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苏古塔魔法学院!
在这座风暴之城里,你能学到关于魔法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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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你见过的最奇怪的魔法学院企。
老人没有亲人,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在那栋楼里,他的离世并没有激起多少水花。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看着导师发下的讲义,手里的笔轻轻地敲着桌面。奇维纳人翻开放在一旁的参考书,又“啪”一下关上它,将视线投向窗外。
现在是早秋月11日,夏的余威仍在,苏古塔的风暴墙阻隔了阳光,它蕴含的水汽却让浮空岛变得沉闷。雪精灵不能很好地适应这样的气候,他睡得晚,起得早,又因睡眠不足更显烦躁。今天也是同样。阿列克谢坐在窗户旁,实在没有足够的耐心阅读那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与“理式说”有关的书本。
……不如放松一下。
于是,奇维纳人便放任自己沉浸在窗外的情景中,这种隔着一定距离的观察十分符合雪精灵避世的特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与河道中的水流并无太大区别,他毫无目的地让目光跟着一个又一个的苏古塔居民,就像过去看着流水载走秋叶:
这座二层小屋的对面是一栋三层居民楼,每一层都有三户人家,从雪精灵所在的窗口向外看,每一户的活动都清晰可见。每一天早上,无论天气如何,艾伦·贝克——阿列克谢在苏古塔本地交上的朋友,一个乐观开朗的年轻人——都会带着自家店铺的面包经过居民楼旁的小巷,并将商品交给这栋楼三层中间的那户租客。出于自身性格,阿列克谢并未对自己朋友的家庭状况进行过多的探求(反过来也是同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艾伦来了又离开,天天如此,日日如是。
很快,提着面包篮的人走入阿列克谢的视线范围,他的注意力几乎立刻被吸引过去。
——来的是个陌生人。
DayⅠ
“怎么了?”
斯特凡诺咬着苹果,他坐在桌子另一边,也将视线往外投。尼格勒将盛有饮料的托盘放在桌面上,随后就近坐下。如果有人从街边往这里看,就能看见三颗脑袋盆栽一样戳在窗户边。照惯例来讲,他们应该整理行李,以便随着宇宙塔前往异世界,不过现在他们请了假,也就多出一周的闲暇。
“艾伦没来。”
尼格勒将头伸出窗外,嘴里还叼着面包:“可真稀奇,换人了?”
严格来讲,尼格勒并没有和艾伦·贝克说过话,也没有同他打过照面,翼族对面包房小伙的全部印象来自于雪精灵在闲聊时的只言片语。再加上苏古塔人的不间断出勤,尼格勒也就逐渐记下了他的样子。
“不会吧……那可是艾伦!”
就斯特凡诺所见,艾伦·贝克生着病也会坚持工作,即使他脚步虚浮,看起来像是发烧。苏古塔人几乎是在每天的同一时间走进对面的砖红色小楼,接着,住在三楼中间的老人就会打开房门,将面包拿走。那是位独居老人,平日里几乎没什么访客,他偶尔会在窗边写些什么,又很快将纸揉成一团、甩在一边。拿面包时与艾伦的寥寥几语几乎就是他全部的社交对话,这让同为文字工作者(自称)的斯特凡诺很是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三楼的左侧房间住着一位佣兵,他常因工作离家。这几天他也不在。右边大概住着一位舞女,她总是拉着帘子,只有她跳舞的影子映在窗帘上,成为她活动的证据。
“看,有人下来了。”
尼格勒指的是刚从楼道里出来的一个年轻人,是个生面孔,他有些消瘦,看起来经不起风吹。在离开楼栋后,年轻人并未如大多数送东西的小伙子一般马上赶回工作地点,正相反,他站在楼底,往三楼看。陌生的人,略微奇怪的动作,这足够引起好奇。
“嗯……”船商末子吸了下鼻子,“似乎是事件的味道。我要下去看看。”
“……”阿列克谢看着室友,他并不打算对人类的爱好说些多余的话。
翼族法师提醒:“时间可能来不及,他就要走了。”
斯特凡诺耸耸肩,他本来也只是有丁点儿兴趣,若是他此时放弃,这点连波澜也算不上的事就会这样被抛在时间的流水里。可他再一眼扫过去,恰巧看见那年轻人被一个喝醉的男人拦住去路,巧合就像往即将熄灭的火堆里添的那根柴,这下可没有阻碍了。拦下青年的是住在二楼中间房间的租客,一个醉鬼。他很少清醒,大部分时间都致力于将自己灌得醉醺醺,介于旁边就是酒馆,这个目标完成起来实在不难。人类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顺着矮梯离开阁楼,接着就是“砰”的关门声。
阿列克谢和尼格勒目送室友离去,翼族很快有了动作,他挪到窗口,正好看到斯特凡诺跟着已经摆脱纠缠的年轻人进入居民楼旁边的小巷。红发人类在靠近巷口的地方拦下对方,随后他们开始交谈。
“哦,感觉不错……等等。”
尼格勒眯起眼睛:随着对话的进行,青年逐渐警惕起来,他似乎皱起眉头,仔细地审视眼前这个朝他搭话的人类。最终他后退一步,表达出明显的拒绝。
“我也去看看。”
还没等阿列克谢做出应答,翼族就起身下楼,而在他下楼的间隙,青年离开了。
很快,出去打探的两人回到阁楼。
“他说自己是代替生病的艾伦·贝克来的,却不肯说艾伦生了什么病。”斯特凡诺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甚至连生病了都是我先问起的,他只是就势承认。”
“这可是在说那个风雨无阻的艾伦·贝克呢!”尼格勒比着夸张的手势。
“我们要去探望一下吗?”
