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号豪华游轮正平稳地在小岛附近海域航行着。元素使和人类们踏着兴奋的脚步穿梭其中,偶尔手上抓满食物互相打打闹闹,仿佛在进行一场愉快的休学旅行。我不自觉地叹气,一个人站在甲板上,静静感受海风的吹拂。
“好久没这么惬意过了,对吧幽子?”
我自言自语着,对着此处不存在的女孩说道。身后的学生们熙熙攘攘,一瞬间,自己突然空虚起来。
从研究所来到学院也有一阵子了,我却一直和洛基十夜他们泡在一起。 我摆弄着胸前的通讯徽章, 之前身为一个医生的我竟活生生被洛基逼成了「科学家」,不就是在研究所自己做了点武器嘛……洛基那家伙竟然这么拘泥于高端杀戮……
我对着不在船上的搭档一阵抱怨。靠在栏杆上,我不知自己究竟如何是好——上船时和队友走散了,学院里的新生又几乎都不认识。他们现在都抱成团,我硬去搭讪就显得有些图谋不轨。
“唉。”我第二次叹气,索性数起旗杆上的海鸥来。
“啊,医生!”有人跑到我面前,招了招手,“ 愁眉苦脸的,怎么了? ”
“塞因!好久不见!”见到老故人,先前的愁绪一扫而尽,我甚至有种冲上去握住对方手的冲动。
“真的是好久不见,上次见面也是在船上呢。”塞因伸出左手,和我用力地握了握。
“见到你就突然怀念起研究所的日子了……”我突然欣慰起来,“……尽管是地狱。”
“同甘共苦下地狱的朋友才是宝贵的朋友。”塞因环顾四周,发现我只是一个人,似乎理解了我的处境,没有再多问什么。
“不愧是元素学院的第一诗人,尽管没见到面我也听了你的名——对了,还有林檎这个竞争对手来着。”
“林檎也来了,一起去见见吗?”塞因指了指船舱,邀请我一起进去。
我跟在塞因后面,第一次踏进这个豪华的船舱。能有这样的邮轮,想必鸽派也是有不得了的后台支撑着。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我不停地跟塞因感叹——几年的时光都留在了研究所和学院中,我很久没有去外面看过了。
“大家玩的好开心啊……”我看着笑容满面的年轻的元素使们,说道。
“是啊,明明战争可能会一触即发。不过大家都是有实力的,也不必那么担心了。”塞因来到咖啡厅前,推门走了进去。“林檎,医生也来了!”
咖啡厅内,包括林檎在内的四个人正坐在靠窗的长桌边。桌上摆了很多茶点和饼干,好像是在开茶会的样子。
“哇林檎!好久不见!还有塞西莉亚?!大家都在这里嘛!”看到更多熟悉的面孔,我难掩激动的心情。
“好久不见,一树先生。”塞西莉亚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行礼。看到对方如此彬彬有礼,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回礼,但动作似乎十分笨拙,惹得林檎笑了起来。
“小森你不知道那是欧洲文化中女士专用的礼节吗?”林檎把手放在口前掩着笑意,“这么有趣的见面礼,谢啦。”
“饶了我吧林檎……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尴尬,但又十分好奇林檎是怎么知道“小森”这个称呼的——除了幽子之外,也只有洛基队的大家这样叫我了。
“在学院里和幽子一起玩时她告诉我的。幽子还给我讲了好多小森的事,比如和幽子一起洗澡啊,和幽子一起睡啊……”
“等、等下林檎!”我刚拿起茶杯,却被林檎的话吓得差点脱了手,“这些就不要说出来了!不知道的人会多想的……”
“医生(一树先生),你对幽子做了什么?”果不其然,塞因和塞西莉亚异口同声道,那鄙夷的神情仿佛昭示他们下一秒就要拨通报警电话。
“我是幽子的监护人好不好!通俗点说不就是既当爹又当妈的……”被莫名其妙的误会了,我很是无奈,便在茶水上发泄起来将它一口喝尽。
“哦?你就不想当夫君之类的吗?”林檎不想放过我的弱点,继续追问道。
“才……才……”我竟不知道如何反驳是好,无论说什么横竖我都不占理。我目光一亮,落在生面孔身上,仿佛突然找到救命稻草。“……说起来,还没有介绍过新面孔呢!”
“嗯?是在说我吗?”笑的很开蓝发男孩说道,手上一直在摆弄茶叶,“我叫希特罗,学院新生,也是林檎的老朋友。”
“希特罗,你干什么接了他特意转移的话题啊?”林檎嘟着嘴,仿佛好玩的事情从手边跑掉了。“虽然是个迟钝的家伙,但泡的茶很好喝喔。”
我回想起刚才的茶的确香气沁人,喝着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但很让人回味,总之有种让人上瘾的感觉。我有些敬佩起那个看上去懒洋洋的少年。“你好,我是青崎一树。是监护人没错的,我已经二十岁了。”
“诶?二十岁?”希特罗惊讶道,顺手帮我添上了茶。
“元素能力的关系所以看上去比较年轻啦……”我灌了一大口茶,“说起来,希特罗你是怎么泡的耶,茶的味道超赞!”
“嗯……”希特罗拄着手,认真想了想,“普通的茶叶……加上辣椒……”
“……辣椒?!”意想不到的材料差点让我呛到,但茶水柔和的味道着实无法让我相信它是辣椒泡成的。
“用什么东西都能泡出好茶就是希特罗的能力啦。”林檎解释道,“说起来,那位小姐是什么时候坐到这里的?”
长桌的角落里,坐着一位研究员打扮的女士,静静品着茶。
“诶我还以为是和你们一起的……”我们面面相觑,犹豫要不要和对方搭话。
塞西莉亚起身,从希特罗手中接过茶壶,优雅地走到女士面前给她添了水,随后行了可以说是学院中最标准的礼节。
“女士,下午好。”塞西莉亚说,“感谢贵组织给我们提供了这么豪华的邮轮。”
“不……一切都是为了赎罪……”研究员双手合十,说着匪夷所思的话语。
“唔……您是鸽派的人类啊,”塞因向对方点头致意,“您好。”
“吶姐姐,茶好喝吗!”希特罗站起来愉快地招招手,却被林檎拉了下去。
“……”研究员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看希特罗,微微笑着,“嗯。谢谢。”
“请问……”既然遇到了鸽派的研究员,空手而归的话洛基那家伙恐怕又要胡闹了。上次他私自跑出学院,和元素猎人打了一架,据他所说人类研发了很多对元素武器,我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情报。
“我叫琳波,”研究员放下茶杯,把位置换到我们旁边。“既然是来谈判的,有什么问题,大家问就好。”
“那么先谢谢您。”我起身礼貌性地鞠了一躬。“首先……关于对元素科技的问题……”
“你想问什么?元素的辐射屏蔽还是抑制力场?前者这艘邮轮上就有,而后者是鹰派使用的武器之一。”
“鹰派就是元素猎人组成的组织吗?”塞西莉亚想起了什么,问道。
“没错。”琳波小姐点头。
“那么我听说他们现在正在肃清复仇者,是这样吗?”塞西莉亚接着说。
琳波小姐敬佩地看着塞西莉亚,仿佛在说身为元素使竟然这么清楚人类的事情。“他们现在正在不远的某个小岛上。”
我心里一颤,之前和洛基联系过,他和白组的一些成员好像也在不远处的小岛上——但愿他们不要碰上再打起来。我祈祷着。
“琳波小姐,”塞西莉亚的表情更加严肃,“您听说过「玛利亚」这个名字吗?”
“玛利亚……”琳波小姐下意识地皱眉,塞西莉亚突然提出的名字也让我心脏停了半拍。“记录在案的复仇者。”琳波小姐斩钉截铁的声音给我们下了绝望的审判。
“砰”地一声轻响,塞西莉亚手中的被子砸在了桌子上。她闭着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玛利亚?!怎么会?!”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无法接受,我呆呆地望着琳波小姐,希望她能改口说一句“我搞错了”。
“对不起,夏洛特在召集我们。”或许感受到气氛的压抑,琳波小姐只是默默地摆好茶具离开了。“愿神祝福你们。”她殷切祝愿道。
“塞西莉亚……”林檎担心地拍拍她,“没事吧……”
塞西莉亚摇摇头,依然说不出话。 曾经的伙伴变成了敌人, 一旁的塞因也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不知道玛利亚有何打算,但我想无论是自己还是幽子,都无法放下那位从小就在一起的朋友。复仇者学院和人类两面都腹背受敌,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黑组的我……应该做些什么吧。除了宣扬和平之外,有必要的话,我也会和洛基一起讨伐元素猎人——为了玛利亚。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打起精神来吧!”希特罗把大家的茶杯都倒得满满的,顺手擦干净塞西莉亚刚才摔出茶水的杯子,有意拖着长腔。“朋友有难的话,我们出手相助就好了——”
林檎复杂地盯着她的友人,最后还是和他一起笑了。“笨蛋希特罗……”
“嗯,说的也是。”塞西莉亚豁然开朗般地笑着说,“这样才有我们登场的机会嘛。”
“谢啦,希特罗。”塞因也被慵懒地说着激励话语的希特罗逗笑。
“嗯?”希特罗还是一副不知到底有没有反应过来的表情,“啊——该去吃午饭了——”
“刚开完茶会就去吃午饭吗?”
