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第一次领略到书籍的魅力,就沉迷在书籍的海洋里不能自拔,完全没有注意到天色已经不再适合在户外读书了。
“安格斯,安格斯?”坐在旁边的塞因忍不住将安格斯的帽檐向下压了压,才使得他将目光转向身边的红发少年,却迷离的完全没有从故事里脱离出来。迟钝了两秒,安格斯才“呀!”的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把手里的书还给塞因。
“啊,我刚刚没听到,对不起。”安格斯抬头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觉得是自己占着塞因的书才让他现在都能离开,很是不好意思。可那个故事他还没有看完,这样被吊着不知道结局让他觉得心不在焉,目光便不由得一直往塞因手里的书上瞟。
塞因看着还没有到他肩膀的男孩儿偷偷摸摸的动作,不由得笑出了声。“那么,安格斯,我们去吃晚餐吧?我去叫希特罗下来一起。”他把那本书又塞进安格斯怀里,“这本书等你看完再给我都可以,我还有别的书可以看。”
“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安格斯喜出望外,仰起头奉上一个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大大的笑容。“那你先去叫希特罗,我去买点零食吧!”
看着安格斯“哒哒哒”跑远的背影,塞因放下了伸出的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孩子,你难道不知道现代元素使叫人吃饭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吗?
幸福的跑走的安格斯发挥了超出宅男潜质的战斗力,一口气到达了学校小卖部的门口,将所有类别的零食都选了个遍。
说实话,在安格斯五岁的时候他父亲破产之后,家里就变成了夫妻两个人的战场,有的时候他连饭都吃不到嘴里。再往后被父母送进研究所,能吃到的东西除了面包营养液,就是营养液面包,更不要说这些小零食了。
在学院的这段日子里,安格斯开始喜欢吃甜甜的东西,水果味儿的糖是他的最爱。巧克力这种食物则被排除在安格斯的食谱外面,因为他第一次吃的黑巧克力的时候就被那一嘴的苦味吓退了。
只是这次的零食不是给自己一个人吃的,说不定塞因和希特罗会喜欢这种黑乎乎的长条的味道?
安格斯这样想着,将手伸到了最后一条摆在柜台上的巧克力,却没想到巧克力的另一头也被人拿了起来。他顺着这条纤细的手臂向上看去,正正的与带着眼镜的蓝眼睛姑娘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脑电波在这一刻诡异的一致了。
——这家伙竟然和我一样矮!!!
如果要说安格斯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身高自卑过,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好在在他心里放着比身高更重要的事情,平时又因为一张没有张开的正太脸拉低了自身的年龄,身高问题在他心里也算不得什么问题。
只不过每每看着身边的人都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儿,这种难以言明的不爽总是在心底暗暗地占据着一角。
现在遇到了身高和他差不多高的人,虽然是个女孩子,还是年龄尚不清楚的女孩子,但这完全不能阻止安格斯的心情变好。
对面的少女似乎也是一样的心情,她首先收回了抓着巧克力的手,然后将两只手搭在安格斯的肩膀上,郑重其事的说道:“少年,没想到我能在这里遇到志同道合的战友,这块巧克力就当做我们初遇的礼物让给你了。”
“啊?那个……”安格斯刚想开口解释一下自己对于巧克力并没有什么深沉的爱意,却见少女的目光嗖的转到了他怀里的书册上,两只眼睛亮的像是要发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本书应该就是他借过的书了!”少女的自言自语让安格斯的话没办法继续说出口,想着等待她说完再解释清楚,却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呐呐,我猜这本书不是你借的吧?对吧对吧?是不是一个暗红发色的少年借给你的呢?呐呐,对吧对吧?”
少女这样说着的时候,身后浮动着【(๑>▽<๑)】的字符,让安格斯一瞬间联想到了怒砸在会场上的文字。
如果他没记错洛老师上课说过的话,每个人的能力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安格斯带着微妙的表情,心中还残留着的大汉形象和眼前的少女形象完全重叠不到一起,他试探的问道:“你是……日兔里?”
“没错!哎呀你快告诉我这本书到底是不是你借的啦!”日兔里少女的重点依旧存放在之前的问题上挥之不去,理智告诉安格斯就这样转手把舍友卖了好像不太好,但是日兔里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感同身受,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道:“是我的舍友塞因借给我的。”
“原来他的名字叫塞因吗?”日兔里身后浮动的字符先是变成了亮闪闪的碎片,然后新的字符【o(*////▽////*)q】又浮了起来。
她并没有继续在小卖部停留,伸手拍了拍安格斯的肩膀说道:“多谢你啦!加油长个子吧少年,世界终归是属于我们的~♪”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安格斯看着远去的少女,又看看手里的书,决定装作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窥视舍友的人,拎着一大袋零食向着校园里的食堂(话说学院里有这种地方吗?)走去。
这是一种全新的,从未体验过的奇妙的感觉。
安格斯穿着白组的制服,坐在熙熙攘攘的新生中,礼堂里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新面孔,内里含着好奇的、探索的、富有活力的灵魂。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这种紧张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对周年庆典的期待。
他知道,自己和他们有很不一样的地方——
安格斯,是个从研究所里被救出来的元素使,曾和他共患难过的少女梨绘在研究所爆炸大家集体脱逃的时候失去了踪迹,而因为他在研究所时觉得自己是没有未来的人,对身边一起被囚禁的同伴一直不怎么上心,来到学校之后又不好意思主动和别人搭讪,正好又是一个人霸占一个寝室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就导致了现在即使让他与以前应该熟悉的面孔相遇,也完全没有办法认出来。
元素学院,对安格斯来说是其实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就像爱丽丝穿过兔子洞掉到了另一个世界,安格斯对这种陌生的环境有一种自动自发的抵触情绪,和含羞草被外力碰触就会蜷缩一样,他给自己身边竖起了一道高高的坚固围墙,他自己不主动从墙里面出去,别人也没有办法从墙外进入。
这种即使在人群之中也孤独一人的感觉其实不太妙。
令安格斯愿意来到学院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实在再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如果流落在外面,指不定哪天就会再次被人类抓走,那样糟糕的记忆只要有一次就足够了;二是因为……这里,有让他感觉到心安的迷子老师。
想到这里,安格斯不由得抬头在台上寻找迷子老师的身影——按道理来说这种迎新大会作为老师必然是会参加的——只是还没等他找到,一排硕大的文字立方体就完全的吸引和遮挡了他的视线,也让【日兔里】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样高调又嚣张的人,估计会是一脸恶相满身横肉的大汉吧?