“……看明天的情况吧。”阿列克谢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在阅读中过去,夜晚很快到来。
这是个凉爽的夜晚,有些微风,刚好将白日的沉闷吹走。三人顺着梯子爬到阁楼上方的天窗,再经由窗口去往屋顶。他们所居住房屋的屋檐部分较为宽敞,足够成人沿着它在高低不同的房屋屋顶散步,这设计也许是为着维修工人的方便,此刻却成全了租客。他们坐在屋顶,感受着秋风的爽快,偶尔交换一两句闲谈。
“咳、咳咳……”
是三楼的老人。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循声望去,看见他照样坐在窗前写着什么。老人有咳嗽的老毛病,他越是咳,写得便越多,像是在追赶什么、又像是有怪物猛咬在他身后似的。但最后,这些写着字的纸全都变成了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
“文字工作者真难呀……”斯特凡诺感叹,他想起自己被一退再退的稿件。
“是啊,”尼格勒接话。他没怎么在意老人的房间,而是指着一楼最右边的那群人:“你看那群历史学院的学生,哇。”
一楼从左到右分别住着房东、小贩和四个历史学院的学生,他们对比鲜明。小贩起早贪黑,他回到家就休息,灯灭得很早;房东和学生们倒总是熬夜,不过房东是享受人生,学生们则是埋头苦读。这群挤在一间房子里的学生偶尔会因为论文崩溃,那时他们发出的哀嚎和没有具体含义的吼叫能传到街对面。
“理式说。”雪精灵突然提醒。
“阿廖沙——”斯特凡诺捂住脸。
说完笑话的奇维纳人耸耸肩,他站起来准备回到屋内。透过眼角的余光,阿列克谢发现老人房间的灯光已经熄灭。
DayⅡ
“你们看,”斯特凡诺小声说,“他来得更早了。”
青年行色匆匆地走上楼,递过面包,而后离开。他的动作很快,也没有对老人说什么别的话,一副着急的样子。
“也许是有急事。” 阿列克谢翻着书,他就没往外看。
尼格勒抬头,观察着三楼的租户:“老人也有点奇怪,他好像在……转圈?还自言自语。”
“他不是经常自言自语吗?……我以后不会也变成那样吧。”
“我想不会,”阿列克谢又翻过一页,“你只是写不出来东西的时候挠头而已。”
“噗。”
在斯特凡诺来得及抗议之前,翼族少年就端正表情,从盛放零食的碟子中拣出一块塞进嘴里,尽管两颊鼓起,他看着人类室友的眼神却十分真诚。过了会儿,他带着点漫不经心提议:“要是在意的话,让朱诺去看看?”
朱诺是斯特凡诺的魔宠,一只个头稍大的灰喜鹊。斯特凡诺与她沟通几句,那毛球拍拍翅膀,落在对面三楼的窗台上。通过心灵链接,人类听到独居老人嘴边落下的话:“要不就干脆……不行……”“不该让那些年轻人”“不行,不能让他们掺和进来”。又是一阵走动,终于,像是作出什么决定一样,老人停止踱步,走到窗台前坐下,他转过头,正好与朱诺四目相交。
“啾?”朱诺歪着头看他。
老人挥手轰走小鸟。
尼格勒好奇地问:“怎么样,他说了什么?”
“嗯……不能让年轻人插手一类的,有点像小说剧情。”
“我知道的,一般这样说的有很大概率会成为被害人。然后就是——真相只有一个!犯人就在我们之中!赌上随便谁的名誉!”
“哦,还有一句,”斯特凡诺补充道,“他好像还说了什么,像是个名字……”
“对了,他说‘西罕诺’。”
雪精灵停下翻书的手,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类和翼族。阿列克谢相当肯定,他从未在任何地方听过这个词,也没有在书本中见过……但尼格勒却因为这个生僻词微微变了脸色。
翼族追问:“西罕诺,伶伶,还有什么来着……他只说了这一个词吗?”
“嗯,我只听到‘西罕诺’。”
“奇怪……我好像知道这个。”
“会不会是在哪本书里看见过?”雪精灵说,“比如法术书?”
