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班老师。jpg非常强大班老师。
<蛇尾皮1克,蜂刺5克,蜂蜜一盎,橘丝一盎……前两个要先磨成粉后再拌入后二者,这样治你母亲的久咳才算完全根治。算了,前面的你不用管,方法一定要记下来。>
南地一座偏远小村村口,听得发蒙的妇人接过袋子。她不好意思暴露出自己不懂的样子,于是犹豫着问了其他在意的事情。亦或者,她的视线留在面前人背后的行李上再无移动,她没有意识到那其实是一种自发的解释。
“医生,您要去哪里?”
妇人对上一对墨绿色的、冷漠的眼睛。她立刻局促地用手指拨弄药袋子上的布纹,说后面的话也结巴起来:“昨天哈亚杰特说话是有点冲,但我们都知道,您一直都对我们没有恶意。”
一种脆弱的狡辩。
<可你们也知道,哈亚杰特并非第一天语气如此之冲。>
“唔、医生,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您。而您了解我们,您从不为这些生气。”
<我了解你们吗?>
墨绿眼睛的主人轻声复述,这并未被妇人听清。她搜刮着脑子里能用到的词汇,试图延长这可笑的闲聊。再等一等,其他人也会来到医生面前,毕竟医生所做的一切,他们都不曾遗忘。
“您一直都在为我们提供帮助。我们,我们虽然不懂您追求的东西,但也一直支持着您。哦,我记得,您的研究或许还没结束?野外的危险太多,这里总要安全一点的——”
喋喋不休转了个音,兀地停下。
比妇人矮了至少两个头的女性、那位“医生”忽然伸出手。她的墨绿瞳中略过妇人的模样,只是注视,却像是某种未知力量那般慢慢地使妇人被剥夺了呼吸。她纤细的五指迎太阳将阴影拢在妇人的脸上,略失打理的指甲轻轻撩起妇人微卷的头发,瘙痒的触感却使其被激出一种深邃的恐惧,令尖叫自发夺口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
几个鬼鬼祟祟地在村口游荡闲民立刻大步冲上前来,为首的根本没想过收敛,直直地撞开“医生”,又将妇人护在身后。递给妇人的药材被洒落一地,“医生”的行李也翻滚出去,掉出一套替换的衣服和书本后再无其他。
<我了解你们吗?>
同一个问题,被拥护者逐渐变了脸色。或许她不该在来的时候和其他人吱信,村民们与医生之间不再能多得下一声恐慌的尖叫。她懂得,但出门时,她默许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等、等等,医生,我刚刚是……”
妇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想拨开护住她的村民,但已经发软的腿脚没法支撑她的作为。她再次望向不远处淡然起身的女性,对方刚刚伸出的手中正捏着一片红透了的枫树叶。
如妇人所言,医生一如往常。
再多的辩解话都止在口中。
妇人缓缓低头。她太害怕了,但又知道,她需要医生的帮助。亦或者说,这个村里多少有点病痛的人,都需要这个“帮助”。他们受不了医生提供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配方,但又终于能在吃药后安稳地睡个好觉。自多年前还很年轻的医生时候来到这里,他们就互相度过了一个有些崎岖但平静的时光。
妇人想了想,那个时候她都还是个小孩子,是村子里第一个认识医生的人。一路光脚行来的医生、留着尖耳朵的医生、天生不笑的医生、谈吐像某个遥远族群的医生……没人知道医生在想什么,她却对他们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仿佛那些疑难杂症的解决之法就在她的脑袋里。
但医生不为任何人喜悦,不被任何人牵动——
十七年过去,医生的头发变得很长,她的面容和那双攒着雾气的绿眼睛却从来没有变过。如她刚刚来到这个村子那样,她是永恒的异乡人。
<你不满足。可是瓦内莎,村民不了解我,你也是如此。>
村民们见被撞飞出去的人又爬了起来,都各自露出戒备的神情。
但医生不在乎他们。
<你甚至不了解你自己。你需要的不是我。>
有血从医生被擦伤的手臂上流下来。女性翻动手腕,任由那片红叶子落回地面。她那十七年过去也毫无变化的年轻面庞第一次从冰冷变为微笑,一切由那个叫“瓦内莎”的妇人所构建的印象在此刻被全然打破。长空旧日依然高照,南地村庄的房屋却随热气而逐步缥缈,挽留者向红血懊悔,异乡人的道别趋于虚无。
对了,说的到底是什么来着?
