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撞上final,千言万语只有对不起,请容我第二项目再解释…………
☆共4688字,以下正文
柯罗诺斯并不为第一个项目的内容感到过多的惊讶。倒不是说她向来过人的直觉又一次挑战了占卜学的极限,而是她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与觉悟,就算裁判员不是让她将蛋从窝里带走、而是让她现场杀上一条,也不过只是会让她高高挑起眉毛的差别而已。因此,轮到她上前抽签的时候,她干脆利落地从绢布口袋里摸出模型,身披漆黑鳞片的迷你火龙在她白皙的掌心上张开双翼,它那布满可怖尖刺的长长尾巴,尽管没有划伤她的手指,却也为她带来了几秒不容忽视的痛楚。
竟然是匈牙利树蜂。
她只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便得体地、以完美符合布斯巴顿标准的优雅姿态退到一旁。个人的内心挣扎也好,情绪上的波动也好,参赛的真正目的也好,属于柯罗诺斯·艾利克的事物,她是一点也不想让与他人轻易知晓。本来满腔激昂的热血经此一遭命运的恶作剧冷却下来不少,这副躯体也就能够借此机会指挥它们以更为理智的方式流淌。再怎么说,三强争霸赛是竞技项目,参赛者彼此之间首先是竞争关系,再是友人、同学或是其他。她虽然没有一定要夺胜的执念,却也没有被他人随意踩到脚下的打算。
尽管保护神奇生物并不是柯罗诺斯所青睐的科目,她对龙却很是了解,尤其是匈牙利树蜂,是她少有的、熟知其相关知识的物种,甚至不用教授告知,她也能够通过手上算不上精细的模型判断出其本体是什么性别。毕竟,谁让她有位就职于研究龙与控制办公室的朋友!加上数月前对方又正好在该龙的原产地出差,寄来布斯巴顿的明信片与信件里,洛斯塔·格罗夫纳难掩兴奋地给她展现了不少真正的原生态。专业人士的经验谈,毫无疑问,眼下是比魔咒还要强力的武器。她实在没有理由不去利用自己的优势,不论她对利用这一优势、或是这个优势首先基于他人、尤其是基于特定某一个人一事,抱有何等复杂的情感。
她被安排为第七位挑战者,挨在第二次中场休息之后,和她同一批进行挑战的是位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他抽到的是威尔士绿龙。对方用面孔写明不愿开口寒暄,她也就不强求着要去完成一份会在当下场合格外凸显傲慢的社交礼仪。理论上来说,显然是她的任务目标比较棘手,匈牙利树蜂的喷火距离最远可以达到五十英尺,同时还拥有长着尖锐立刺的尾巴,其攻击范围之广、危险程度之高令人咂舌。然而从需要面对比自己高大数十倍,与自己的种族、生理构造、思维方式都迥然不同的怪物一般的生物的层面来说,参赛者之间倒是没有太大区别。
书上的插图谁都见过,手中的模型十指合拢便能握住,然而亲眼看到坚硬尖锐的鳞片所覆盖的巨大躯体,闻到龙种喷发出的火焰燃烧的味道时,自己会就此萌生退意的可能性她也无法否认。只不过,会主动将自己的名字投进火焰杯的学生,其实在那一刻就已经承认了他们需要通过冒着精神、肉体乃至灵魂遭受损害的风险去证明什么比这些风险更重要的东西。他们就都已经在对过往的自己进行宣战,既然是战争,那么便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候场的帐篷并不能完全地隔绝外界的声音,从布帘缝隙钻进来的嘈杂又喧闹的惊叫的音量是如此之大,却又完全听不清楚内容。她叹了口气,坐在那里,在脑海里拟定一会儿的计划,就是在这短短的几个瞬间中,突然有一个念头击中她。她唐突地想到在那围了赛场一圈的看台上,会有一个位置坐着卡伊洛斯·艾利克,他会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
这个想法会对她有如此之大的冲击力,以至于打断了她的思路,其实是不符合常理的,她自己的理智也承认这一点。首先,她笨拙但真诚的弟弟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不来看他姐姐的比赛;其次,这也不是什么她和对方的久别重逢。他俩昨天晚上才见过面,具体说起来,还是她特地去找的他。她请了卡伊洛斯那位叫刘家锐的东方室友带她进去格兰芬多的塔楼,接着在公共休息室等了几分钟,眼见她(一看就是十分匆忙地)打扮整齐的好弟弟从螺旋阶梯上小跑下来,在她面前立正站好,一派等候发落的可怜模样。三月份的欢迎晚宴上,她故意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举杯的时候,他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三强舞会后,他就再也绷不住一副苦瓜脸了。想来也是,往年的四月依旧是学习的季节,她远在布斯巴顿、同艾米莉·沃伦怀德喝下午茶的时候,卡伊洛斯正在这个霍格沃茨里,也许在学习、更大可能是在惹麻烦,不过肯定过得很快活。现在她来了,卡伊洛斯拿她时不时的突击骚扰没辙,烦恼得头发都要冒和她一个颜色的白茬了。对,她的好弟弟与她不同,有一头显眼的红发,但想来也没有显眼到她能够一眼就从看台上混乱的观众之中找到他……而且事到如今,大概也是没有什么姐弟间的心有灵犀一说。
