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兰盆节创新菜谱:冷汤素荞麦面
随着拉门声步入店铺的年轻人,有着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庞。他先是目光巡视了一圈店内,在店员的欢迎声中浅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挑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可以先看看菜单,墙上的这些都是可以点的哦!今天的特供菜是冷汤素荞麦面,堪称炎炎夏日的降暑利器!”
真辉一边给隔壁桌子上菜,一边热情地对这位初来乍到的小哥推荐。今天龙之介请了假,他一个人要忙整个食堂的招待、跑堂与布菜工作。刚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跟龙之介的现学现卖,他还挺喜欢的,反正“发明人”也不在,他跟着说也没问题。
“选好了就告诉我哦——”
放下一杯冰水,真辉又去收拾刚空出来的吧台。年轻的男性偏偏脑袋,开始认真研读墙上贴着的菜单。纸条新旧不一,不少都泛起了黄,上面分别用毛笔写着菜品和价格,旁侧还挂着块写着今日特供菜样的小黑板。
现在是比通常饭点略微晚一些的时候,这家食堂基本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人,空气中充斥着各类饭肴的香气,男人用食指轻敲桌面,看上去陷入了选择困难。
“怎么样?”重新回到男人身边的真辉问,他的口气多少有点不像正式的服务员,不过他意识不到这点,食客们也都不在乎。
“或者你也可以点菜,食谱之外的也可以做。”
男人的表情亮了一下,他语气温和地开口:“什么都可以吗?”
“唔,差不多?”真辉用笔戳了戳后脑勺,“你想吃什么?”
“宗之说这里做什么都好吃,推荐我来的。我好久没有吃鱼了,有什么建议吗?”男人胳膊撑于桌面、下巴搁在交叉的双手上,面带微笑,“比如黄狮鱼刺身之类——”
“咯噔”,是铲子磕在铁锅上的声音,这突兀响起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大声交流的常客声中。
“咱这儿没这鱼呢!换一个呗?”
真辉爽朗地开口,继而转身对着料理台大声询问:“幸二,今天还有什么鱼吗?”
“只有竹荚鱼,不过刚才都卖光啦!”幸二抬手用胳膊蹭鼻尖上的汗水,眼珠一转接着又说,“不过还有‘那个’。”
“哦哦——‘那个’啊~”真辉也跟着转动眼珠,显出几分狡黠,“你运气真不错,这本来是熟客送给我们自己尝鲜的,都不在菜谱上!不过看在你是第一次来、又是宗之小弟介绍的份上,特意做给你吃吧!如果觉得好吃今后要多多光顾我们家哦!”
男人像是被两名少年打哑谜的模样逗得有些忍俊不禁,他的笑意更深了,用右手的大拇指蹭左手虎口处的皮肤:“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也多亏宗之弟弟了。还请务必拜托给我来一份‘那个’,以及再来一份今天的特供饭。”
“好嘞!”真辉在小本子上扒拉了两下,随手把笔插进围裙的口袋,“今日的隐藏菜单与特供饭各一份——”
男人点过餐后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了材料,他时而用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时而陷入沉思,当他思考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去摸手腕上的那只表,用骨节分明又修长的食指与拇指绕着表盘转动。绢代将全部都尽收眼底。像,实在是太像了,那两颗痣所在的奇特位置,她曾经也认识这么一位故人。她的心脏怦怦跳,从看清那男人的面容起她的心脏就怦怦跳,这种奇妙的、混杂了不敢置信与疑惑的心情在男人说出“黄狮鱼”的瞬间攀抵了巅峰。
“绢姐,能麻烦你帮我抹盐吗?”
幸二一无所知,只当刚才锅铲与锅子发出的噪音是正常现象,甚至根本没往心里去。绢代抬起眼睛的同时已经挂上了笑意,她乐呵呵地接过已经被穿刺好的若鲶,轻轻拉开它们的鳍涂抹上粗盐。她的余光瞥见幸二正在准备炭烤的小炉子,又扫视着低头看材料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不会再记得当年的那些事。就算是“他”也会忘记的。在自我宽慰下,绢代的心逐渐向下沉,终于回到它应该在的位置。
没等多久男人点的饭就上齐了。他将铺在桌面上的报表拢好、依次收回包里,同时对布菜的真辉道谢,然后才礼仪周全地双手合十轻声说:“我开动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占据了餐桌“半壁江山”的的冷面,健康的深色荞麦面被埋在冷却的高汤中,上面一层满满当当摊着豆芽和切成丝的黄瓜、胡萝卜、鸡蛋以及木耳,色彩缤纷鲜明诱得人食欲大发,另外还有半颗正在流淌汁水的溏心蛋卧在正中央。
接下来上桌的是今晚“重头戏”盐烤若鲶。这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佳肴,金黄焦香的若鲶头尾齐全浑然一条,除了盐巴之外无需任何调味点缀。酥脆的头部与柔软、鲜嫩的鱼肉相辅相成,略苦的口感在反复咀嚼后又迸生出回甘的香甜。腌菜与白萝卜泥负责唤醒沉溺于享受中的味蕾,时不时吃一点爽爽口再接着品尝鱼肉又是与先前不一样的、层次递进的美味。
男人品尝的同时发出喟叹,他半眯着眼睛赏味,看起来满意极了。站在吧台后侧的幸二用毛巾擦着手,他的父亲生前喜欢欣赏食客品尝自己制作的料理,将它视为自己的追求与乐趣。幸二也乐得如此,还能有什么比令食客满足更有成就感的吗?