“到点了呀。”
“拿你没办法……走吧。”
大家推推搡搡地,尽管担心友人,也下定决心向前迈进,继续着诺亚号和平的旅程——
——所以幽子,就不用太担心我们了喔!在学院玩的开心!
“我靠,这是什么鬼地方。”
无论甩上多少下,手机的信号栏依然无情地显示一个叉,我忍不住骂道。本来上岛时就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结果现在又联系不上先来到这的松鼠,我有些烦躁起来。一开始就遇上猫山不说,后来又不知从哪窜出了犬神和爱思——一个不知道何时会在背后捅别人一刀的暗杀者和自称“老朽”的奇怪女孩子。
鹰组的确充斥着各种可以称得上「异形」的人类,那些人发起飙来危险系数并不比复仇者低多少。稍微心疼了一下再正常不过的自己,我从口袋里摸出一罐可乐——欧洲的细长罐包装放在口袋里蛮方便的。我单手扣着拉环,一边走,一边用右手尝试着所有青年都梦想做到的那个动作——
“啪。”我拉开拉环的同时,手指间打了滑,整个易拉罐顺着抛物线滑了出去。我痛心地看着来不及追上的可乐,祈祷它能直立着落地——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也没可能再买到汽水,我叹气,没把握还是不要模仿单手开拉环这种东西比较好。
要不要现在喝掉带的第二罐?我最终释然,考虑着向前迈了一步,前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挥动长枪一下子将快要落地的可乐挑回来。我看着快要飞到自己脸上的可乐,索性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一把抓过去。易拉罐猛地砸到我的手中,粘糊糊的液体却窜出来盖了半张脸。
“真是的,我该谢谢你还是洒你剩下半罐可乐比较好啊,布伦小姐?”我随手撕了几片叶子抹掉还在像汗珠一样流淌的液体,打着没诚意地招呼说道。
“我妻真二。”布伦收起长枪,淡淡地说。
“对,是我。”
“……”布伦静静端详许久,“和洛基有过一战的男人。”
“啊?”对方莫名其妙的评价让我摸不到头脑,“洛基?……哦哦那个人民币网游玩家一般的元素使啊——”我顿了顿,笑笑说:“布伦虽然是个美人儿但是洛基更漂亮……呢……?!”
话未说完,刀光剑影在我面前划过一条弧线,伴随着小金属物件落地的轻响。我看了看手上被削掉顶部的易拉罐,不禁冒了冷汗——余下的部分刚好与汽水高度齐平。
“下一次就是你了。还有,不要叫我布伦。”对方敏捷地将方才梗指我脖颈的长枪向下划,绕过一圈后利落收束起来。
“好好好,希尔德。”我无奈地举起双手表示屈服。布伦却非常不满于我轻浮的态度,再次挑起长枪,直冲左脸。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同时,左侧也变得轻飘飘的,大概头发也被削掉了几绺。
“啧……这一点和洛基一样讨厌。”布伦摆着可怕的脸,说道。
“你何必呢……布……艾斯帕德?”我一气喝尽手中只剩一半罐子的可乐,努力把心悸压下去。
“你和猫山,竟然私自和洛基战斗,吾王不可忍。”
“我哪知道买个游戏也能遇到元素使同好啊?”就算如此,难道还要打电话通知她我们开战了你快点过来?说起来布伦之前连手机号都不肯告诉我——除了她之外我唯一没有拿到联系方式的也只有苏我了。“说起来,你这么关注洛基,那么对他喜欢玩的游戏感兴趣嘛?”
听到洛基的事,布伦眼前一亮,“游戏?”
“嗯~我可以借你玩~而且洛基喜欢用的角色和战斗方法我也知道,这可是实战很好的借鉴啊——他那个方法,是有弱点的——”我顺着布伦的兴趣点说下去,“回去就借你怎么样?作为交换……就叫布伦吧,艾斯帕德好长。”
“你跟那个家伙还真是……”布伦盯着我,仿佛定下了某种之后的杀意。她突然警惕地看着四周,说道:“要来了。”
“嘭——”树林的寂静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划破。循声望去,不知何时来到我们后方的松茸正举枪对着不远处的树冠。树枝微微摇动之后,跳出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偷窥狂猫山。
“哎呀,竟然被发现了。”猫山整了整快要脱落的兜帽,一点都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喂猫山?!你怎么又跟着我?!”我近乎指着对方的鼻子喊道。
“谁跟着你了别这么自恋好不好,我跟的是艾斯帕德。”
“……”布伦抬眼看了看猫山,“我很早就发现你了,但是你没有战斗的价值。”
“切,我还以为是猎物。”松茸收回双枪,十分扫兴。
“你们这样说以为我会伤心吗?呵,我才不会。”猫山双手抱臂,昂首辩解着。
“傻吗你。”
“你好意思说我?”猫山满脸鄙夷,“每次被跟踪还毫无自觉的全鹰组也就只有你了。”
“谁跟你们一样一个个都是暴力输出机器啊?老子是军师类型的角色好不好!”既然对方挑衅,我就毫不顾忌地反口咬道。
“怎么?你看不起暴力输出吗?”松茸两步走上前,抓住我的衣领。
“喂等……”
“快躲开——!”猫山大喊一声,随后和布伦同时跑开。远远地,后背传来一股炽热,仿佛要将一切都灼烧。松茸立刻把我甩到远远的树丛中,而他自己却被巨大的物体遮蔽了身影。
“松茸?!!”猛地落在树丛里,我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爬起来。一辆巨大的卡车砸在了我们刚在所在的地方,车厢缝中钻出刺眼的强光,随后巨大的爆炸声迸发,视野一瞬间被橘红色所占据,伴随着高温的冲击波如波浪般袭来,我被逼得匍匐下去。
待余波平息,我爬出树丛,数张扑克牌迎面飞来,我下意识拿起还没来得及出鞘的兜割,把它们打飞出去。那些扑克牌改变路线后,在空中炸裂。我后退几步,躲开那些热浪,同时寻找那些炸弹扑克的来源。
火海中,松茸气喘吁吁地站立着,似乎最后躲开了卡车,索性只受了些轻伤。而他的对面,手指间插满扑克的颓废男人游刃有余。
——敌人出现了。我想起之前博士给我们看过的资料——男人是复仇者,【爆】元素使,可以随时制造炸弹。
松茸兴奋地笑着,用手背抹去脸颊的血迹,拔出双枪冲向男人。同时,布伦也从树上跳下,长枪直砍敌人。平时并没有什么感情交集的二人这时竟配合得十分默契,松茸远远地打爆那些扑克,为布伦开路,而此时布伦冲上前将男人步步紧逼。男人一边后退,一边不断地从口袋里掏出更多的扑克。
“喂猫山,你要睡大觉么?”我一脚踹向旁边的大树,示意那个不打算追打复仇者的混蛋滚下来。
“啧……”猫山不爽,但还是跳下大树,落到满是扑克的地面上。在猫山踩到扑克的一刹那,脚下传来鞭炮一般的爆响——现在那些扑克似乎变成了地雷。靠着迅速的反应力,猫山迅速借助长枪的支撑跳起来,避开了多米诺骨效应的连环爆炸。
“现在怎么办?我们根本没法追上他们。”猫山和我一起跳进路边的树丛,问道。
前方狭窄的道路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扑克炸弹,丝毫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而不远处是一座废弃建筑,附近没有树木,走树干这条路也行不通。现在松茸和布伦将男人逼入了那座赌场,我们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想办法啊,人活着还能把自己憋死?”我不经意间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之前带来的另一罐可乐。“往后退一下,这个方法或许行得通。”
我打开那罐可乐,向前沿着一条竖直的线将它洒到扑克牌上。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出现,我小心翼翼地用兜割戳了戳湿掉的纸牌,它似乎已经失去了炸弹这个特性。
“没想到弱点竟然是水……谁让他用纸牌呢,看他的样子也是个没救的赌徒。”猫山大摇大摆地踩在安全扑克上,“……鞋底好黏,就没有纯净水么?”