柯罗诺斯突然发现自己又能思考过会儿要采取什么方案为好了,可她也无端失了兴致,正巧中场休息结束,她的名字被报出来,她就为自己武装上至今为止学习到的知识,掌握到的技术,还有亲身体验到的经历,快步前往她为自己选择的、属于她的舞台。
所谓生物,尽管性格大相径庭,本能却不会相去甚远。龙种一贯具备强烈的领地意识,或许雄性不会总像雌性那样近乎病态地保护龙蛋,但看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有试图染指自己所有物的大胆毛贼,肯定不见得能有个好心情。被她抽到的匈牙利树蜂有着巴泽尔这个名字,并且正如教授所言,性格胆小又神经质。胆小体现在他看到咒语所创造出的群群飞鸟在他周围徘徊的时候,他几乎要缩起脖子,将自己蜷作一团;至于神经质,在鸟群接近他的头部、还未靠近眼睛时,他就已经瞄着它们朝着半空喷了足足三分钟的、约莫能有四十英尺远的火的这一行为,显然已经说明得足够清楚。
热浪一路滚到地面,猛地掀起她校服的裙摆,对此柯罗诺斯倒是一点都不慌张,毕竟幻身咒已经起效了,不如说她就是为了找到机会隐去身形,才会施展咒语以转移树蜂的注意力。比赛的场地再大也是在限制之下,被看台围住的这片区域除了岩石就是杂草,构不成掩体,所以用魔法蒙骗树蜂全身上下最大且唯一的弱点,显然是最优的选项。同时,巴泽尔的性格特点也是她采取如此行动的理由,要是看不到场内有其他生物活动,它反而会放松下来、解除应激态势。接下来,只要她不发出声响、小心地靠近巢穴,她的计划就顺利进行了一半。
体型庞大的火龙外表生得一副凶狠残忍的模样,胆小且神经质的部分倒和野兔有几分相像。柯罗诺斯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回想起自己曾经有段时间热衷于抓兔子,多数时候是用陷阱,然而三强争霸赛中挑战项目所花的时间也是评分的标准,自然是没有机会让她照搬一回;再者,她也很久、很久没安过陷阱了,只勉强记得一个大概;更不用提匈牙利树蜂跟普通野兔本质上还是有着不可忽视的区别。
人可不会轻易地被野兔踩死,或者被尾巴上的尖刺穿刺,兔子也不会喷火。不过兔子会咬人,疼得很,让人不想挨第二次的那种。柯罗诺斯既然是要抓兔子的那个,自然没有少受折磨,反正她不反省、当然也没有后悔一说——打算吃到肚子里去就堂堂正正去吃,这也是尊敬生命的一种方式。只是那会儿,小她一岁卡伊洛斯还没开始他持续至今的体能锻炼,细皮嫩肉得令人发指,手背被树叶划过都会留下几道红痕,因此一旦造成了伤口,视觉效果就比实际情况夸张数倍,不过是被兔子咬了一口而已,瞧着好像整只手就要这么废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她至今也清楚地记得,就算是那个时候,她的弟弟也没有哭闹,他一向那么安静,总是气喘吁吁地跟在她后面漫山遍野地跑,或者站在树下、站在岸上,旁观她上蹿下跳,所以就算被兔子咬得见了血,他也只是看看血流不止的手,接着将目光十分理所当然地投向她,向她索求……可能是一点反应,一句安慰,或者一个解决方案吧?她不知道,她已经成长为了大人,再也搞不明白小孩子会有的想法,更何况就连她还没长大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搞懂过。她基本上满心都只想着自己,即便是现在的她,也不能对这一点全盘否定。
就算恼人的小虫子已经从场内消失了,这里对匈牙利树蜂来说依然是陌生的环境、并不完全是他的领土,只有巢中的蛋带有他的气息,所以先前他用尾巴围住了这片区域,现在巴泽尔安静下来,便趴下来用整个身体围住它们。保护后代是他的本能,各自迥异性格也无法违抗的本能——所以他被抓住了破绽。红色的光线从不远处毫无征兆但精确地击中他的眼睛,他浑身上下唯一没有被厚厚的、足以同时阻挡数十道魔咒的鳞片包裹的地方,不适与疼痛的感受在眼周接连翻滚数秒,然后魔咒开始起效,攻击的念头还未完全成型,他的意识就已经变得迷迷糊糊的,眼睛虽然没有完全闭上,但也难以继续思考、也很难再采取行动了。
柯罗诺斯并不知道仅仅一道昏迷咒能在龙的身上起效多久,不如说她其实做好了激怒树蜂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们的眼睛真的脆弱到能够让她的小聪明得逞。她抓紧时间对着树蜂的尾巴尖施展悬浮咒,同时谨慎地将咒语起效的范围控制在尾巴尖,小心地创造出身体可以穿越的空隙就马上收手,以免给予对方更多的刺激。按照洛斯塔的说法,龙的巢一般不会是这样粗糙的土坑,不过看在主办方愣是空运了这么多火龙进霍格沃茨,也不能再对他们苛求什么。在临时筑起的简陋巢穴中,细长椭圆形的白色龙蛋之中只有一个是金色的,和她的眼睛,也和卡伊洛斯的眼睛是一个颜色。俯身将它拾起的时候,她清楚地意识到它不是真的,金色的外壳之下并没有包含一个未诞生的生命的重量。
如此大费周折,想来也不会只是一枚金色的龙蛋那么简单,这玩意和第二个项目有关的可能性非常之高,那就不得不保证它的完好无损了。她是真的想直接将它像个鬼飞球一样夹在腋下就跑,可能的话边踢边跑也行,只要是足够效率的方式,但她现在是以布斯巴顿学生的身份参加比赛,礼数周全的法国小姐可不能像个疯丫头一样,她的教授们可都还在台上看着呢!柯罗诺斯像抱襁褓一样将金蛋抱在胸前,右手死死抓紧魔杖,以并非她的极限、而是不会被叫住训斥的速度小跑起来。