安格斯这样脑补着,完全不觉得日兔里这种可爱的名字和自己这种诡异的脑补之间有多大的理论冲突。
最终发现迷子老师的时候,他正在和身边的洛老师说话,脸上的笑容都和面对其他人时候的笑容不一样,给人一种闪闪发亮的感觉。安格斯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着迷子老师之前落水对身体会带来巨大的负担,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但安格斯无法原谅带给迷子老师危险的那个研究所和那些可恶的人类。如果不是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迷子老师就不会遇到涉及生命的危险。
——这也是促使安格斯选择进入白组的原因。
之后的迎新大会完全没能再吸引走安格斯的目光,他就这样一直盯着迷子老师的举动,内心深处对能够和迷子老师离得那么近的洛老师各种羡慕嫉妒恨。
大会还没有结束迷子老师就轻快的消失在会场中了,因为身高的劣势安格斯被前排站起的人遮挡了视线便没有办法寻找迷子老师的身影。即使这一年他的身高突然开始增长,也完全没有能够改变他依旧是一个矮子的事实。
安格斯倒是一点都没有感到失望,能够看迷子老师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这样的话,再待在会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安格斯默默起身打算再熟悉一下不知道还要居住多久的校园——他没打算利用学校发放的地图来寻找要去的地方,只是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乱窜——当然,以安格斯的想法,这是用自己的记忆力来度量这片土地而已。
只是安格斯高估了一个被关押了4年基本没有什么外部活动的宅男的行动力,即使这一年时间他来学院之后户外活动的时间增加了不少,可还是在没能逛完校园的三分之一就觉得有些疲惫。安格斯随意的坐在道路两边的草坪上,手指抚摸着地面上茂盛生长的毛茸茸的小草。绿色的植物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样在他的手里扭动着,像是得到主人抚摸而兴奋的宠物,一点点抽条起来比原来长得更加茂盛了。
“呐,安格斯,好久不见。”暗红色头发的少年怀里抱着几本书册,随意的在安格斯身边坐了下来。他带着让人觉得舒服的微笑,一脸见到了熟人的表情。
“好久不见。”安格斯也这般回应着少年,目光却有些心虚的游移开来,虽然知道这应该是和他同一届的学生,但是安格斯却不太好意思厚着脸皮这样和对方搭话,因为他好像没有办法把脑海里的名字和少年的相貌对应起来,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这学期我们是舍友呢,多多指教啦。”少年不变的笑容让安格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在脑海里搜索关于舍友的信息:他记得这次的宿舍里面是三个人住,除了他另外两个人好像都是黑组,而他暂时还不知道,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塞因还是希特罗。
“嗯,请多多指教……塞,塞因。”安格斯尝试的先吐出一个发音,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变化,才安心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塞因像是没看出他的尝试和犹豫,或许是少年体贴的无视了这个小插曲,他将手头的一本书递给安格斯:“这种好天气,在这里读书感觉应该会很不错呢。”
安格斯接过了书册——虽然他对读书这种事情稍微有点苦手,但是却不想负了塞因的好意——随意的翻开一页,就被书页上精致的插图吸引了目光,注意力也渐渐被旁边文字构造的故事抓住,竟是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有趣的情节里。
风轻轻拂过,两个少年在树荫的遮蔽下遨游在书籍的海洋。在元素学院开启的新篇章里,少年安格斯偶遇了未来的舍友塞因,即将开启不同的生活。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我第一次,这样真切的感受到这句话背后,隐藏着刺骨的残酷。
*
我和他一起坐在河边石桥的栏杆上对着夕阳发呆。
这条河划分了城市与贫民窟的界限,与河这边肮脏灰暗的世界格格不入。河水清澈见底,能够看清河底圆润的鹅卵石,偶尔还有几条摇头摆尾的小鱼欢快的游过。此时夕阳的光芒照射在河面上,映出一片暖洋洋的橙色亮斑,似乎能捂暖人的心房。
——却不会包括被光芒包裹的我们。
“呐,安格斯,时间过得真快不是吗。”他坐在我身边,脸上依旧带着让我觉得极不爽的笑。但我不知道此刻若是开口,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顺利的说出呛声的话。
他见我半晌不接话,也安静下来,连笑容都不再挂上,只远远的眺望着逐渐西沉的日头。
一片沉寂。
我们本就不是什么多话的人,时至此刻,更是安静的让人难以忍受。
原因无他,一年之约,竟是再躲不了几日就要到头了。
自从我们第一次在家里交涉之后,我便没有再回到那个世界去。这两个世界本就完全镜像,我在这里也丝毫不会觉得陌生,即使有人对我们如此相像的面貌表示出诧异,也被他以“失散多年的兄弟”这样蹩脚的借口搪塞过去了。
“呐,安格斯,”他突然又开口,眼睛依旧盯着已经完全沉下去的只余下余光的地平线,“我就要死了,你都不对我说点什么吗?”
