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送走了冬月一家后,绢代趁着没有顾客的空挡抓紧时间做清洁工作,听到这样软糯糯的叫声后,她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敞开的拉门前正端坐着一只猫咪。
“哎呀,是咪咪。”
绢代认得这只长毛猫,它是隔壁川崎咖啡店的“名誉店主”。一开始绢代不明白名誉店主是什么意思,后来得知差不多就是“川崎家的喵吉”这种定位。
“你是出来玩的吗?川崎先生呢?”
在咪咪面前蹲下的绢代有板有眼地和猫对话,并伸出手摸对方的下巴。没有哪只小猫咪抵抗得了这个,很快咪咪就伸着脖子仰起头,享受着绢代的爱抚。这团毛茸茸的小生物半闭着眼睛、喉咙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惬意地蹭着绢代的手,末了还不满足,干脆扭了个身直接躺在地上。
“真乖、真乖——厨房里还有鱼,等下我拿来给你吃哦!”
更没有人类能抵抗得了这个,绢代立刻双手齐上,一边继续摸咪咪的下巴,一边撸它的头顶。一人一猫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咪咪甚至仰面朝天,如同人那样平躺着,露出小肚皮。
绢代立刻伸手去摸,她以为这是咪咪示好的表示,对方也想让她爱抚更多的地方。哪料她刚碰到那里,咪咪竟突然翻脸,前爪勾住她的手、后脚紧接着施展了一套连环踢。
“呜……”
一个不留神咪咪就从她的面前逃开了。虽然猫咪没有用力,但绢代还是受到了打击。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店里,刚洗干净手准备继续干活的时候,川崎吉人来了。
“啊,饭田小姐,”男人简短地打了招呼就开门见山,“请问你有见到过咪咪吗?”
两个人大致交换了信息,了解到咪咪是逃出家的,而自己原本有机会可以直接“原地逮捕”的绢代看上去更加沮丧了。好在川崎吉人并没有责怪她,只是请求她如果有时间的话帮忙找猫。
“没问题,交给我吧!”绢代做出握拳的手势。两家店比邻而居,就算在商店街也算是相互往来较频繁那类,当大家都去上学店里只剩绢代的时候,她也会请求川崎帮忙换个灯泡、修理收音机什么的。
想着这个点应该没什么顾客了的绢代径直挂上“暂停营业”的小牌子——牌子是川崎先生送给她的,绢代虽然觉得这东西挂在咖啡店门上是挺好看,但多少和自家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她还是依旧很开心收下并进行使用。她又给幸二留下纸条大致说明情况,就出发与川崎分头寻找。
她路过每一家店都会进行询问,但烟花大会在即,商店街本就没留下多少人驻守,而剩下的人又大多表示没有见过或许到访过的咪咪。
向更可靠的人寻求帮助总是不会错的,当这个念头闪现在绢代的脑海里时,她就有了主意。小小的猫咪难找但大活人找起来可就方便多了,她恰好还知道对方正是今日晚间当勤。
那么,百坂警长会在哪儿呢?
百坂光身材高大,即便身处人群中也能被一眼就注意到。在看见他的瞬间绢代就感到了安心,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让她有这种信任的感觉,应该就只有这位警长先生了。绢代努力尝试尽快赶到百坂的身边,对方不出所料正沿着高野川河岸巡逻,眼下烟火大会即将正式开始,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饭田小姐。”
或许是警长的直觉,百坂光总是能觉察到谁需要帮助,并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对方身旁。现在他也是如此,正逆着人流来到绢代面前。
“来参加祭典吗?”
绢代摆了摆手,有些气喘吁吁地将被汗濡湿的散发别在耳后:“我是来找咪咪的,川崎先生家的猫咪走丢了。”
百坂闻言却笑了,他那张颇有棱角的脸立刻显得柔和起来:“你是说川崎咪咪店主吗?是的话那就已经找到了。”
“唉?”
“在西广场那边找到的,就在刚才。我看到川崎先生抱着咪咪回去的。”
将双手贴在胸前,绢代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找到了那我就回去了,否则我真的会睡不着觉的!”