阿列克谢的猜想并不是没有根据。虽然尼格勒还未成年,他已参加过多次冒险,有了丰富的见识与经验。他在游历的过程中看见的景物、诗歌、书本都或多或少会给他留下些印象,只是它们都被薄雾遮住,不常被想起;可当契机到来如火光划过,那些自以为忘了的图景就会像卵石般从河流中浮起。
“……或许吧。”尼格勒回答。
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于学生们来说,这次导师布置的作业更让人头疼。
又到了夜晚。
在阁楼休息的学生们被一阵喧闹惊扰,制造噪音的是居住在二楼的醉汉,他今天回得挺早,此时正和其他几个人在家喝酒。喝得半醉的人没怎么控制自己的音量,一楼的历史系学生也发出了赶作业时才会出现的奇声,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实在有些恼人。阿列克谢皱着眉头看向二楼,却不小心看到二楼左边住着的那对新婚夫妻——他们正在窗口接吻。雪精灵立刻移开视线,他的目光恰巧落到三楼中间:窗口漆黑一片。
“老人家今天睡得这么早,”尼格勒正巧也在看那里,“他平时不都写东西写到挺晚?”
阿列克谢回答:“白天走累了吧。”
可惜,雪精灵的幽默没有被室友们理解。他们的话题很快从老人过渡到给平时负责给老人送面包的艾伦·贝克。
“艾伦到底怎么了呢?”
“也许是磕到了,需要静养。”奇维纳人推测。
“……”
窗边的喧闹适时地填补了这一段沉默,可很快,这喧闹就变得令人头疼。他们离开阁楼,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窗外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不再有联系。
DayⅢ
“不得了,你们快看!”
斯特凡诺说的仍旧是对面三楼的那个房间。从窗口看去,它内部的布置发生了变化:唯一一张靠窗的桌子被从窗边挪开,移到了房间另一侧的床边。这张桌子的高度恰好能挡住床的一部分,从阁楼的角度,阿列克谢只能隐隐看到床上躺了一个人。此时,那个青年就在老人家里,他把面包放在桌子上,随后走进不能被窥视的角落。
“老人也生病了?”尼格勒说出自己的猜测,“他咳嗽起来真有点吓人。”
斯特凡诺指着桌子说:“或许吧。可你看那张桌子,一位常咳嗽的老人不可能搬动它。”
“如果老人病倒在床上,谁给他开的门?”阿列克谢说。
“送面包的伙计也不太可能会有客户家的钥匙吧……这可能吗?”
“而且,他今天怎么不直接回去了?”
“……”
的确有些奇怪,阿列克谢看着窗口想。可他不该再继续深入了,这种由好奇导致的窥探是不健康的。与人对世界的好奇、对知识的好奇不同,窗口泄露的是旁人人生的片段,是只有他自己的眼睛才能解读的星空,过度的探求与自以为是的干涉和为满足私欲而拨开茧的手指没什么区别……有的东西是不可触碰的。
只是……
“我去看看。”
说完,雪精灵就起身离开。他的室友们看着他穿过街道走到对面,敲响了一楼房东的门。
“……您好,我有工作想委托给住在这里的佣兵,但我最近好像没看见他。”阿列克谢说,“如果他回来了,能麻烦您知会一下吗?”
打开房门的人睡眼惺忪,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看起来刚睡醒。他揉着眼睛,回答道:“啊,你说马克·瑞文吗?他大概还有半周就回来了吧,听说。”
“好的,谢谢您。”
出于对朋友的担心,奇维纳人相当冲动地作出选择,他与房东搭上话,却不知该怎么才能说服他让自己上楼。
“……”
“……”
“还有一件事,”终于,他开口,“我的鸟类伙伴总爱落到这里三楼中间的那个房间。”
房东突然地打断阿列克谢,问:“你是法师吗?”
“不是。”
“哦,那希望你的宠物不会随地拉屎。”他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腰,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
“不好意思,我还想问问,能不能带我去三楼看看,它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啊?行吧,不过只有门外,可不能让你进房间。你懂的吧?”
“好的,谢谢。”
于是房东带着雪精灵走到三楼。楼道挺短,一眼就能看到头。房东大致扫了一眼,这里的住户还算讲规矩,没有将室内的杂物堆放在楼道,也没有将招惹蚊虫的垃圾丢在门口,别说可供小动物藏匿的空间了,这里连一根鸟羽都没有落下。
见状,雪精灵再一次提出要求:“实在不好意思……我可以打扰这里的住户吗?只是站着问问。”
“这可不太好办,你也看到了,门都是关着的,大白天的也不知道谁在。”房东一脸为难,“要不这样,我看到他们的话,帮你问问。”
话虽如此,房东的表情过于漫不经心,显然是不准备帮忙的。不过这在阿列克谢眼里也不是个问题,毕竟那并不是他的目的,而且本来也就没有什么鸟类伙伴。
“那么,我只敲奥列格最爱落脚的那个房间的房门,要是没人就算了。” 对不起,奥列格。雪精灵在心中默念。
“噢……那你之后可别说还要再来找啊,我不负责的。”
“麻烦了。”
阿列克谢敲门时,房东也站在一旁看着,没有离开的意思。尽管经常一觉睡到中午,看起来也有些不修边幅,他仍是个尽责的人。
送面包的青年打开房门。
由于视线的遮挡,尼格勒和斯特凡诺只能看见青年起身去应门的动作,他们之间的应酬很短,青年对门外说了什么,最后将门关上。没一会儿,阿列克谢就回来了。
“怎么样?”斯特凡诺问。
“……有点可疑。”雪精灵说,他看起来有点累,可能是话说得太多。
“具体一点?”尼格勒追问。
“那个年轻人说老人是他的爷爷,老人病了,他过来照顾。”
“更奇怪了,”斯特凡诺说,“昨天他说自己是艾伦·贝克的同事,今天说自己是老人的孙子,明天他又会说什么?”