“不愿走你就去踩炸弹开路吧。”我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竟然还挑剔,或者说还针对我嘲讽,不愧是猫山。
靠着三分之二罐的可乐,我们终于安全到达赌场门前。赌场大门紧闭着,我和猫山对视了一下,做好迎接机关的准备,一同推开大门。缝隙越变越大的同时,规整排列的纸牌也蓄势待发,仿佛下起剑雨,誓死埋葬杀气重重的入侵者。我立刻按照纸牌排列的阵型倒着可乐,那些棕色液体在潜意识的慢镜头中好似绘出图案,颇像祭典时玩弄的手持烟花。
“解决。”确认没有威胁后,我长抒一口气。猫山率先开路,握紧长枪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啧……漏网之鱼。”说罢,猫山便对着旋转飞来的一张扑克砍了下去。纸牌裂成两半的同时,映射出红光,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和猫山就被强大的冲击力抵到墙上。
“这也太狠了。”猫山愤愤地说。
“别砍它,只管打飞。”我摸着撞得生疼的后脑,把可乐罐插在猫山长枪的尖上。猫山对这奇妙的组合十分无奈,为了战斗,值得忍气吞声一阵子。
尽管这个林中赌场已经废弃,里面的设施依然齐全。老虎机和彩票机似乎还能用,骰子之类的赌博常用品整齐摆放着。有到大厅的尽头,连接走廊的深处传来打斗和不断爆炸的声音。
“他们没有开元素抑制力场吗?”猫山和我一起跑着,想尽快与松茸他们汇合。
“我想在爆身上这玩意没多大用处。”我回答,“爆并不是瞬发型的能力,只要他早早准备好炸弹,我们是抑制不了他的。”
“啧……”猫山摇摇头,似乎对这个难缠的元素使格外厌恶——他已经两次吃了炸弹的亏了。
顷刻后,我们总算见到了松茸和布伦。他们正和爆打得如火如荼。在这间一百平左右的棋牌室中,桌子上,墙角上,到处都堆着纸牌,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炸弹。爆一边躲闪着他们的攻击,一边尽力跑到桌子或墙角边,抓起纸牌炸弹攻击松茸和布伦。两人依旧是行如流水的合作模式,松茸抢先解决那些炸弹,布伦从高处跳起挥舞长枪猛地砍下——爆迅速滚到一旁,避开布伦的攻击,左臂却中了松茸的子弹。布伦的长枪落空,将墙角的一堆纸牌砍成两半。
“快闪开!”有了前车之鉴,我和猫山大喊道。布伦和松茸迟疑一下,还是离开爆的身边,与我们汇合。
出乎意料的是,那一堆纸牌并没有爆炸——它是真正的纸牌。与此同时,爆获得了绝佳的攻击机会,他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一叠扑克,准备发动爆炸进攻。
“喂小哥!”此时我们的背后是墙壁,假如他真的攻击过来,我们八成逃不掉。于是我决定来一场孤注一掷的博弈。“我们现在状况很不利,而你也遍体鳞伤的,我们来换个方式一决胜负如何?”
“喂,你在说什么鬼话?!”松茸和布伦显然信不过我,也不能接受我这样送死的行为。
我示意猫山拦住他们,扔下武器兜割,走上前。“小哥你很喜欢赌吧?我们就用赌博定胜负如何?”
爆攥紧扑克牌,更高程度地警惕着。我见对方不打算回复,便走到墙角,拿起一把纸牌。“我自愿当人质的话,你总愿意和我们谈谈了吧?”骗你的话可以随时把我爆掉,我向对方传达出言外之意。
“你想说什么?”爆终于开了口,远远地问道。
“最公平的零和博弈。”我指了指门外,“但在这种满是炸弹的屋子里对我们也怪不公平的,出去说吧。放心,我不会放下那些纸牌的。”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我向爆说明了赌博的规则:双方各有五个筹码,彼此进行博弈,输的一方要把一枚筹码交给赢的一方,每输一次再加一枚,筹码先用尽者为败。
“一对一,让这个家伙来。”爆点名指着猫山。猫山不太乐意做这种事,我从背后推推他,小声说:“去吧。尽量输给他,爆一旦倒下就去阻止布伦,这次就拜托了。”
“哈?”猫山觉得我的反应有些不可思议。“听我一回。输给他,在那之后一定要阻止布伦,有必要的时候联合松茸。”虽然有些疑虑,猫山还是走到了空无一物的空地上,刚好也是离出口很近的位置。
“等等,”松茸抓住准备过去的爆,似乎计划好了什么事情——刚才他一直在与布伦窃窃私语,“我和艾斯帕德在背后盯着这家伙。你不是讲公平吗,万一你出千先爆了我妻又杀掉离你最近的猫山……”
“我们要动你的话你就尽管爆了我妻吧。”布伦反倒很爽快,仿佛除掉的俘虏是敌人方面而不是同伴——或许他们从未将我当做过同伴——不过这一点正是博弈最重要的资本。“我妻,你离我们远点。”布伦瞟了瞟满手是纸牌的我,补充说道。
“哎,布伦这个时候真是冰山美到极点咯?”我讪笑着后退几步。
“我不会出老千的,但我对人质也不会手下留情。”爆淡然地从地下捡起两个骰子,“大小点。”
松茸看了看爆手中的骰子,挥手把它们打到远远的地方,“不必了,猜拳就好,谁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炸弹。”
爆对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感到愤怒,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牌,松茸也毫不示弱,手枪直指对方额头。
“猜拳挺好!”猫山连忙搭腔阻止对抗扩大为战斗,比起平时,他略显慌张——这次他不再是轻松的旁观者了。
这个绝佳的位置被我抢了。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我愉悦地看着猫山把那个可乐罐子砍成十份用作筹码——至少那个罐子绝对不是炸弹。怪不得猫山这么喜欢,旁观真的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所有的事都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现在又和自己不相干。
“石头剪刀布——”
二人开始划拳,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运气差,猫山已经连输两局。现在他还有两个筹码,按照规则,猫山再败一次,爆就算胜利了。
“石头剪刀——”
在二人喊出第三局的同时,爆身后的布伦和松茸已经举起各自的武器。看到他们行动的猫山也并没有阻止,只是怜悯地看了看我,仿佛在道别——他显然把我刚才那些话当做是遗言了。
“布。”
“……”
爆没有喊出最后一个字,而那被枪声所代替——他惊讶地慢慢低头,子弹和长枪同时贯穿了他的身体。由于不是致命部位,他尚有理智,瞪大眼睛指着我,要让欺骗付出代价。
“哎呀不好意思,随手拿了些正常的扑克。”我哗啦哗啦地任那些纸牌自由落地——那是之前布伦砍过后并没有爆炸的真正的扑克。“我发誓只在这儿骗了你,至于现在……我也有点被背叛的感觉呢。”——才怪。考虑到松茸和布伦二人一定不会任由我玩什么和平游戏,他们一定会找机会对爆下手,我才玩了这样一场博弈。
爆颤抖着拿出炸弹扑克,想要攻击猫山,而猫山趁我转移他注意力的时候,早早绕到布伦身后。布伦迅速拔出插在爆腹部的长枪,一挥砍掉他的右手。
“啊啊啊啊啊啊——”爆痛苦地呻吟着,踉踉跄跄就要跑。松茸一跃挡在他面前,朝着他的腿部放了几枪。爆一下子重重面朝地面倒下,布伦对着他的腹部又是一击,直接用长枪把他钉在地面上。
我从一旁的冰箱里扒出几瓶水,拧开盖往爆和他手中的纸牌上扔。这样暂时就不会再遭到他的炸弹攻击了。
布伦握着长枪,仿佛变了一个人。她起初战斗的兴奋已经转化为偏执——她拔出长枪,要给倒在血泊中的爆以最后一击。
“等等艾斯帕德!博士要活的!”猫山冲上去,用自己的长枪抵住布伦的强力刺杀。
“吾王命令我,肃清元素使。”布伦眼神中始终保持着杀意。
“你不是想杀洛基吗?!研究了他之后我们才能用更好的方法对付洛基不是吗?”
听到洛基的名字,布伦犹豫了一下,依然没有松开她的长枪。
“艾斯帕德,”松茸拍了拍她,“研究完之后,这家伙任你处置。”
“……”松茸提出的条件让布伦很满意,既然由她杀掉他是早晚的事,就没必要这么纠结时间了。布伦将长枪反过来,敲晕尚有一丝气息的爆。“我妻,你负责运这家伙。”
“我?!”我踹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复仇者,“这家伙要是路上醒了我怎么办?”
“你不是很有办法吗?”松茸语气略带嘲讽。
“你们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啊?”我假装很是委屈,后半句话说得我自己也心虚,“我们明明是同伴。”
“快走吧,老大要找的人还没找到。”松茸摆手,一脚踹开赌场大门,和布伦打头走掉。
“喂猫山,把你斗篷拿来。”
“哈?凭什么?”
“这家伙总得带回去吧?”
