// 是一个7439,还没写守夜(吸鼻子
// 放飞自我写这个挺开心的!!
兰尼德尔是被啄醒的。少年多少以为他已经醒不过来了,或者诸如此类的,但实际上,是被一只黑色的鸟啄醒了。
“醒了吗?”狗妖精动了动耳朵,茶棕色的饰毛很有让人摸的欲望,“黑德往这边飞的时候发现你了,但是我搬不动你。”
“搬不动你。”鹩哥复读道,语气都如出一辙。
“……啊…。”兰尼德尔在回想人类的语言,事实上,想不起太多了。他浑身和脑子一样就像被好好地打了一顿一样发着酸痛,就连自我认知都被咬掉了一口,在疲惫中疏松地坍塌着。
狗妖精显然没法明白他试图用眼神传递的消息,她拧起眉毛,思考为什么眼前的这名人类试图对她眉目传情:“如果醒了就起来吧,未来镇就在前面,如果你不愿意留下,再走不迟。”
“再走不迟。”鹩哥拍了拍翅膀,用爪子揪起兰尼德尔的一缕头发。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酸痛感甚至蔓延到了眼球的后面,忆河之水倒流回干涸的河床,兰尼德尔想起了一些事情:他原本是追着人的踪迹而来,穿过了半片森林和整片荒废的田野,最后……
他的手指被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然后是整个儿长而宽的吻部钻进了手里。大狗还在,兰尼德尔挠了挠它的耳朵,对方满足地呼噜了一声。
“如果没有这只狗靠着你的话,在这种天气里你可能就被冻死了。”狗妖精也颇为老练地抓挠了几下大狗的肩膀,立场不坚定的狗子很快朝着对方怀里使劲靠过去,鹩哥见状也不复读了,放弃了兰尼德尔的一头红毛,飞到大狗的脑袋上就开始抓来挠去。
“呃…你有没有……见到过人?”
“弗洛丝提,弗洛丝提·希巴以努。”狗妖精仿佛察觉到了对方的迟疑,一只手绕过大狗的遮拦,“除了你之外没见过别的人类——你是人类吗?”
兰尼德尔没有去握手,反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断角:“我不知道。”
狗妖精哼了一声,她的哼声被埋在狗毛里,听不太真切:“赶紧把你的狗拽走,你还要不要去未来镇了?”
兰尼德尔伸手拽住了大狗的颈圈,不算很新,但很完好,似乎是有人把牵引绳解下了。大狗也没有不满,只是呼哧了两下又贴回他身边。他的手指还在发僵,胃仿佛被拧成了麻花一般疼痛着,光是站起来都花了他十分的力。
狗妖精招呼了一声鹩哥,鹩哥仿佛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冲着兰尼德尔聒噪了一句“你还要不要去未来镇了”,兰尼德尔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这个小玩意儿拔了毛炖成汤,喝上一口想必心中畅爽。
———
兰尼德尔没有进未来镇,狗妖精没有理他,径自钻过塌了一半的栅篱。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走进人类或者类人类的聚居地了,现在也不想进去。他放开大狗,但对方仍然亦步亦趋地在他身边绕圈,使劲揉了两下耳朵也只是用湿漉漉的鼻子去蹭兰尼德尔的膝盖。
他决定在狗妖精发现之前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如果月升之前再不能找到点吃的,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都不会有力气去找吃的了。荒田虽然荒,但仔细犁过几遍总还是能找到吃的。兰尼德尔顺着田野曾经的小路绕着圈往外走,边走边剥些生米放在嘴里嚼着。这时候的生米都带着淡淡的霉腐味,勉强靠着冬日里的寒冷和覆雪保存至今;而现在天气渐暖,一方面不需要担心自己被冻死,一方面也渐渐令人忧虑了起来——腐坏和肿胀如影随形,因为灾祸而死去的人们也许会把疫病带给活着的人们。
兰尼德尔一边沿着荒田的脉络往外走,一边反刍着自己的回忆。
“嘿,笨蛋。”
兰尼德尔听到除了自己和大狗之外的另一个人类的声音。她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压倒干瘦的杂草,踏过的雪呲地一声沸腾 、化作缕寒天里的水雾。
“你说谁呢。”兰尼德尔不假思索,他下意识的抓紧了小刀,过了一会儿才尴尬地松开。
“难道还在说那边的傻狗?”她眨了眨眼睛,朝远处模糊地挥了下手,“不要停下,边走边说吧。”