这怀疑有一定道理,只是对阿列克谢而言,凭此断定青年有问题仍然过于暧昧: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也没有充足的证据。也许那青年真的只是前来看护家人。奇维纳人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口,决定不再深入。
不过他的室友仍对三楼的窗口抱有一定程度的好奇。到了晚上,他们照旧爬上楼顶吹风。因为带着阁楼,所以这幢房屋的屋顶比普通相同层数的建筑更高,也就是说,从这里能够更清楚地看见对面楼栋里发生的事。
“看,桌子上的面包一点没动,就算生了病也总得吃点什么。”斯特凡诺托着下巴,“他越来越急……怎么都爱走来走去?”
尼格勒也观察起来,在他看来,年轻人似乎并不是单纯地走来走去、在房间内踱步,他偶尔会在不同的地方停留,就像在翻找着什么一样。不过由于黑暗和桌子的遮挡,翼族只能看个大概,再依据所看见的做出一个模糊推测。鉴于他们平白得来了一周的空闲、除却作业无事可做,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干脆放开来,一户一户地“巡视”过去:
佣兵的房间是空着的,看来房东所说不假;舞女在跳舞,她总是在跳舞;新婚夫妻正靠在一起进餐,现在他们把窗帘拉起来了;醉鬼又出去买醉,他嚷嚷的声音从旁边的酒吧传来;住在醉汉旁边的姑娘是位交际花,她今晚在家办了个小型的聚会;一楼的房东正在数钱,收入看起来不错;小贩家的灯也没被点亮,他大概已经躺下休息;历史学院的学生们出去喝酒了,剩下那个清醒的得把其他三个都搬回去。
——都是很平常的景象。
夜风凉爽,秋的气息开始变得浓厚,他们三人逐渐睡去。
……
“斯诺、阿廖沙,醒醒。”
斯特凡诺眨眨眼,他坐起来,用手揉着后颈——那里僵硬得很,睡在屋檐上实在不好受。他带着疑惑看向尼格勒,翼族示意他望向对面:老人的家里已经没有了人影。“Fumo给我发了警报。”他说。出于好奇,尼格勒留下他的魔宠“看顾”三楼中间的窗口,方才正是黑曼巴蛇将法师从睡眠中唤醒。
“他们往哪儿去了?”
“那边。”
尼格勒指出一个方向,那里也是艾伦送完面包离开时会经过的一条小路。他们很快做出决定。学生们花了点时间才到小巷入口,他们仍可以从那里远远地看见青年的影子,青年的脚程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快,也可能是他带着的那个大箱子拖累了他。来自联合王国的人类在看见箱子时变了脸色。两年前在卡伦特发生的那件事实在惊世骇俗,它带来的影响仍如暗中伸出的手,偶尔将人类的梦攫入掌中。出于此种经历,斯特凡诺不由地生出一种极可怕的想法:如果说,此刻,那年轻人和老人正在一起?
必须追上去!
人类法师如此决意。他正要迈步奔跑,一只手从旁伸出,将他拦下。
“嘿嘿,小朋友,来喝一杯啊~”
拦下他们的是住在二楼的醉汉,他看起来刚从酒馆出来,正准备回到自己租住的房间。醉汉从背后搂住学生们,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他们身上,他嘿嘿笑着,呼出带有浓厚酒气的吐息。出于对喝得烂醉的人的厌恶,阿列克谢很快动手,他抓住男人扒拉在自己肩膀的手臂,将他从身体上剥离开。醉汉抓着雪精灵的手摇晃几下,迈着醉倒的人特有的摇晃步伐,他抬起脸,嗯唔几声,随后哇一下开始呕吐。
奇维纳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阿列克谢抓着醉汉后颈旁的衣物,不怎么温柔地将他丢到墙边。男人划拉几下手,像找到什么支撑一样抱着路边的杂物,向那堆东西送上热烈的亲吻。
不过是耽搁的这一会儿,青年已经不见踪迹。
“我亲爱的——”男人边吻边说。
尼格勒听见这句话,他走到男人身边,蹲下身问:“亲爱的谁?”
“……凡……”
他念叨了一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斯特凡诺最先认出来,那是住在他隔壁的交际花的名字。
“她嫁人了。”翼族冷酷地说。
“呜呜……”醉汉哭泣起来。
尼格勒站起身,抬头看向此时位于他们斜上方的窗户。他思考片刻,说:“我想上去看看。”
“现在吗?”斯特凡诺问。
“嗯。”
“我不建议你这样做。”阿列克谢阻止道,“我们已经太过深入,没有什么证据能断定那青年对老人做了什么。在这种情况下,私自进入别人的房间是不合适的。”
“可是……”
“万一如同猜测的那样,他犯下了罪孽……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万一时间不恰巧,你被他发现了呢?”
二人僵持着,这时,人类劝解:“但你也有怀疑,对不对?”