猫山非常不情愿,但他也是鹰的一员,在这种事上也有责任,便把斗篷递给我。我把爆弯成虾仁状,用斗篷打成包袱,然后扛在肩上。
“走吧,珊瑚还没找到呢。”
我和猫山几步小跑,追上前面的二人。
“真像个逃荒的,真二。”
“……猜拳连败三次你也是蛮拼的啊,猫山。”
“……滚。”
猫山宵和我妻真二走在一起,一前一后。
这是件很难得的事情,毕竟他们互相可不算是特别友好,冷嘲热讽不断,至少两人在口头上对对方都不太会留情。
就在刚才,他们在广播里收到了面向研究所里所有元素猎人的通知——地点:废弃码头。目的:可能存在的复数的复仇者。于是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收拾收拾东西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又不约而同的走到了同一条路上。
脚步声在不宽阔的走廊里不停回响着,尤其是猫山的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尤为清晰。真二抬头将视线放在猫山那件宽大风衣的背后,那里沾了一些不知从哪蹭来的墙灰,在黑色的衣料上看起来很是显眼。当然,真二可不会告诉猫山,也不可能帮他拍灰。
诡异的沉默,在猫山突然停下脚步的那一刻被打破。
“别跟着我。”他回头对着真二冷冷的道。
“……你真是太天才了。”真二勾唇,讥讽的回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相同的,而且只有这一条路是必经之道,你说我跟着你?”
猫山一时语塞,真二说的毕竟是大实话,但猫山记得前方不远会有一个岔路,到时候他一定要和真二分开。
等到真到路口的时候,真二往左边的道路走去,于是猫山坚决的就右转了。
过了一会儿,猫山赶上了走左边的真二。
“别跟着我。”真二冷冷的道。这明显是在学猫山之前那样的语气。
猫山气,要不是右边的道路堵了,他会和真二这家伙待在一起吗?!真是想一枪捅死这家伙……这么想着,背着他的长枪的猫山觉得有些蠢蠢欲动了。
真二突然停了下来。
“……?”猫山宵一愣,以为自己的想法让真二察觉到了……实际上并不是,他很快看到前面道路上的人影,正静静的挡在路中央。
“这是……”
真二保持着警惕,挡在路中央的人是一位个子不高的双马尾女孩子,穿着对她的身材来说可能有点过于宽大的运动服。女孩子背对着真二和猫山,从运动服下摆处还有一截看起来轻飘飘的裙摆,在往下就是绝对领域和黑丝以及粉色格子的帆布鞋了。
不知身份的女孩子对两人的接近似乎毫无察觉,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这种未知性让真二很是忌惮,更何况少女背后背着一把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的步枪。
我妻真二很忌惮,不代表猫山有所顾虑。因为猫山因为这妹子蓝粉的双发色认出了她的身份。
——“啊,是爱思!”
爱思•科瑞姆,“鹰”势力的成员之一,名字是假名,虽然平时看起来很没干劲有些呆呆的样子,但一旦用起枪械来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猫山宵是认识爱思的,在加入“鹰”势力时认识的,虽说交情不深,但是在妹子稀少的这个组织里,可爱的妹子总是叫人多几分惦记的。
“是你认识的人?”真二有些纳闷的瞥了一眼完全没理他的猫山,猫山已经走上去向爱思打招呼去了。
“咦?”
猫山宵绕到爱思面前,突然发现了一件事,这让他面露些许惊讶的神色。
“怎么了怎么了?”真二这个时候倒是凑了上来。
“睡……睡着了?”猫山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爱思,爱思正闭着眼,呼吸悠长平稳,对两人的说话声完全没有反应。
“怎么可能,你傻了吧,怎么会有人能站着睡觉的。”真二没当回事,拍了拍爱思的肩膀,“喂,你是鹰势力的吗?还不走就要迟到了哦。”
爱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是中了什么药物了吧?”猫山皱眉,提高了一些声音叫道:“爱思,醒醒!”
爱思非常不给面子。
两个大男人围着这一个妹子试了一些办法,都没有把爱思叫醒——他们倒是确定了爱思确实在站着睡着了。
“怎么办?我们不管她,继续走?”猫山宵问我妻真二。
“是啊……其实没必要管她的吧?”
“那你还停下来,虚伪!”
“滚你的,你不也是因为对方是妹子才停的,如果是个男生你会理吗?”
两人口头撕逼着,一副随时要打起来的样子,其实他们在自己心里都有一番权衡,实际上是打不起来的,就口头吵吵。
那么怎么办呢?
“那啥……能让我试试叫醒她吗?”
一个声音插进两人争吵声的一个空档,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着实是吓了他们两个一跳,我妻真二瞬间就把兜割拔了出来,但很快猫山的反应制止了他接下来可能的进攻。
——“犬神?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又是认识的人?我妻真二有点无语,随后想起那个广播后也就释然了。犬神他认识,但他一时还没有把兜割收回去。
“我一直跟着你们啊……”来者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茫然。
“为什么没被我们发现……”
“唔,我一直站在你们视觉的死角……吓你们一跳也挺有趣的。”
犬神,名字不详,猫山也认识他,甚至对犬神这家伙有些头疼。犬神的出身有些来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混到“鹰”势力里来当元素猎人了。猫山正式认识他的原因,是猫山偶然不小心走错门进了刑审室,然后就遇见了正在削人的犬神,正当猫山错愕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刑审室时,犬神二话不说冲上来就对着他捅刀,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对了,犬神是个快乐性杀人犯,搞暗杀工作的,偶尔帮帮刑审工作的忙他特别乐意。那个时候明显是他正玩得开心着呢,也不管对象是谁,但猫山好歹没被犬神搞掉,他很机智的直接关上了刑审室的门跑了。
之后,犬神特意找上猫山,两人也算是认识了。但犬神似乎对剪猫山的头发这种事很感兴趣,这让猫山危机感满满。
犬神用他那只没被头发遮住的眼睛扫了爱思一眼,缓缓的走了过去。
猫山和真二都往后退了一些,想看看犬神打算用什么手段叫醒熟睡的爱思。
结果是——犬神摸出自己的匕首,笑着往爱思胸口捅去。
事情发生得很快,犬神下的这一凶手无疑是真心想要杀了爱思的……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喜欢杀人的变态。但利刃终究没有没入少女柔软的胸口,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一把伯莱塔92F型手枪截住了这致命一击。
爱思醒了!
爱思手握手枪,之前宽大的运动服遮住了她的手,也就遮住了她握着的手枪,此时临时一挡,金属冷光在人工灯下显得有些森然。
少女微眯双眼,她感受到犬神正在施力,好像想要就这样抢先手强行对她发起进攻。但是不会如犬神所愿的,一瞬间的判断后,响亮的枪响回响在通道里——另一把手枪被另一只手拿着从袖口探出,对着犬神胸口喷出了一道火光,子弹在空气里极短暂的尖啸着,很快戛然而止。
犬神身体微微后倾,被击中了吗?围观者猫山惊讶。
但很快爱思下一步行动打断了猫山短暂的惊讶,她迅速取下自己背着的步枪,对准了飞快后退而去的犬神——扣下扳机,开火!
原來犬神没有中弹!
动态视力极佳的爱思知道那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什么——是钢丝!不知什么时候拉起来的钢丝横在子弹飞行的道路上,平滑的切开了子弹!随后犬神才收力要退开,爱思才拿下步枪开火。
她要进攻!
但是,子弹打入的是一团暗紫色的烟雾。
烟雾弹!
爱思心中吃惊,身体却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滚,这才躲过了钢丝的绞杀。她翻身蹲住,放稳身体重新端好步枪,对准对他这一击没中有些遗憾的犬神,细细的钢丝在他指尖泛着冷光。
——什么时候绕到身后的?!
