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大陆,圣别纪元后期。
血族女王莉莉安突然失踪,几乎同一时间爆发的怪奇疫病让人类数量逐年锐减,失去管控的血族加上疫病的席卷,让整个社会动荡不安。
将一切扭转的契机在于教会发现血族的血液竟是能治好疫病的良药。
从此,以血液为中心的利益旋涡将整个世界卷入了其中。
【创作交流群:691199519】
车厢忽然猛烈地颠簸了一下,奈杰尔的身体因为惯性被抛起又落在车座上,他连忙抓住旁边的扶手才没有从座位的边缘滑下去。车窗外马匹的嘶鸣不断响起,英格丽诗的吆喝声和马鞭劈开空气的声音掺杂其中。他抓紧扶手,而这并非是害怕再次发生刚才的颠簸,他只是在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拉开车窗的窗帘。即使他对外面的情况都一清二楚。
当英格丽诗带着外套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黑色液体气喘吁吁地拉开地下室的活板门时他们只对视一眼便已对当下心照不宣。
“来不及收拾东西了。”他抓住她脱去手套的手爬上地下室的梯子,英格丽诗略高的体温险些灼伤他。
“我们怎么走?”
“有个家伙死在路边,他的马车没人用,”英格丽诗从衣架上扯过一件长外套披在奈杰尔肩上,“我们现在就走。”
门外空无一人,但也没有其他任何生物,只有月光照亮路面的一切,各种液体在路面上混杂汇聚到一起或是流进下水道。纳塔城这几天都没有下过雨。
“这附近你们也清理过了?还是你们来晚了?”
锁完门英格丽诗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牵起他的手转过头,不远处一辆没人的马车前两匹马不安地甩了甩脑袋,他听见她闷声闷气的嘟囔,“倒霉见的,都让你说中了。”
当最后一缕夕阳也消失在天际,本就肆虐的怪物们因为黑暗的降临愈发地兴奋起来,即使留守城内的大部分猎人都投入前线也无法完全阻止它们的脚步。
无名的歌谣断断续续地从湖骸们的身体中传出,低沉的声音像是破碎的八音盒,又像是某人的梦呓在那柔软冰冷的身躯中回荡,但是那黑色的液体模糊了这歌声,最后传到人们耳中的只剩下些许的碎片。
英格丽诗不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但她的行动目前来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只湖骸爬上她的斧头,她调转斧头的方向将斧背朝墙上砸去,趴在斧子上的湖骸在剧烈的冲击下被打散跟着碎裂的墙体在碎块上四分五裂,里面形状不明的骸骨在液体中蠕动着并散发出异味。她微微皱起眉头后退远离那堆残渣,但是响起的警告声停止了她的脚步。
“别动!”
湖骸被镰刀勾着从天而降重重落地,恰好砸在英格丽诗面前距她不过一步之遥,男人的靴子用力踏上怪物的脊背他抓紧镰刀大喝一声拽动镰刀,锋利的刀刃陷进那漆黑的躯体劈断依稀可见的脊柱,从湖骸的身躯里飘荡而出的歌声变成凄厉的尖叫,最后这怪物同被英格丽诗砸碎的那只一样变成了一滩包裹着残骸的黑色液体。
“最后一个了?”英格丽诗问道。
雷涅瞥了她一眼,他转过身四处张望了一番,“不知道。”
“数量比我想的要少,”这会儿这里不见湖骸的踪影,从远处间或传来人类的叫喊和枪声,但是并不激烈,“说不定还能回去睡个好觉。”
“这就想回家了,你家里有人等你?”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看着英格丽诗,因此也没有看到他的同伴迟迟没有收回的视线,迟疑了片刻英格丽诗才回答他,“……算是吧。”
“整个工会都找不出来几个家里有人等着的家伙,你运气不错。”关卡外望不到头的黑暗映在他的眼中,但雷涅仍迟迟没有收回视线,仿佛在试图从那黑暗中抓到什么早已消失的东西。英格丽诗对他的过去略有耳闻,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这个男人也不需要什么安慰,于是她觉得应该直接将话题转回现在,“用不用去支援别人?”