“我不想和你说太多的话。”
“那就少说点吧。”
兰尼德尔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不自觉地回头观望。她依然走在兰尼德尔的脚印之中,在身后留下了两行焦黑的痕迹。兰尼德尔突然知道了为什么她催着自己往前走,如果站在原地太久的话,她会把周围都点燃的。她的身上传来一股干燥的松油味儿,就像在篝火之中噼噼啪啪地响着。
“别跟着我了 。”
“这是不可能的。”
兰尼德尔走得更快了,他顾不上仔细搜索周围的食物,只是把肉眼可见的东西东拉西扯地塞进嘴里。傻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在前面摇着尾巴,四处嗅着——好像完全闻不到从后面传来的焦糊味儿。兰尼德尔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寂静之中。
他坐了下来,用干净的雪润了润嘴唇。目力所及之处没有其他人,大狗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着,兰尼德尔也不打算出声把它唤回来。他只是等了等——
他的来路本来已经被两边垂下的高草遮住了,但她拨开了那些冻死了、尚未苏生的植物,在最后的几根遮掩里露出一角红衣。她长长的、完满的黑角之间燃烧着王冠似的火焰虚影,见了兰尼德尔,露出了一个微笑。
“别再跟着我了。”
“很难。”她拔掉了一片干草,把它们远远地丢开,席地而坐,“除非……”
“除非?”
她把落在颊边的红发挑起来,别在耳后:“说你是白痴你还真是。你那么讨厌我跟着你吗?”
兰尼德尔不再说话。他叹了一口气,撑着脑袋平视前方——说实话,在无聊的时候自己关机是十分简单而有效的生存策略。
“嘿,天要黑了。”她坐了一会儿,在兰尼德尔眼前挥了挥手,“你打算就这样过夜吗。”
“胡扯。这才下午。”兰尼德尔望向火光的来源。她抛接着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松果,直到在某一次抛起的时候——一道火焰吞没了整颗松果。落到她手上的小东西透着股松香味儿,她剥着里面的小种子,把他们聚在掌心里哗啦哗啦地摇着。“能少用些你的小把戏么?”
“他的狗。”
“什么?”
她一扬手,把小种子朝着南方抛出去。
——
兰尼德尔听到了一点动静。傻狗没在附近,但是它相当开心的嚎叫声还是很有穿透力的。她继续拨开杂草,从裤子上择下苍耳,沿着些许被压倒的草和挂在野灌木上的狗毛往南面走。
“哦,别这样,都是让人操心的主。”她喃喃自语,俯着身子往前走。很显然这里附近的人类——类人生物比想象中的要多,而且,怎么说呢,显然就是比较傻,特指狗。鉴于有那么一个不断发出声音的定位源,所以其实也没那么难找,很快她就顺着痕迹找到了大狗。
……和她曾经有所耳闻却从未曾见过的生物。
也许称之为生物还不够中立,也许“类人生物”?他妈的,管它去死。反正是一只、位、名绿皮大个儿。她很想揪着傻狗的尾巴把它拉回来——没人教过它要有警惕性吗——但有有些忌惮。兽人这么大的体积摆在那里,总是有些压迫感的,更何况她现在饿着肚子,揍不动人。不过现在的状况看起来还不错,兽人大个儿单膝着地,用宽厚的手掌按着傻狗的脑袋,而傻狗兴奋又欢乐地从嗓子里发出咕哝声,开心得像是要从自己的皮毛堆里跳出来。
她稍微把紧皱的眉毛放缓了一点。对方看上去没有什么很大的恶意,而且似乎撸狗撸得非常开心。
大个子捏了捏傻狗的脖颈,翻看着它的耳朵,兰尼德尔把自己藏在草丛里,等一个把狗子唤回来的时机。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想避免与人的交流,更何况谁也说不准兽人会不会说这里的话——毕竟他们长着一副脑子不大的样子。不过兽人查看傻狗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在人类城市里面,商人们也是这样查看骡子、牛羊和马的。
紧接着大个儿一拎狗脖子,把傻狗囫囵个儿塞进背包里。
“喂,那是我的狗!”兰尼德尔忍不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要干什么!”
绿皮大个儿瞅了她一眼,把行囊重新背好,继续往前走。傻狗从背囊的上面探出头来,咧着嘴呼哧呼哧地乐呵着,在它看来应该只是人类发明的新鲜玩意儿,好玩得紧。
“我操,叫你把狗放下,听见没有!”