<看,我不了解██,我也不需要██。>
<我的██已经到此为止。我的██只剩最后一步。>
<███,瓦内莎。>
……
尼提娅醒来时望见一束鲜丽的红色星带。
她请匠人改造了自己值班岗位上的椅子,让其成为一张尽职尽责的好躺椅、魂灵的温柔乡。彼时她就躺在放置禁书的柜台后面,盖上一条守卫同僚友情赠送的毛毯后遁入梦中。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她,也很少有人想起她——或许等到太阳垂落,换岗的时钟指向固定的数字,那个时候她和那片被遗忘的区域和时光才会一点一点地重新浮现在大图书馆中。
但现在,说回那颗星星吧。
午后没多久,“一颗赤色十字星”自米拉克大图书馆的二楼露台突兀升起,随后轻巧熟练地落地,并运用良好的警戒意识向四处张望。尼提娅保持着舒适的躺姿,她无需转头,也没必要制造出多余的布料擦刮声……兽羽制成的枕头有些太过柔软,正重新勾搭她的困意;过去同僚赠送的毛毯下,一丝法阵的微光一闪而过。
是的,她总能知道访客的位置——
不论是堂堂正正进门的,还是偷鸡摸狗翻窗的。
起初,“十字星”也并未察觉柜台后有什么人在,毕竟那些身处禁书库的魔法师总会更严厉些、勤劳些……暴力执法的成员,肃穆的守卫什么的。直到又往前走几步路,“十字星”的视线才与尼提娅相接。
班维尔·雷诺暗自道了好几声倒霉。
她可是特意挑了个没人的二楼窗户——然后依旧撞上了隶属禁书库的魔法师,她认得他们脖子上的猩红咒文,也熟悉他们的制服……前不久她刚因为多次潜入和拒交罚金而换得了一份抵债工作和配备的套装。
或许是她总是和面前的魔法师错开工作时间,她没怎么见过这位尖耳朵的年轻女性。那么,对方会因为不知情而对她的非法闯入做些什么呢?
“红十字星?我睡迷糊了。”
懊恼间,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准备暂时撤退的班维尔听见柜台那边传来梦呓一样的发言。对方如白色薄雾一样的眼睛迟缓地转过来注视她,却连挪动屁股离开椅子半毫米的意图也没有。甚至,没有预想中的任何阻拦和盘问,仅仅只是质疑了一番梦话后,这位魔法师又要昏昏沉沉地往回倒去了。
有够无语。班维尔不免如是叹气。她该怎么分辨这不是一种陷阱?还是说,普天之下就是会有这种责任心飞去其他地方划水的偷懒家伙?还有,红十字星是什么?
疑问尚未得到解答,也或许,她们之间都存有各种未解之谜。
还在困倦期的魔法师再一次吐露出自己的困惑。这一次是真切的、不解的、令班维尔心中一惊的话语。
“沟通没有回声……是分身?”