“真不错,虽然来之前已经知道很好吃了,但真是意料之外的美味。”男人欢快地说,他还称赞了腌菜,并表示腌菜好吃的店做饭绝对值得信赖,这也是他率先品尝的第一道菜。
“要不是被介绍来,真是容易错过呢,没想到在侧路上还有这么一家店。”
“是吧是吧,”真辉与有荣焉,他立刻就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跑堂也能兼顾过来了,“好吃就多吃点!”
“啊,这么说,我听宗之说,咱们店之前推出了全豆宴?听起来好厉害,搞得我也想试试了。”
“可不是!我当时还在想豆子哪能做这么多菜啊,可我们还是做出来了!不过那分量可不少,你还能吃得下吗?”
毫无疑问用评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男人,真辉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人看起来也不胖啊?
“那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只试试一道菜应该可以?好像是之前七夕的特供——啊,真不好意思,都是特供了,现在也没了吧?抱歉,忘了我说的话吧。”
男人立刻表达出愧疚的神色,无论在任何人看来他都正在陷入自责。
“应该可以吧,又不是什么麻烦的菜。”
真辉大手一挥,开开心心地去后厨帮男人加菜。男人在等菜的间歇无所事事,貌似无聊地环顾了一圈食堂,对每一个对上视线的人点头代替打招呼。
共同的喜好极易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常客们很快就因为得到了认可、并打心底为食堂受到喜爱感到开心,大家也纷纷对男人表示了亲近。
“小哥是第一次来这里吧?给你说千代的咖喱味道特别独特,其他地方吃不到的!有机会你一定要试试哈!”
“咖喱?听起来就很不错,我最喜欢了,等天气凉一点了我一定要试试!”男人兴致勃勃。
“还有老板娘亲自酿的梅子酒和米酒,哎呦,配上下酒菜那才叫一个绝!”
“是吗,可惜我不太喝酒,不过量少一点也没什么吧。等哪一天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完了,我再来喝一杯,到时候我请客,大家可不要拒绝呀。”男人稳妥地回复。
绢代低垂着眼睛,她看上去依旧在忙厨房的事情,但却竖着耳朵将大家交流的点点滴滴全部收集。
“久等咯——‘番茄冷豆腐’,轻慢用。”真辉将红白相间的菜肴摆放在男人面前,有些得意地蹭蹭鼻子。来吧,问问为什么这道菜和七夕沾边,这样他就可以讲讲创意,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多么用心、这里又是多么值得光顾了。
可是男人却只是说:“原来如此。”
“是采用了‘红叶桥’的典故吧,或者‘鹊桥’,真有趣呢。老板娘千代真的是蕙质兰心呀!”
真辉愣了一下,心直口快的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提醒,就已经有常客调笑了起来:“小哥你还不知道吧,虽然叫‘大众食堂千代’但老板娘实际上叫绢代!以后可要多来几次,千万分得清人啊,你说是不是,阿绢?”
绢代露出了一个极为标准化的笑容,她攥着抹布,关节都握成了白色。
“山本先生,您就不要打趣新人啦,”绢代提着一瓶酒出来,走到山本面前为他斟了一小杯,“也是我们店的招牌太有迷惑性,大家都有第一次嘛。”
山本哈哈哈笑了起来,他白得了酒心情愉悦,已经不准备再拿这件事说叨,但新人却猛地站了起来。
“绢代?你……是铃木绢代吗?”
笑容犹如焊在了绢代的脸上,她不敢太用力捏酒瓶,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当真抓碎了它,但她又随即自我嘲讽这是不可能的,如同她想完全逃离过往一样不可能。
眼前的男人就是证明。
深呼吸,绢代努力做出回忆的神情,虽然在她看到那两颗位置古怪的痣时,就险些快要回忆起男人了。
“是我啊,栎我久都!”
好吧、好吧,不论如何……
“哎呀……真的是栎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认识的人?”
得到回应的男人激动地双手按在绢代的肩膀上,店里的其他客人开始交头接耳。幸二搞不清缘由,但还是径直来到绢代身旁,我久都见状立刻收回了手,他甚至整理了一下领带,再次恢复彬彬有礼的微笑模样。
“当年你搬家后我们就断了联系,真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这位是?”