直到终点之前都是比赛,既然都决定要做了,那她就要尽可能周全地为自己兜揽分数,她要尽自己所能地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这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她自己,对,她正是为此而来,柯罗诺斯·艾利克决定前往霍格沃茨、选择参加三强争霸赛的理由,那是——
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异动,尽管不大,却也不能忽视,想来应该是昏迷咒的效用还没有完全退去,尽管已经无法继续限制对方的行动了。那么,树蜂的精神状态能否允许她再用一次幻身咒的障眼法?……不,不能这么做,以别人为标准做出的判断并不可靠,而依据不可靠的判断再采取行动是鲁莽的行为,她是了解匈牙利树蜂没错,但也没有了解到这个地步,就不可能冒这个风险,加上现在她还是背对着对方的状态,没有办法用眼睛确认对方现在的情况,情报的不足可以算得上是致命的。她只能感觉到裸露在外的皮肤所接触到的空气的温度正在快速地升高,并且显然没有刚开场的时候那几道货真价实的龙焰卷起的热浪那么可怕,不如说弱得感觉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火焰咒的前兆,她和艾米莉·沃伦怀德进行决斗练习时,就经常能够感觉到类似的波动。
她继续跑着,想用目光确认一下自己距离终点还有多远,是否能撑得过一次龙焰的冲击,只可惜现在的她可没法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只放在自己和龙身上了,看台上的惊叫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耳膜,谁都知道她身后的情况着实不妙——啊,对了,那些声音里会有一个是属于卡伊洛斯·艾利克的吗?
她没能在入场的那几秒里找到他,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她总觉得不能释怀。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也许从她不再捕兔子开始,她其实就已经不能释怀,只不过是直到最近,她才真正意识到而已。人类孜孜不倦地调查研究其他的物种,写出本本著作,可又有谁能打包票说他们足够了解自己呢?现在产生在名为柯罗诺斯·艾利克这一存在的心中的感情,又有多少能够被赋予定义明确的名字呢?她想做的事和她实际在做的事是否有偏差呢?
“清水如泉——!!!!!”
但在她反手施展咒语,并以可以称得上是优雅的姿态护着金蛋滑铲进入终点的时候,她确实是笑着的。
☆写盖使我折寿.jpg X2
☆至少我滑上了一个……!
☆联动作品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2619/
☆共10089字,以下正文
HE■■
没有什么能比盖恩·格罗夫纳的梦境更无趣,至少他本人这样认为。他不常做梦,但几乎次次相同:他会走在那栋金玉其外的老宅里,永远无法抵达一个出口。这里的走道与永恒相连、房门通往虚空,四零八落的尸块是唯一带有颜色的事物,然而任何的气味都无法刺激到鼻腔,任何的声响都无法被听觉捕捉。他会走在一幅残忍的画作里,并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更准确地说,对这一切感到无可救药的麻木。
盖恩停下来,因为一截断臂横在他面前,成了他去路上的阻碍。
不难辨认出这只左手属于女人,并且她的身份高贵,柔嫩的指尖想必只愿屈尊同琴键共舞。尚与躯体相连时,它受过无数的赞美与无数的虔敬的吻,可一旦被切下来、离了躯体,它就仅仅是血肉。残肢的断口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起起伏伏,鲜血就从这里汩汩涌出,这支笔蘸着温热的墨在地上缓缓挪动,写巨大的四个字母:G A I N。它呼唤他的名字。
但他踢开它,盘绕着紫杉树枝与果实的戒指脱落下来,远远地滚走,血则溅到雪白的墙壁上,每一个点都变成一个字母,每一道轨迹都变成一句话。
MY DEAR, MY SWEETHEART, MY ANDERSON
对,这才对了,这才是真实。盖恩抬起手-抹上去,直到字迹模糊到无法阅读、整只手脏得一塌糊涂,可这即不能使他解脱,也不能教他轻松。然后他终于醒了,有光从床帘的缝隙钻进来,照进他的眼睛里,照得那片灰暗的绿色无处遁形。他躺在那,想了几分钟今天是星期几,课表安排,预定要完成哪些事,接着他起身洗漱、更衣。系领带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握着绞索。
十月刚开始没几天,一位格兰芬多的同级生将他堵在教室门口。姑娘们有的是些不知所谓的事情要为之忙碌,经过方才魔法史课上的小插曲,玛丽这才记起来,曾经有个现成的便宜被她留在一辆开往霍格沃茨的列车上。
“盖恩!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她拉住他的袖子,用一对宝石般剔透的眸子盯住他,像一把裹糖的刀,“我永远都搞不清楚那些年表……你说过你可以教我的,对吧?”