百坂像是感到有趣,但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不经意道:“烟火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
“嘭——”
巨大的爆破声和欢呼声打断了对话,有人想要看得更真切开始自发向前,绢代在拥挤的人群中难以立足,百坂伸手将她拉了过来。
似乎只是顺势而为,绢代被百坂拉进了怀里。洗涤干净的警服透着男人的热量,仅仅是一瞬间,两个人就分开了。
“……现在就走吗?”
百坂补完了先前被打断的那句话,看向绢代。绢代扬起嘴角笑笑,这个笑容与她在食客、在幸二面前展露的都不一样。
“百坂警长今晚执勤吗?”
“是啊,忙到现在晚饭都还没吃,等会可能需要点些夜宵了。到时候或许千代还在营业?”
“嗯——营不营业呢——”绢代用食指点着面颊,微微偏着脑袋,难得显现出近乎少女的娇俏,“如果百坂警长说无论如何也想吃的话,我想应该是营业的吧!”
“拜托了,我无论如何都想吃。”
百坂双手合十,绢代被逗得发笑,紧接着下一秒她就被对方抗了起来,托在肩膀上。
绢代小声发出惊呼,随即意识到不妥后立刻掩住嘴。好在周围都吵吵闹闹,并且有更大声的烟花,大家都在忙着自己开心,并没有谁特别注意这里。
“再加上特别附赠最佳位置的观赏烟花一次,”百坂的手环在绢代腰上,好让对方稳稳当当坐在自己肩头,“这样足够了吗,绢代小姐?”
绢代最终还是没有看完烟花会,烟花而已,每年都差不多也没必要每次都看。况且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继续打扫食堂,比如趁着大家都去祭典澡堂空出来的时候,美美享受一下“包场”。她收拾干净出门的时候幸二和椎名还没有回来,等她洗完澡往回走的路上,远远就看到了自家食堂亮起的灯。
不知为何脚步反而放慢了下来,绢代看着距离那光亮愈来愈近的同时,意识到自己心中是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的。她要回家,有人在等着她。她打从心底感到欢喜,这盏灯比天空中的任何烟花都能使得她永远处于干瘪中的胸腔满盈起来。
“我回来了。”绢代满怀期待地拉开门,门上叮叮咚咚响起来,那里多了一串粉色的风铃。
“幸二怎么回来这么早?椎名呢?”
祭典还只是临近尾声,但绢代注意到幸二已经做好了炒面,看样子是回来有一些时间了。
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幸二抬头对绢代露齿而笑:“椎名还有点事情,我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就先回来了。”
绢代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含糊不清地“哦”了一声。
“在做……大阪烧?”绢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祭典上没吃饱吗?要不嫂子来给你做,好久都没做大阪烧了呢,感觉还挺怀念的。”
“啊,这个不是给我的。是刚才百坂警长过来,说下夜班后想吃夜宵,我闲着没事就说给他做一份。”
这可不是一份的量啊,不过想到百坂的食量,绢代也没有再说什么。
“真是辛苦百坂警长了,在这样的日子还要执勤,”绢代这么说着,偷偷观察幸二的表情,“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警长他们,我们才能好好享受祭典呢。”
“谁说不是呢。”幸二没有抬头,擦掉鼻尖的汗小声嘟囔。
“幸二已经很累了吧?祭典人那么多,光是从人群中经过就很不容易了。要不然做完饭你就去休息,我代替椎名去给百坂警长送夜宵吧。”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食堂内只是回荡着“滋滋”的声响。绢代微笑等待着,她观察着幸二,少年任何一个表情都逃脱不过她的眼睛。
“……好啊。”
幸二闷闷地说,但很快就仰起脸:“刚好我也有点困了,那就拜托绢姐了。真是的椎名这家伙,到底准备玩到几点啊!”