我久都的目光从幸二过度到绢代的无名指,他佯装震惊地问:“难道是你的孩……”
“绢姐是我嫂子。”幸二主动回答。真是的,哥哥怎么就留下孩子呢!哎呀不对,有了孩子绢姐不是更伤心嘛,还是现在这样更好。
绢代注意到了我久都的小动作,从男人自报家门开始,这个名字就好似一把钥匙,开启了她特意尘封的全部记忆。她当然明白男人是怎么样的人,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我久都君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我们还是邻居呢。”
“那不就是青梅竹马嘛!”山本起哄道。
幸二的眉头挑了起来,他有些不悦,但又说不清为什么如此。
“当年搬家后我也尝试联系过你和大家,我有写过信,但都没有收到回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就让我来请在坐的各位都喝一杯吧!”
亲自给喝酒的客人们都倒上了酒,店内的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潮。绢代知道不过明天她有个青梅竹马的事情就会传遍整条商店街,人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关系。这种小把戏她尝试过,当年正是他们一起这么做的。
关上拉门,绢代走出食堂,不出她的意料,我久都已经候在了门口。她猜他应该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特别是指责的。她等了会儿,只是与对方互相直视。
片刻后,绢代笑了,我久都随即也笑了起来。先前几乎凝固的气氛再次流动。
“谢谢。”绢代轻声说。
谢什么?谢对方在所有人面前没有拆穿自己?配合她做好所有的准备与铺垫?这简直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但我久都只是说:“我来把你忘了的东西还给你。”
他将两样东西放在绢代手里,最后说:“下次见,小月。”
绢代低头,那是块难以看出模样的木雕,还有一枚之前试胆大会的奖励硬币。
我久都走在夜晚的小路上,他感到愉快且满足。他的胃轻飘飘又沉甸甸的,有种醉了的微醺感。他当然记得自己未曾喝酒。
“阿姨,你拿着的东西太沉了,我送你回家吧?”
百坂光一如既往地帮助看得到的、需要帮助的任何人,他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把中年女人负着的重物扛在自己肩头。
我久都看也不多看百坂一眼,只是与他擦肩而过,哼着小调走进黑暗里。
今日菜谱:盐烤若鲶、冷汤素荞麦面
炭火的烧烤不仅带来了酥脆也留下了余香,无需过多的调味装饰,只是盐就可以将“清水之女王”的美味凸显得淋漓尽致。再搭配爽口降温的凉面,看似朴素但却绝对不简单,多重色彩的食材组合给予视觉与味觉的双重冲击!
你也快来“大众食堂千代”品尝一下吧~!
TBC
“绢姐——找到了吗?”
幸二的小脑袋从门外探进来,绢代回过神,以身体为遮掩将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地翻转了下。她猜幸二应该是看到了的,不过这也不重要,她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那东西”上后,立即与她的动作默契十足般错开了视线。
“如果没有合适的床单就算了?”
少年并没有走进房间,原本他是想进来的,但直觉令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在刚才那个瞬间发生了什么,某种透明无形的、无法介入的东西就这么突兀地盘亘在他与嫂子之间。
“怎么会没有呢?”绢代转过身,招呼幸二进来,后者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跨入房间。
“这可是幸二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要代表咱们家好好准备呀,嫂子也会帮忙的!”
与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白色的床单,绢代忽地将它罩在幸二身上,把对方从头到脚裹了起来。两个人很快就嘻嘻哈哈地滚作一团,幸二假装挣扎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什么。
“我认输、我认输!”幸二大声嚷嚷。
听到动静的另外俩人从隔壁跑过来查看。真辉发现对方只是在玩闹后说了句“幼稚”,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自认为冷淡又成熟的背影。龙之介注意到靠近门口的角落里躺着一块画板,第一反应就是弯腰捡起来。
“啊,这个不行!”幸二一个箭步上前,力道之大几乎扑进龙之介的怀里,他甚至是有些粗暴地将画板夺过来藏在身后。
气氛猛然间冷掉。幸二的脸涨得通红,龙之介神色尴尬,沉默逐渐弥漫,绢代恰在此刻拍了拍手。
“幸二,这样奔跑很危险哦。还好是龙之介护住了你,如果是嫂子的话可挡不住呢。”
将画板从幸二手中轻轻抽出,绢代看似随意地将它扣在身后的小桌上。
“不过谢谢幸帮嫂子拿回来,也谢谢龙帮我捡起来。真是的,我应该再小心点才是嘛,这次真的麻烦你们了,作为感谢,我请大家吃烤饭团吧?”
“什么,有烤饭团?”真辉噔噔噔跑回来,完全没有留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晚饭吃烤饭团?好耶——”
“讲真,幸二,”看着将烤胡桃味噌铺在烤饭团上的幸二,真辉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不觉得自己的口味很像老爷爷吗?”
“泳唔(有么)?”
幸二先吃小菜再吃饭团,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哪有中学生会在烤饭团上抹烤胡桃味噌啊!你说是不是,龙哥!”
龙之介心不在焉,只是含糊发出“啊、啊”的声音,真辉也不在意,继续指点同班同学的口味:“还有佃煮海苔。不是,我说兄弟,哪有人这么吃啊?”
“可四很吼次啊(可是很好吃啊)!”就着味增汤,幸二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糟糕吧,不信你试试?”