他确实说过,并前所未有地憎恨自己过人的记忆力。也许各位已经发现,尽管盖恩对礼仪与传统嗤之以鼻,他却也同时当着它们的忠实仆役。他被教育要这样做、要那样做,他也就只学会了如何这样做、如何那样做,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选择,循规蹈矩得令他自己都作呕。
于是他点点头、咽下这份请求,哪怕喉咙会因过于纯粹而附上剧毒的天真溃烂流脓。盖恩·格罗夫纳没有回绝玛丽·沃伦怀德,这就是全部。他和她商量好,挑双方都没有课的空闲时间,在学校的图书馆碰面,坐在一起,耗费一段时间——除了多一个活人挤到边上之外,和他平日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强迫自己这样想。
今天正是一个约好的日子,盖恩提前抵达目的地,他转进书架与书架之间,由文字与知识筑起的防线前,贝利亚尔·米切尔站在那里,悠闲地翻动着手中的书页。
“你在看什么?”“《格林童话》,麻瓜作家写的童话书。”“你还会对麻瓜的书感兴趣,真出乎意料。”“我不在乎它出自谁的手。”斯莱特林的回应得体又礼貌,适当流露出的无奈神情更是让人无从指摘,仿佛开学晚宴时,他遇到的怪胎是与此人有着相同面孔的别人,“只要能为我所用,就没有执着的必要。你不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要说两人之间的渊源,其实比前文所提及到的深得多。他们的初遇不是发生在霍格沃茨,而是在霍恩海姆·格罗夫纳先生的宅第、在盖恩七岁的社交出道晚会前夕,以父亲友人的儿子的身份,两人互相结识。
年少无知的初次见面——没有留下多少印象;时隔多年的久别重逢——根本就是不可理喻;无数次地与对方“偶遇”在偌大校园内的各个角落——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乐事。盖恩对现状有所不满,但不论怎么说,米切尔是比格罗夫纳更为古老的家族,社交地位也更高一些。贝利亚尔年长他两岁,要是他想要摆出一副兄长的态度,他也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好在他没有,贝利亚尔只是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接近他,做着他奇妙的、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熟人”。
“你来得很巧,盖恩,我正读到个有趣的故事。”六年级的学生见他不乐意接话,便出于好心地主动展开话题,“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小姑娘,戴着红色天鹅绒的帽子,拎着面包和红酒去拜访她的外婆。她在中途遇到狼,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对方,最终不仅外婆被吃掉,自己也被扮成外婆的狼给吃掉了……如何?这个故事能不能博得你的青眼?”“可惜,我听不出来这有什么有趣。”“真是遗憾。”
贝利亚尔面不改色地合上书本、动身离开,与盖恩擦肩而过时,他搭上他的肩膀,呼吸擦过搏动的动脉,如同一个温柔的威胁:“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会觉得有趣了。”
“作为我先前冒犯的赔礼,盖恩,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不得不说的是,盖恩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教师。他没什么耐心,不怎么乐意对同一个知识点进行过多次数的解释;他对一个历史事件的说明总是过少或过多,前者难以理解,后者容易混淆;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读过三遍的内容还没法记住,最后一点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就像你无法让麻瓜理解魔法一样,他体谅不到做不到的人的痛苦。
而玛丽,她绝不是一个好学生。有那么十几秒,盖恩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要动手撬开她的脑袋看看,这小小的空间到底有着怎样奇妙的构造。对她来说,能在图书馆安静地呆上五分钟就是一个奇迹,她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要灌进同席的耳朵里。
“我的父亲,他在毕业前也是赫奇帕奇学院的。”玛丽靠在他边上,温热的吐息不至于灌到脖子里去,甜蜜的声音又无法尽数隔绝——盖恩所能忍受的底线,“所以我遇见你的时候,就感到十分的亲切。”“这是我的荣幸。”“他现在是圣芒戈的治疗师喔!名叫罗兰·沃伦怀德。”“我想我有所耳闻。”“我以后啊,也想成为像父亲一样的治疗师!帮助他们、治好他们的病痛,我想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压再低的声音也压不住这份真挚的自豪,感情就充盈在每一个脱口而出的字母之间。亲身经历之前,盖恩并不知道即便排除直面对方表情的选项、只留下声音也要受到如此的折磨。然而他是如此地擅长装出一副绅士的模样,他甚至能够同样真挚地回应:“玛丽这样想的话,就一定是那样的。”“真的吗?那可真开心!盖恩呢?”“什么?”
“我是说,盖恩以后有什么打算?要做和盖恩的父亲一样的工作吗?”