我抿了抿嘴唇,这是我最不愿意提到的话题之一。但他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我也不会避开。
“你想听什么?一路走好?慢走不送?”我扭头看他,他也转过头来看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我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难道你这种时候还想听点好听的?”
他无趣的撇撇嘴,脸上的表情又生动起来:“你怎么不说你舍不得我死什么的啊?好歹我们也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一年了,还真是无情。另一个我怎么是这么无趣的家伙啊。”
“你不想死吗?”我握紧了手掌,虽然我有设想过他到最后会反悔,但却没想到他会就这样挑明。炙热的感觉从掌心升起,我暗暗防备着他的动作。
他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我的戒备,盯着我回答的无辜极了:“正常情况下有谁没事会想要死啊?何况像咱们这样知道自己已经死掉过一次的人,自然是求生欲更强一些嘛。”说道这里,他的眸子又兀自转开:“说实话,就算你不杀掉我,对你那边的世界来说也完全没有影响吧?更何况真砂和我们是一样的,我就算失去了理智也不会伤害到她。”
我无法反驳,他却低声的笑了出来。
“我可不相信你是什么卫道士之类的人物,要为这世间的和平献出自己的一切什么的。”他突然紧紧的盯着我的眸子,里面的情愫我一时竟无法完全分辨出来。“你不能说服自己杀掉我,不是吗?”
手心的热度突兀的消失了,他抓着我的手腕摊平我的手掌,将他的手掌与我的相贴相扣,完全契合在一起。
我是他,他是我,我拥有的能力他自然也拥有,启动抑制能力的方法他自然也清楚。
——而我却愚蠢的忘记了这一点。
热度再次降临,却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安格斯,你是安格斯,我也是。你有活下去的权利,我也有,不是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灼热的感觉自内而外的散发出来,这是我从来没有窥探到的能力的使用方法。
他依旧笑的一排温柔,云淡风轻。
我立在街头,身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在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这似乎是极普通的一日中极普通的街头一角。
但是,这里——
不是我的世界。
*
太阳已经沉下去了,夜幕正在降临。
我在外面游荡了一天,最终还是决定看看这个世界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压低帽檐,匆匆赶往我所熟知的那个地点。不论这个世界的“我”现在是在大街上掏别人的钱包也好,衣着鲜亮的混在酒会里装乖小孩也好,总归是要回到那个地方的。
我在贫民窟的据点,或者说,我现在的……家。
从天桥底下路过的时候,我从兜里掏了一把硬币丢进了那个老寡妇的盆儿里。她只是呵呵呵的对我傻笑着,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说。这个有点疯癫痴傻的女人,却在我初来贫民窟的时候执意护着我让我避过了不少挑衅和毒打,自己却受了欺辱也只会呵呵呵的傻笑。
『你所在意的人,对你来说无比重要的人,都会被吃掉哦。』
我心里不由得闪过神的话语,心里打了个突。
这个女人,算是我亲近的重要的人吗?
我原以为我的身边除了真砂再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注意的存在,却在这一刻有些迟疑。
我能够忍受,那个女人就这样被吃掉吗?
即使她现在即使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在这种地方,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横死街头。
我不认为这个世界的“我”会随意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次来也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他与我不同的地方加以利用,现在看来,我必须加快自己的速度解决这个隐患了。
只是,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敏锐的发现房间里面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毫无疑问的一个人。
暗中调查的计划估计要泡汤,我正打算快速离开,屋里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等你很久了,安格斯。”
既然对方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如果还是执意要走无异于临阵逃跑,无论是我还是他都知道,这不是我们的性格。
我走进屋子,没有电线的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我却可以不被地上的种种障碍绊倒——还有比这更让我觉得熟悉的地方吗?
刺啦一声,火柴点燃了桌面上的蜡烛。
那张脸,也是我最为熟悉的,带着有些晃眼的笑容。
“别摆出那副蠢样子,这里又没有你可以勾搭的人。”
对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容却没有停下来。
“啊,看来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了呢,我一直都是这样笑的哟~”
有点刺眼。
“呐,我说,我真的会变成没有自己想法的怪物吗?唔,叫什么来着,活尸?”