只是送夜宵而已,绢代并没有特意换下浴衣,仍然有些潮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她踩着木屐寻找百坂,木头磕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犹如这个还没有落雨的夏季,总是在氤氲着什么。
最终她在河岸边找到了商店街的警长先生。祭典已经全然结束,远处偶尔还有余兴盎然的人流连,角落里时不时传来虫鸣,天空不再被任何事物点亮,完全陷入了墨色的沉寂。
绢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来到百坂的身旁,然后坐下。两个人就这样彼此沉默地看着夜色中粼粼的水面,带着些许热度的风送来混合着火药味的潮湿气息。
“今晚吃什么?”警长先生突然问。
百坂转头,看到身侧的绢代半眯着眼睛在笑。她穿着深色的浴衣,那并不是适合她的颜色,但在这夜幕下竟也显出几分相称。
“那要看光君点了什么呢?”
绢代随手拢了拢碎发,百坂敏锐地注意到本该佩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踪影。
今日菜谱:大阪烧&炒冷面
祭典上必不可少的两大主食,因为场地限制制作起来也通常相对较便捷,不过在食堂内制作大可不用顾忌太多,把喜欢的食材统统加进去吧!美食于滚烫的平底锅内滋滋作响,像是预演即将在胃里跳起的盆舞,忘记昨天与明天,只是这一刻,与特殊的人一起分享吧!
你也快来“大众食堂千代”品尝一下吧~!
TBC
*时间为现在时间轴再往前一年左右。
搬到京都、定居这条商业街是近一年前的事,绢代现在几乎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生活。虽然一个人经营食堂很累,但好在幸二是个好孩子,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办法把日子过好。这里的人们又普遍都很亲切,对她这样带着小孩的寡妇也多有照顾,让身为外地人的绢代完全感受不到排挤的情况,就连隔壁警局的警长百坂先生在得知她家的情况后,也会经常性给予帮助。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绢代喜欢过好日子,想要过更好的日子,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谁不想这样呢?她曾经千方百计从那样的生活中逃离出来,抓住了最可靠的希望,自以为从今往后都只会好下去,但意外总是会比幸福更先找到她。
不过没关系,她是不会放弃的。一个地方行不通了,那就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她先前就是这么做的,这一次也能做好。
现在是接近打烊的时间,绢代停下手中擦拭餐桌的活儿,看着在吧台后面认真准备次日中午餐食的幸二。少年放弃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也鲜少像同龄人那般好玩,只要有空就会抓紧时间赶回店里,因为他知道这家店、这个家只有绢代一个人是不行的。实际上幸二与绢代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个人已经是彼此世上仅剩的亲人了,绢代理所应当认为无论如何他们都应该相依为命。
幸二正在双手间反复扔接一团肉馅,好让它们变得更紧实。虽然一点也不像,但这孩子已经开始有几分他哥哥的影子了,男人就是要沉稳可靠才行。
你看,已经开始变好了,并且还会更好的。
“哎呀,好香的味道,”绢代绕到幸二身侧,边洗手边观察,“是准备做可乐饼吗?”
大众食堂千代的每日特供套餐基本不固定,通常是买到什么便宜的、新鲜的就做什么,当然也可以点菜就是了。
“是呀。”
幸二并没有抬头,他把捏好的肉饼放在盘子里,又从调好肉馅儿的盆里抓了一块揉捏。
“唔——这次放了洋葱碎呢。”
绢代偏着头,盯着幸二的脸,幸二感受到了目光,终于转过身与绢代对视。
“我在书上看到的新做法!想着应该不会难吃就试试了,绢姐要不要做第一个品尝的呀?”