“等一会儿,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下一波……嗯?”
他忽然发出充满疑惑的鼻音,不远处的河道附近的树丛窸窸窣窣却不像是被风吹动,英格丽诗和他几乎同时握住手中的武器。雷涅迈开脚步,脚跟着地缓慢地让整个脚掌接触地面,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我去看看。”他轻声说道。
“好。”英格丽诗拔出双筒猎枪另一手握住枪管,尽管这把枪准头不行但至少也能帮上点儿忙。
雷涅的背影逐渐被黑暗吞没,只剩下隐约的轮廓,他伸手拨开树丛,身体朝前方微微探去,他的头先朝右边扭动,过了一会儿又转向左边,那边是河道上游。最后他低下头将视线一路送回来,他放下武器快步走回来,“我们恐怕得快点走,阿忒利亚。”
“发生什么了?”雷涅头也不回地走过她身旁,英格丽诗收起枪跟上他的脚步,“河道那边怎么回事?”
“那块黑得跟他妈几个月没洗的衣服似的,从上游一口气流下来,而且那个河道连着纳塔城的下水道!”
说到这里英格丽诗已经很难想不到发生了什么,“它们会从下水道……”
“这里已经不会有湖骸了,我们要快点去找尤莱亚!他就在城里!”
而城里正如他们所设想的一样,湖骸从下水道里钻出,猎人们分身乏术,几乎一刻不停地四处奔走将这些怪物变成碎块或是一滩腐臭的黑水。
“尤莱亚!”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刚刚歇下的尤莱亚,雷涅冲上去伸手扶住他踉跄的身体,尤莱亚甚至来不及收起手里的短刀就这么举着捋了把沾上了湖骸的尸水的刘海儿,他的发梢这才显露出原本明亮的金色。
他皱紧眉头用力晃了晃脑袋,“雷……涅?抱歉,我有点儿头晕……”
“我觉得你们最好让他坐会儿,”一个低沉而温和的男声插进了他们的谈话,同时突兀的熏香味也开始弥漫在空气中驱走了些许湖骸的味道,艾德蒙捏着帽檐低了下头,腰间挂着的香炉随着他的动作摇晃,“晚上好,年轻人们。”
英格丽诗和雷涅都向他点头致意,“晚上好,斯宾塞。”英格丽诗同他问好。
“你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吗?”扶着尤莱亚坐在路边的台阶上,雷涅直起身体看向面前的两位同僚,尤莱亚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呼吸均匀并不剧烈,看起来也并非力竭。
“你们应该听过从湖骸身体里传出的声音吧,那东西会影响我们的大脑,”艾德蒙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们两个没感觉吗?”
“我确实有听到那玩意儿的声音,但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而在刚才的战斗中雷涅的动作也利落十分,甚至注意到了河岸附近的异常,现在他笔直地站在英格丽诗面前,英格丽诗想他大概也没受到影响。
“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接触湖骸太长时间,这些东西都顺着河道钻下水道进来了。”雷涅朝着路边的一处排水口歪了下头。
顺着他的视线艾德蒙转过头去,在排水口附近黑色的粘液沾染了井口蜿蜒而出四散在街道的路面上,他点点头,“下水道……看来城里很快也要不安全了。”
“什么意思?”英格丽诗微微皱起眉头,目光几乎是立刻扫向艾德蒙。
“阿忒利亚,我们可以清除路面上的这些湖骸。但是你们也看到了,纳塔河连通了下水道和内湖,这些潜伏水底进来的湖骸我们要怎么办?”