两人一时僵持住了。
“……爱思是你现在的名字啊,没想到那个小分家还能有人活下来。”最先说话的是犬神,他有恃无恐。
“…你是主家的那个二子……”爱思也认出了犬神。
“即使是一家人,那打着似乎没什么意义呢?”犬神很干脆的收好匕首和钢丝,微微笑着。
恶心的笑容。
爱思在心中诽谤,犬神主家儿子的恶名可是鼎鼎有名的,她面无表情的排开犬神伸来搀扶她的手,她分明看见了犬神伸来的那只手戴着戒指,而且戒指向手心的方向生着一根极细的针。
下毒的手法之一。
“老夫可不觉得……”爱思用“老夫”自称,“一个能杀死自己哥哥的人,还会对一个旁系的家伙真的心怀友爱。”
犬神只是笑着收好了他的戒指,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四人在非常诡异的气氛里,走了。
"玛利亚。"太阳无力的颓坠着,被地平线拉入无法逃脱的深渊,在夕阳淡红色的决然绝望的光辉下,一切事物都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沦为黑色,沉于黑色。明暗光影交织着,世间唯有赤色与乌色,这亦如人间,或是前行,或是后退。在人生这样一条永无止境的长路上,你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选择一端走下去,或者停在这里止步不前吧。
白发的女孩应声回头,轻风扬起她波浪的长发,遮盖了她迷离的表情:“想必以后不会再见了吧,塞西莉亚。”柔软的长发穿过她的指缝,缠绕交错在她的指间,如同在水中绽放的花朵。
她的眼神中含着不舍吧?而塞西莉亚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清楚的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她清楚的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比谁都要清楚。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忍住自己曾经作为人类的感情的流露。即便从意义上来讲她已经不再是人了,但是这颗人类的心还在心脏里跳动,与“人”的联系还尚未终止。正因为如此,她才想要留存住这一点联系,因此才加入学院,成为“黑”的一员。
"你真的已经想好了以后要走的全部的路了吗。"赛西莉亚低声呢喃着,似乎太大的声音都会让眼前这个不真切的人影消散殆尽。尽管她了解玛丽亚并不是个轻率的人,但是这种关头她还是不禁再三确认,像是人们面对残酷的现实惯有的自我欺骗。她自欺欺人的期待着回答是"让我再想想"。
"你明白的吧。"玛丽亚也低语着,垂下了头。复仇是她的使命,也是责任。给予自己那样过去的卑劣的人类的本心是每个人都有的,对于那样的伤痛,她没办法包容,也无力去改变,因此只剩下毁灭。
两个人都沉默着,她们侧头看向欲颓的夕阳。
世界渐渐的浅了,浅了,淡出到了几年前。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中央,左手搂着金发女孩的肩膀,右手牵着白发女孩的手,每个人笑得都很甜。那是她们刚刚相遇的时候。一开始,两个大小姐针锋相对,然而赛西利亚的妈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给每个人沏了茶,然后等到她们都安静下来之后进行了一个小小的心理游戏。"你们本就是相似的,却又截然相反。"这是对她们最好的评价。于回忆中的她们是那样亲近,以至于忘记了了原本的哀愁。但是现在永远不是从前了。
天空吞噬了最后一点夕阳,心满意足的吐出一口长气。令现实渐渐真切起来。
在幽蓝的天空里,某颗星星颤抖了。
"....如果可以的话,再见。"
不知是谁先道了别,然后在浅淡的微光里她们毅然离去,沉默无言,各自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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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西利亚叹了一口气,放下古典的鹅毛笔,合上了密密麻麻写满文字的日记本。好像有点过于沉重了?她拉开椅子转身走去开图书馆的窗子,一丝清凉的风吹进来,挟卷着水汽的味道,还有来自远方的硝烟的味道,拂过她的脸颊。当然也拂过了其他人的脸颊。
"阿...阿嚏。"
图书馆的常住户–––小日兔里裹着层层的围巾,在围巾里打了一个喷嚏。她脸红的推推眼镜,把围巾往下拉了一点:"见笑了(・x・))"
赛西莉亚赶紧关好窗户:"不,我才是...抱歉了。"她看着日兔里身边飘过一串串微笑的颜文字,心情好了许多。虽然两个人对于人类也有不同的想法,但是除去这点,兴趣爱好相同的她们成为朋友也不是意外的事。
思想嘛,本身就是具有个人特色的东西,所以不同也没什么好在意。当然,对于一个已经深思熟虑才作出决定的人来说改变这个人的思想也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
抽空想了想乱七八糟的道理,赛西莉亚走到日兔里旁边坐下:"感冒了?"
"没有(・Д・)ノ没关系的o(`ω´ )o"颜文字连成圈绕着日兔里转来转去,看起来就和魔法的词汇组成的光圈一样(参见神幻拍档),但不是中二满满而是可爱满满。
"要喝点热茶吗?"捧着几本书的希特罗看见正在对话的两人走了过来,他把几本书放在桌上,看见赛西利亚的微笑和日兔里身边的花型文字之后就起身去书架的对面桌子取装着茶具的背包。
这个名字和希特勒很像的同伴,元素是【茶】,顾名思义就是泡茶。因为在茶里加入了人类得不到的元素,所以尝起来会别有一番风味。对于热衷奶茶的赛西莉亚来说,这个元素真是再亲切不过了。
不过说起来,图书馆里好像不允许吃东西的样子?
过了一小会,希特罗拎着背包回来了。他坐在座位上翻找了一会,然后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今天没带牛奶来,不能泡奶茶了。"
日兔里看着希特罗有点奇怪的笑,然后又扭头看着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低下头,把很平整的裙子拽平,沉默了一会之后将垂到前面的头发捋到后面,抬起头,"没关系的,希特罗的茶都很香。"
看见塞西莉亚有趣的反应,希特罗忍不住笑了:"我是开玩笑的啦,看。"他把不知什么沏好的奶茶和红茶推到塞西莉亚和日兔里的面前,继续沏自己的茶。
"啊...真是的。"塞西莉亚回想了刚刚的景象,立刻明白了刚刚的违和感,有点责怪自己为什么变的这么迟钝的同时害羞了起来。明明以前这种程度的捉弄都会立即识破的,是希特罗太狡猾了还是自己适应安逸变的迟钝了呢?她有点别扭的扭过头,调整好情绪之后才说了声:"谢谢。"
日兔里和希特罗也端起杯子开始品茶。
身边是日兔里,斜对面是希特罗。想到刚刚自己的迟钝,塞西莉亚忽然有点不安,她说不出原因,只是莫名的感到恐慌。也许是远方的硝烟令她有所警觉,亦或是必将发展至此的未来给她某种预示,她觉得,一定会再次经历战斗的。很快。
褐色的奶茶倒映出她的脸庞,她看着那个自己,扪心自问:
这样的幸福,能保持多久呢?
“……怎么又是你们这群家伙?”
无奈地看着宛如江水般浩浩荡荡冲来的「他们」,我眉头紧蹙,抱怨道。
虽说是「又」,但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纽带来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对于「他们」来说——如果「他们」眼中还有他人模样的话——我也是个素未谋面的青年。
「他们」——那群连怪物都称不上看着就令人作呕的前人类们,踏着不良少年一样一摇一摆的脚步,左倾,右倾,深一脚浅一脚地挪步前进。身后格格不入的尾巴来回甩动,裸露的皮肤中嵌着大小不一的矿石,把他们本来就十分怪异的脸色衬得十分狰狞。我尽量从他们脸上移开自己的视线,背后不自觉地冒着冷汗——他们的模样着实恶心至极。同时,「他们」也让我涌起了不愉快的回忆——给我身体开了个洞的复仇者玛利亚以及幸灾乐祸见死不救的队友猫山。
想起玛利亚那张满是清纯的笑靥,我恨恨地对着空气狂砍下去,仿佛印着少女模样的纸板就这样咔嚓一声破碎掉。那个可憎的表里不一的小女孩,似乎今天也在窥探我们的行踪,特地派了这么一群大部队欢迎我们来到那位公主殿下的城堡。
“喔,你已经对下来的战斗兴奋得等不下去了?”一同巡逻的搭档,豪我七兵卫,正和我背靠背高擎赤脊刀,准备迎接距我们还有一百米的「他们」的攻击。
“我没你那么对砍砍杀杀满腔热血的,”我回头看了看七兵卫,他兴奋得嘴角翘到不自然的高度。“不过我跟这群家伙有点过节,这场战斗不得不倾尽心血嘛。”
七兵卫昂头满意地笑道:“那就好,跟一个提不起劲的家伙并肩战斗还不如先秒了他。”
“那我要不说这话,头颅岂不是在那群家伙倒地前就要被踩个血肉模糊咯?”听到这样无情的回答,我略带嘲讽地反问他。七兵卫的确强得可怕,但我也对自己除单纯暴力输出外的实力有绝对自信。假如我们一对一单打独斗,那战斗会比肃清这帮怪物来得漫长而激烈得多。
“鲜血,不是用来铺陈英雄之路的嘛——”七兵卫一边说着宛如军事独裁者一般的狂言,一边用他的赤脊刀划破手背,将汩汩淌出的红色生命挥洒出去。
我的脸颊被湿润的触感带起了温度,这是七兵卫按捺已久的杀戮炽热。“我说,就算不会痛好歹也爱惜下自己吧?”尽管已经对这个临时搭档近乎自残的行为习以为常,我还是有些心疼,“好好的一条围巾非要搞成圆点艺术,你是草间弥生的崇拜者吗?”
七兵卫并不打算做出回答,他给我一个“少担心”的眼神,向后撤了一步。“你的衣领也有草间风格了。”他嗤笑着,一跃而起,向着五步之隔的侵染者砍去。“啪嚓”一声——这也许会让七兵卫更兴奋——侵染者的脖颈断裂开来。更多的红点喷涌而出,血腥大雨中还夹杂着象征大地精华的矿石。我厌恶地歪头躲开直直冲我面部飞来的石头,拔出兜割应战。
“该死,衣服可是很贵的。松鼠又不帮我洗。”
伴随着元素抑制力场启动的提示音,我转身绕向「他们」的背后的更深处。我们现在身处一栋废弃的立体停车场——这也是这附近唯一一座两层以上的建筑。我一边警惕地找好汽车做遮掩物慢慢前进,一边查看四周的情况。首先,我们不能确定整栋建筑的侵染者数量,「他们」极有可能还在楼上楼下甚至楼前等待猎物;其次,玛利亚的行踪也确认不能。以防万一,我们启动了元素抑制力场——假如玛利亚发动能力,我们就要做地震灾区的难民了。
爬上更高的楼层,我听到那熟悉的石头摩擦的声响。我立刻钻到一辆大卡车背后,清点「他们」的人数,随后拨通了七兵卫的电话。
但愿他的手机没被打坏。丝毫不担心对方能不能在接起电话的同时继续战斗,我欣赏着听筒中传出的蓝色多瑙河,不耐烦地用手敲打起地面。
电话通了,同时不断响起身体划破和重物倒地的声音。看来不需要慰问对方的情况,我直接奔向主题:“第三层有数量更庞大的侵染者,解决你那边之后速度上来,在我没有被他们发现之前。”
“喂我说,你那边咚咚的声音是什么啊?”