尼提娅终于从怠惰中略微醒了醒神。她看向那束星光,此时距离拉近后,远没有最初惊鸿一瞥那样惊艳:那只是一簇微小的星火——在她所能视物的世界里,其来源本身并不在此处,只是一位有所图谋的魔法师所施的小把戏。如她自己浅浅试探过的那般,她从精神力探得的也不过一处静谧的星屑。
啊,星火移动了。
“……”
班维尔,亦或是班维尔的分身之一最终还是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要知道,询问对方如何知道分身的秘密无疑是自投罗网。不管如何,未完全报备所用魔法足够禁书库给班维尔重新量刑。她大概会面临比初入禁书库时更加严苛的审查、盘问……最坏结局是被赶出米拉克成为魔兽加餐。以“中立者”的身份来访本就不算容易,要是因为那一点对于大图书馆麾下禁书库分支的好奇而失去暂留之所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左脚退,右脚撤。怎么来怎么回。
以往班维尔总在禁书库其他执法人手里流露出自己的侥幸和赖皮,但面对今天这位白眼睛的魔法师,她却在对方说出“真相”的瞬间差点产生了引爆分身的冲动。
她总觉得对方没在看她,哪怕那双眼正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里面却没有半点自己的影子。白眼睛的魔法师不瞧她的模样是否与寻常的班维尔·雷诺有什么出入;也不看她的表情是否暗示心虚慌乱;更不在意她是否穿了身禁书库的制服。
只是在空气中激活一片魔力波动后就指出了本质。
危险。
判断结束,班维尔分身飞快地从二楼露台上重新翻跳了回去。其实她大可从楼梯或正门离开,毕竟对于一些还未真正做出什么不利于大图书馆行为的人,禁书库的态度总是十分宽松。但这位中立魔法师的分身想不到这茬,她拒绝和对方说任何话,离开时也没想再回头瞧一眼,只是直冲冲奔向自己的咖啡馆。
若她回头,便能看到一个略惊悚、但匪夷所思更甚的瞬间。
那个值班偷懒的白眼睛魔法师正睁大着眼睛盯着柜台,在她面前用于登记的纸笔像是有了灵魂般“爬”了起来,随后对折或自发裁剪,拟出一只像是人脸形状的混合物。但这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混合物没能坚持,很快便踩着打翻的墨水坍塌成一滩纸糊。
尽管这混合物的模样惨不忍睹,但若是班维尔瞧见了,大抵就能认出那是分身魔法的一个雏形。
“呼……不行了。”
尼提娅没骨头地瘫回躺椅上,幸好依旧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一角发生的所有事情,自然,也没有人看到这位半精灵魔法师此刻怪异而狼狈的模样。此时,有血正一滴一滴地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她额头间那块小小的红石饰品则变得滚烫。
“可能是材料不对。”魔法师安详地任血横流,眼看血染了枕头与毛毯,她还思索着方才的事,这远比眼睛上的痛楚更加——有趣。于是,尼提娅取下自己申请不久的红石饰品,血落入口中,她品着自己的血腥自顾自推断了起来:“还是说是从分身而不是从本源上共感学习的缘故呢?如果我能从本源入手、不,需要消耗的精力太庞大了,哪怕有红石在。施术者或许花费了极大的血本?!嗯……看样子这是个无法被我使用的魔法,米拉克还是能人多呢。”
学术热忱持续一小会儿,满脸血的家伙重新感受到了困意。
“不过,到底为什么要翻窗潜入呢?真是不明白,赤色星明明是有更好的特质的……或许我该上报……唔、或者我该知道赤色星的名字,这样才能更好的了解……呼呼……”
疲惫者忘却了时间。在下一位替班的同僚找上门来并被尼提娅一脸血壳子吓个半死前,一声不解成为这图书馆一角最后的回响。
“说起来,我又为什么要了解呢?”