幸二边说边拿着自己的那份烤饭团往真辉嘴边送,真辉吐着舌头摇头摆手完全不领情。为了寻求支持,幸二又将饭团递给绢代,正在做饭的绢代低头咬了一口,品尝后说:“我也觉得味道挺好的呀。”
“你们是一伙的!”
真辉见无人与他统一战线,干脆放弃去吃自己的那份饭。龙之介全程没有搭腔,只是沉默地咀嚼任何绢代放在他面前的东西。
腌黄瓜的味道比起其他地方吃过的要偏甜,但也不会难吃,龙之介之前总吃酸辣的,吃久了也就开始习惯这样的味道。茄子浸泡了酱汁,柔软绵滑每一口的味道都饱满充盈。烤饭团酥糯喷香,刷一层特制酱汁再裹上海苔,中间还夹有不同的馅料,每一颗都不会太大,有种刚刚好的感觉。如果放在平时,龙之介早就感动十足地饱餐一顿了,只是现在他多少有点没胃口。但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所以只是机械地吃饭团喝汤。
“时间差不多了!”
幸二站起身的同时吞下最后一颗饭团,他吃得匆忙差点噎住,用拳头敲了敲胸口又一口气喝干了真辉的汤,然后随手将绢代包好的其他饭团揣进怀里。
“我要走了!等会见!记得我在广场哦!”
“你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眼看幸二已经跑了出去,真辉转头问绢代,“绢姐等会要去吗?”
“去呢,幸二很少参加这种活动,我当然要支持他呀!另外听说集齐卡片还有什么特殊奖励,我也想试试。你看,幸二肯定没时间玩这个嘛,我准备到时候送给他。”
绢代眨眨眼睛:“记得帮我保密哦?”
“好嘞,等会儿龙哥也要出去是吧?绢姐放心,店就交给我吧!”真辉把胸膛拍得“咚咚”作响,嘴角的酱汁也无法掩盖他的自信。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如影随形的沉闷脚步,原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广场经过一番布置,在夜幕下竟也变得有几分渗人。绢代是不信鬼神的那类人,之所以参与这项活动也只是因为看出幸二兴致盎然。这几天街坊邻居讨论的话题多多少少离不开试胆大会,绢代觉得反正闲来无事索性不如参与一下。不就是绕着商店街后面走一圈嘛,全当散步了。
绢代远远就认出了幸二,少年扑扇着床单下的双臂像是深夜里的白色巨蛾。环顾四周嬉笑奔跑的孩童、幽会的情侣、尽心尽力的扮演者,仿佛大家都乐在其中,然而绢代依旧很难在这项游戏中找到参与感,但她需要得到卡片完成活动。
“就像是任务。”
身旁冷不丁地传来这样的话语。那声音低沉、轻盈,转眼就没入进更浓郁的夜色。身材高挑的男人戴着狐狸面具,隔着一定距离站在绢代的身侧。
绢代吓了一跳。她紧紧握着拳头,圆润的指甲卡着掌心,倒也不会生疼。她不认得搭腔的男人,无论是体型还是声音都陌生得紧,她本能地向后退半步,等意识过来后立刻站定,端上了笑容。
“哎呀,人多了才热闹嘛。”
可惜面具遮挡住男人的容貌,绢代无法从神色判断对方的想法。
“我替你取回卡片。”
男人再次开口,绢代早已在脑海里过了两个来回熟客的名单。
“你不是想要硬币吗?我来替你完成任务。”男人这么说的时候用食指与中指蹭大拇指,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转瞬而逝。
绢代当然不可能信任连脸都没看到、完全对不上号的人。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自己,她知道能永远信赖、能随时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只有自己,所以哪怕刚才的话就算是幸一郎或者幸二亲口承诺,她也不会完全相信。承诺这种东西能得到兑现固然很好,但在太强烈的期待下仅是微小的差异都足以令人失落。更何况她真的是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失望。
已经完全将莫名其妙的男人抛诸脑后,现在绢代正独自行走于登山的小径。薄凉的月光宛若银色的绢丝缓慢铺陈开来,夏虫在静默的夜晚发出长短不一的啾鸣。绢代落在了所谓的大部队后侧,她一边估测着时间,一边冷淡地注视着前方逐渐变小、变远的光亮。
京都的夏天比她的老家要炎热些许,但依旧早晚温差较大。在婆娑的阴影下行走,夜风吹在身上时凉意便顺着领口往进钻。绢代忍不住想如果商店街真的保不住的话,那下一步她要和幸二到哪里去,还来不及思索出所以然,下一秒她就被一团庞大的黑影拽着拖进树林。
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也绰绰有余,男人强健有力的手扣着绢代的手腕,力量对比显而易见。绢代在出乎意料中张开了嘴——
“——被你吓了一跳呢,百坂君。”
女人被男人以近乎拥抱的方式揽在怀里。幸而这副身体、这股气息她无比熟悉,只是隔着扮鬼的服装接触也能明判目标。
“多少有点挫败感啊,饭田小姐是不是对我太熟悉了点?”