“好呀,我很乐意。”
幸二嘿嘿笑着,露出牙齿。他用手臂蹭了一下微微冒汗的鼻尖,特意捏了一块相对小点的可乐饼,沾上面粉,在打好的鸡蛋液中过了两圈,撒上面包糠后随即下锅油炸。已经使用一整天的油锅不复清澈,但自家人吃也没谁会在意那么多,半粘稠的油很快就滋啪作响,幸二估摸着火候,在可乐饼完全变色后,就捞了出来。
“锵锵~幸二特制,绢姐特供可乐饼——”
金黄的可乐饼散发着热量,此刻耳朵却是慢了半拍,还停留着回味方才油炸时的声响。
“哇——!看起来真的好棒!”绢代双手合十,她用筷子轻轻点碰可乐饼,满意地看着掉下来的碎屑,然后轻微用力,筷子戳破了酥脆的外皮后,碰触到相对柔软的内里。
有白色的热气顺着这条小缝冒出、袅袅上升。绢代喜欢这样的时刻,日常的、新鲜的,特殊的。
她夹起一小块送入口中,用嘴向外呼着气,一边做出扇风的动作:“真、好吃!就是,有点、烫——”
幸二开怀笑了起来:“真是的,绢姐这种地方怎么比我还像个孩子——啊。”
注意到幸二的目光,绢代顺着向门口望去,只来得及瞥到那位女警的长发。
倒不用怀疑是什么可疑的人,警察的制服无论走到哪里都很显眼。只是这位女警光是今天就已经好几次这样“路过”食堂的门口了。
“你想去休息吗?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幸二有些犹豫,目光在绢代和门口之间逡巡,最后还是在后者的催促中摘下围裙。
“那,有什么事就叫我啊?”
“能有什么事,”绢代笑出了声,然后把盛着炸可乐饼的盘子与筷子递给幸二,“我可不能这么晚吃这个,你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帮我吃了吧?”
幸二这次没有多说什么,站在原地三下五除二吃掉了绢代的可乐饼,一抹嘴巴就快快乐乐上楼去了。
“那个——”
上原七琳一个激灵,好歹是没叫出声。她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恰巧看到趴在门框旁的绢代露出半颗脑袋。
“你想进来坐坐吗?”
受到这样直白的邀请,上原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和放弃。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视线在半空中飘忽不定,看天看路边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就是不敢与绢代直视。但不回答又绝对是无礼的,所以上原只是讷讷地说:“我、我……”
“……不愿意吗?”绢代小声地补充了句,可能是因为上原站在暗处的缘故,从她的角度看,绢代的眼睛波光粼粼。
“啊,要进。”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原已经坐在大众食堂千代里了。
然后她就开始如坐针毡,想着最好说些什么才不会显得那么失礼。来饭堂是该点饭的吧?之前她好几次都想进来,但最后还是鼓不起勇气,今天虽然好端端地坐在店里,但其实她还没做好准备,真没有。
“有什么想吃的吗?可以看看菜谱,在那边哦。”
顺着绢代的手指,上原僵硬地转动身体,看向那堵墙。她仔仔细细研究每一张纸上写着的平假名,如同升学考试那般严谨,可能是她盯得太用力,很快墙上的字就开始像蚊蝇般四散飞舞。
上原忍住悲鸣,让那声音卡在喉咙里。她已经很累了,原本实在是累得不想自己做饭,觉得来食堂会轻松点,但怎么感觉现在更累了……要不还是道个歉回家——
“咔嗒”,突兀的机械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嘈杂的电流声高高低低,原来是绢代正在调试吧台角落的收音机。不知为何,听着这样说是噪音也不为过的声响,上原莫名地冷静了下来。她奶奶家也有一台类似的收音机,只不过比这一台更古老、破旧,使用起来比这个杂音大多了。
「……山(やま)の畑(はたけ)の、桑(くわ)の実(み)を
小篭(こかご)に摘(つ)んだは、まぼろしか①」
平缓、柔和又带有几分苍凉的歌唱声传来,上原看过这部电影,她不怎么喜欢其描述的故事,但不妨碍她觉得这首歌好听。
“你知道吗,”绢代说,“田村高广先生好像是京都人呢!”
田村高广,上原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有些疑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的目光落在墙上贴着的海报,可惜那人的名字不是这个。
“我呀,是一年前才来到这里的,虽然不是京都人,但也觉得这里很好呢。”绢代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口音,不少本地人都以为她是从大城市来的,就连上原也这么认为。
听到这番话,上原潜意识放松了很多。她也是外地来的,初来乍到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对于异乡的全部都感到陌生与不习惯。
“千代……小姐是哪里人呢?”