班维尔很小的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不是带着青春疼痛的离家出走,也不是怀着期望主动踏进花花世界,只是单纯的被人贩子拐走了。
哦,走的时候,人贩子还打死了她的狗,一只长毛的,白色的,柔软的细犬。父亲说它长大后可以保护她,不过班维尔显然没等到那个时候,不然细犬肯定可以咬死这该死的人贩子,然后吐着沾满血的舌头蹭上来。
她可以给它洗洗干净,再穿一身可爱的小衣服,在父亲处理掉这些人贩子的尸体后,继续在柳叶领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过她的狗太小了,只是灰土上一个越来越小的红点,人贩子的迷药一熏,这个红点也消失在黑暗里。
接下来的日子班维尔并没有受苛待,食水没有断过,只是在几番辗转后被卖到一个脸皱巴巴的老头那里,后面知道这是本地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法师……
可去他妈的吧。
狗都知道买被拐的孩子来做实验素材的不是好人。
笼子里的班维尔借着微弱的光注视着那老头的背影。六年过去,班维尔长大了不少,这个老毕登脸也皱了不少,不过实验还是没有进展。
班维尔幸灾乐祸地想着。
摸着粗糙的地面,班维尔尽力将身体缩起来——六年前非常宽敞的笼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很挤了。
笼子里关过很多人,动物,或者一些黑黢黢的很呆的玩意儿。老法师很讲究,每次实验失败都会将笼子清理干净,但班维尔总觉得有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腐臭萦绕着。不过想必也不用闻太久,今天她被老法师的影仆带来时,空空的笼子就说明了一切。
……本来还期望这次能和以前一样快点结束,然后回到并不温暖也并不舒适的地下室再苟活几天……可惜,自己人生最后一段时间要跟这个老登一起度过了。
“268号,出来躺在台上。”
班维尔听见老法师粗粝的声音,她很自觉地走出去……不自觉的话法师会用电击法术帮她自觉。老法师经验很丰富,完全不担心电击强度超过限度,损坏实验素材。
看见班维尔很老实,老法师没再关注她。一个九岁的人类女孩儿并不值得让雷斯顿领最强大的魔法师投入更多关注。他关心的是他花大价钱从一个神秘游商手上搞到的珍惜素材——
一盒新鲜的妖精。
不是玛莎拉妖精那种低智的香料小虫,而是有高等智慧的梦之妖精。
老实说一般商人能搞到梦之妖精的美梦结晶就已经算是手段通天了,而将活着的梦之妖精打包装好,整整齐齐地排在黄水晶盒里,那个黑发的游商不止手段通天,实力也不可小觑,出于这点考虑,老法师忍住了改头换面去杀人越货的想法。
不一定打不过,只是害怕产生不必要的消耗。
摇了摇头,老法师将思绪转到接下来的实验中,他已经太老了,贤者之石带给他很多,也拿走了很多,他并不后悔透支性命使用魔法,但他也确实想继续活下去,再活五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而从他了解到死亡书记这种存在开始,一个念头就无法抑制地滋生起来……他自知没有强大的意志让他在死后恢复记忆,所以他要活着变成死亡书记……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再杀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人都在所不惜!
班维尔躺在实验台上,翻了个白眼。
一看就知道,这老登又开始忆往昔峥嵘了,褶皮夹着的那两颗浑浊鱼眼时不时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这让她和水晶盒子里一个刚刚苏醒的妖精对上了眼。
哦,新的小小倒霉蛋,真可爱啊……被这老东西逮到可算你命苦咯……
班维尔冲妖精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许是嘲笑不慎被捉住的妖精,也可能在嘲笑还有心思嘲笑妖精的自己。
妖精本来略显慌乱的神情竟忽地消失了,它把手撑在黄水晶盒内壁上,静静地盯着班维尔,连它苦命的小伙伴尖叫着被冰冷的夹子夹出盒子也没看一眼。
尖叫声很快停止了,班维尔看不到什么,她的脖子与手脚都被实验台的牢牢绳索固定着。随后那张快要看吐的老头脸出现在班维尔视野中,也挡住了那个与她对视的小妖精。
“嗯……”
装了半管紫色半透明液体的针管一下刺入皮肤——老法师有一点基础医疗知识,但不多。注射前是排干净空气了,可他似乎并不懂缓慢推药的道理,注射的强烈痛感还是让习惯了疼痛的班维尔哼了一声。