“啊?你竟然听得到?”在那种比菜市场还要嘈杂的环境下,他竟然有精力注意到我这边,我不免徒生几分佩服之情。
“那个啊……”我转头看了看外面,不知何时身着洋装的少女已经愈发逼近。“已经起效了。”
“什么?”
“七兵卫,两分钟之内结束战斗,你没问题的吧?”
“哼,小看我吗?”对方显然有些不服气,更加疯狂地投入杀戮,侵染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就好。上来的时候做好打BOSS的准备吧。”我揉了揉被敲红的手,说道。
“BOSS?复仇者出……”
时间紧迫,我无法详细再对七兵卫做出说明,便迅速挂掉电话。我起身,与玛利亚打了个照面。
“哟,玛利亚小妹妹。上次没解决掉我所以这次亲自来了吗?”我脸上堆满笑容,回应她天真无邪的面庞。
作为【大地】元素使,人的活动而引起的地面震动,无论多么微小她必定都能窥探出来。而上次由于她自己的疏忽大意,没有处理掉我,玛利亚一定会亲自把我揪出来补上那一枪。于是我便利用了这几点引虎出山。
“是啊大哥哥,做好准备了?”玛利亚脸上浮现出些许期待,仿佛一个对游乐园盼望已久的小女孩在出发前问哥哥“准备好出发了吗”。
我在心里敲响警钟。玛利亚外表的纯真一定和她内心杀戮的欲望成正比。我将握着手机的手绕到背后,熟练地盲打出女友的号码。
“是啊,我做好准备给博士提供新的研究材料了。”我眉毛下压,昂首毫不示弱。同一个门槛我绝对不会绊倒两回。手机震动了一下,看来松鼠已经接起电话。
“那么这次就把你的尸体拖去喂鹰好了。”玛利亚举起手枪,接着冲我扣下扳机。
我迅速后撤一步避开子弹的轨道。时速可达九百米每秒的微小金属在我耳边划过,震得耳膜发聩。“唔啊,太危险了~用刀挡子弹这种事我可干不了——”我拖长语调,同时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塞进口袋,上前踹开率先逼来的侵染者。侵染者依着惯性后退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本能就促使他们再次发动攻击。
“没想到海德梵这种被你搞成废墟的地方还有个三层的立体停车场诶——哦对,我们现在就在第三层了。这地方蛮好,从外围赶过来只需要五分钟什么的。”我装作大声嚷,将这些信息传达给松鼠。我盘算一下时间,再过一分钟,七兵卫就会出现。那么现在只需要先解决这些杂鱼——
“哼。”玛利亚指挥侵染者围上前,同时伺机瞄准我射击。我尽量保持着和她之间有一个侵染者作遮挡,同时绕到其他侵染者的背后挥下兜割。
“咚——”又是撞击到硬物的响声,兜割的震动带得手臂有些发麻。我赶忙踢开前面的侵染者,不让已经发觉身后敌人的他趁机攻击我。
——那些侵染者的后脑,全部有一块锥体状的磐石,硬度是普通武器无法匹敌的。该死。我暗自骂着。看来上一战中玛利亚也掌握了我的攻击特点,特意把侵染者变成这样压制我,她也是蛮拼的。
兜割失去了让敌人致死的能力,这场打斗单纯变成了体力消耗战。一个人同时躲闪数十个方向的攻击,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现在必须要想点什么方法才是,否则只要半分钟就可以让我变得千疮百孔——我可不想让赶来的松鼠只能见到男友的尸体。
侵染者挤成一团把我包围起来,但由于脑后那块凸起的尖锥,他们中间留有一丝空隙——那些空隙刚好可以让一颗子弹对准我打出。我将兜割横在胸前,摆好防御架势。
“真可惜啊,大哥哥这次可逃不掉了。”手枪挡住了玛利亚的半张脸庞,只剩一半的笑容在我眼中变得扭曲起来。
“那到未必。”我苦笑着摇摇头,从正面狠劲用手中的钝器捅向离我最近的侵染者。刺入对方的身体是不可能的,但那股力量足以让他向后仰去——这就是我的目的。侵染者之间的距离很小,于是三个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下,刚好,前一个侵染者脑后的锥石扎进了后一位的脖颈。
我胜利地笑了,移步准备攻击下一排。
“散开!”玛利亚立即对他们下令,我的攻击落空。不过没什么好失望的,他们的分散使得空隙变为距离,我快步穿梭着向楼梯口跑去。
身后的侵染者穷追不舍,但只要我跑得够快,就暂时没有什么威胁——玛利亚不会耗费自己有限的子弹去瞄准一个【高速移动】的目标。时间刚刚好,楼梯下传来七兵卫的脚步声,我便【停下脚步】,免得和狂奔而上的七兵卫撞个正着。
七兵卫出现后,却提着他的赤脊刀径直向我冲来!我惊异,立刻反应出最坏的结果——
难道他被「侵染」了?!
来不及躲闪,我只得抬起兜割准备抵住一击。
七兵卫沉重的赤脊刀在我的右侧划过,同时整个身体都从我头顶跃起,翻到我的身后。
“砰。”枪声刺穿了四周所有的空气,空气承载温热的液体溅入我的后背。我回头,侵染者哀嚎着倒下,但七兵卫右肩处的围巾却不断被红色晕染。
——他在刺杀掉侵染者的同时也替我挡了玛利亚的一枪……
“七兵卫?!你没事吧?!”看到对方握着赤脊刀的手明显吃力起来,我喊道。
“又不会痛,算什么?”七兵卫不以为意,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癫狂,大刀挥向那些侵染者。但是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比先前要来得迟缓,被侵染者攻击到的次数也渐渐增多。
“够了!再继续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那个时候被他们围住的话你就必死无疑了!”我极其内疚自己的大意,劝说道。我冲到他的身后,用兜割挡下瞄准他的攻击。
由于伤势和体力的消耗,我们失掉了先前的战斗优势,变得被动起来。而玛利亚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等待我们的体力耗尽。
我祈祷着最后那棵救命稻草的出现。
“哨声怎么会在这?”七兵卫靠着他敏锐的听觉发现了异样。
“爱的救兵。”我欣喜若狂,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哨声越来越清晰,清晰得直逼鼓膜,仿佛要被震得破碎。侵染者和玛利亚纷纷捂住耳朵,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噪音隔离。而早已习惯这个哨声的我们看到了机会,拼尽最后的力气砍向侵染者,冲出包围圈。
玛利亚焦急地看着脱离包围的我们,而自己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另一位元素猎人的接近。松鼠静悄悄地来到她身后,一拳打掉了玛利亚的手枪。
预料之外的事情让玛利亚瞪大了眼睛。但她没有立即还手,只是摆出无辜的表情看着松鼠,拽了拽松鼠的衣襟。
我意识到事态不对,连忙大喊:“松鼠!别被她骗了!”
松鼠还是本能地愣了一下,在这个短小的间隙,玛利亚召回围攻我们的侵染者,矛头对准松鼠,而她自己也跑开去拾回手枪。
考虑到战斗力的问题,我和七兵卫默契地分头行动。我去追玛利亚,而七兵卫帮助松鼠脱出围困。比起速度,我更胜玛利亚一筹。在她就快拿到手枪的时候,我用兜割将它挑起,落到自己手上。
“怎么样,跟我们走吗?”很快,松鼠和七兵卫也赶到这边,我们三人将玛利亚逼到边缘。
“妄想。”玛利亚向下看了看,从三层高的立体停车场上跳了下去。快要接近地面时,她身下的土变得松软,隆起一个土包,完美地落地缓冲,让她毫发无伤。
接着七兵卫也想跳下去追她,却被松鼠拦住。“冷静点,就算不会痛你这样跳下去也不可能动弹了。”
“啧……”七兵卫不甘地咬着牙。
“大家快下去,等她和我们的距离超过一百米我们就完蛋了!”看着逐渐走远的玛利亚,我赶忙拉着他们往下跑。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讨厌立体停车场这种镂空建筑。”七兵卫一边跑,一边把赤脊刀收回鞘中。
“不用说了,我也是。”松鼠愤愤地应和道。
“好了好了亲爱的,让你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我们要无功而返了。”跑出立体停车场,我选择了与玛利亚相反的道路——从那里可以最快离开这片区域。
“等等,不去追吗?!”七兵卫似乎不能接受逃跑这样的行为。
“七兵卫,你的肩膀还没止血,另外元素抑制立场的剩余时间不多了——啊,我知道说这些对你没用……那么等你恢复之后请你喝下午茶,附加冰淇淋船。”
“……我去疗伤。”
“另外我们还是有点收获的。总觉得它……有点故事呢。”
我摆弄着玛利亚的手枪,仿佛获得了新的筹码。
“可怜的迷途羔羊啊,你今天要为何事忏悔?”