“……”
“那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人,而他带着个大箱子离开……阿廖沙,万一艾伦也遭到了这样的对待呢?你很清楚他不是随意放弃职责的人。”
沉默片刻后,奇维纳人松口了。
“注意安全。”他说。
翼族点点头,朝自己释放了一个隐身术。
剩下的两人回到房间,他们来不及换衣服,直奔阁楼。朱诺从对面回来,轻轻落在桌子上,她啾啾叫几声,表示自己的侦察任务已经完成,接着从人类法师为她准备的茶碟中喝水。通过从心灵链接里感知到的内容,斯特凡诺大致知道尼格勒正在翻找什么:一些书,还有平摊在地上的纸条。
“哎哟!”
直接从对面飞回来的尼格勒正巧和站在阁楼窗口的两人撞上,他们一起往后倒在地面,幸好地上铺了一层软垫,吸收了部分倒下的冲击。尼格勒翻了个身,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将手里的纸团展开。隐身术起效的时间是十分钟,在这个时间内,翼族只来得及查看书架上一些有明显翻找痕迹的书,他正在阅读的纸团是在准备离开时从地上随手捡起的。
“有什么发现吗?”斯特凡诺干脆也躺着。
“嗯……有几本法术书和风物志。不过被翻的最多的是风物志,上面还有笔记,划线的地方有……我想想,”尼格勒回答,“苏古塔的土壤成分、生物分布。对了,还有关于兰院的记载。”
趁着尼格勒借助天光看纸条的空当,斯特凡诺和阿列克谢对视一眼(当然,雪精灵也躺着)。兰院是苏古塔位于诺南德兰地区的分校,去往那里的门每半年开一次,最近一次的开启恰巧就在前几天,带队人是黎维诚老师。护送任务就贴在招募板上,护送的对象是学院从诺南德兰地区采买的物资。
“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依深……亚。”
这是尼格勒从能辨认的部分中凑出的音节,纸条上被涂满了意义不明的字符,只有部分笔迹可以勉强凑成他们所熟知的文字。
“不,应该是: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依深亚。”
——沉睡于记忆中的污秽之印。
雨声与潮声又回卷起来,来自深林的雪精灵眼中映出的到底是怎样的柔软森林?树上垂下雪白的臂膀,手指游鱼一般摇曳,它们热情地招呼独眼少女,如同水底成群的藻荇呼唤溺水的行人。
“啪嗒”。
一阵响动从对面传来,因为深夜的寂静,他们没有错过关门声。魔法学院的三人动作一致的抬起头往三楼中间的房间看去:青年回来了,箱子已不见踪影——
他手上拿着一根刚从房间地面捡起的羽毛。
“!”
尼格勒扑向阁楼后方,不由地屏住呼吸。他和室友们藏身于星光照不到的黑暗,借助屋檐躲避可能扫来的视线。
“幻影,鸟,飞!”
阿列克谢低声说。因为紧急,他甚至来不及组织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在法术的作用下,一只混杂着白色羽毛的夜枭从远处飞来,掠过他们所在的街道,这只夜行性的鸟类盘旋几圈,很快飞往别处,不见踪迹。
幻影短暂地欺骗下青年的眼睛,他明显地放松下来,转身开始收拾房间。
DayⅣ
由于昨夜的疲惫,魔法学院的学生们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转醒。出于这几天的习惯,他们非常自然地在洗漱完毕后端着早餐上到阁楼。
吃完面包后,阿列克谢开口:“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将这件事报告给城市卫队。”
“可是,就像阿廖沙你之前说的一样,证据不足。”尼格勒回答,“我们也只是看到他带着箱子离开,然后老人就不在房间里了……他们不会理的。”
“不瞒大家说,我已经想完一个故事了……”
斯特凡诺喝一口茶,继续道:“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案件,独居老人为何半夜神秘失踪,面包店小伙为何突然不见,陌生青年为何假冒他人,醉鬼为何半夜哭泣,这一切诡秘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相,是人为还是另有玄机?下期《镜面报》不见不散——”
“按这个介绍风格,真相应该是他杀了艾伦并替换掉,接着潜入谋害这位老人……说不定就是在面包里下的毒。”
斯特凡诺惊讶地看着尼格勒,问:“下毒?!”
“我的长辈们经常这样议论,下毒、反水、堵门什么的……”
“……”阿列克谢想起梦里那个疯疯癫癫的银发半精灵。
他们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年轻人看起来正在收拾东西,他似乎并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这多少让学生们安心。尼格勒摆弄着放在矮桌上的纸条: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依深亚。他想到那场梦中的旅行,想到带着遗憾的队友们……
“我还是想去看看。”翼族说。
他很快行动起来。尼格勒穿上之前待在黑雾学院时用过的斗篷,又往篮子里装上些水果和点心出了门。
他和正要出门的房东撞上。在交谈几句后,也许是尼格勒乖巧的少年外表起了作用,房东很快放他进楼,然后就离开楼栋。一段时间后,翼族出现在三楼,他敲响房门。此时青年还在屋内,从窗口可见的景象来看,他似乎没有对少年产生怀疑,青年收下点心篮,又从屋内拿起什么东西交给尼格勒。之后,他就关上门,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你觉得他后悔了吗?”斯特凡诺问。
“我看不像。”阿列克谢回答。
过了一会儿,尼格勒带着一个装着玻璃罐的泥土回到阁楼。
“这是老人正在研究的东西,”翼族将遮挡羽翼的斗篷脱下,“然后他说,‘我们家人希望能和他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看来老人已经去世。”
“这还真是……”
尼格勒拍拍玻璃罐,说:“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了,除此之外没什么有用的情报。”
“可是,泥土?”斯特凡诺将罐子拿到眼前,转来转去地观察,“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呀……”
“或许是对周围的生物有影响?”阿列克谢推测,“比如不该出现在校舍的蚊蝠,或者异常大的花朵。”
“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喜爱传闻的人类说,“还记得刚开学那阵子吗?就在我们去西拉托的时候,有个打扫试验场的任务,听说那里出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会不会和那个有关?”