绢代愣了一下,然后掩着嘴笑了起来:“你不是被招牌误导的第一个,毕竟那东西还挺贵的不是吗?有钱换那个还不如将就用着——我是饭田绢代,警长小姐呢?”
上原松了口气,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因为刚才的错误感到尴尬:“我叫上原七琳,今年刚分配到这里的。”
“哦——新上任的警长小姐?”
绢代放下一杯冰水的同时大胆地点了一下上原的鼻尖,冰凉濡湿的感觉停留在眼前的那块皮肤上,上原忘记纠正对方自己只是警员还不是警长。
“没想好吃什么的话,我来推荐好吗?”
上原点了点头,既然自己选不出,干脆将主动权出让。
“那么请稍等?”
上原又点了点头,她后知后觉感到这样有些不礼貌,紧跟着说了句:“那就拜托了。”
在绢代准备餐食时,上原无所事事,她本想看看对方在干什么,但又认为这样不合适,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广播上。她听着音乐,伴随着绢代忙碌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油锅在响,很快热量与香味就满盈上来。
上原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她合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晃动双腿,等待并期待着自己的那份夜宵。
“久等啦。”
金灿灿的巨大可乐饼摆在盘子的正中央,旁边是切成丝的卷心菜,腾着热气的米饭晶莹饱满,一切都完美极了。
在说完“我开动了”之后,上原就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酥脆的面衣在口中炸裂绽放,软糯清香的土豆泥混合着略有硬度的玉米粒,再加上柔软的洋葱碎,啊,等等,这是什么酸酸的?呃,嗯难道说、梅子酱……?
上原还是第一次品尝这种口味的可乐饼,她不敢确信地抬头看看绢代,又低头看看可乐饼流淌出的绛紫色夹心,再次抬头望向绢代。
“累的时候就想吃可乐饼,但是吃多了又会发腻,所以我就在想啊,加点别的馅料会不会好一点呢?”
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的绢代倚靠在吧台上,笑容温和又透出几分小小的狡黠:“嘘——这是最新产品,还没有人吃到过哦——除了小七琳。”
今日菜谱:梅子可乐饼。
今天的冠军是,无论怎样料理都很好吃的土豆!用土豆泥搭配手工剁碎的培根肉、玉米粒和洋葱碎,做好造型放入锅里油炸就可以得到的无上美味,无疑就是可乐饼了~在这之前悄悄加入的梅子酱可以全面提升味道的层次感,心血来潮的话请务必试一试!记得洋葱要先炒到透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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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955年木下惠介执导版,电影《野菊之墓》插入曲《红蜻蜓》。
TBC
——算错时间了呢。
饭田绢代怀里抱着、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是难得的店休日,她借这个机会将家里冬季的床单被罩拿到洗衣店清洗,不仅忙里偷闲在店里坐了会,还得到了一杯上好的煎茶。洗衣店的名字是洋气的英文,绢代不知道发音,好在商店街的不少人都直接叫它“英文洗衣店”,绢代也就跟着这么叫。店主纪野梅子有些年纪,但整体还算年轻,她和绢代同样都是外地来的,还会毫无吝啬地传授清洁小技巧,这很容易就让绢代产生一种亲近感。
在没有油烟味、窗明几净的大房子里享受热茶,随便聊着感兴趣的话题,本应该是一个完美的午后,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太沉的话——
所以,是算错了百坂君的排班了吗?如果他执勤的话,这个点也差不多能遇见了。百坂警官是个热心肠,他见不得别人有什么麻烦而自己不施以援手,绢代每次在受到帮助后都会在当天晚上请对方喝一杯,街坊邻里间的,本来就是如此嘛。
那么趁下次见面问一下吧,随口的事情,倒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绢代颠了一下怀里的被罩调整位置,随即看到一名穿着白衬衣、戴着眼镜的男性正徘徊在自家店的门口。那人的侧影有些眼熟,绢代晃了晃神,快步迎了上去。
“那个……”
男性闻声转过身子,在看清对方的面相后,绢代的心重新落了回去。她又调整了下手中的重物,将原本打算说的“今天暂停营业”咽进肚子,扬起笑容:“想要吃点什么吗?”