耳畔响起百坂的声音,高大警长呼出的热气萦绕在绢代身侧,有种刺刺麻麻的感觉顺着耳根一路向下,滑进了不可言说的奇妙深渊。
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落了回去,绢代正准备开口。
“你这家伙干什么!还不给我放开她!”
清冷的怒喝声响起,她的另一只手腕被谁拉住了。
今日菜谱:腌小菜、烤饭团与胡桃味噌
是极具传统特色、并且速战速决的餐品!有谁能拒绝得了手捏饭团?满满的都是心意。不过不管怎么看,都是“上了年纪”人的选择呢!食物的喜好及品鉴往往与选择者的经历过往密不可分,保持这样口味的你,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你也快来“大众食堂千代”品尝一下吧~!
TBC
*七夕创新菜谱:番茄冷豆腐
绢代不喜欢过节,它意味着加倍的忙碌、无人陪伴和随之而来的空虚。当然她不会把这些表现出来,因为大家都喜欢过节,幸二也不例外。她知道融入集体的最好办法就是保持步调一致,不管你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要先保持一致。于是她也就表现出热情的模样,在商店街提出策划的时候积极投身进去。好在幸二的父亲生前是高级餐厅的主厨,与他那喜欢艺术的哥哥不同,幸二反而更像他们的父亲,这次七夕的新菜品也大多依赖他的功劳,好歹是没有让食堂格格不入。
开食堂是绢代多方面考虑后的选择,她缺少一技之长,幸好还有擅长并且热爱做饭的幸二支持她,再加上她多多少少也会一些家常菜,总算是把这个食堂操办了起来。她偶尔也会想,幸二是不是更愿意如同龄人那般,渴望拥有有更多的自主时间去做点真正喜欢的事情,她还生怕和椎名在一起呆久了,幸二也会想要参加社团活动什么的。她曾不止一次委婉地提出如果他愿意,她会全力支持他的选择,然而不论询问几次幸二的回答都只有一个,他想和绢代一起好好维系这个家。
每当听到这样的回答,绢代的心就会重新放回肚子里。她又觉得生活也还是有些念想的。她是那么容易患得患失,总也不相信手里还能抓住什么,这个毛病自从幸一郎也抛下她而去后就抵达了巅峰。毕竟这世道下一个女人、还是个寡妇带着个小孩可活得真不容易,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是想好好活着呀!
“绢姐,冬月先生一家差不多快来了吧?那酿豆腐我先炖上咯?”
绢代回过神,脸上重新挂回温和的笑容。眼前的少年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了,总有一天超过他的哥哥也不是问题吧。
“真是麻烦你了,开火后交给我就行了,你快些去玩吧!”
幸二露出纠结的神色,他的目光看看炖锅、看看门口又看看绢代。
“我还是留下来吧,我怕嫂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看,幸二果然是个好孩子,总会把她的事情放在首位。有这样的家人,绢代觉得满足极了。
“也没剩多少活儿啦!晚上大家都去看烟花了,不会有多少客人的,你忙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下了。”
绢代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小碗,塞在幸二的手里:“喏,拿去吃吧。零钱从抽屉里取,祭典上的小玩意儿可不少呢,看上什么就买吧。难得过节。”
深色的烤瓷碗上很快就沁出了细密的水珠,搞得幸二刚洗干净的的掌心又是湿漉漉的。盛在碗里的是用食材剩下的番茄切成的片,早就撒上去的白糖已经化开了,碗底满是腌出的薄红色汁水。
“绢姐吃。”
幸二习惯性地捏起一片,想也不想就送到了绢代的嘴旁。绢代推辞了下没成功,最终还是吃掉了那块番茄。温热、柔软的舌卷走了手指中的番茄,舌面搞得幸二痒痒的,像是番茄汁正顺着手向下流淌。为了阻止糖水流的到处都是,幸二立刻也塞了块番茄到自己嘴里,然后三下五除二吃干净了剩下的,最后嗦着手指对绢代道别。
“玩得开心点——”
绢代笑着送幸二出门,当那扇拉门关上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冬月一家来的很准时,几乎是卡着点踏进门的。当宗之蹦蹦跳跳进来的时候,绢代摆上笑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凉子姐!等了你一会儿了,”绢代笑嘻嘻说着,完全没有指责的意思,语气却是亲昵更多。她特意从吧台后绕了出来,对着冬月望之礼貌鞠躬,“冬月先生,好久不见,平日里多谢您的关照。”
三位成年人简短地寒暄了几句,绢代半蹲下身,与微微仰着头的宗之视线齐平:“还有——小宗之,你好呀!”
男孩大大方方地对她打招呼“绢姐姐好”,绢代又笑了起来,如果幸一郎还活着的话,他们也会有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吧。
“那么请入座,稍后就为您奉上千代食堂的特制料理——”
眉眼弯弯地将冬月家请上座,绢代对餐食进行最后加工,没让对方久等便将料理端上桌。
今天是以豆制品为主角的家庭聚餐料理,这家人对“豆”的喜爱非比寻常,绢代能清楚地回忆起,前两天凉子前来订餐说出要求时那略带歉意的神情。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绢代。我是不是提出了一个麻烦的请求呢?”