雪精灵问:“不得了是指什么?”
斯特凡诺回答:“不太清楚,具体要问参与过那项任务的同学。”
“那么这个呢?”阿列克谢指着那罐泥土,“要交给老师,请他帮忙看看吗?”
“如果要交给艾丹·弗宁老师,就得等到下周了。”
苦恼一阵后,学生们决定还是先写作业,其他的稍后再说。
下午就这样过去。他们三人再一次聚集在阁楼的窗口。
佣兵依旧不在,舞女在跳舞。新婚夫妻今天也难得地拉开窗帘,两人正在屋里交谈;醉汉不出意外又去喝酒了(说真的,他哪来的钱付房租?);住在醉汉旁边的交际花此时也在工作;一楼的小贩今天没有上街,学生们有晚课。
三楼中间的青年正在整理老人留下的书本和笔记,将这些研究资料装进袋子里,再将扎好的包裹丢在楼下的垃圾堆中。他们三人讨论一阵,最终决定由掌握了隐身术的尼格勒下楼,能够与他共享心灵链接的Fumo立在窗台上和两位室友一起看着对面,斯特凡诺的魔宠朱诺则负责四周的警戒。
于是雪精灵和人类就看着垃圾堆动了一下,接着它们分开,一个垃圾袋漂浮起来,然后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顾及场合,斯特凡诺可能会直接笑出声。
不久后,尼格勒回来了,浑身散发着酸臭味,他放下袋子就去浴室冲洗。阿列克谢没有犹豫,他打开沾上其他生活垃圾的味道因此也变得酸臭的垃圾袋,从中取出书本和纸:大部分的纸上都充斥着涂鸦一般的符号,而剩下的一些看起来如同信件的开头,其中少数写着“年轻人们”一类的称谓;书则是闲书,没什么用处。
对此,斯特凡诺喃喃:“没用的书本增加了……”
同样是由于垃圾袋,现在阁楼和住户身上也酸臭起来,他们不得不打开窗户,最后排着队使用浴室。
DayⅤ
阿列克谢靠在窗边,眼睛盯着楼下。
雪精灵本打算将玻璃罐和纸条拿去给老师或德鲁伊协会鉴定,室友们的行动使得他改变自己的计划。翼族法师的黑曼巴蛇趴在窗台上,豆子似的黑眼睛也盯着楼下——在那里,尼格勒和斯特凡诺站在那个看起来十分文静的青年身边,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此时距青年首次出现已过去四天,艾伦不知去向,老人也下落不明。魔法学院的学生们从窗口所见中拼凑出骇人的片段,却不能拿想象当真实世界的证据。在第五日的早晨,斯特凡诺和尼格勒决定冒险一试;翼族将魔宠留给承担起守望职责的雪精灵,作为信息的传递,自己则和室友跟上正准备离开的青年,试图套取更多信息。
尼格勒第一个迎上去,斯特凡诺装作偶遇的样子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两人的出现让青年警戒,但随着对话的进行,他渐渐放松;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往小巷更深处走去,离开了阿列克谢的视线范围。
雪精灵立刻抓起Fumo,黑曼巴蛇很快在雪精灵的衣兜里团好,将自己隐蔽起来。阿列克谢下楼,追着三人往太阳塔腹地跑去。
“嘿!”
先前的两人躲在一个拐角后面,他们压低声音招呼阿列克谢,雪精灵走过去。
“怎么样?”他问。
斯特凡诺摊开双手:“他说自己是借着送面包来看望爷爷,之后就干脆辞职照顾了。”
“他跟夏绿书一样难对付,太谨慎了。”尼格勒补充,“不过好歹问到了面包店的地址。”
在顺利汇合后,三人跟着青年,抵达一家阿列克谢曾听说过的店面。店面整洁干净,一阵阵柔软甜美的面包香味从敞开的门中散发出来。青年绕到处于街道另一边的面包坊后门,斯特凡诺通过朱诺得知,青年在进门前还左右打量了一番。
没等商量,奇维纳人就径直走进面包坊。
柜台处,艾伦·贝克的父亲正切着一条长面包,他和艾伦长得有些像,阿列克谢能够一眼认出来。
“您好,我是艾伦·贝克的朋友,”雪精灵直截了当地说,“我听这里送面包的伙计说他生病了,请问他现在好些了吗?”