看来他也知道我们已经死掉的事情,还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没错,一年以后,你就会一个月吃掉一个人了。”
我完全可以隐瞒这样的消息,却不知道为何一点都不想这样做。
——他也是我,我有权利知道一切事情。
——即使这样会增加我杀死他的难度。
“这还真是……”
不照镜子就能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尤其是这张脸上的表情还非常的丰富。
“比如说那个疯女人。活尸只会找最亲近的人下口。”
能触动我的事情自然能够触动他,他的表情一瞬间凝滞,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瞒我啊。”
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少年,突然问道:“为什么不是真砂。”
我抿了抿唇:“她和我一样的,我在神的空间看到她了。”
他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最近都不敢出门,就担心会遇到她呢。”
我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个世界的真砂,也会变成活尸。”
“啊……”他的笑容终于消散了,但是我并没有觉得心里舒服了多少。
室内空余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果你杀了我,你在另一个世界会死掉吗?”他终于又开口说话,却挑起了一个一点都不轻松的话题。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过很久,但是没有办法定论,而神只是给我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却根本没有解释。
他定定的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突然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先不要想啦,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我们一起商量吧。”
我想想,并没有拒绝。
“那我先睡了。”
“诶诶?你不回你的世界去吗?”他睁大了眼睛,似乎对我的抉择有些不可思议。不知道为何,从他脸上看到这幅表情让我觉得身心舒畅。
“这也是我的房间,不是吗?”
我才不理会他,径直躺在了吱呀作响的老旧木床上。
“明明和我长了一样的脸,性格怎么差这么多啊……”
他小声嘟囔着,却还是躺在了我身边,也亏得我们两个体重都还好,这床竟然没塌。
“感觉好奇怪啊,就像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同胞兄弟一样。”
他翻身对着我的脸说道,呼出的热气吹在脸颊上有种奇怪的触感。
我没有做声。
他也不再说话,空气中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
良久,他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为什么,我们不能早点遇到呢,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吧。”
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多的如果,早点睡吧,傻瓜。
旅途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因为座位并不在窗口,所以米诺斯也没有换位子看云的闲情逸致,只是担心包里的云波波会耐不住寂寞突破限制跑出来。虽然说聊天室里好像有很多人都表现对数码兽这种非自然界产物毫不稀奇,但是作为一个三观正常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已经步入成年的人,米诺斯知道大部分人还是会对未知物种的出现表现出排斥而不是欣然接受的。
同样的,拥有这种未知生物的人,也会被视为异类。
——这绝对不能作为一段可以会愉快的旅行的开始。
好在云波波一直都很乖巧的待在包里,除了偶尔传出的“咔擦咔擦”的咀嚼声,一点异常都没有。
终于成功的辗转到了驶向目的地的列车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米洛斯不得不将本来背在身后的包裹抱在胸前,以防里面的云波波被不小心压到。为了留出给云波波换气的空间,背包上一直拉开了一条缝,他装模作样的把耳机线塞进包里做出一副听歌的样子,实际上还是有点担心云波波被人看到。
“真的不会被当做饲养外星怪物的家伙被抓走吗?反正这里是日本应该没有办法随便拘留外国旅客吧?如果实在不行我就让云波波飞走好了这样他们找不到证据如果还要拘留就是非法的吧?这种时候应该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可惜我还没学过法律,到时候把专业改成法律系好了……”
这样下去完全没有办法愉快的玩耍啊……虽然说米洛斯本人对这次旅行并没有过多的期待过,但是总是提醒吊胆也很讨厌啊。
——如果到了目的地的话,会看到许多数码兽吗?
米洛斯不禁这样想到,却被突然上前的少年打断了思路,他稍微将背包口合拢了一点,故作镇定的和少年交谈。一番交涉过后,米洛斯知晓了这名叫星野光的男孩子其目的地也是那个岛,倒是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身着印着巨大星星图案的无袖水手服,整个人带着可爱的笑容指着自己的衣服介绍着自己的名字,一番全然不设防的姿态。米洛斯纠结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真名告知了少年,毕竟在网络上也算是半个友人,一直防备着到显得特别的不自然。
不过看星野光的装束包裹,倒是不像藏着一个数码兽的样子。他的言语中也未包含什么与数码兽相关的讯息。
——难道这孩子现在还没见过数码兽吗?这倒是有些难办了,再过三个月才满14岁的小鬼如果见到了未知生物应该会兴奋的不知所云吧?这可是妥妥的中二期啊。虽然他在聊天室里表现的很成熟,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年龄决定了他的作为。所以从以上种种可以判断星野光应该是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数码兽了。
米洛斯一边在内心纠结着一边断断续续的和星野光搭话,好在这段旅途很快就到了终点,对着热辣辣的日头,米洛斯极快的同意了少年决定打车赶往目的地的建议。
邀请函里说到的三层小楼从外观上看就很有日本风情,米洛斯随意的瞥了两眼,对这种格局的建筑并没有多么钟情。他现在要忙着进自己的房间将云波波放出来,这一路她可是非常的乖巧和辛苦。
星野光自从接过钥匙之后就一直蹙着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非常难于解决的事情。米洛斯看他呆站在自己的门口,不由得出口询问:“星野,你……在干什么?”
“别吵,我在思索这个世界的漏洞。”
……中二少年的世界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鉴于他自己也是从中二少年过来的,米洛斯只无语凝噎了一小下,就自动的进入自己的房间里,至于走廊,就留给星野来思考世界的漏洞宇宙的奥妙好了。
顾不得仔细观摩日式房间的奥妙,米诺斯急匆匆的关好门窗将背包打开把云波波从包里解救出来,白白软软的云朵状的小家伙“呼啦”一声飞到了距离天花板很近的地方去。轻巧的在屋顶盘旋了几圈,然后一头栽进米诺斯怀里,吓了米诺斯一跳。
“怎么了?没事吧?云波波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嘛?额我要到哪里去给你找个医生啊,不对现在应该没有专门给数码兽看病的医生吧?”