麻烦吗,其实也谈不上。绢代是很擅长寻求帮助的那类人,既然她自己不知道,总有人知道,那用他们的经验就好了。在之后绢代就拉着幸二他们一起讨论,也让店员们分头问问朋友或者同学的意见,最终做出了今天的料理。
将精心搭配的碗盘按照顺序依次摆放在桌上,绢代注意到宗之的视线随着自己的动作移动,忍不住感到欣慰。
首先上桌的是纳豆拌生山药泥,作为小菜它不需要提供饱腹感,更重要的是足够刺激开胃。发酵后的纳豆醇香浓厚,拉出的丝数量多少直接决定了品质的好坏。暗黄色的豆子在乳白色的银丝中若隐若现,黏滑的触感于唇齿间暧昧徘徊,在藕断丝连之际混入山药泥的脆爽,完美调和了口感。
如果不习惯纳豆的味道还可以选择更普通的醋拌黄瓜豆腐,薄薄的黄瓜片与指甲盖大小的豆腐丁混在一起,简单却又清新爽口,用它来敲响正餐的门是再合适不过了。绢代手撑着脸趴在吧台后观察着每一个人品尝食物时的表情,暗自思忖着这些菜品日后作为常备菜样的可能性。
“哎呀呀,这道是——?”
凉子的目光被眼前白红相间的豆腐吸引,她当然认得出这是番茄,不过将豆腐与番茄这样凑在一起的菜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我们家的新菜样哦,为了七夕节的应景新品~”绢代双手合十,复述着龙之介的话语,虽然她没什么创造力,但记忆力弥补了这点,“说到七夕就想到牛郎织女,说到牛郎织女就想到两人难得的再会。在红叶桥上相会的两个人会说怎样的话呢,要如何才能表达这一年的思念?想到这里我们就共同制作了这道菜。”
“呀,这可真是美妙啊。”凉子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口中,香味随即扩散,只是这平日里熟悉的味道里混合了意想不到的清淡酸味,使人耳目一新的味觉体验。
冬月望之看着凉子欣喜的模样,轻声咳嗽了声:“牛郎通过渡船或者红叶桥在这一天与织女相会,这一片豆腐一片番茄的搭配又像极了二人相隔的两个世界。”
夹起随后的那块番茄,冬月望之并没有立刻品尝,而是接着说:“《万叶集》中有诗称二人也是通过喜鹊搭出的桥相见的,不论如何这道菜的创意都是极妙。先前的纳豆也是,虽然只是寻常菜样,但纳豆丝暗指织女纺织的丝线,倒也是应景。真的是非常美妙的感受。饭田小姐,有心了。”
面带感激地将番茄吃下,冬月望之又毫不停歇地品尝着切块豆腐,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像是一步一个脚印踩在连接着天界与人间的桥梁上,心心念念都是自家的姑娘。
绢代面带笑容,小声说着“哪里哪里”,打心底希望冬月望之千万不要随后抛出什么她完全不懂的问题。她只是鹦鹉学舌罢了,不过下一次她就可以转述这段话,希望情侣们听了这些后会多多光顾她家的店。
“果然有咖喱。”
一幅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凉子与绢代对视一眼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千代咖喱,好吃的咖喱,忘不掉的咖喱!”
“——家的味道!”宗之补充到。
凉子掩嘴轻笑。经常来光顾的老客户都知道,千代食堂的主打菜就是咖喱配任何东西,其中的脆皮豆腐更是绢代强烈推荐的菜样,也是她们家每次都必点的一道菜。
酥软的豆腐在层次丰厚的酱汁中得到了充分的浸泡,咬下去的瞬间绽裂的表皮下显露出爽嫩的内馅,浓郁与清淡、筋道与柔软,两种对比分明的感触反复在口中跳跃上演,着实令人欲罢不能、大快朵颐。
“绢姐姐,请给我一份米饭。”
宗之嘴角蘸着咖喱汁,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立刻擦了干净。他将咖喱浇在得到的米饭上,煞有介事地对父母介绍:“看,这样的话,还可以品尝咖喱饭!热乎乎的米饭配咖喱也很棒,只比脆皮豆腐差一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哦。”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凉子在笑声中为丈夫盛了一碗酿豆腐,然后是儿子的,最后是自己的。
厚炸绢豆腐吸饱了汤汁颇有重量,塞得满满当当的馅料是混合着山药的肉,二者的香味已经充分彼此融合,完美融在了一起。同时炖的还有山药块与土豆块,不论哪一个在此刻都已经足够绵柔,品尝起来回味无穷。如果还嫌不够的话,炖菜的汤搭配生抽酱油味道醇厚,当真品尝起来是一碗接着一碗的绝佳美味。
绢代很喜欢看食客们用心品尝菜肴的模样,这也是她选择开食堂的另一个原因。她对是否成功做好某道菜并没有什么成就感,目标也并不是成为优秀的厨师,只是大家这样满足地品尝的神情,使得她偶尔也会腾升出一种隐秘的期望。
家,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今日菜谱:全豆宴
小菜:纳豆拌生山药泥、醋拌黄瓜豆腐
前菜:番茄冷豆腐(七夕特供)
主菜:咖喱脆皮豆腐
炖菜:酿豆腐
是老主顾兼朋友点的菜!因为是提前预定,所以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准备~今次的菜谱非常健康,用同样的食材做出这么多不同的料理,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觑呢!爽口的菜品与温暖的炖汤互补,给你的嘴巴和胃带来双重享受~特别推荐的是本店的招牌咖喱脆皮豆腐哦,是吃一口就忘不掉的味道!