就像一个茶杯摔落地面,可怖的裂纹扩散开去,玛丽眼前的盖恩破碎了一瞬间,他被这个问题敲裂成数千块的碎片,每块破片里面都有他的一部分,每一部分都无法恰好与其他的契合到一起,永远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他。他永远有所缺失。
“我想我们还是快些学习吧,沈老师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了。”
“喔,你说得对。”玛丽回过神来,她赶紧垂首,投入到书本中去,“我、我一有问题就会问你的。”“只要你需要,玛丽,我会尽我所能地回答。”
本应是足以为之欢欣雀跃的言语,她却无法坦率地感到开心了。
他们在图书馆只逗留了一两个小时,对玛丽来说这就是极限了。学习的成果并不尽如人意,可受教的学生仍坚持它有独到的效果:“我记住了的!公元……公元201年发生了第一次妖精叛乱!原因是妖精要求巫师议会里设上,呃,2,不对3……50位妖精代表的要求造到了巫师议会的拒绝!没错吧?你明天考我我也肯定能回答得出!”
“我相信。”相信这脑袋空空的姑娘不出半小时就会把这一切忘个一干二净,“遗憾的是我不可能明天来考你,明天的这个时候我有黑魔法防御术课。”“那下一次!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要提醒我,这样我好提醒你来考考我,好吗,盖恩?”
他累了,干脆地转移了话题:“糟糕,我想我把我的笔记本忘在桌上了。”“怎么会?我陪你回去拿?”“怎么能麻烦淑女为自己的失误买单,不用管我,玛丽你先走吧。”他温和地开口道,“让你的朋友多等了也不好。”
盖恩头也不回地顺着来路走回去,断定重视友谊的玛丽有了他这句话就不会再跟上。眼下比起只会让他心力交瘁的无用的社交活动,他现在有更有价值的事情要去尝试,或者换个词,去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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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一种复杂且难以言明的好奇心理,他认识洛斯塔·格罗夫纳身边所有人,他暗地里了解过他们,刘家锐自然是其中之一,所以对盖恩来说,在图书馆找到对方并不是什么难事——尽管大部分的格兰芬多都对满是书本的地方过敏,但眼见O.W.Ls将近,五年级的应考生们也顾不上那么多‘矜持’。眼见少年人已经在那里坐了挺久,然而《17世纪魔法史概要》却没有翻过多少页,凄惨的学习效率可见一斑。大概是终于被年份和社会环境磨没了性子,刘家锐抬起头,和他毫不掩饰的视线撞在一起。
“你好,呃……你是想要这本书么?”“是的,我需要借用它来给一位姑娘补习魔法史。”与先前失礼的行为相对,盖恩这会儿十分礼貌地回答道,“尽管这是四年级的魔法史内容,但是我想异乡人要是打算完全吃透还是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学长,你要是还需要它就请继续使用吧。我的魔法史成绩不算太糟,所以并不着急。”“不,你用吧。我也约了人替我补课,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刘家锐友善地笑笑,那些幸运的家伙通常都有这样令人恼火的余裕,“……等等,你姓格罗夫纳?”
他的背微微绷起来,有那么点想把手边笔记本上自己的名字遮住,但他面上表现得还是十分正常,盖恩略带疑惑地点点头:“是的?”“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我认识一位已经毕业的学姐,她也姓这个姓氏。她以前帮过我很多,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学姐!你刚才也说你要帮一位姑娘补习魔法史,我想你也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吧?”“冒昧问一下,那位学姐的全名是?”“洛斯塔·格罗夫纳。”
“我想,我也认识她……”盖恩提起嘴角,他练习过无数次、实践过无数次,在笑不出来的时候笑起来的方法——他过于熟练,“事实上,我们是亲戚。”
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仿佛就是他自己在主导一切的进展。他的堂姊,作为一件秘密武器来说,实在是优秀得令人感慨,仅仅是有名无实的血缘关系,也使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初次见面后没过几天,刘家锐在图书馆找到他,这位五年级的学长主动坐到他边上,毫无防备地将自身的弱点袒露给他看。
“我的补习老师也是位姑娘,是我喜欢的人。”一旦谈及中意的对象,心理上的防线多多少少都会动摇,刘家锐也不例外,他一边不舍得披露心上人、一边又炫耀似地将人家的名字报出来,“她叫威尔·霍克,是拉文克劳七年级的级长。”“她是位很优秀的人吧?”“是啊,优秀到让我时不时就会想,我会不会配不上她。”
要是告诉盖恩·格罗夫纳,有朝一日他会在光天化日下的现实中,不通过三流的小说、也不借助无病呻吟的演剧,听到有人用血肉做的口舌说出这句话,还说得如此真情实感,他根本不会相信。这太过不可思议,甚至让他忘了自己原本打算怎么接话。不过好在刘家锐本身就具备东方人特有的多愁善感,也不知道他从这份唐突的沉默中读出了什么内容,几分钟后的格兰芬多莫名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
“盖恩,你……有魔药方面的烦恼么?”“没有。”“太好了!你有兴趣帮我一个忙吗?”“荣幸之至。”
他干脆利落地回答,而这之中又有多少诚意,只能说见仁见智。