米诺斯还在臆想着,云波波已经从他的怀里飞出来撞向他的脸了。
这种反应……是在告诉自己她没事吗?
米诺斯看了看又落在他怀里的云波波,小嘴微微撅起,黑黑的眼珠里也带着不满的神色,似乎对自己的饲主脑袋短路非常无语。
米诺斯从云波波的表情里察觉出她现在状态很不错,微微的放下了心,他当真不知道如果云波波出事的话要怎么做才好。虽然这个小家伙闯入他的世界时间不长,但依旧成功的占据了米诺斯心里的一片位置。
只不过……回过神来……米洛斯掂了掂手里的重量,不太确定的问道:“波波,你是不是重了好多?”
不知为何,他好像从那朵白白的小云上看出了一点淡淡的飘逸的粉红色……?
敲门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米诺斯手忙脚乱的拉开壁橱让云波波快点进去,回头去开门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因为不确定门口来的人究竟是谁,米洛斯正了正自己的耳机,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装束,不让自己显示出惊慌的样子,才慢吞吞的开了门。
来者正是今天一同赶往这里的星野,他随意的说着话,眼睛却悄悄地往里面瞟。虽然知道少年基本看不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米洛斯还是忍不住不经意的挡了挡。
应下有事来电的请求,米洛斯匆匆关好门,长舒一口气。
说实话,这样偷偷摸摸的做事,还真是不习惯啊。
重新拉开壁橱的门,米诺斯举起云波波对着她黑亮亮的眸子说话:“波波,我觉得,你这两天可能吃的太多需要减肥了。”
云波波有点恼羞的用翅膀拍了米诺斯的脸颊,似乎对他这样说话有很大的意见。米洛斯并不觉得疼,只是叹了口气:“虽然说胖一点抱起来会更舒服,不过到时候你的翅膀能带的起来你的体重吗?”
黑亮亮的眼眸有些呆愣,云波波扑扇着翅膀脱离米诺斯的手掌,没飞多久就落回了他的掌心。她不甘心的尝试了几次,却发现现在想要飞起来需要耗费更多的她目前还给予不了的力量——
那一副委屈的小表情让米诺斯觉得心肝儿都要化了,他从来不知道这种应该是女孩子喜欢的白白软软的萌物深得他心,他想了想,对云波波说道:“我们晚上一起去跑步好不好?我跑多久,你就飞多久,很快就能恢复原来的体质哟。”
黑亮亮的眸子恢复了以往的光彩,米诺斯蹭了蹭云波波软软的身体,心情是极好的。
“哟,诺斯,你的信。”
米诺沙倚在门口,手里甩着一张薄薄的信封,颇有意味的上下打量了米诺斯一番。
“哎呦呦,我都没发现,我们家诺斯都长这么大了啊?”米诺沙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却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快让姐姐看看,谁家小姑娘看上我们家诺斯了呀?”
坐在电脑前的米诺沙带着耳机浏览着网页,一点理会自家姐姐的意思都没有。
“唉,诺斯翅膀长硬了啊,有了媳妇儿忘了姐姐。”米诺沙装模作样的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把信封放在米诺斯的桌子上,“啊,对了,我中午要吃黑椒鸡排。”
“哦。”
“我就知道诺斯最好了~”米诺沙从背后扑倒米诺斯背上,用下巴抵着米诺斯的脑袋使劲儿蹭,完全没有刚刚被无视的忧伤感觉。
“米诺沙同志你知道用你的尖下巴戳人有多疼吗不知道的话就自己拿锥子尝试一下现在放开我可怜的脑袋不然今天中午就什么都没得吃。”
在食物的诱惑面前,米诺沙明智的选择了战略性撤退,只是在离开米诺斯的房间时,她还是调侃了一句:“难道说,那封信不是小姑娘的情书,是小伙子的情书吗?”然后不等米诺斯回答就飞快的关上了门,迟到的靠枕“啪”的一声砸到了门上。
米诺斯揉了揉自己被蹂躏了半天的头顶,只觉得自己就不应该理会那个抽风货。
只是,这个年头还有人寄信……米诺斯也有些好奇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哪个会用这种这个世纪基本被忽视的沟通途径。
他拿起信封,只在上面找到了收件人是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让他记忆深刻的署名:X。
米诺斯的思绪不由得偏向到那天匿名聊天室里突然冒出又消失的家伙,只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留言:“来一个线下聚会吧。”
“这家伙是怎么找到我的住址的啊?难道X是网络黑客吗?不知道聊天室里有没有其他人也收到这样的东西呢?X做这件事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米诺斯轻轻的念叨了几句,心里却不知为何没有太大的危机感。他颇有兴趣的打开了信封,在里面发现了一张机票,一张车票和一份简单的路程指示图。
就算不上网去搜查,米诺斯也知道从自己家到日本需要花费的价格不低。这两天聊天室里陆陆续续有人在问关于X的事情,也有人提过收到了奇怪的信封的事情,但是米诺斯都没有当回事儿,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Minuose进入了聊天室——
『Minuose:我也收到了X的信,有人打算要去吗?』
他这样问道,聊天室里的回答五花八门。
『如果不去的话我就要饿死了o(>﹏<)o』
『哇哦!免费的旅行简直棒呆了!』
『肯定是什么骗人的把戏吧?』
『啊,会不会是有人想要将前往的人都杀掉……好可怕……』
『要和大家再现实中见面吗?好期待啊!』
『无聊。』