虔诚的神父将十字架贴在胸前,慈爱的声音向没有丝毫虔诚的我传达着所谓的「上帝之爱」。
我只是在做大部分做过亏心事的人都会做的事情而已。他们大多在某个领域靠着见不得人的诡计大赚一把,随后装起善人来教堂把向神父自己曾经干过的亏心事一股脑全倒出来, 进行忏悔并发誓会痛改前非。当然,他们绝不会忘记给教堂捐献一笔可观的「善」款,随后带着释然轻松被原谅的心态,继续在社会上做着害群之马。
我用膝盖狠狠抵着下面的垫子——这八成也是哪位「主所爱怜」的大亨捐献的,暗地里内心满是嘲讽。我仔细观察着神父的举动,确认他没有发现我这些小动作之后,尽力憋出悔恨和低落的声音。
欺骗者本是靠谎言过活,让这代价寥寥的心理疏导变得更动人没有过错。更加讽刺的是,这个名叫「相信(信じ,音同真二)」的骗子就是我。
“我又骗人骗过了火。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做,但这是为了生存,没错,为了生存,我欺骗了她们——我用她们的人生换来我逍遥的物质生活。我定是会后悔的,但我发觉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了——我只能来这儿,请求主的原谅……”
我把头狠狠地低下去,为了不让神父看到我快要笑出来的表情,又颤颤巍巍地抬手,用它慢慢揉着眼角。
那里没有眼泪,那里也不会有眼泪。我继续向神父「哭诉」着我前些日子刚刚完成的那笔生意——我把六个女孩子骗得团团转,然后让她们心甘情愿地跟着我的交易对象走了。为此,我得到了一个工薪族要打上五年工才能得到的报酬,心安理得地。那些处处拈花惹草行为不正的女子不值得我忏悔,我只是为了这个一分钟都离不开谎言的可悲自我。
神父静静地听着,在我说完之前,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便是向神父忏悔的好处,他们不会在意任何迷途羔羊的言辞——只要在结束之后适当的给教堂一笔善款以表达对「主」恩情的感谢。我不禁怀疑几百年前的宗教改革到底有什么作用,在这样先进的现世,大部分的人们也依然是金钱可以赎罪这样迂腐又方便的观念罢了。
长时间的跪座让我的双腿有些发麻,我便三言两语迅速结束了回忆的叙述。最后,预算着差不多已经把眼角揉红,我摘下眼镜框,悲痛欲绝地望着神父:“先生,您说……我这样的人,能被原谅吗?”
“主会给予所有虔诚的信徒以原谅。”神父磁性而嘹亮的嗓音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回旋着,刺得我耳朵有些发麻。随后他便开始进行着宗教所规定的麻烦洗礼。
我想起了远在东方的家乡。那里随处可见的神社是个比欧洲简单明了得多的宗教工具,最重要的是,那里不是忏悔,是更自由的许愿。如果不是遇上条子的死命通缉,我想必还在家乡过着悠游自在的「人口调度」工作——说难听点,也就是人贩子。不过在我脚下这片在欧洲版图中并不起眼的土地上,倒是正发生着更有趣的「异变」。同样都是随时可能丧命的差事,这可要比和条子捉迷藏的游戏好玩得多。
“愿主保佑你。”神父终于对这繁杂的仪式宣告终结。将包好的信封递给神父——里面是不多不少的一万欧元,我右手掩面,左手握拳放在胸前,装作一副内疚和感谢的姿态走出教堂。
该去干正儿八经的工作了。我爬上距离教堂不远的树,把先前寄放在那的武器兜割和画满红圈的地图取了下来。毕竟这种东西不能带进教堂,我不想被轰出去。
——Zone5的西北侧,海德梵街区,几个月前疑似被复仇者占领,累计已有二十七人在该处失踪。由于海德梵自此之后频繁发生地震和地面塌陷的灾害,人类势力很难介入,组织一直对此处只采取密切监视的行动。但三日前这个数字又增加了七人,首领便派元素猎人去海德梵进行侦查和肃清。而我就是那被派去的倒霉蛋之一,至于一同被分配的搭档苏我祈,因为前几天的一点不愉快就死活不来一起执行任务。那个家伙已经小心眼没得治了。
我叹气,无奈自己着实奈何不了那个男扮女装的怪家伙的脾气——那家伙被骗过一次之后就长了心眼,不仅尽力避免和我直接交谈,还处处和我作对。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径直顺着树梢跳到房顶上,我干脆直接踩着房顶沿地图标出的红线前进。这也是我喜欢待在欧洲的另一个原因:建筑依旧保留着中世纪的风格,低矮、整齐而有序,大部分的街道只能两车并行,这样的条件对受过专业训练的我们来说,飞檐走壁不是问题。
教堂和目标地区只隔了十条街道,从房顶前进,五分钟后我便抵达了海德的边缘地带。身下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空无一人,强劲的风呼啸而过,透过几扇敞开的玻璃发出令人发指的呻吟。
——简直就像是一座鬼城。
我站在清一色中世纪风格建筑的装饰烟囱上,攥紧手中的兜割,不禁冒了几把冷汗——方圆一千米之内,凹陷的地面、倒塌的房屋不计其数。也只有靠近人类活动区的一些建筑才得以幸免。这个因靠近港口而商业繁盛的街区已经面目全非了。
主宰这里的恐怕是相当强力的元素使。我蹲下身子,放眼观察着那几片废墟,盘算着作战计划。虽然他们可以瞬间释放剧烈能量,但越是强力的外放型,被对元素科技抑制得就越厉害。综上概括,我要在四十分钟之内,解决可能碰上的至少三十五位敌人,包括那个罪魁祸首的复仇者。
总之要先找到他们。至于能不能解决敌人就看老天的造化了,那给教堂的好几万我可不是白捐的。
抱着尽人事以待天命的心态,我向前冲了几步,一跃跳下房顶。与此同时,正下方的土地传来强烈震动的轰鸣,随后土地连带着建筑开始一起慢慢陷落下去——
——该死!