“呃……”男性下意识错开了视线,“只是恰好路……”
“咕噜——”
肚子发出这样的声音,成功止住了男性的话头。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拘谨、羞涩,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绢代的面前逃走似的。
“哎呀!”
绢代发出小声的惊呼,年轻人眼疾手快,成功制止了一场“惨祸”。现在他手里拽着差点掉在地上的被罩,绢代压着剩下的部分,两个人一时间形成了类似拉扯的场面。
“不好意思,我这人总是慌里慌张的。谢谢你啊,要不然我就白洗了。”
绢代偏偏脑袋,笑容温和:“不嫌弃的话,就让我请你吧。这里是我家的店,我姑且也算是……嗯,厨师?”
“就当是作为帮助我的报答好了。”
略微松开胳膊,那被罩就彻底掉在了男性的手上。
剑城龙之介有些窘迫,他僵硬地坐在凳子上,趁着绢代收拾的时候打量着食堂。他看到墙上贴着的菜单时胃部猛地收缩了下,说实话这里的价格绝对公道,只是他真的没有多少生活费了。
“没什么特别的,基本是家庭料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绢代问,她已经站在了吧台后面,正在穿围裙。
“吃什么都可以的,”剑城快速摆着手,“我不挑的真的!有什么我吃什么!”
绢代掩着嘴笑了。
“虽然我这么说,但实际上今天店休——”她赶在剑城张口之前快速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随便用现有的材料做一点?”
剑城忙不迭地点头:“已经很感谢了!”
“剑城君是大学生吗?”
锅里不知道煮着什么,正散发着对于剑城而言无以伦比的香味,他不被觉察地抽着鼻子嗅了嗅,猜应该是咖喱。
“是的,我读熊元大学。虽然第一次来贵店,不过经常会在附近打些零工,并不是奇怪的人!”剑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加了这么一句,说完他就感到后悔,现在开始不奇怪也变奇怪了。
好在绢代并没有在意,她看上去更关心滋滋作响的煎锅:“我家还有一个弟弟,正在上高中。他也是个好孩子呐,一边上学一边帮我维持这个店。”
剑城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问出“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这样的话,他看绢代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尊敬,就在刚才她也是一个人拿着那么多东西回到了这里。
“请吧,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绢代将碗放在桌子上,深色的高汤里浮着麦色的面条,上面一半摆着黄瓜条、胡萝卜丁与青椒块,另一半卧着两片肉和一枚煎蛋。食物的热量与香气永远令人感到愉快,剑城双手合十刚想开口,就被突然发出“啊”声的绢代打断。
“稍等、稍等,可不能忘了这个哟。”
她转过身,在那口已经炖到“咕嘟嘟”作响的锅里舀了一勺,浇在面上。
“千代食堂的咖喱,吃过一口就忘不掉!我们店的特色就是,咖喱配万物,天妇罗同样!”
剑城多少从单手叉腰、挥舞着铁勺的绢代身上看出了几分得意,他立即就被感染,开始愈发期待起来。
“感谢招待——我开动了。”
今日菜谱:热剩饭。
只是将中午吃剩的食材凑在一起,手头有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是简单上手的饭。但咖喱毕竟是咖喱,平平无奇的饭一勺浇上去就被赋予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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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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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啪!