“看来城内失守恐怕只是时间问题。”雷涅对艾德蒙的想法表示肯定。
他们说的没错,今天纳塔城内就已经湖骸肆虐,这群怪物几乎在抵达纳塔城的沿途毁灭了一切村庄和城镇,没人知道它们究竟数量几何。英格丽诗搭在腰间剑柄上的手握紧,一座迟早守不住的城,是其他无辜群众还是家里正在等待她的那个人?她早已不在乎外界对自己的看法如何,所以她早已做出抉择。
“……我得走。”她背上猎枪收起武器打算转身离开。
“什么,走?”雷涅的声音骤然提高,引得尤莱亚都抬起头看向他们,“你要出城?”
英格丽诗毫不畏惧,她对上他质问的视线,“对,我要出城。”
“因为你家里的那个人?”
这个问题让艾德蒙挑了下眉,英格丽诗看了老猎人一眼,他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在酝酿着一个问题。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自从以赛亚和恩凯特的袭击之后她就不指望这个秘密还能继续隐瞒下去,“对,”她态度坦诚,倒是让雷涅愣了一下,“抱歉,我不是一个人,如果城迟早会破我没有理由让他陪着我一起暴露在危险中。”
“嗯哼,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英格丽诗敢打赌艾德蒙一定知道什么,但是他选择在其他不知情的同僚面前装傻,光是凭这一点英格丽诗就足以感谢他。
艾德蒙继续说道:“看来他对你很重要,阿忒利亚。”
这是试探,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是,工会里也有不少人在私养血族,他是夜莺,被饲养的血族倒打一耙的情况他见得多了,但是英格丽诗在这件事上同样问心无愧。
“是的,就算我死了我也要让他活下去,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她并非是在开玩笑,她无法想象如果奈杰尔死了她会变成什么样。
“那就别磨蹭了,快走吧,他在等着你呢,”他忽然轻松下来的语气让英格丽诗猝不及防,好像他只是在叮嘱一个孩子赶紧回家,“有这么个人可不容易,阿忒利亚。”
“他说得对,阿忒利亚,这儿还有我们呢,别以为这儿没了你就不行。尤莱亚,能站起来吗?”
“拉我一把。”尤莱亚朝雷涅伸出的手被雷涅握住,他的身体被同伴拽起来,但仍在稍微摇晃后才站稳身形,看得出来他仍没有完全摆脱湖骸歌声的影响,不过至少他已经能够行动,“我已经没事了,我会和他们一起的。快走吧,阿忒利亚小姐。”
英格丽诗将他们一一看过,最后终于笑了起来,“好,谢谢你们,那城里就靠你们了。我这就回去接他出城,你们可别等不到我回来。”
“少操心了小丫头,你才别成了我的业务对象。”这是她离开前艾德蒙对她说的告别的话。
“驾!”横冲直闯的马车几乎碾碎了路上的一切,即使前方出现了湖骸英格丽诗也挥动马鞭,马蹄践踏过那些怪物的身躯,马匹发出不安的嘶鸣,但是英格丽诗只是大声吆喝驱赶着它们前进,城门近在眼前。
纳塔关卡蜿蜒的山路中,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山头照亮了涂满泥泞和黑色粘液的路面,猎人驾着马车在路上飞驰,她的金发在朝阳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马车载着她和车里的血族驶向关卡外的道路。
前文:
序章 第1-2节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5613/
第一章 第3节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8030/
猎兵队设定:
elfartworld.com/works/9212961/
elfartworld.com/works/9212962/
简介:很多关于猎兵队碰到的这一群湖骸的私设表现。总之,他们打起来了。
敌人如潮水般涌入城垛时,他们尚未做好一切准备。
大多数猎兵都十分冷静,本来就很少有战斗会在准备万全时才打响,而那些年轻人按捺不住地握紧又松开他们的武器,再度握紧。
他们已经为猎人公会最主要的建筑设置了防御工事,挖出了转移通道,设立了瞭望塔——因此起码提前得到了预警,还来得及用哨声驱离平民。
当米迦勒站在纳塔城的屋顶上,第一次在人类视距上看到那些湖骸时,只能观察到一片形体模糊的黑色,视线难以聚焦。年轻的新兵在他旁边困惑地揉了揉眼睛。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清晰无比,并不是他们的视力出了任何问题,而是湖骸本身具有拒绝被观测的性质,从分子级别上不断转换着排列形态。
随之而来的是耳鸣般回荡的缥缈歌声。米迦勒试图仔细分辨,但很快就放弃了。那其中似乎包含了所有语言的复唱,却没有一种他能听懂。它的旋律无法被记录,词藻无法被分辨,情感杂糅如同一千万个灵魂的哭嚎与欢笑,传达着它们濒死之际的痛苦,传达着它们拥抱解脱的喜悦。这歌被没有口的怪物放声传唱,无休无止,没有起点亦永无止境。而直到现在,一小部分人类才意识到薄纱已在耳边掀起,他们站在遥远实体物理世界的彼岸上,聆听到了其中几个音节而已。
米迦勒深吸一口气,试图排除歌声的干扰。对他而言还不算困难。扬希在他身边审视着那个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新兵,似乎在观察这孩子是否能克制住自己的发抖。在对方真的失控之前,他忽然打了一个响指。被突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的新兵如梦初醒地眨了眨眼。
黑色的潮水沿路吞噬一切。由奎洛罗和乌烈率领的火力组正在屋顶和高墙上等待着它们进入射杀带。他们的人数只允许十数米间隔一个二人火力小组,松散地分布在他们选定的射击点位上,等待数量远远超过己方的猎物涌入其中。
没有宣告开战的呐喊,或是接敌时的嘶吼,当第一只湖骸拖曳着笨重模糊的躯体滑入猎场,狩猎便宣告开始。加特林喷射出的大口径子弹均匀覆盖到了每一块可能的死角,他们的火力线经过计算,能形成交叉掩护。一时间硝烟的味道使空气浑浊不看,重武器咆哮的轰鸣中夹着弹壳叮当落地的脆响,掩盖了湖骸的歌声。
无论这些怪物由什么构成,生与死的自然法则依然在它们身上生效。湖骸成片地倒在枪林弹雨之中,而后方的同类无知无觉地继续滑过它们软烂炸裂的躯体,继续试图推进。
虽然湖骸蚕食地面的速度被明显延缓,但枪管很快会过热,弹链的消耗也非常惊人。在射击停止的同时,反冲锋部队已经集结到位。
防守不能带来胜利,唯有进攻推动战争——当米迦勒还是一个新兵时,他们的教官汉尼尔如此传授——防御不意味着龟缩在掩体内挨打。
整个猎兵队的行止如同一人,在楔形队列下出击。进行无声冲锋的猎兵队中哪怕有人被撕裂倒下,也不会发出任何惊叫。他们的生命体征监控和小队长的特殊怀表关联一体,任何一个猎兵都不会因为昏迷而被丢失在战场上。