大个儿又瞅了她一眼,把粗大的手指塞进耳朵里转了两圈,又吹了吹。虽然很不明智,但兰尼德尔她生气了。她暂时还没有考虑把刀子拿出来,所以只好往手指上缠了点布条,以壮胆色(当然毫无作用)。她低声咒骂着,跨过倒伏的麦草,避开融化的雪下面露出的牛粪,穿过短短的距离站在大个儿面前。
相比起人类,兽人的占地面积确实要大上不少。兽人还半跪在地上,他佝偻着背都与兰尼德尔差不多高。女孩儿挑起一边的眉毛——她的所有毛发都透着火焰一样的颜色,眼睛也是——仔细打量着兽人的脸(这个部位是叫脸吧?)。
“我的狗,还我。”
“不还。”兽人咳嗽了两声,把嗓子清清干净,“凭本事捉的狗。”
他没再多和兰尼德尔废话,手掌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傻狗在背囊里吐着舌头,乐呵呵地看着其他两个生物为了一些它想不明白的事情互相呛声。绿皮大个儿正了正包裹,继续往前走。
“喂!”兰尼德尔急了,她伸手拽住了兽人的背囊使劲一拽,“你干什——“
她飞快地矮下身,躲过了兽人蒲扇似的一巴掌。幸亏她个子矮,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也分外大,所以这一下有心算无心的巴掌也相对而言比较稳定的躲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兰尼德尔相当没有形象地就地一滚,把距离拉开,她的十指恶狠狠地抓着地面,泥土都嵌进了指甲里面。兽人把背囊相对起来非常小心地甩在地上(傻狗在里面唯恐天下不乱地汪汪叫着),兰尼德尔试图扬起一把灰尘或者泥土,结果只有被雪水浸透的湿润烂泥砸在了大个子的胸口。
“呸。”她朝一边唾了一口。
这一瞬间的分心已经足够兽人对她又喂上一拳,然后在她急忙躲闪的时候双手合抱用力往兰尼德尔所在的地方用力一砸。她不得不把往侧面的翻滚变成朝前的扑击,方向变换之急几乎让人扭断了腰。
“他妈的,你能有点用吗!”兰尼德尔朝着兽人的背囊狂吠了一声,傻狗把背囊和里面的东西弄的噗噗作响,显然在里面疯狂地摇着尾巴或者抓挠一类的,同时以“汪”作为回答。
“我靠!”兽人显然不用在意人和狗之间的友好诙谐的情感互动,就他的体格而言只要抡起砂锅大的拳头四处拜访就能获得不俗的杀伤力。兰尼德尔愤怒地吼叫着,露出犬齿,她的胸口仿佛燃起了一团火焰,火星几乎要随着她的啸叫从口中喷出。她飞快地转身面对向她攻过来的兽人,相当不高兴地矮身双手着地,几乎把地面踩出两个泥坑,揉身站起用肩膀使劲冲撞兽人的心口。
这一下确实达到了效果,兽人往后退了几步,用相当低的姿态方才稳定住姿态。这时候兰尼德尔越发地讨厌起身形高大的敌人——而且还皮糙肉厚,她轻轻一跃,试图锁住兽人的咽喉,但是几秒钟之后就被兽人用力的一擂砸得松了力道,还不住地咳嗽,感觉肺都快被锤出来了。
他妈的,相比起兽人的粗胳膊壮腿,没长好的人类手脚简直就是小树枝子,被砸上一下都能听见吱呀吱呀的假冒伪劣产品的动静。兽人稍微向后抬起拳头,然后狠狠地往兰尼德尔的肚子上打了一下,她抽了口气,但哭肯定是没有用的。她废了些力气才勉强没背过气去,使劲扯住兽人的衣服(那些布片吗?),把对方当山一样往上攀着。兽人显然也没有应付过这种像是蟑螂一样会顺着手臂往上爬的小虫子,呆了好几秒钟,就被逮着机会揪住了衣服半挂住了。
兰尼德尔终于有时间解开小刀的卡扣,从皮鞘里面把它抽了出来。她渴望地低吼了一声,气流从胸间窜起,几乎吐出来都是火焰的热度。她的眼里本应该只有自己的敌人,但余光却瞥见来路上站着一个人,他长长的、完满的黑角之间燃烧着王冠似的火焰虚影,张开双臂虚拥着,满身都是鲜血的痕迹。
兽人捉住了她犹豫的几秒钟,把她从背上扯下来惯在地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重新背起行囊,往他原本要去的方向走了。
兰尼德尔被摔懵了,她呆呆地看着天空,像是突然之间察觉到自己被打了一顿,缩起身子,痛的几乎窒息。好在她胃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也不怕吐,只是又在泥巴里面滚了一遭。她抱着肚子窝在麦秸中间,一根一根摸着自己的肋骨好祈祷没哪根断了,最终确定大概只是个青块儿,过几天就好了。