“拉文克劳七年级的女级长,威尔·霍克……一个稳重的姑娘,有着好心肠,也同等地重视纪律,为什么打听这个?依我看,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单纯的好奇。”“那我得说你的兴趣不怎么高尚。”“确实比不上到处‘偶遇’别人的‘高尚’兴趣。”他顿了顿,“米切尔学长。”“叫我贝尔。”
贝利亚尔招呼两下,从角落里探出头的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慢吞吞地靠近过来,跳进他的怀里,在他的手下发出呼噜噜的满足声音。
“你很喜欢暹罗猫?”盖恩注意到这只猫的品种,“她看起来和之前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你还记得?”“我把这句话解读为挖苦。”“谁让你完全不记得我了。”“这改变不了你用了十分冒犯的方式试图让我回忆起来的事实。”“所以我在等你接受我的道歉,盖恩,别担心,我很有耐心。”
和刘家锐不同,这位斯莱特林的前辈可以说得上是铜墙铁壁,就像刚才的对话,他没有明确地表示他对那只猫的态度。相处至今,盖恩从没有听他提起过自己的事,他的喜好也只能靠直觉揣摩。说实话,作为社交对象来说,贝利亚尔是最棘手的类型。
“你大可以不用这么在意我的想法。”说话的人将猫放开,和上次不同的是,他没有掏出魔杖,“不用介怀我的反应,盖恩,多考虑考虑你自己——你总是这样,不会累吗?”“如果你真有这么为我着想,也许你也可以考虑考虑‘不要再来纠缠我’这个选项。”
恶魔嗤笑一声。
“我怎样做是最为你着想的,盖恩你自己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邀请去魔药课的教室,没想到刘家锐带着他兜兜转转,最后到了黑湖边上。格兰芬多从芦苇丛里拉出一口坩埚,用魔法将树枝变为稳妥的支架,蓝色的火焰快乐地跳跃着,它不遗余力地加热起一锅冒泥泡的地狱般的药剂。
“看着……不太乐观。”盖恩小心地斟词酌句,“我想这……这应该是未完成品吧,学长是在研发新魔药吗?”“不,我在试图改良。”刘家锐打开背包,把翻到卷边的笔记本一本接一本地拿出来,以兴趣的定位来看,他投入的心血之多足以被称为异常,“黑洞入浴剂,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这是我仿照布莱恩的成品制作的版本。”“布莱恩,拉文克劳的布莱恩·菲尔德?”他弯下腰,重新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原来如此。”
虽然他本来就觉得这是不入流的发明,但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这个颜面拿着失败作四处兜售。不过被轻贱的麻瓜所玷污的巫师血脉怎样都好,他并非原教旨纯血主义,也没有为此浪费感情的意愿。只要长期培育的植株结出果实,连日的劳作也就没有白费,他当下只有这一个目标。
“刘家锐学长,我刚才听你说这是你‘仿照原品’制作的药剂。”盖恩的目光落在少年手中叠起的数本笔记本中,与其他暖色格格不入的墨绿色封皮上,“那么,请问学长,你的配方是从布莱恩那里听来的吗?”
尽管他没有任何证据,但眼下,他有事要找贝利亚尔的时候,反而见不到对方一根头发,这怎么想都是对方故意的逗弄。这个态度本该让他火冒三丈,然而现在别的感情主导了他的思考,他坚持认为自己必须……去主动见对方一面不可。
盖恩往下走,相较潮湿的环境允许苔藓与真菌悄然滋生,通往斯莱特林学院公共休息室的道路暗藏险情,几秒钟的走神就让他踩空、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抱歉让你久等了。”贝利亚尔暧昧地开口,“不过也不用热情到投怀送抱吧?”“别开玩笑,刘家锐是怎么回事?”“你指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对他做?”“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有那本笔记本,我在认真问你这个问题,所以你也给我认真点回答,可以吧。”
格兰芬多的刘家锐掌握着与魔药学有关的秘密武器,现在他知道了其真相。不存在于任何出版书籍中的特殊方法,可以用来调查魔药原料的成分也就意味着,这是足以动摇药剂师与其同僚之间无形秩序的地雷——一个非严密保守不可的秘辛,刘家锐可能会看在洛斯塔的份上对盖恩松口,但他绝不会轻易将这事告诉无关者。他现在不得不去质疑贝利亚尔的神通广大,不得到一个他可以接受的答案,他不能善罢甘休。
“我会回答:因为你需要。虽然其他的在老先生眼里也很重要,但只有魔药的成绩,是必须要一直优秀下去才行的科目,我说的没错吧?”
即使被拽住衣领、被怒目而视,贝利亚尔还是那样得体且优雅地微笑着,他看向盖恩的漂亮的金色眼睛,由于身高上的差距,甚至还带着些似是而非的同情色彩。
“‘别开玩笑’的是你才对,盖恩,这些天来,你都在模仿谁?”
他回答不上来,他没法开口。在这阴暗、潮湿,欺瞒与秘密横生的长走廊,盖恩·格罗夫纳即使竭尽了全力,也只能做到以沉默回应贝利亚尔·米切尔的质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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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累吧?毕竟你这个人品性低劣、恶俗又自私,你嘲笑着善行、唾弃着好人,不屑着他们毫无恶意地伤害着别人的自我满足。助人为乐?不如说是浪费时间,你有从这个过程中获利吗?有哪怕只是发自真心地感到快乐、哪怕只有几秒?没有吧!如果说对刘家锐的协助是你探明我是否可信的一环,那么玛丽呢?你是为了什么去争取她的信任与依赖的?毕竟你并不爱她,你不可能爱她,我连‘喜欢’这个词都不会用!盖恩,你在沃伦怀德的身上寻求的东西,需要我说出来吗?”