七夕夏夜九点的天空被烟火准时照亮。
河滩边上原本嬉闹的人群里来看烟火的人纷纷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菊花、星星各种样式的明亮火花以夜幕为画布,热闹地绽放着光亮。
此时应该无人值守的神社的天空也被照亮,只要仰头,就能在鸟居下看到绚烂的烟火。也没有人群或是其他什么遮挡。这里可以是烟火大会秘密的最佳观赏点之一。
最大的不同,也许只有,太过于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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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梳妆镜前摘下眼镜,叶津田香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在镜子里,摘下眼镜的自己用一种平静的目光审视镜子外的自己,明明是自己的目光却让香药觉得有种没由来的心悸。她把那副平光镜戴了回去,把镜子镜面朝下按在了桌子上,连着那张签文一起。
相遇是夏冬多吉事。
香药的思绪稍稍飞远了一些,现在就是夏天。她也不知道早先在神社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一位,也许只是记忆里的颜色刚好和小缘小姐对上了吧。不然香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并没有多少交集却会第一时间想起那个人的笑容,以及……
“香药。”叶津田一拿着一本漫画走上阁楼唤了她一声。
“一爷?……今天不是已经营业结束了么?华乃香和岬都回去了吧。”香药右手快速的把耳侧的碎发梳到耳后,“我还想今天偷个懒休息一下的来着。”
“今年也不打算去?八束今天都有安排了。”
“唔……什么?”
叶津田一抬起手腕晃了晃,小老头眉眼弯弯,也不说话。
香药顺着他的目光向下一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手腕。那根漂亮的石头手链此刻正戴在她的左手腕上,灯光下显得亮闪闪的。
“不是的。都花钱买了不戴白不戴嘛。”
“不如去吧?我看你这心思都飘走了。孙女儿大咯,小老头儿管不到咯。”说着盘腿坐到了香药的身边,摊开了手里的漫画书。封面上的名字正是《空你几哇先生》。
“一爷!那是我的漫画!”香药伸手去抢被叶津田一避开,还被小老头拍了手背。
“怎么漫画也看不得咯。”
“一爷——”香药坐回去叹了口气,“别点我啦,都这会儿了。就算是有什么想法,浴衣什么的也没准备,我……”
“那把你菖蒲奶奶的浴衣借给你吧。”小老头放下了漫画书,又笼起了手,“还是差不多新的呐。今年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烟火大会了,不要错过什么才好。”
香药沉默了。她很擅长这样的沉默。垂下眼眸什么都没有说,她给了小老头一个拥抱,用很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那件浴衣也许是菖蒲奶奶的,也许不是。香药从没见奶奶穿过。布料几乎是崭新的,橙色上缀着大朵的白色花菖蒲图案,配豆绿色的半幅带。太久不穿浴衣,香药花了一点时间才把衣服穿戴妥帖。她站起来缓缓转身,查看是否合身。浴衣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白色的菖蒲花丛中少女亭亭而立。
“我看挺合适的。”小老头笑眯眯地又拿起了那本漫画,“还来得及,去麻生那儿梳个头捯饬捯饬。你奶奶以前也喜欢去那儿,还总说小姑娘就要漂漂亮亮的。好了去吧,小老头就不赶这时髦咯。”说吧挥手赶了赶孙女,目光又落回了那本漫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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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请问有人在……啊。”叶津田香药推开隔壁新开的书屋的店门,小心地张望了一下,才看到柜台后似乎正在休息的男人,此时像是被她喊醒了,站起身走了过来。
香药吞了口唾沫,见对方走来,她的语速变得有些快,一口气把客套的台词全倒了出来。“你好,我是隔壁租书店的叶津田香药。抱歉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贵书屋开张,略备了一份薄礼,可以的话还老板请收下?”