猎兵们的队列是无可挑剔,也不容杂质的。他们从小就在一同训练,并肩活过每一次危险的狩猎与死斗。口令和纪律约束的阶段已在孩提时代提早渡过,相同的战斗反射化作了他们伤疤累累的肌理中的本能。米迦勒不需要确认也知道扬希就在自己背后准备突进,他瞬间让开了一个身位,不多不少,正好足够扬希的鞭梢在湖骸头部——大概是头部的凸起上撕裂出一个狰狞的创口。紧随其后,米迦勒高高跃起,手中轰鸣的链锯剑刃粗暴地捅入其中,搅碎了一切可能有的内部生体结构。
湖骸巨大的身躯在这粗暴的死刑中不断颤抖挣扎,喷射出温热如同人类体温,却状如焦油的体液。秽物兜头淋下,扬希巧妙地滑步避开了这阵黑色的急雨,而米迦勒振臂抖开自己的斗篷,笼罩在身旁的新兵头顶。
处刑确认完毕,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们毫无停顿地冲向下一个目标,同时余光保持着战线的进退统一。
在米迦勒的右手边,拉法叶与安妮耶双手中的弯刀残影明灭,快速地切削、劈砍,二人战斗的姿态融为一体,仿佛某种四臂生刃的异乡神祇。而在他左手边是另一个奋战的组合,萨拉菲与泽丰手中的镰刀像收割麦穗般斩下湖骸不规则的肢体,好让阿格妮带着螺旋锯齿的重型长枪直击其本体,一击致命。
猎兵队的狩猎高效而致命,配合间毫无误伤之虞,还分神掩护着新兵加入这场杀戮的集体舞。极致的狩猎技巧被毫无保留地展现,而观众唯有在他们脚边堆积成山的怪物尸体。
一时间,猎兵队似乎真的击退了湖骸。在他们选定的猎场中。粘稠的湖骸尸体在他们脚下融为一片浅浅的黑色沼泽。但怪物行进的潮水依然无休无止,而它们似乎已经学到了什么。
猎兵周遭的怪物一刻不停地转化、变形,如同湖中旋涡。自涌动的怪潮之中,一个漆黑的人形猛地跃出,让米迦勒不禁呼吸一滞——它变成了一个人的形象,恰如米迦勒自己。
黑色的镜像拥抱而来,米迦勒抬起双臂迎接自己,但他的双手早已握持着武器。链锯火星飞溅,冲击传导到米迦勒全身,而他牢牢顶住了那具瘫软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尸首,直到那摊混沌的造物回归混沌。
但湖骸全新的攻击方式显然让一部分猎兵迟疑了,在他们呆滞的瞬间,镜像发起了攻击。伤亡警告开始闪烁在队长的怀表上,但现在米迦勒无暇顾及,只有他们身边的同伴能拉他们一把。陷入近战的猎兵们终究被渐渐蔓延的黑色湖水所包围,藏蓝色的制服和绣有雪白羽翼的斗篷都被污秽所淹没。
枪械零距离射击的炸响、链锯剑刃和锯齿长枪旋转的轰鸣接连不断。猎兵们再次从被淹没的怪物浪潮中钻出,并谨慎地把受伤的和年轻的成员夹在更安全的站位里。他们就像海浪中顽固的礁石般坚守原地,分割成一个个背靠着背的小组,利刃向外。
战线收缩了,他们互相掩护阻击,有序退至身后第一集结点——说得很战术,但米迦勒心知肚明,这就是一道预设好的撤退线。他们一开始就只准备拖延和消耗敌人,而不大可能全歼对方。
鸟哨尖锐的声响回荡在战线上,火力组已经完成换弹和枪管冷却,下一轮弹药屠杀即将开始,负责近战的猎兵们必须撤出己方火力线。烈火扫出一条圆弧,顷刻间蒸发出一片让他们得以喘息的净地——远程武器组的伊斯拉斐尔带着火焰喷射器来接应他们了。
气喘吁吁的新兵在米迦罗和扬希身侧奋战着,刺刀甚至已经卷刃了。他没有要求前辈们的保护,比大多数同龄人要更加勇敢,但扬希还是提起了他的后领子,就像猎豹叼走自己的幼崽,拉着杀红了眼的新兵后退。
“队长还在前面!”