贝利亚尔按住他的肩膀,那样形状优美的手腕,其中蕴藏的力量又是那样的大,他连落荒而逃都不被允许,只能伫在原地,听凭对方将他的秘密袒露无遗。
“盖恩,我亲爱的盖恩,你不想去爱人、却想被人爱着吗?你有被人爱过吗?”
女孩子的面上带着些许羞怯的红色,点缀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惹人怜爱,她就像是……就像是一切讨人欢心的小东西的集合体,用砂糖、香料和美好的梦境精致地点缀起来,连带着她那用作兜帽内衬的红色天鹅绒,也一并散发起甜美可口的味道。
“盖恩,你是不是最近很忙?”“最近在做一项魔药课的额外作业。”他答道,“不过我想今天应该就会结束了。”“是吗?那就好!你接下来都不会很忙了吧?”“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你明天有没有空?我是说,那个,我想邀请你来参加一个茶会!”
“明天的下午,我们取消一次魔法史的补习,坐在一起好好地——”“我会来的。”“真的!?”玛丽喜出望外,“你今天的黑眼圈真的很重,而且我看你最近心情都不太好,就想着帮你散散心,本来挺担心你会不愿意来……真是太好了!”“哪里,又有谁会拒绝淑女的邀请。”盖恩避开她直率的目光、像避开一束光,他低头确认了一下时间,“我一会儿还有点事情,能够现在就告诉我明天应该在哪里集合吗?”
即将开始的是一场闹剧。早些时候他向威尔·霍克投递了一封匿名信,详尽地写明刘家锐在入浴剂改良一事中的违规之处,将格兰芬多在这事上抱有的善意全部剔除、只留下错误的一面。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更犹豫一些、更痛苦一些,更像个……正常人一些,身心受到伤害、流出鲜血一般难过,或者为自己不道德的举动感到羞耻,而不是,可以说是满怀雀跃地前去目睹他一手操纵的结果。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面对刘家锐无声的控诉,他的语调异常平和、坦坦荡荡,甚至可以说是大义凛然,“再怎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你的所作所为,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帮助布莱恩、是为了帮助威尔,可你做的事就是窃取配方。刘家锐学长,你有任何异议吗?我洗耳恭听。”
“布莱恩是我的朋友,我有必要保护他的利益;作为霍格沃茨的学生,我也有必要向级长告知所有不正确的事。很抱歉以这种方式结束我们之间的协作关系,想必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看见刘家锐那样迷茫、愤慨,最终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怅然所失的表情,他居然能够感到自己的内心是那样的充实。他本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没有笔记作为证据就会这一切就被当做过火的恶作剧,到了时间却没有人赃俱获的话就不会有如此绝妙的效果,他给了刘家锐那么多次机会,这位善良的前辈却永远不明白。
活该,活该啊!他心满意足,几乎就要笑出眼泪来。
“三年前,维罗妮卡·格罗夫纳装错了信封,把写给她与初恋情人的私生子的信寄来了霍格沃茨,你错拆了一个母亲写给孩子的信、而不是一个妻子写给自己讨好丈夫用的工具的信,于是你知道了这两者的区别,这是你犯下的第一个错误。三年级的冬天,你弄错了缩身药剂的配方,一次无伤大雅的失误,但是霍恩海姆认真了,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一旦你不符合他的期望,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你亲手打破了你们父子关系的平衡,这是你犯下的第二个错误。至此,你已经亲手将你的家庭毁灭了。”
“第三个错误,意识到自己不被父母所爱的你,居然荒谬地寄希望于同你毫无关系的洛斯塔·格罗夫纳。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告诉我,盖恩,她来救你了吗?”