米诺斯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对这种线下的聚会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没想到这种不知道是不是骗局的邀请也有人想去聚一聚。
希望他们玩的愉快。
——Minuose离开了聊天室——
米诺斯伸了个懒腰,就看到白白软软的像白云一样却长着两只小翅膀的至今不知道是何种生物的迷之生物云波波从窗口飘了回来。
他伸手去戳这团软软的棉花糖,云波波不给面子的躲开了。米诺斯至今没有想明白,这种软乎乎的东西到底是怎么从那个画着图案的蛋里面钻出来的。不过他的好奇心也有限,只是略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疑惑就将之抛在一边不提。
“波波~你想要去那种地方吗?聊天室里也有说过遇到奇怪现象的人,说不定还能找到你的同类呢。你是不是很好奇啊?可是我不太想去哪里,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圈套或者是那个我认识的家伙和我玩恶作剧呢?其实……真的懒得跑啊。”
米诺斯单方面的结束了对话,就起身去厨房为中午的伙食操劳了。
只是他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被米诺斯无视的信封落到了米诺沙的手里,于是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外地跑不着家的老爸老妈都打电话庆祝米诺斯准备去日本旅游祝他旅途愉快,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押送上了去机场的大巴。
“人家都把机票送到家里来了,你可以及时把握机会哟~”米诺沙故作神秘的眨着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家弟弟的这趟旅途和她设想中的完全不同。
米诺斯挫败的揉了揉太阳穴,从小到大只要是米诺沙认定的事情,基本就没有他反驳反悔的机会,不管他有多么不愿意,那家伙都会把他送到她想要的路上,虽然知道有的时候米诺沙的出发点是为他好……
但是!真是让人火大啊!!
米诺斯这样想着,只觉得自己抱着的背包好像动了一下。
他以为是大巴在道路上颠簸导致,却看到包上突兀的鼓起了一块儿。
——难道说……?!
米诺斯看看邻座的人在闭目休憩,就轻轻地把包拉开一条小缝,黑溜溜的大眼睛进入他的眼帘。
“这算什么?走一赠一?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乡遇知己?倒霉的不是我一个?”
米诺斯这样说着,伸出手指想要趁机抚摸一下与自己共患难的小伙伴,云波波很不给面子的钻到包底儿去了。
米诺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次的出行,说不定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呢?
我没有想到,龙少会要大家投票给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前一天还安慰我阻止我活下去的人,就这样将矛头对准了我。
我以为我可以不care,我以为在这里值得我牵挂的只有世依。
但是我觉得很难过。
我没有哭了,泪水没有一点的作用。
我以为我还是可以毫不迟疑的继续投票给天海,但是我迟疑了。
『如果有足够人投票给我的话,我会死吗?』
我被恐惧摄取了心神,我将票投给了另外一个人。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狼,但是我没有辨别的心思了。
我们,真的可以走出去吗?
茉莉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再睁开眼睛的机会。
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狭小的逼仄的空间和熟悉的天花板都让他一阵晃神。茉莉由衷的觉得之前经历的那些都只是一场非常难得的噩梦,但怀里的人和身上的重量都告诉他,那件事是真正发生过的。
亚伯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茉莉已经熟练的将他扒光检查了一遍。昏迷之前看到的可怖伤口已经基本痊愈,残留的血迹却明晃晃的昭告着这里曾经受过多么重的伤害。
茉莉伸手去抚摸亚伯肩膀上的伤口,熟睡中的男孩儿发出意味不明的咛叮声,似乎不满自己的好眠被打扰。这副可爱的像慵懒的小猫一样的姿态让茉莉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他将亚伯光裸的身子卷进被子里,把他破损的衣物和自己脱下来的外套一起扔进垃圾袋。
现在他需要知道的是,在他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茉莉随意的在腰上缠了几圈绷带,将姿态有些恐怖但是只是微微渗血的伤口遮蔽起来,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就向外走去。
第一站自然是损友孔雀的店铺,之前的战斗这家伙跑到了CCG的队伍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既然他已经确定了自己和亚伯的情况都不算太严重,那关心一下损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茉莉站在空乐收购古董的店的门口,发现这里还是照常营业着,但一向没事就窝在自己店里欣赏藏品的空乐却不见踪影,他赶忙上前询问店员:“你们老板呢?”