他忘记了静默令,但这怪不得他,毕竟还是个经历初战的孩子。扬希一手依然拽着他后退,另一手冷静地打出简洁的手势回答:队长负责断后。
所有小队都在快速地撤离战线,为他们屋顶上的战友让出射击角度。而米迦勒就像高墙中的那道闸门,只放过自己的同胞离场,牢牢看守着黑色潮水不可逾越过他继续前进。
直到最后一刻,似乎早有所料那般,米迦勒向后一跃,在半空中被悬垂着吊具下来接他的马列克捞起。呼啸而来的湖骸肢体沉重地拍挤在他上一秒所在的位置上,甚至凿开了厚重的石板街道。
缆绳飞速收缩,带着马列克和米迦勒一同上升至相对安全的屋顶。猎场已经再次净空,每一个受伤甚至昏死的猎兵都被他们的同伴拖回来了。米迦勒刚落脚站稳,负责远程火力组的乌烈就以手势向他汇报:第二轮齐射准备完毕。
“射击。”米迦勒出声回答。他的声音依然平稳而镇静,丝毫听不出刚刚进行过一场激烈的白刃战。
屋顶上响起一片清脆的咔嗒声,那是重武器安全栓被相继解锁的动静。下一个瞬间,火雨倾泻而下。
湖骸再次被成片射杀,这回甚至加上了爆燃——这是奎洛罗和伊斯拉斐尔的手笔,也是备战期间本地居民们辛劳的成果。虽然此刻这些平民都躲在猎人公会的地窖中,不能参与正面战场,但先前他们用自己破烂的农具和铲子挖出了蜿蜒曲折的壕沟,而奎洛罗将它们填满了高密度燃料。
此刻,沟渠正在湖骸身下燃起熊熊烈火。伊斯拉斐尔手中的火焰喷射器平射出一道金红色的烈焰长舌。他如同镇守伊甸之东的天使,手中旋转的火焰剑湮灭了一切来犯之敌。高温蒸腾扭曲了空气,火星与灰烬取代了真正的冬雪,成片扬升而起。
米迦勒在屋顶上注视着黑色的大雪因他的命令而填满城池。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湖骸的惨叫?歌声的停止?都不会有的。黑色的潮水没有褪去,依然堆积在战线上,被烈焰迟滞了步伐而已。
如果说他通过这场短兵相接发现了什么,那就是战斗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湖骸有学习能力,猎兵队也必须谨慎地调整自己的对策。这就像一场进化的攀比,更慢的一方将被消耗而死——而湖骸看起来拥有无穷无尽的试错机会。
战斗一旦打响,就不再停止,除非最后一人死去。而米迦勒将确保猎兵队是站到最后的狩猎者。
“准备更多陷阱。”
夕阳的光辉照耀天空,一辆用料考究,装饰低调奢华的马车行驶在帕斯码街区,车窗被厚厚的帘布遮挡着,无法看到里面的事物。驾驶马车的是名身材壮硕的大汉,他身边还坐着位没有他健壮,但眼眸不时透露出精光的男子,两人以及他们腰间挂着的武器震慑着大部分不时看向马车的人,剩下的小部分交头接耳的家伙,也能想到他们想干什么。
“头,快入夜了,那些家伙不会是想来袭击我们吧?虽然我对他们的战斗力表示怀疑,但有句俗话说得好,乱刀砍死老师傅,人太多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怕什么,我们打不过,不是还有少爷在吗?虽说我们是护卫,但实在打不过认怂,少爷也不会介意就是了。”
“这话说着好丢人啊,头。”
“你去跟少爷比剑,然后输上几次,就不觉得丢人了。”
“那位,还会跟我们比试剑术吗?”
“心情好的时候会,而且还可以得到指点,小子,下次有机会去试试吧。”。
马车驶离帕斯码街区,身后跟着些尾巴,不出所料的,马车在一处地方被拦了下来。
“嘿,有钱的老爷或者夫人?你居然带着两个护卫就敢来帕斯码街区,下来把钱财都交给我们,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领头人是个独眼壮汉,四周足有二十几号人围住了马车。
“头,人太多,打不过。”
“唉,少爷!烦劳您出手了!对方人太多!打不过啊!”
车厢内的艾维斯放下手中的书籍:“这话一个护卫来说,也太失职了。”
“嘿嘿,谁叫少爷比我们要厉害!”