“艾伦的朋友?”他愣了愣,上下打量着雪精灵,“他没有生病啊……他的朋友刚刚才来找他。”
阿列克谢又问:“那么,我现在可以见他吗?”
中年人有些迟疑,常和儿子来往的人他都认得,他并未见过眼前的陌生人。片刻犹豫后,他还是朝面包坊深处喊了自己儿子的名字。“来了——”,随着一声回应,艾伦·贝克从后厨跑到台前,他看起来十分健康,称得上活蹦乱跳。
直到此时,阿列克谢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你看起来很健康。”雪精灵确认般地说。
“我的确没事啊,”艾伦有些困惑地回答,“你倒像是没睡好。”
奇维纳人沉默一会儿,可能在寻找合适的词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反常,他有许多需要得到解答的问题,可话太多太乱,实在不好开头。最终,他陈述事实:
“这几天没看见你。”
苏古塔本地的小伙子差点因为这句话笑出来,他多多少少已经习惯了对方一些没头没尾的话。可艾伦又想起那件事,他很快将笑意收敛,含混地回答:“那个啊……我最近有点忙,时间不太够。”
“我听说你生病了。”
“这……你听谁说的?”
“替你的人。”
话到这里,艾伦的父亲偏过头来,中年人带着疑惑看着突然出现的雪精灵。现在他可以肯定眼前的陌生人的确是自己儿子的朋友了,可自己却不太明白他们说的话。艾伦发现了父亲的疑惑,他拉着阿列克谢的手臂,小声说:“后面说话。”
雪精灵就这样被带到后厨。
从后厨进入面包坊的青年正靠在墙上,他还想着之前发生的事,除却那几个突然找来问话的陌生人,这趟过程有惊无险。伴随着房门被打开的声响,他从小认识的朋友艾伦·贝克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灰发精灵——正是几天前曾找上门的那个。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
“您好,”雪精灵先开口,“您的爷爷现在好些了吗?”
“……他已经好一些了,多谢关心。”青年冷淡地回答。
对方显然自有判断,异国来的学生拿那双灰蓝色的眼珠盯着自己不放,于是他也看回去。那个人在观察自己,青年能感觉到,或许因为刚刚片刻的动摇。自己和艾伦正在做的事不能被发现,一个陌生人能找出些什么呢?
艾伦·贝克站在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身旁,他看着自己从小认识的伙伴和新近交上的异国朋友,实在为难。艾伦与青年——卡尔瓦·道金斯——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他们为了它可以付出许多;可同样的,正直的本性也不允许他对朋友撒谎。
突然地,雪精灵转向艾伦,问道:“你的确没事?”
“——等一下,”卡尔文插话,他皱着眉头,“我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你艾伦生病了。这句话我应该……只对那个红色头发的人类说过。”
阿列克谢再次看着卡尔文,沉着地回答:“艾伦是认真的人,如果他不履行自己的职责,我只能推测出出他身体不适,不能再走动。倒是你,为什么要对别人说艾伦生病了?”
“……”
面对阿列克谢的诘问,卡尔文陷入沉默。毫无疑问,奇维纳人和那个红发青年是一伙的,他们早就交换过信息。问题就在于这里,他和人类做了什么并不重要,他们不过是拦下陌生人,问了些问题(甚至还有房东陪着),可他和艾伦不行。正当他思索着该怎样回答时,艾伦开口:“够了,就别说了。”
雪精灵和人类一齐看向他。
接着,苏古塔人问自己的朋友:“你们知道多少?”
“……”
雪精灵收回视线,他不再逼迫卡尔文。这次轮到他沉默。
在对待朋友方面,奇维纳人完全地体现出雪精灵的特点:对符合自己内心想法的人报以最高的热情与礼遇(尽管表现得不那么明显)。毫无疑问,阿列克谢相信艾伦·贝克,他本可以就着卡尔文的话说下去,“我现在已经好了”,或者“是我自己拜托的他”,可他选择坦诚。尽管秘密仍被掩盖,出于对此种坦诚的回应,阿列克谢报以信任——这信任仅对他一人。卡尔文遮掩太多,雪精灵不作声,他仍在迟疑,此时还不该将室友们卷进来。
一阵响动传来。
尼格勒推开面包坊的后门,斯特凡诺跟在他身后。这时,蜷在衣兜中的Fumo拍打一下尾巴,于是阿列克谢明白,他们刚才的对话已由心灵链接传达给了翼族法师。
“那个……您好?”尼格勒问候卡尔文。
青年的眼睛睁大一瞬。随后,他反应过来似的:“……你原来和他们是一伙的。”
“您在说什么啊?我只是来找我的朋友,他很担心艾伦。”尼格勒轻巧地回答。
“直接从后门进来找不认识的人?”
“毕竟他进来很久了。”翼族耸耸肩,“那么正好再问一下吧,爷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此时,艾伦用征询的眼神看了眼阿列克谢,问:“你们是朋友吗?”