我连忙甩手,兜割的带子刚好勾住房檐,借着房檐的支持力,我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等到达最高点时,便一跃跳到了对面没有塌陷的房屋上。来不及缓冲和休息,我快步跑向海德梵的更深处。方才站立的房子轰然倒塌,激起一层尘土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大地微微颤动着,仿佛正要以强烈的不满惩罚我这个不速之客。
收到了这样热情的见面礼,我推测复仇者一定就在附近。对方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踪,在不能确定复仇者是否在对元素武器的作用范围内之前还不能贸然使用。
脚下聒噪的大地蓦然迎来一瞬的寂静。我预感不妙,纵身跳下房顶,寻找遮掩物较多的路冲进去躲藏。下一刻,地表迅速隆起数个尖锐的土柱,以惊人的速度向上生长着。待它意识到上方没有袭击目标时,又仿佛突然失去重力一般缩了回去。
这复仇者到底对人类有多大仇。我拭去额头的汗水,向前助跑几步后翻过垣墙继续前进。我不禁想像出一个对社会怨恨已久的无能青年,正站在某个角落笑着将重重致命障碍加于四处逃亡者。
那些巨大的圆锥钻出大地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看来自己已经暂时离开了复仇者的视线范围。那么接下来就是——
距我大概十米远的地方,有几只「怪物」从四面八方径直冲破房屋的围墙,毫无遮拦地向某个汇集而去。
——那里八成就是复仇者的所在地。既然对方已经在集结侵染者,那么发起大规模的袭击是迟早的事。我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以观察情况考虑对策。
侵染者们在一个小广场上停下了脚步,围成圈子将某个中心人物层层包围住。我跳到树丛旁边的高台上,匍匐着端详那个复仇者。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行为粗暴的复仇者竟然是——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银色的及腰长发,洋装穿得规规整整,傲然的眼神漠视着周围的一切——这样一个本该在某个城堡中过着贵族生活的大小姐是毁坏整个街区并感染三十四人的元凶……
我想了想,摇摇头。元素使已经不是人类了,何必再用人类的惯性思维去度量他们。我开始谋划着如何在躲避来自大地攻击的同时肃清三十四名感染者并抓住少女,这的确不是一件仅凭我单薄之力就能办到的事。
少女小范围地踱步,最终目光停在偏离我的位置大概三十度的地方。挡在她前面的侵染者识相地离开她的视野。
仿佛看到了机会,我捡起一颗石子画着目前各自的方位。留有一个豁口的环状侵染者队列,少女的位置,我的位置,还有少女面前那棵高度可观的树,广场上围成四角的灯柱……即使现在使用对元素武器抑制少女的元素能力,我也无法在短短时间内一人解决掉所有侵染者。如果能有一个能在抑制少女的同时也能减缓或分散侵染者攻击的方法的话……
——等等,不是没可能!如果利用那一点的话……
我尽量不让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爬上少女面前的那棵树。少女好像察觉到某些异样,警惕地盯着这边。我看了看那些侵染者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是最好的时机了,我自信地笑着,向前迈了一步让树枝弯曲。
在心中默数三二一,我撤步接着树枝提供的弹力向着其中一个灯柱跳去。早有防备的少女立刻发动能力,下方的地面化为尖齿一发冲天。我迅速在灯柱上落脚,随即跃向另一个灯柱。土质的高柱顺着我的轨迹一根根升起,和我一起绕场一周之后,延伸到了最中心的一点。随后,我立定在最中央的灯柱上,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由于少女能力而产生的地突,原本环状队列的侵染者被隔开,意识到危机的他们正艰难地从一个个屏障中穿过,仅仅凭着狭隘的视野寻找入侵者。
少女发觉了我的利用,赶忙要收回那些地突。我回到地面,拔出自己的武器兜割——同时出鞘也代表着对元素抑制场的启动。正在下沉的地突停下了它们的脚步,前后恰当的时间差也使那些来自大地的柱子下降到了合适的高度——恰好和我脚下的灯柱一般高。我便轻盈地跳到一簇地突上,得意地看着下方几个率先围攻过来却又对这高度差束手无策的侵染者。
少女眉头紧蹙,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大地后,只是将四五个侵染者唤到她面前作掩护。我做好出击准备,借着圆锥状地突的坡度,向下俯冲。
三名侵染者立即在下方聚集,大肆展示着他们锋利的爪牙,顺着坡度向上攀爬。我减缓速度一跃而起,踹飞一名侵染者后踩上另一怪物的头部,踏得对方脖颈错位之后举起兜割狠狠打向十米之内最后一名敌人的后脑。
兜割是钝器,无法像刀剑那样有着快速而残暴的战斗力,所以通常只能用它攻击后脑以破坏脑干——控制生命活动的中枢。我倒是蛮喜欢这种简单粗暴又不流血的战斗方式,免去了很多浑身脏兮兮的麻烦。
我陆续打落从地突的空隙间狂奔逼来的侵染者,渐渐缩短与少女的距离。我一边挥舞着兜割,一边试探性地问道:
“吶,敢问小姐芳名?一个人在这种破败的地方不寂寞嘛。”
“……”少女冷眼和我对视,淡淡地说:“玛利亚。”
我没有料想到对方竟会回答,动作迟疑了一下。这个空隙却被面对面的侵染者捕捉到,怪物一般的爪子直冲我的脸打来。我踉跄后退几部,避开了险些丧命的攻击,左脸颊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这时,更多的侵染者回到玛利亚的身边。
“哎,”我用手背抹过脸颊,皮肤有了湿漉漉的触感,“玛利亚小姐你何必对一个人类如此大动干戈?”
“仇。”玛利亚恶狠狠地挤出一个字。
与此同时,大批的侵染者蜂拥而至,将我逼到死角。我转身,迅速将兜割插入身后的地突,把自己拉了上去。无视同样攀爬上来的侵染者,我跳跃到距离玛利亚最近的柱子上,毫不犹豫地向她发动攻击。
——犹豫刚才的迟缓,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那么只能孤注一掷,擒这个落单的王——
我举起兜割,在空中对着玛利亚挥下。
“嘭。”
不合时宜的声音刺穿了周围的空气,而这个声音,应该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右手中的武器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腕被强大的冲击力向后弯折,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占据了理智的全部。我失去平衡,重重地面朝地跌落在玛利亚面前。
玛利亚向前走了一步,一只脚狠狠踩到我的头上。她举起不知何时出现的【手枪】,对准我。
“……”她并没有立即开枪,只是沉默地维持这个动作,似乎在等我说些什么。
我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努力撑起被地面和鞋跟强压的头,说道:
“我说你啊……肯定没有体会过再也见不到重要之人的绝望吧。……我只是来找哥哥的,喏,他现在就在你身后,那个已经不认得我的怪物。”我随意指向一个侵染者,继续抬高语调撒谎说道。
“……我怎么喊他他都不会回答我了对吧!怪物!你们这群怪物!凭什么夺走他?!啊没错,你不是人类了,你也早就没有人类的感情了!想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妖怪怎么能体会人类生死离别的痛苦?!呵,我到底在期望什么啊……”
不知是不是被激怒了,少女立刻给手枪上了膛,转头扣下扳机。
耳膜险些被子弹出膛的声音震破,我睁开方才闭紧的眼睛,发现自己还有意识。头顶上的压迫感消失了,我撑着手臂抬起头,腹部的疼痛突袭而来,汩汩流出的温热液体浸湿衣衫,撕裂了最后的气力。我呻吟着,再次撞击大地。无法站起来,我只得艰难地翻身仰面对天,看着四周的情况。
当我在问玛利亚“你不寂寞吗”的时候,她的眼神明显动摇了。所以在刚才的千钧一发之时,我编出了那样的台词。
现在,玛利亚和大部分的侵染者不知何时消失掉了。但这并不代表死神对我手下留情,面前还有一个侵染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正是我刚才所指的。在他身后,还有四个敌人在附近「巡逻」。
——完蛋了……
对方看来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只是换为让「哥哥」亲手解决我罢了。而那个怪物,举起他的爪子,正准备给我最后一击。
再见了,松鼠。
最后一刻,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女朋友的脸。我闭上眼睛,等待自己被送入黑暗。
是因为要死了吗,突然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漫长。正常来算,几十秒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感觉好像有热浪的侵袭。
——热浪……?
“嗷啊啊啊啊啊啊——”不知为什么,侵染者刺耳悲鸣的悲鸣扎入耳畔。我猛地睁开眼,五个侵染者已经置身于火海,在红色与黄色的交汇中渐渐化为灰烬。火光外,被映射而随火苗摆动的身影一点点逼近。
哒,哒,哒。那稳健的步伐中夹杂着金属的碰撞,仿佛在打着胜利的节拍。
“别担心,主会保佑你。”坚实的手掌将无法动弹的我托起,落在宽厚的后背上。
“神……父……?”尽管昏沉之中视野已经不清晰,我还是认出了对方——几个小时前刚刚见过面的那个神父。
“你……怎么……会……”
“不想血流的更多的话最好先保持沉默,”神父说道,“之后我也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元素猎人先生。”
再次清醒过来,我已经躺在医院里。尽管伤口被包扎严实,一旦有轻微的举动还是会隐隐作痛。
“你醒了?”神父推门进来,看到我正靠在床背上,关切地问道。
“嗯……”我支吾着。拥有那样先进武器的人类,除了元素猎人的鹰派之外恐怕就只有以科学家为首组成的鸽派了。但鸽派和鹰派因为理念的完全对立而一直互为敌人。我竟然被鸽派的人救了,如果他通报了他的组织那么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太好了,看来没什么大碍。”神父脸上正挂着欣慰的笑容,就好像长辈看到事故中安然无恙生还的晚辈一般。
“你不打算拷问我吗?”我皱着眉头,右手攥紧被褥,问他。
神父摇头,“主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
神父过于善良的举动让我浑身不自在。即使才处理完伤口不久,我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我翻下床,一边穿上沾有大片血迹的外套,一边说:“那个复仇者叫玛利亚,元素【大地】。根据我的观察,她应该有几个重要的人,找到他们的话牵制她会容易得多。”我下意识地寻找兜割,才想起之前它被玛利亚打飞不知去处。我有些失落,继续说道:“刚才的情报算是救了我的谢礼,有缘再见吧,神父。”
“我叫火炬。”神父自我介绍后,递给我几样东西。“这是之前掉在你旁边的东西。你的手机一直有人拨来电话,我就告诉了她你在医院;还有这串钥匙,装饰物不见了。”
“啊啊谢谢,”我惋惜地挂念了一下女朋友送给我的装饰物——除此之外它还被改造过附加了某种科技,然后自报家名:“我妻真二。”
“那么真二,我的联系方式已经登陆在你的手机上了。”我刚要离开病房,火炬对我说道,“周日,有兴趣去居酒屋吗,日式?”
“哈……?”
“工作之余,不考虑放松一下?”
我好像碰上了各种意义上的麻烦人物——但是如果能得到对方势力的情报,这倒也值得了。
“随时奉陪。”
——没准那大叔还能免费听我「忏悔」,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