但随着药液注入,班维尔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她感到非常放松,非常舒缓,那老登的脸看起来也柔和了很多;但同时,全身上下的疲累似乎一股脑地爆发出来,沉重地让班维尔喘不过气。
“该死的,明明这已经是素材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了。”
……这老登长得丑,夸人还挺有一套的……
班维尔意识渐渐模糊。
“滋——”
痛入骨髓的穿刺感让班维尔的大脑皮层再次活跃,抬眼望去还是那老登居所地下的昏暗密室,班维尔就失望地叹了口气。
没死就意味着还得活着。
活着可太累了。
老法师应该是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班维尔看向黄水晶盒,妖精也只剩下三四只,蔫蔫地歪在盒子里。而之前那一只盯着班维尔看的妖精也不见踪影。
“喂——”
细细的声音从另一侧的实验台传过来,出于某种莫名的直感,班维尔一听就知道是那只小妖精,她艰难地将头转过去,看见它被特制的夹子死死夹住。
“你好,小人类,你看起来很痛苦。”
小妖精的声音就像它的种族一样,带着轻盈与好奇。奇怪,那小妖精明明离她这么远,声音却像在耳边……也许是妖精的天赋吧。
班维尔闭上眼睛,既然还没死,她姑且还想再睡一会儿。
“你需要帮助吗?小人类。”
班维尔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小妖精,心想你都自顾不暇了怎么担心起我来了。
“我想帮帮你,你很痛苦,我……”
那小妖精说着居然开始哭了起来,细细的抽噎着,给班维尔给整的莫名愧疚起来,刚想说你别哭,结果嗓子像是插在了管风琴上,气流经过,带出的只有破口袋一般的“嗬——呜——”声。
班维尔用仅剩能看见的一只眼睛往桌上试剂瓶看去,借着反射看清楚自己的脸——通体皮肤泛紫,面部与颈部有密密麻麻的脓肿与凸起的血管。
什么鬼啊……我连死都不能安安生生的死吗!
成了这个样子,班维尔能肯定自己活不过今晚,哪怕现在天空之神就神降把自己救出苦海,这幅鬼样貌也只会在居民的尖叫声中被火枪打成碎肉。
……
老法师回来了,意外的是他也带来了一个孩子。
一个金发的小姑娘,穿着深蓝色的小裙子,梳着蓬松的双马尾,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和六年前的她一样,只是看起来更蠢一点。
老法师指使影仆将小女孩赶进笼子,小女孩蹲坐着,双手抱住膝盖,看起来非常不安,目光在触及实验台上的班维尔时更是吓了一跳,再不敢抬头。
蠢死了。
爹妈也是蠢的,自家孩子这么容易就没了也不知道看好。
狗也是蠢的,看到火枪了就躲呗,反正都追不上了不如回家算了。
老登也是蠢的,这么多年也找不到活着变成死亡书记的方法,反而因为魔法消耗了更多生命。
这妖精也是蠢的,明明都自身难保了还为别人哭的上不来气。
我也是蠢的,这短短的一辈子就糟蹋在这个老毕登这儿了……
要是我会魔法就好了,等被老登弄死,复活成死亡书记直接杀了他,也算报仇不隔夜了。
要是我会魔法就好了,会魔法应该就不会被人贩子抓住了吧……
要是我会魔法就好了,这样父亲也不会因为我是个女孩,把我送到柳叶领的乡下关着……
要是我会魔法……
……
【如你所愿,祝你好梦】
恍惚中,班维尔感受到一股轻盈的气息环绕着自己,意识在下沉的时候裹上了一些亮晶晶的尘埃。
【嘻嘻~我的同胞,就拜托你了哦,小人类~】
恍惚间,班维尔看见自己出现在老法师身后,轻而易举地在老法师带着错愕的惊恐中拿到他腰后别着的施法短杖。一些奇异的,温暖的力量涌现在体内,随后疯狂地注入短杖上的鲜红石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暴怒的毁灭业火——
————————————
“你听说了吗?普罗林大人做实验的时候去世了。”
“你是说前两天法师塔那边的爆炸?可别人都说是大地女神的怒火,是普罗林大人做了些触怒大地女神的事。”
“别瞎猜了,有两个幸存是小姑娘,大点的那个是普罗林大人刚收的弟子,就是说普罗林大人在做实验时出现意外了……那小姑娘才9岁呢,眼睛都被炸瞎一只,啧啧……”
……
“领主,我不明白……为什么说那女孩是普罗林大人的弟子,明明是她杀了……”
身着丝质长袍的领主用眼神制止了手下,缓缓摇晃着水晶杯中澄亮的葡萄酒,似乎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抿了一口。