战斗结束的比想象中快,来的这群人只是乌合之众,在两个人被杀后就开始四散逃命,战斗力甚至比不上上次遇到的五人猎人小队,不过意外也是有的,那就是独眼壮汉手中拿着的圣女血,虽然他刚拿出来手就被削断了。
艾维斯面露厌恶之色,一旁的侍卫拿过血瓶,将这千金难求的物品倒在了地上。
“你为什么有这东西?你看上去不像猎人。”
“这……这是我在一个重伤的猎人身上拿到的,还,还,还有一个吸血鬼的消息,就在那个什么农场旁边。我本来。本来打算抢一笔就去狩猎那个吸血鬼的,有这个……”他突然闭上了嘴,满眼惊恐。艾维斯大概明白这家伙的意思,不过这家伙菜到把圣水泼到吸血鬼身上的能力都没有。
“斯奎尔农场附近……长老最近似乎会去那边,去看看也好。”艾维斯登上马车。“处理掉他,去斯奎尔农场。”
马车行驶到斯奎尔农场附近,艾维斯没发现长老的身影,或许是已经离开,也可能是还没有到来,不过,他倒是看到了一个马戏团,一个路过的地方总有小孩失踪,但名气依旧响亮的马戏团,团长被称作‘诡谲的猫人小丑’,谢幕的紫色变身术更是令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想不想去看马戏?”
“如果少爷允许,当然!这家马戏团的名气可是非常大的!”
于是他们就进来看开了马戏。与歌剧截然不同的坐席与表演方式都令艾维斯颇感新奇,他最开始是没有机会接触这些,至于后来,是没有时间也没特意关注过,这是他第一次看。手下的两个护卫早已随着表演不断的喊叫起来,这样精彩的表演,也许也是他们第一次见。
演出不知不觉间进入尾声,随着观众们“团长”的呼声,那位压轴出场的团长走上高台,他一边向观众致意,一边走上了钢丝绳,那种超高难度的动作令台下的观众都为他捏了把汗,生怕他一个失误就掉下来,好在,这位团长没有失误,他完美的完成了演出,最后在观众们的尖叫声中分散成紫色的猫咪冲向人群随后消失不见,其中一只猫咪还看了艾维斯一眼。
艾维斯略感惊讶,团长他居然认识,不过之前没有过太多的交流,而且印象中这是位很严肃,很重视规矩的血族——完全没有今天见到的平易近人的感觉。
“你们先回去,告诉母亲我会晚些回去。”
“少爷,您要?”
“去见见这位团长。”
“这位先生,抱歉,后台是不开放的。”
“我想见一下你们团长,能烦劳小姐帮我传话吗?”
“好的,我去问问团长,不知道先生叫什么?”
“艾维斯,叫我艾维斯就好。”
“咦,居然是男生吗?刚刚粗略一眼还以为是女孩子~不过不是那些该死的背叛者,而是同族还真是令人开心呢~”
“同族很少见吗?”
“在这里几乎见不到,毕竟他们更乐意去看歌剧。”
坎说完这句,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艾维斯正思考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种局面时,身后传来猫叫声,一只猫咪跑了进来。
“喵,喵喵喵,喵喵!”
“那个残月可真敢说,不过女王的消失确实奇怪。”
“我们也做不了什么,现在也只能跟着长老了。”
“不说这个,他们提到的湖骸我有些兴趣,怎么样,要一起去湖边看看吗?”
“没有问题,我现在是一个人,行动很方便,你还带着马戏团,要怎么办?”
“先一起去农场,然后让他们沿着大路去纳塔城,到时去那边会和就可以了。”
斯奎尔农场附近艾维斯来过,但没进到过里面,至于现在,不需要进去也能通过倒塌的围墙跟大门看到里面的样子。
“要去看看吗?平时没有机会进去,我对那些残月的生活方式有些好奇。”艾维斯颇感兴趣。
“随意。”
走入农场所在的地界,随处可见被破坏的痕迹,还有些黑色的液体,两人也见到了所谓的湖骸——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生物,不,更应该称呼其为怪物的东西。不知是什么的黑色粘液状物质流淌着,随时出现又消失的眼睛跟嘴巴状物体,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先美妙但很快变得刺耳的声音,这一切,令两名活了数百年,见识很广的血族都变了脸色。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们使用魔法打向湖骸,结果出乎意料,这种怪物意外的好打。
“所谓的湖骸,不会是湖底的淤泥成精了吧?”