男人比香药还要高不少,眼下深深的黑眼圈让他的眉眼显得更细长,连带看人都有一种……香药说不上来,和街上熟悉的街坊不太一样,像是漫不经心又有一点审视他人的意味。
“叶津田小姐,承蒙你多费心了。鄙姓桧山,我比较喜欢安静,新店开业那一套太吵了没有必要。你们没有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不管怎么说礼数是要尽的。桧山先生,还请收下。”香药把精致的木质食盒递到桧山面前,食盒上还有一个信封,信封上印着初书屋的标记,一个有花菖蒲簇拥的初字。
“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叶津田小姐了。”
香药看着桧山接过那个食盒,礼节性地冲着自己微笑。
男人的嘴角两边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不笑的时候也有好像酒窝。而他笑起来的时候,香药只觉得眼前有红宝石一样的光轻轻晃了一下,闪得她不得不眨眼错开视线,又想再看仔细一些。直到缺氧的大脑迫使身体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香药才缓过神,匆匆告辞。
——————
“抱歉,我个人对烟火并没有什么兴趣。”桧山修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如是说道,“叶津田小姐还是换个人邀请比较合适。”
“是……我唐突了。”香药的手紧紧攥着胸前腰带的布料,那张喵吉签被她叠好放在里面,此刻正隔着布料硬邦邦地扎着手心。她摇摇头微微垂下眼,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笑起来,“这个时候才突然跑过来提起这个,”她顿了顿,又抬头重新对上错开的视线,“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打扰桧山先生了。”
“有年轻女孩子邀请我,本该是我的荣幸。可惜了。”
“……”本来在肚子里滚过的词句突然一个字也用不上,香药抿了抿嘴唇觉得脸上的肌肉因为笑容,开始有点发酸。
香药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嘴里挤出“七夕快乐。”这几个字的。也不记得到底说了什么才转身离开的。
只是离开兔屋店门的时候,胸口那种心悸的感觉又快把她淹没,弯起的嘴角也在迈开腿走向神社的时候又抿回了一条线。
她早就想过会被拒绝了。
怎么会没想过呢?
但是香药突然不理解,她不理解为什么胸口好像还是堵着什么。
坐在参道最上级的台阶上,抱着膝盖,香药嘴角慢慢地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神社的安静让她可以一个人独享天空的绚烂。她抬头看烟火越过头顶的鸟居绽开花朵,映在眼镜上明明暗暗,红绿黄蓝。
咻——啪!
又一朵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噼啪声随着逐渐消失的火花光点响起又落下。
“要相信哦。”
缘梦之星是这样说的。只要相信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要相信……
香药可以闻到夏夜里神社树林里的青绿又充满水汽的味道,白天香火残留的沉香味,和远方烟火残留的仿若黄连的火药苦味。
“我要相信什么呢?”声音被烟火盖住,连香药自己都听不清。
要相信藏在腰带里的签文,还是手腕上的珠串,又或者是漫天的烟火?
夜灯吹过,直到脸颊上的凉意提醒,香药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仰头看着烟火,却是满脸泪痕。幸好没去河滩边上,那里人多一定会被看到自己丢人的样子。香药抹了一把脸,把头埋进臂弯里,耳边是烟火声不断,她却觉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七夕,总是一个人过的七夕……
一记格外尖锐的破空声刺破夜幕,香药抬头,是一只巨大的喵吉烟火。
是烟火大会的压轴。
巨大的睿智紫色猫咪照亮了夜空,香药看着流星一样的紫色烟火慢慢燃尽,化成细碎的金红色火星。
没由来地,她觉得记忆里的那点红色突然变得明艳起来,烟火一样在脑袋里噼里啪啦地爆炸。
她突然知道为什么有东西堵在自己的心口。
签文说,要不吝啬感谢的话语。
而真诚地感谢他人,是一种坦率。
叶津田香药不是需要帮助,但她有话要说,她有需要她坦率的东西。
七夕的夜晚还没有结束,一切也许都来得及。
香药提起浴衣的下摆,干脆脱掉了不方便的木屐提在手里,赤足跃下参道的台阶。石板铺就的台阶即使在夏日里也有一丝凉意,她却毫不在意,只留下一道轻快的身影。背后的天空还有零星几支烟花炸开,隐约照亮少女前路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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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桧山先生……”香药敲开了兔屋的门,一路小跑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精致可爱的发髻也因此有些松脱开,散出几缕零散的发丝。
“叶津田小姐?”
“我……”香药摘下自己的眼镜,喉咙里干涩的感觉让她说话听起来还有些哑。
金橙色的眸子没有遮挡地直视面前的男人,香药笑起来。
“我喜欢桧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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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功的!!结尾是留白!!这是艺术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