你也快来“大众食堂千代”品尝一下吧~!
TBC
“喵呜——~”
送走了冬月一家后,绢代趁着没有顾客的空挡抓紧时间做清洁工作,听到这样软糯糯的叫声后,她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敞开的拉门前正端坐着一只猫咪。
“哎呀,是咪咪。”
绢代认得这只长毛猫,它是隔壁川崎咖啡店的“名誉店主”。一开始绢代不明白名誉店主是什么意思,后来得知差不多就是“川崎家的喵吉”这种定位。
“你是出来玩的吗?川崎先生呢?”
在咪咪面前蹲下的绢代有板有眼地和猫对话,并伸出手摸对方的下巴。没有哪只小猫咪抵抗得了这个,很快咪咪就伸着脖子仰起头,享受着绢代的爱抚。这团毛茸茸的小生物半闭着眼睛、喉咙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惬意地蹭着绢代的手,末了还不满足,干脆扭了个身直接躺在地上。
“真乖、真乖——厨房里还有鱼,等下我拿来给你吃哦!”
更没有人类能抵抗得了这个,绢代立刻双手齐上,一边继续摸咪咪的下巴,一边撸它的头顶。一人一猫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咪咪甚至仰面朝天,如同人那样平躺着,露出小肚皮。
绢代立刻伸手去摸,她以为这是咪咪示好的表示,对方也想让她爱抚更多的地方。哪料她刚碰到那里,咪咪竟突然翻脸,前爪勾住她的手、后脚紧接着施展了一套连环踢。
“呜……”
一个不留神咪咪就从她的面前逃开了。虽然猫咪没有用力,但绢代还是受到了打击。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店里,刚洗干净手准备继续干活的时候,川崎吉人来了。
“啊,饭田小姐,”男人简短地打了招呼就开门见山,“请问你有见到过咪咪吗?”
两个人大致交换了信息,了解到咪咪是逃出家的,而自己原本有机会可以直接“原地逮捕”的绢代看上去更加沮丧了。好在川崎吉人并没有责怪她,只是请求她如果有时间的话帮忙找猫。
“没问题,交给我吧!”绢代做出握拳的手势。两家店比邻而居,就算在商店街也算是相互往来较频繁那类,当大家都去上学店里只剩绢代的时候,她也会请求川崎帮忙换个灯泡、修理收音机什么的。
想着这个点应该没什么顾客了的绢代径直挂上“暂停营业”的小牌子——牌子是川崎先生送给她的,绢代虽然觉得这东西挂在咖啡店门上是挺好看,但多少和自家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她还是依旧很开心收下并进行使用。她又给幸二留下纸条大致说明情况,就出发与川崎分头寻找。
她路过每一家店都会进行询问,但烟花大会在即,商店街本就没留下多少人驻守,而剩下的人又大多表示没有见过或许到访过的咪咪。
向更可靠的人寻求帮助总是不会错的,当这个念头闪现在绢代的脑海里时,她就有了主意。小小的猫咪难找但大活人找起来可就方便多了,她恰好还知道对方正是今日晚间当勤。
那么,百坂警长会在哪儿呢?
百坂光身材高大,即便身处人群中也能被一眼就注意到。在看见他的瞬间绢代就感到了安心,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让她有这种信任的感觉,应该就只有这位警长先生了。绢代努力尝试尽快赶到百坂的身边,对方不出所料正沿着高野川河岸巡逻,眼下烟火大会即将正式开始,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饭田小姐。”
或许是警长的直觉,百坂光总是能觉察到谁需要帮助,并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对方身旁。现在他也是如此,正逆着人流来到绢代面前。
“来参加祭典吗?”
绢代摆了摆手,有些气喘吁吁地将被汗濡湿的散发别在耳后:“我是来找咪咪的,川崎先生家的猫咪走丢了。”
百坂闻言却笑了,他那张颇有棱角的脸立刻显得柔和起来:“你是说川崎咪咪店主吗?是的话那就已经找到了。”
“唉?”
“在西广场那边找到的,就在刚才。我看到川崎先生抱着咪咪回去的。”
将双手贴在胸前,绢代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找到了那我就回去了,否则我真的会睡不着觉的!”