“或许还有其它的物质在里面?至少淤泥没有这么恶心。”
“继续向湖边出发吧。我对这些东西的源头更好奇了。”
农场被破坏的很严重,也没什么好参观的,两人正打算离开,这时,一个黑影撞向了坎,被他一把抓住。
“咦?手感好棒~”被坎抓住的是一只月鼠,毛绒绒的小家伙有些可怜的看着坎,无奈的又被他揉了几下。
“是月鼠,外界几乎见不到这些小东西。”艾维斯没忍住也去抓了一只揉了揉。
“看来这次农场被袭击,受影响最大的是这些月鼠,毕竟家都被毁了。正好我的车队还在外面没有走,要不要带些月鼠走呢?这些小家伙还真可爱。”
“一起抓些吧,我也想带几只回去给维奥拉养着玩。”
两人一拍即合,分头开始寻找逃窜的月鼠,不得不说,魔法这东西,不光打架好用,用来绑走月鼠也很不错。在农场里绕了一圈,干掉了些零散挡路的湖骸,两人再次来到刚才所在的位置,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每人都带着十几只月鼠。坎看上去很受月鼠的欢迎,除了抱着的那些,还有几只抓着坎的衣服在晃荡。
“完美!收工!”
抱着月鼠往马戏团车队的方向走,无视掉正可怜兮兮望着他们的残月,两个家伙完全没有自己抢了别人口粮的自觉。至少是帮着农场干掉了些湖骸,这些月鼠都当是报酬吧。
安顿好抱回来的月鼠。
“对了,这串手链是一个残月给的报酬。”坎掏出一串手链。“他说这个能够带来好运。”
“被你救了,说明这串手链的确给他带去了好运。”
“但是我本意是去救月鼠的。”
“就结果来说,没差别啦。”
坎安排好马戏团车队之后的行程后,指向一个方向:“那些湖骸看起来是从那个方向来的。虽然没有地图,不过那边确实是铃兰内湖的方向。”
“已经见到湖骸的样子了,还要过去吗?”
“当然!那么恶心的东西还是消灭掉比较好。而且,你不好奇那些东西是怎么产生的吗?”
“当然好奇!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有很久,时间足够。”
“那就出发吧!”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只紫色的小猫,然后小猫慢慢变大,很快,就变成了可以充当坐骑的大小。“骑猫过去~”
“好棒!”艾维斯摸了摸大猫,感叹出声。
铃兰内湖边。
“看来不止我们想知道湖骸是怎么产生的。”坎看着对面的教猎,手中魔法蓄势待发。但那个教猎的举动却出乎意料。
“可以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宠物吗?”
坎,艾维斯:?
“我要去湖下面看看,不能带着他们,就拜托啦!”他将宠物塞到了坎的手中,随后脱掉外衣,稍微活动了身体,跳入湖中。
“那个教猎,真的把这两个给我了啊。”
“真的耶,他已经跳湖了,好神奇。”
坎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小宠物,露出了一个笑容:“还真是不可思议,我第一次遇到对古血这么不客气的教会猎人。”湖骸依旧在不断的涌出,坎的笑容加深,独眼猫猫在他身边浮现,随即撕裂了那些接近了两人的湖骸。
“看在他很有趣的份上,仅此一次,我就帮他照看着吧。”
月亮逐渐移动,标示着时间的流逝。
“那个教猎,真的回得来吗?不会已经被吃掉了吧?”
“不太清楚诶,我们已经站了好久了。”
“……”
“……”
“我不喜欢水,所以,要不你下去看看?”
“以这个湖水目前的状态,请容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