“普罗林这么多年来为雷斯顿领鞠躬尽瘁,我们在他死后为他找一个继承者,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
手下闻弦音知雅意,明白了领主的考量。
普罗林法师与领主合作多年,他私底下干的那些事领主不可能不清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普罗林法师年事已高,却从来没想过找个弟子传授魔法,还不停地排挤走其他远道而来的魔法师,早就成了弃子。这次一有机会,领主大人就顺水推舟加了一把火。
“雷斯顿领想要在这个世界立足,是一定要重视魔法师的。以前有普罗林,现在也可以有……”
“班维尔,班维尔·雷诺。”
“班维尔·雷诺……充满毁灭性的爆裂魔法。她会成为雷斯顿领新的守护者。”
“如您所愿。”
————————————
班维尔活下来了,并且恢复了原本的相貌,全都是因为那个素不相识的小妖精……那只妖精感受到了班维尔的痛苦与求助,于是主动被普罗林碾碎,注射进班维尔体内,与她融为了一体——这种融合让班维尔迈进了新的层次,赋予她制造分身的能力与使用魔法的天赋。而在制造完大爆炸后,班维尔也如约放走了那些存活的妖精。
现在她也算半个妖精了。能听懂那些梦之妖精叽叽喳喳的感谢,他们说之前能直接和她对话的那只妖精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一只。
“她……叫什么呢?”
“璐璐……”“不对是鲁鲁。”“明明就是露露……”
又是一片叽叽喳喳。
“那露露,她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什么是愿望?”“就是最喜欢的事!”
妖精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露露最喜欢恶作剧啦!”
噗嗤——
班维尔笑出声来,笑的肚子痛。妖精们有些不明白,但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它们看见,班维尔好像笑太过啦,眼泪都笑出来啦。
哦不,她哭了。
“呀,你不要哭了……”
“没,我没哭……我在笑啊……”
班维尔缩到了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只是表情还在维持着有些扭曲的笑脸。
“露露喜欢笑,但不是这种笑……露露只是想让大家都开心起来。”
“因为这就是我们梦之妖精啊!给大家带来美梦与快乐~”
班维尔止住了眼泪,也许是哭干了,也或许是体内的露露让她别太难过……她确实好些了。
“你别难过,露露最后是紫金色的,她应该很快乐,她帮到你了。”
班维尔哽了一下,这么详细的描述是生怕吓不到人吗?
“……你们再说我就哭给你们看!”
“啊?那我们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不说!”
噗嗤——
班维尔又一次笑了。
“骗你们的……我……不会再哭了。”
————————————
与妖精告别后,班维尔把小女孩放了出来。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说运气好结果被抓到这儿来;说运气差,却刚好遇上自己爆掉那老登。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摇摇头,两根马尾可爱地摆动着。
“哎——头疼。”
班维尔怀疑是刚才的爆炸把这孩子崩傻了。本来在打开黄水晶盒与笼子之后,班维尔就想一走了之,但看了一眼这个孩子,她就鬼使神差地多留了一会儿。结果现在——看看这小姑娘一直抓住她衣摆的手!
于是,在领主的使者赶到时,看见的就是一个有些气鼓鼓的女孩与另一个或许只有三岁的小小孩大眼瞪小眼。
“两位女士下午好,我是雷斯顿领主的使者,对于普罗林大人不幸罹难,雷斯顿大人感到很抱歉,还请两位节哀。”
三岁那个还懵着,班维尔却从来人的话语中听出一点不同的味道,于是脑子开始飞快的转动。
“我……很难过。普罗林老……师为了……治好我身上的病,不幸在这次实验中失去性命……”
最初几个字,班维尔简直跟嘴里嚼着腐臭的泔水难以开口,但随后越来越流畅。
是的,既然雷斯顿领主没来兴师问罪,那么她只能是那老登的弟子、衣钵传人。身为富商之女,班维尔的家里虽然不如贵族圈子一般勾心斗角,但也见识了不少人际往来中的弯弯绕绕。
“还请保重身体,尊敬的女士。为了表达慰问,以及支持您以后的研究,雷斯顿领主派我给您送来了一些礼物,还请您务必收下!”