百坂像是感到有趣,但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不经意道:“烟火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
“嘭——”
巨大的爆破声和欢呼声打断了对话,有人想要看得更真切开始自发向前,绢代在拥挤的人群中难以立足,百坂伸手将她拉了过来。
似乎只是顺势而为,绢代被百坂拉进了怀里。洗涤干净的警服透着男人的热量,仅仅是一瞬间,两个人就分开了。
“……现在就走吗?”
百坂补完了先前被打断的那句话,看向绢代。绢代扬起嘴角笑笑,这个笑容与她在食客、在幸二面前展露的都不一样。
“百坂警长今晚执勤吗?”
“是啊,忙到现在晚饭都还没吃,等会可能需要点些夜宵了。到时候或许千代还在营业?”
“嗯——营不营业呢——”绢代用食指点着面颊,微微偏着脑袋,难得显现出近乎少女的娇俏,“如果百坂警长说无论如何也想吃的话,我想应该是营业的吧!”
“拜托了,我无论如何都想吃。”
百坂双手合十,绢代被逗得发笑,紧接着下一秒她就被对方抗了起来,托在肩膀上。
绢代小声发出惊呼,随即意识到不妥后立刻掩住嘴。好在周围都吵吵闹闹,并且有更大声的烟花,大家都在忙着自己开心,并没有谁特别注意这里。
“再加上特别附赠最佳位置的观赏烟花一次,”百坂的手环在绢代腰上,好让对方稳稳当当坐在自己肩头,“这样足够了吗,绢代小姐?”
绢代最终还是没有看完烟花会,烟花而已,每年都差不多也没必要每次都看。况且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继续打扫食堂,比如趁着大家都去祭典澡堂空出来的时候,美美享受一下“包场”。她收拾干净出门的时候幸二和椎名还没有回来,等她洗完澡往回走的路上,远远就看到了自家食堂亮起的灯。
不知为何脚步反而放慢了下来,绢代看着距离那光亮愈来愈近的同时,意识到自己心中是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的。她要回家,有人在等着她。她打从心底感到欢喜,这盏灯比天空中的任何烟花都能使得她永远处于干瘪中的胸腔满盈起来。
“我回来了。”绢代满怀期待地拉开门,门上叮叮咚咚响起来,那里多了一串粉色的风铃。
“幸二怎么回来这么早?椎名呢?”
祭典还只是临近尾声,但绢代注意到幸二已经做好了炒面,看样子是回来有一些时间了。
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幸二抬头对绢代露齿而笑:“椎名还有点事情,我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就先回来了。”
绢代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含糊不清地“哦”了一声。
“在做……大阪烧?”绢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祭典上没吃饱吗?要不嫂子来给你做,好久都没做大阪烧了呢,感觉还挺怀念的。”
“啊,这个不是给我的。是刚才百坂警长过来,说下夜班后想吃夜宵,我闲着没事就说给他做一份。”
这可不是一份的量啊,不过想到百坂的食量,绢代也没有再说什么。
“真是辛苦百坂警长了,在这样的日子还要执勤,”绢代这么说着,偷偷观察幸二的表情,“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警长他们,我们才能好好享受祭典呢。”
“谁说不是呢。”幸二没有抬头,擦掉鼻尖的汗小声嘟囔。
“幸二已经很累了吧?祭典人那么多,光是从人群中经过就很不容易了。要不然做完饭你就去休息,我代替椎名去给百坂警长送夜宵吧。”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食堂内只是回荡着“滋滋”的声响。绢代微笑等待着,她观察着幸二,少年任何一个表情都逃脱不过她的眼睛。
“……好啊。”
幸二闷闷地说,但很快就仰起脸:“刚好我也有点困了,那就拜托绢姐了。真是的椎名这家伙,到底准备玩到几点啊!”
只是送夜宵而已,绢代并没有特意换下浴衣,仍然有些潮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她踩着木屐寻找百坂,木头磕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犹如这个还没有落雨的夏季,总是在氤氲着什么。
最终她在河岸边找到了商店街的警长先生。祭典已经全然结束,远处偶尔还有余兴盎然的人流连,角落里时不时传来虫鸣,天空不再被任何事物点亮,完全陷入了墨色的沉寂。
绢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来到百坂的身旁,然后坐下。两个人就这样彼此沉默地看着夜色中粼粼的水面,带着些许热度的风送来混合着火药味的潮湿气息。
“今晚吃什么?”警长先生突然问。
百坂转头,看到身侧的绢代半眯着眼睛在笑。她穿着深色的浴衣,那并不是适合她的颜色,但在这夜幕下竟也显出几分相称。
“那要看光君点了什么呢?”
绢代随手拢了拢碎发,百坂敏锐地注意到本该佩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踪影。
今日菜谱:大阪烧&炒冷面
祭典上必不可少的两大主食,因为场地限制制作起来也通常相对较便捷,不过在食堂内制作大可不用顾忌太多,把喜欢的食材统统加进去吧!美食于滚烫的平底锅内滋滋作响,像是预演即将在胃里跳起的盆舞,忘记昨天与明天,只是这一刻,与特殊的人一起分享吧!
你也快来“大众食堂千代”品尝一下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