他蹲在兰尼德尔身边,弯着背像一只兽类,再没有刚见到那时候舒展的样子——而且还一言不发,只是把影子投在兰尼德尔的膝盖上。他双角之间的火焰只是一个虚影,不发光,但确实在燃着。
"艹,滚开,我才不要你可怜我。“或许是骂脏话需要太多的力气,兰尼德尔使劲挥了挥手都只像是扇风一样温柔,不过这也算是有用,他就像烟气一样,不知去到何处了。
她发出恶毒的嘶嘶声,诅咒着傻狗、身高超过一米七的类人生物和其他所有的一切。然后她把拳头紧紧地贴在腰侧,翻身起来,跟着兽人的痕迹往前走。显然赖在地上诅咒和抽气的时间还是都给浪费了,但好在这附近虽然人比想象得多,但终究还是没有多少,痕迹就好像是秃子头顶的毛发一样显眼。
兰尼德尔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期间还听见了大老鼠钻进蛇麻丛的动静。天气确实是在回暖了,连带着这些小动物都慢慢冒头,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否则她肯定要捉了来,脱皮去骨地烤成有丰富肉筋的脆肉,安抚五脏和受伤的心灵。
她不着急,耐心地等待自己的身体重新适应跋涉的节奏。风向变了,从前面飘来狗味和难以言喻的其他气味,现在可以暂时统称为兽人味,以后自可以慢慢分类。兰尼德尔慢慢追上了兽人,对方不紧不慢,毫无被追赶的压力,而且也能看出现在相当有目的性,也就是把这外围——早上狗妖精带去的小镇周围重新犁一遍,好找出什么能吃的漏网之鱼。
“狗还我。”兰尼德尔大声说话的时候还是疼得得多抽两口气,她暂时还没有再打上一架的准备。
“不。”回答简明扼要。兽人既没有表现出之前差点被动了刀子的愤怒,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就好像普通地呼了口气一样,把“不”字丢在地上,也不期待兰尼德尔去捡。女孩儿磨了磨牙,但肚子和背还隐隐作痛,她确实是打不过兽人。
你若要说狗本身有多重要,倒也不至于,只是单纯地被兽人的态度激怒,犟上了脾气。
“还我。”
“不。”
太阳已经西斜,生物的本能开始在脑子里面敲敲打打,说得找个地方过夜。兽人依旧不紧不慢地顺着他规划的路线走着,好像绝不担心。傻狗好像睡着了,也可能是被行囊里面的不明物质熏晕过去了,反正没有之前那么活跃,偶尔会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它倒乐的清闲,兰尼德尔恨得牙痒痒,心里又在盘算狗肉要配上什么杂菜才够好吃。
一人(并非纯种人类)一兽(明显是个兽人)一狗(纯血蠢狗)之间毫无交流,只有兰尼德尔偶尔不专注于四处揪东西吃、思维回归的时候,会在沉默的空隙中插上一句用各种文法组织的还狗声明,而兽人只会直白有力地说“不”,简直要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在通用语里只会说不。
等到天已经黑了,兽人才把行囊一放,开始安营。其实距离小镇遗址不远也说不上太近,兰尼德尔只好当作兽人天生对睡在哪里没什么讲究。不过这也正合她意,于是便翘着脚抱着双手看兽人忙活。
这不看也许没事,看了便是浑身难受。现在身处整片的蛇麻和零零散散的百日红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合适耐烧的材料,又不打算久居,用石块和泥土糊成土炉又太过奢侈。也许兽人是把属性都点在了大块头上,所以连带着手工技艺可能就不是特别够——好吧,说到底其实只是不符合兰尼德尔式荒野生存的一贯标准,弄得她也不自觉地开始帮忙了起来。
兽人惜字如金,也有可能是因为连兽人都受不了兰尼德尔突如其来的毒舌,也许不说话才不容易被捉着把柄。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对方的名字橇出来,感觉今天一天摄入的食物都白费了似的。兰尼德尔记住名字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怕今后的日子里再多两个兽人,她就不知道找谁报仇了——毕竟她分不出什么差别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文丘里就把狗子塞进行囊,胡乱吃了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就继续他的探索了。原本想趁着天黑把傻狗带走的兰尼德尔,屡次被狗队友欢快的叫声出卖,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营救。她磨磨牙,重新把头发扎好,继续跟着兽人往荒田深处走。