“……是值得信任的人。”
思索片刻后,苏古塔人叹了口气:“那……好吧。”
“你们所说的爷爷,”艾伦说,“叫做亚温·菲茨。”
卡尔文不甚认同地看了艾伦一眼,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由着艾伦将这件事说给三个陌生人:
“他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亲属,但我们和他接触已经有好几年……这些年里,他一直拒绝帮助我们,一直说不能让我们这样的年轻人掺和进去。我们只是想知道,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五年前,艾伦的爷爷和我的爷爷,他们两人结伴去地面进货。”青年也开口诉说,“那之后,听说发生了灾害,他们两人一起遇难,但我们至今都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
“兰院?”阿列克谢说出自己的猜测。
“是,在灾害发生的地方,苏古塔后来修建了兰院。”艾伦说,“并且从六年前起,就不断有留学生从那里过来。”
“……”
斯特凡诺挠了挠头发,问:“可这跟亚温·菲茨有什么关系?”
“他经历过那场灾难……他也显然知道些什么。”
“所以,我们一直在试图让他告诉我们这些事……但这些年里,他一直把我拒之门外。”艾伦继续。
“或许是在担心你们。”尼格勒安慰道。
“或许是吧,但是……难道他打算就这样把秘密带进墓地吗?”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青年接过话头,“那天早上我去时,发现他已经倒在桌子上,死了。”
“……”
“……”
“……我还以为……”尼格勒小声说,“我还以为,是你把他送进坟墓的呢。”
十四五岁外貌的翼族将脸偏向一边,他因推测和事实的差距而有些尴尬。翼族少年微微红了脸,有点不自在地晃着身子。窗口所见不过片段,各人依据经验对它们作出解读,可这解读也不过一种歪曲——它不是真实的全貌。盲人摸到象的耳朵便说象是蒲扇,囚人通过洞穴看世界,认定洞口就是世界全貌。
不过这误会总算解开。
卡尔文看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有些复杂。过了会儿,他说:“也不能怪你。”
“咳,那他的尸体……?”斯特凡诺想起那个大箱子。
“如果被房东发现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们带走安葬了。”卡尔文回答。
尼格勒想起那些写着混乱字符的纸团,想起那句“西罕诺,伶伶,莱伊亚”,他现在起来些好奇心,于是追问:“十五年前的灾难……除了他和你们两人的爷爷,还有别的人牵涉其中吗?”
“我听说一些学校的导师也参与其中……但不知道具体。”艾伦的目光逐渐变冷,“苏古塔学院肯定隐瞒了些什么。”
斯特凡诺问卡尔文:“你好像在他家里收拾了不少东西,没找到什么吗?”
“正是因为没有找到,所以才在继续找。”他嘟囔着,“那个房间搞不好有暗格。”
“那就去找吧。”
阿列克谢说完就走到尼格勒身边,将Fumo还给法师,接着走到后门处打开门。雪精灵回头看着他们几人,像是在问:“你们怎么还不动身?”
临走时,苏古塔人对奇维纳人说:
“抱歉,本来没想把其他人卷进来的……只是没想到你们就住在对面。别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本来也就是我和卡尔文想要知道真相。”
艾伦因为面包店的工作没能同行,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和卡尔文·道金斯一起回到老人的住处,开始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暗格——这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进入老人的房间。更多的人手的确提升了工作的效率,暗格被顺利找到了。卡尔文打开暗格,取出其中的信件。这封信同老人写的字条一样,大半都由类似涂鸦的内容构成,在那些混乱的线与圆圈中,一行清晰的字显得十分显眼:
“他们在图书馆顶层的密室”。
除此之外,不再有更多的信息。
DayⅥ
“说起来,你不是参加过打扫图书塔的任务吗?有没有发现什么?”
“只有一块会吸走灰尘精的地砖。”
误会解开后,他们相互交换了些简单的、没有什么危险的信息,随后名叫卡尔文的青年就离开,不再与这群苏古塔的学生们有更多的接触。这几天的观察似乎成为一种新的习惯,他们坐在阁楼的矮桌旁,照样看着外边,即使知道现在已没什么可看的。
“关于土壤呢?德鲁伊那边怎么说?”
“只查出来是岛北侧的土壤,大概是愚者塔那边的。”
现在,他们说着些没在青年面前说出的话,眼睛瞟着对面的三层小楼:
房东继续睡到中午,小贩买了新的推车,学生们又在赶作业;新婚夫妻发生了争吵,醉汉在房间里睡得死沉,交际花有了位稳定的男友;佣兵回来了,正倒在房里呼呼大睡,他可能累得很了,连窗帘都没来得及拉,日光照在他的床头。老人的房间已经清空。舞女仍在跳舞。
阿列克谢看着窗帘上舞女的投影,她的舞姿不像是奇维纳人所喜爱的那种舞蹈,要踮起脚尖伸展双臂,而是更特殊一点的……将四肢伸开又纠缠,像是配合着激烈的乐曲。她的动作也没什么章法,不像其他舞种一般能看得出几个基本的姿势或步伐,她让自己的肢体被什么操控,那只看不见的手就像抖牵线木偶一样将她随意乱甩。
总之,不是奇维纳人会欣赏的舞蹈类型。
“真勤奋啊。”阿列克谢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书本上。
那舞女一直在跳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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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4175
俺太弱了.jpg
既没有焦躁感也没有体现出最后那种震你一下的清凉【流泪
俺太弱了【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