这店员也是喰种的一员,他大概是闻出了茉莉的味道,上下打量他一番,大概是在估量茉莉带来收藏品的可能性有多少。他摇头道:“老板已经好几天没出现过了,你如果有什么想要卖的东西可以先交给我看看。”
茉莉没有再理会这个积极的店员,他心里有些急躁,这种模糊不清的信息完全没办法确定空乐到底是有没有什么事情。他有些后悔之前和空乐联系的时候从来不记他的电话号码,这下想要联系他都成了问题。
他急匆匆的赶到濑名所在的酒吧,却发现那里正关门大吉。
茉莉一拳打爆了门口的垃圾桶。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往最坏的地方想,但是眼下这种局面让他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
茉莉在脑袋里迅速搜索着可以联系的人名,将目标又锁定在了情报贩子毛球身上。他摸出手机,拨打了毛球的电话。
彩铃的声音不断的循环在耳畔,却迟迟不见人接起,茉莉心中的烦躁可想而知。他的活动范围只有那一小片儿地方,能够联系到的DS的喰种也寥寥无几,空乐是他屈指可数的朋友中最重要的一个,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各种不靠谱,但是却是一个可以交付生死的喰种。
无论如何,现在他不能自乱阵脚。茉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次拨打了毛球的电话,这次并没有让他等很久,毛球就接了:“喂,茉莉,有什么事情吗?”
毛球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疲惫,但是这并不是茉莉关注的重点,他赶忙问道:“孔雀那家伙怎么样了?”
“啊?不是他送你和亚伯回去的吗?如果你想知道的就是这种事情我就挂了,我现在事情有点多。”
茉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不止这些,“等等等等,毛球你先别急着挂,我想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的毛球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茉莉那家伙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神烦,如果不给他解释清楚,他还能不厌其烦的在接下来几个小时来继续骚扰自己,他叹了口气,说道:“之前你在战场上失血过多晕倒,然后三方混战,小泉将人被CCG老大打败了,DC这边赢了,孔雀把你和亚伯送回去,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这样啊……”茉莉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蜘蛛……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不太清楚,当时场面太混乱我也忙着救人,后来听人说他的尸体好像是被CCG的人带走了,也有人说他是被研究所救走带去休养了。现在的状况是……蜘蛛已经失踪了,生死未卜。”
“……”茉莉有些呆愣,不知道对这条消息要如何反应,直到耳边响起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他才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啊,我知道了。”
他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即使被那孩子从背后捅了一刀,茉莉也没想过蜘蛛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茉莉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以他所知道的蜘蛛的破坏力,如果当时百分之百用到他身上,他必定所有器官爆裂流血而死,根本不可能抑到现在还有精神从床上爬起来,活蹦乱跳的找人做事。
他发出一声苦笑,又想起了那时蜘蛛的一叠声带着哭腔的道歉,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那孩子,何苦呢。
茉莉不知道蜘蛛为什么要站在小泉将人的那一方,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去了解这背后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故事。
就当做,那个曾经站在他身边,坐在他肩头的,与他并肩作战的蜘蛛,已经死了吧。
过去的事情终将过去,未来还需要继续往下走。
茉莉收起手机向黑街走去,只要他的地盘依旧安宁,他的人还在他的身边,对于他来说也就足够了。
*
回家的时候茉莉专门绕道拳市后门捎带了两条人腿,无论是他或者是亚伯都受了伤,虽说不致命但是也需要补一补。结果还没等他进门,房间里就传来亚伯的喊声:“你别过来!!”
茉莉连掏钥匙开门的心思都没有了,他也没时间想这种地方除了他认识的家伙还有什么人会赶来,直接破门而入,正看见孔雀那家伙一条腿跪在他家单薄的床板上,而亚伯则把自己裹得像一个大茧子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角,估计是因为重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也没有将自己的甲赫使出来。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啊孔雀。”这种狭小的地方根本没法承受尾赫爆发带来的冲击,茉莉也没想过要真的用赫子给老友一个拥抱,只是温柔的朝着他的后脑勺把那在张足够分量的包裹扔了过去。
空乐轻巧的从原地跳起,落在茉莉的床头柜上,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表情:“哎呀,茉莉还真是重色轻友啊~人家把你救回来你竟然这样对人家真的是太无情了啦~”
茉莉径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没再理会这家伙,只是站在床边对着亚伯指了指床上的包裹:“吃吧,你现在需要补充能量。”
亚伯却完全不理会茉莉说的话,只是红着眼圈恶狠狠的瞪着茉莉,一副恨不得从他身上咬块儿肉下来的表情。他抓着被子的手指都泛白了,咬牙切齿的说道:“把我的衣服还我!”
茉莉恍然大悟,他挠了挠后脑勺:“你的衣服已经穿不了了,要先穿我的吗?”
一旁的空乐憋笑憋的要岔气了,他知道茉莉不是个聪明的家伙,却也没想过这家伙的情商能低到这种程度。他半蹲在床头柜上,凑近茉莉的耳朵故意用一种三人都能听到的窃窃私语道:“你怎么对着病号还下得了手啊?”