“还。”
“不。”
谈判陷入僵局。
四周零零散散的废墟越发地多了起来,破碎的屋瓦、凹陷的稻草顶和东倒西歪的临时屋棚倒在原本的农田边,到处都是烧过的痕迹,好在似乎没有闻到尸体的气味,灾难发生的时候,想必原本的农夫、妇人和孩子应当都在镇中聚集——总而言之,多半是死了的。
文丘里依旧一言不发,傻狗也一言不发,气氛突然就沉闷了起来。兰尼德尔也顾不得太多,从粗糙拼接但已经坍塌的石头围栏里面找没收净的食物。偶尔能找到小半袋混着砂石的粗面、岩盐碗和以备不时只需的肉干,兰尼德尔甚至找到了几个皮制的杯子,十分有趣——意外地应该也很实用。
兽人没有拦着她取用这些资源,大概在他的世界观里,“凭本事拿的”也是一种合情合理的所有权。两个人左右包抄,把这一小片废墟围在中间,从外往内搜索,直到两人找到了一个地窖的入口:小门装饰得很漂亮,上面甚至还有用浅色木片镶嵌的痕迹,但也在地震和其他灾害的摧残下只剩下隐隐约约的样子了。门上用木栓拴着,被文丘里一把抓住,整个结构都被扯了下来。
兰尼德尔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这个兽人除了不愿意把狗还给她以外,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像对着一块石头咒骂,没什么好不好的。文丘里拆起——我是说打开——这个人类尺寸的门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里面的味道像是封闭了一个深冬,透着一股金属的酸腐味儿。
“嘿,小子,你知道动物是用来做什么的吗?”文丘里突然说道,他把行囊取下来,从里面提出晕晕乎乎的傻狗,“我告诉你,这时候就是用来探路的。”
兰尼德尔伸手去捞,但去路被兽人的绿色大块头堵得严严实实,傻狗呜嗷汪地滚下地窖的台阶,落进下面的外面的黑暗里。
“艹,大块头你故意的吧!”女孩儿心头无名火起,二话不说先动手再说。之前觉得这个绿皮大块头人还不错的想法都是屁话,根本做不得数。正好文丘里弯腰撑着地窖口往里瞅着,她揪着对方领口就是一头槌,断了的角边缘极其硌人,撞破了兽人的额头,也撞得兰尼德尔呲牙咧嘴。
趁着身高优势还没有拉开,兰尼德尔又是一头槌砸在兽人脸上。饶是对方皮糙肉厚,也有些发懵,又被猛撞了一下,两人(?)紧随其后,一同滚进地窖里。兽人脑袋在台阶上磕了下,女孩滚下去的时候被抡了一把,背硌着台阶的边缘,大概免不掉的又是一片青紫。
在短视的昏黄光线边缘,兰尼德尔尝到了甜头,想照着文丘里的鼻子再捶一下,不过光线太过昏暗,谁也看不见谁,连脑袋在哪里都全靠直觉。兽人听见了些许动静,抬手一拍,把傻狗拍到了一边,狗子嗷呜一声,似是夹起尾巴逃走了。趁着一时间场面混乱,兰尼德尔迅速爬起来,对着感觉中文丘里的方位饱以老拳,第一下不知道砸中了哪里,兽人迅速避开,害的后面接连几下都只是砸中了地面。
两人滚下来的时候压碎了一些土陶,干燥而脆的碎片割不开衣物,但像尖石头一样会嵌到皮肤上,两人打的一头火,拳头上沾了陶片也没有感觉,割得裸露的皮肤上都是细小的伤口,然后揉进了厚厚的灰尘。直到文丘里用兰尼德尔砸碎了一个大缸,一股刺激的、盐与发酵的味道弥漫在地窖里面,两人才停手。
“……腌菜?”兰尼德尔嗅了嗅,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随即咧着嘴把刚刚浸透了盐水的泥巴甩出去。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多处破皮,额头上也裂了个大口子,血和汗水把头发黏在额头上,糊住了一边的视线。
额外出现的食物是很不错,但……
“狗呢?”文丘里擤了下鼻子里的血,粗声粗气地指出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