“……替我感谢雷斯顿领主的美意,只是老师刚刚遇难,我和……我的妹妹都非常难过,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老师的后事。”
“请两位节哀……我这边就不多做打扰。普罗林大人的葬礼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告知领主府。”
“有需要的话,我会的。”
……
“那女孩果真这么说的?”
“属下绝无半句虚言。”
“我明白了。”
领主看向窗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思考了半晌,对手下吩咐:
“这种人,雷斯顿领是留不住的。你去库房里挑点东西,过几天随我去拜访这位新晋的魔法师小姐。”
“如您所愿。”
————————————
距离那次有些可怕的爆炸已经过了不少时日,期间陆陆续续有当地的权贵过来拜访,班维尔也一一接待了。只是同时,班维尔也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汲取普罗林留下的魔法知识。
天赋使然,班维尔在爆裂魔法上的进展非常快;但半路出家的本质让她在魔法理论上近乎一无所知,只记住了最关键的三点——魔法的使用需要贤者之石、使用贤者之石会吸取生命力,魔法师会被魔兽攻击。
发现魔兽对于魔法师的威胁,还是班维尔在清理遗留的存活实验品时,被以前相当温顺的兔子魔兽疯狂攻击发现的。不过也许还有另一层原因,就是她现在已经不是人类,而是一个人造种。
人造种……对,班维尔现在是人造种了,魔兽眼中的小蛋糕。
除此之外,那个三岁的小女孩也慢慢开始讲话了,其他问不出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月”。考虑到之前的说辞,班维尔索性让她改名叫月·雷诺。后来班维尔愈发不爱出门时,都是打发长大些的月去负责采买。
领主后面也陆陆续续派了几个有天赋的学徒来学习魔法,班维尔也只能硬着头皮,靠着自己半吊子的水准带出一批更水的学徒。只是领主也非常满意了,在班维尔离开时还送上了不少好东西。
是的,五年过去了,班维尔准备带着月离开雷斯顿领。
她打包走了老登的所有藏书和金币,就用的爆出来的空间道具。在班维尔清点完普罗林的财产之后,甚至大逆不道地生出了一丝感激。
月在这五年里一直修习剑术,说是要保护班维尔,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地拿着木剑攻击花田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战斗力。只是她不放心把这孩子一个人放在雷斯顿领,也只能一起带走。
“你现在还能记起你家在哪吗?”
本来班维尔只是随口一问。月大些后,班维尔问过很多次,想找机会把月送回家,但这孩子就是支支吾吾不肯说。
“我的家在流夜领。”
这次居然是不一样的答案。
流夜……
班维尔突然想到自己的童年,自己的狗,和柳叶领。
“流夜领,我记得地图的方向,我会带你去那里。”
月抬头看了一眼班维尔,不说话。
走了好一会儿,月才慢吞吞地开口:
“班维尔姐姐,你要到我们家来嘛?”
班维尔愣了一下,只是笑了笑。
“我准备去米拉克,那里对魔法师来说更加安全……和有趣。”
“这样啊……”
月显得有点闷闷不乐。班维尔也能理解,她也不太舍得相处五年的小姑娘。只是……月还有家可回。
而她,在狗死掉的时候,与家的链接就断开了……未来倒是可以考虑在米拉克安家,或许可以开个小店,咖啡厅?不错,再养条狗,每天喝喝茶,遛遛狗……
开始有些期待了……米拉克我来了。
在将月送回家的最后一刻,月回头,再次问班维尔要不要来她家。
“不用啦。”
“我要去米拉克……我想那里应该会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