一九九八年的一月,详细的日期并没有被记录,只能肯定那是一个周六,没有下雪,风很大,天气特别的冷。霍格莫德村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行人,更多的学生钻进三把扫帚酒吧或者帕笛芙夫人茶馆,只有一个少年独自站在邮局的屋檐下。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以至于一位赫奇帕奇学院的学长好心地向他搭话的时候,他一开始并不能很顺利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那个,请问……你是在等人吗?”艾治·乔斯达小声地向他搭话,尽管对方显然是比自己年纪小的后辈,他也是一样小心翼翼,“要不要先进去里面等?外面太冷了。”
“进去的话,如果她来了看不到我,我们可能就会错过了。”少年哑着嗓子回答,“所以我要在这等,我想她来了能够立刻就看到我。”“这样啊……那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陪你等吧?”“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
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盯着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橱窗,而艾治·乔斯达又是个温柔友善的人,他的出发点永远是好的,不论他最终造成了什么结果。
他快步走进店里,用他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买了一点糖果,结账完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碰巧遇上洛斯塔·格罗夫纳,和被她拽着领子不肯挪步的他的亲姐姐。他们自然而然地寒暄了几句,然后在店门口告别。洛斯塔熟悉艾治,怕他想做好事但勇气不足,还特地鼓励了他两句,让他能够将乳汁软糖捧在手心里,小跑到少年的面前——
对方没有被织物遮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片灰绿色里充斥着各种感情,只是没有光,因而看起来浑浊不堪。
“我等的人不会来了,学长,你能帮帮我吗。”盖恩·格罗夫纳将围巾紧了紧,麻木的声带为最初的恶行揭幕,“事实上,我需要一些钱……不少钱。”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霍格莫德村,目的是为了乞求他慈爱的父亲能够宽宏大量地原谅自己的不成熟。他把那份重新批改后魔药论文塞进封筒,接着把五个铜纳特数给前台——他的全部尊严就只值这五个铜纳特。而落在他的校袍口袋里的、已经冻得发硬的软糖与艾治·乔斯达身边剩余的全部硬币,在这之后被高高抛起、扔进了雪地里。就算这些小小的金属上曾经承载过同样小小的愿望,非常遗憾地,它们也不会就此变成春天。
“你不还回那些钱是因为你尝到了甜头,你意识到了将别人的善意踩在脚下是如何痛快的事,也因此感到害怕,毕竟它违背了世俗的规则……可是那又怎样呢?承认吧,盖恩,你从不是什么好人,就不要披着羊皮自欺欺人了。快乐地活着,比现在更加快乐地活着,即使有别人要为此受苦,又有什么关系?”
“别人又与你何干呢?你真的在乎他们吗,盖恩?不,你是在害怕,因为没有人教你该怎么做,你惧怕尝试、惧怕失败,毕竟你已经错过太多次,而且每次都刻骨铭心。”
但凡他的神智再清醒哪怕只有一点,他都应该拒绝玛丽关于茶会的邀请,这是事实;可他现在坐在这里,被可笑的蕾丝、毛线与柔软的布料包围着,这也是事实。小姑娘除了他还邀请了别人,苏伦·坎因,一位和他同属赫奇帕奇学院的五年级学长,很容易就能推测出对方和玛丽是旧识,因此茶会上的话题很快就抛下不怎么乐意接话的盖恩进行下去:开放给部分学生的幻影移形课、秋后算账、决斗俱乐部,还有月底的万圣节舞会。
他靠在椅背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闲聊。茶太香了、糖太甜了、梦太美了,清醒且具备自知之明的人也就待不下去。每一次与玛丽接触,他都比前一次更加明白自己和她的区别。在盖恩·格罗夫纳的身上,存在着一种根源性的错误,比起修正、不如直接抹消更加便捷,他努力了很久,但还是做不到。他可以费尽心思精心伪装,但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本质——他给自己下了结论。
盖恩起身与玛丽道别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正常,也许正是因为太正常了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没有继续和苏伦谈天,而是选择追出来,担心地拉住他的衣角。
“盖恩!”她真诚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和我说说?”“抱歉,我介意,请放开我。……说真的,你为什么不和他继续呆着呢?少了我你们不是就能好好聊了吗?”“因为盖恩你……”“啊——烦死了!!!”
如同阳光流淌起来般美丽的长发,触感比起想象中更加柔顺,也是更为单纯的累赘。他没有留情,仿佛是要将头皮也一并掀起一般用力,外力致使的重心偏移更是让玛丽没法站稳,泪光泛在她的蓝眼睛,格外的楚楚可怜,在那片悲伤的颜色之中盖恩看见自己,他在笑着、快活地笑着——贝利亚尔说得对,这样是挺好的。
“你是不是会错了意?我讨厌你,说几遍都可以,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讨厌得不行!哈!天赋的宠儿!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所有人都喜欢你!好姑娘!——我累了,玛丽·沃伦怀德,我不想再奉陪了,我在此直接地警告你:离我远点。”
他熟知这种幼稚的善良,一旦经受了打击,就会一蹶不振,脆弱得很,不值一提。
“……呜……你终于,把真正的你表现出来了。”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逃跑,玛丽没有给出任何盖恩期望的反应,她只是再次伸手,拉住他,看上去,反倒有那么点像是她抓住了他,“我一直觉得盖恩你在勉强自己,但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好高兴,盖恩,我想我终于真正认识你了……没事的!我会帮你的!盖恩!为了让你不再这么痛苦,我会竭尽全力的!我会……我会拯救你!”
“起码你要爱你自己,盖恩,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不合适的事,不要扭曲你的天性,不要伤害自己。”贝利亚尔松开他,后退两步,年轻人的身子一半陷进阴影里,一半将诱人的苹果递到他眼前,“你需要知道的一切、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我们这样的人想要快乐地活下去所需要的一切才识,我全都会教给你。只要你需要,盖恩,我会救你。”
“……那就试试看吧。”他松开她,几线金色从他的指间跌落,几近癫狂的笑容消失了,他仿佛是将自己的感情、理性和灵魂都倒空了一般,极端冷漠地、空虚无力地喃喃,“那就如你所愿,救救我吧。”
至少……他想。至少,能够更加轻松地活着就好。
DIE RICHTIGE ANTWORTEN
HELL
[德] adj.光亮的,明亮的
GIFT
[德] n.毒剂,毒品,毒药
KRANK
[德] adj.有病的,患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