茉莉转头瞪了空乐一眼,只觉得小伙伴今天有点莫名其妙:“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我好歹得知道这家伙伤到哪里了吧?帮我找最好的药,走吧。”
空乐没想到这家伙护食护到了这种程度,虽然之前看到茉莉用自己做肉垫儿护着眼前这人就知道他的确挺重要,却没猜到这家伙的地位在茉莉的心里已经高到这种程度了。他任由茉莉提着他的衣领将他往门外拉,心里暗叹,茉莉这小子也有栽进情网的一天啊~
只是到了门口,空乐反手却拉住了茉莉,将一个小药瓶放在茉莉手上:“这种东西,似乎能够让喰种能够吃人类的食物,你自己斟酌着要不要用吧。”然后不等茉莉反应,就从楼梯间一跃而下潇洒的离开了。
亚伯趁着两人从房间里离去,三下五除二循着自己的味道发现了被扔进垃圾袋的衣服,仔细翻看之后也知道这样的衣服是没有办法穿出去的,只能退而求其次从茉莉的衣柜里找出一件足够大的外套将自己完全裹进去,可惜茉莉的裤子对他来说有些宽大过长,完全没有办法凑合。
茉莉进入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亚伯站在床上,披着一件对他来说过大的外套,光溜溜白晃晃的两条细腿裸露在外面。满床满地都是被他拉乱的衣物,他还埋在衣柜里翻找着。
不知为何心中蓦然升腾起一股暖意,茉莉凑过去将亚伯横抱起来,正对上亚伯有些慌乱的小眼神,当即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口,便再也无法忍受甜唇的诱惑,将这吻加重加深。
知道亚伯快要喘不过气猛捶茉莉,茉莉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了两人黏贴在一起的唇瓣。
他贴在亚伯耳边轻声说道:“亚伯,研究所没有了,你以后和我住一起好不好,嗯?快说好。”
亚伯斜了茉莉一眼,却不知道自己现在泛着红晕轻声喘气还抛个小媚眼的模样根本就是勾人犯罪:“如果我说不好呢?”
“那我就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问你好不好?”
“哼,这次怎么不威胁我了,嗯?”
“如果你喜欢那种我也不会反对的啊。”
“谁喜欢了!我才……唔……”
“那这里喜欢吗?这里呢?还有这里?”
“你……你别……啊~别乱摸……”
黑街依旧是那个黑街,他容纳着来来往往的过客,也容纳着各种各样的感情。在未来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对于黑街拳市的帝王来说,不管未来如何,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未来的选择,就交给未来的那个人去烦恼吧。
我们又坐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有的人一脸疲惫,有的人怒目冷对,有的人表面淡定,有的人杀气冲天。
是的,这是第三天的投票。我们聚在这里,又要决定一个人的死亡。如果不是龙少闯进我的房间来将我架出来,我很有可能就这样赖在自己的房间里再不动弹。
“你TM就这么想死吗?!”龙少紧握着拳头似乎想要砸过来,拳头带起的气流甚至扑到了我的脸上,却还是在半道住了手。他的眼睛红肿的非常厉害,应该是哭了很久。但是我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因为我的模样估计也一样丑陋,或者比他更甚。
“也没有,就是提不起劲儿来。”我坐在地上盯着地面,轻轻地说道。以前常在电视剧中听人说生无可恋这个词只觉得好笑,现在我却好像有点懂这个意思了。
“切,小P孩儿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啊。”龙少捏着我的脸说着戏谑的话,眼睛里的悲伤却浓郁的快要溢出来。“你这个年纪,还什么都不懂。”
我没有拍掉龙少的手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呸他,因为他和我一样,失去了最重要的人。那种悲伤,我们感同身受。
只是,这样的情愫完全无法阻挡这项残酷投票的进程。
我将手中的票投给了天海,也就是那个女仆。即使我知道她的身份可能是占卜,世依的身份可能是狼人,我的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儿。如果两人的身份正好是颠倒过来的呢?那世依又是为了什么死去的呢?
我不否认这一票带着私怨,但是我也知道即使我这样做了,她也不会死。
我能为世依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
今天会死去的人是泷泽,他站起身来,长叹了一口气,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神情在所有人身上扫过一遍,就接过龙少递给他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就这样倒下,抽搐,和世依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别人现在是什么心情。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
这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世依一直在对我笑着,梦的背景是机场,却诡异的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的笑还是那么好看,他的侧脸还是那么迷人,但是,无论我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到达他的身边。
我向着世依的方向奔跑,奔跑,奔跑,却摔了一跤。抬头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然后我醒了。
我埋在枕头里哭了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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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得很早,或者说,自那个梦之后我就再没有睡着。开门之后我穿过大厅,进入厨房,拉开了冷库的大门,扑面而来的冷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里是存放食材的地方,也是存放尸体的地方。
我的世依,他现在就在这里。
他的眉毛和头发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他的嘴唇已经发紫面色已经转青。
我想要像以前那样拽着他的袖子撒娇,想要让他将我抱在怀里感受他的温暖。
我想要,亲吻他的唇。
我想要告诉他,我好像爱上你了。
“诶,夜夜你饿了吗?那里没有吃的,我……”
我慢慢地俯下身去,身后传来咣当一声,大概是托盘落在了地上。我的肩膀很快被人抓住转过身去,正对着厨师大叔惊慌的脸庞。
“别做傻事。”
温暖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头发,甚至带着些微的颤抖。我却恍惚记起来,第一天被投票杀死的那个人,就是这双手将那致命的毒物灌进别人喉咙的。
那个时候,大叔的手也是这样温暖的吗?
好人坏人,到底要怎样才能区分呢?
神说,你已经死了。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干瘦却白皙,带着人类应有的温度。
我触摸自己的皮肤,温软且滑腻,带着人类应有的触感。
这样真实存在的我,怎么会死了呢?
我嗤笑。
——于是我陷入黑暗。
*
贫民窟这种地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肮脏、低等、黑暗、贫穷的代名词。
安格斯并不是最开始就在贫民窟生活的孩子,他也有过短暂温馨的过去,但是那段时光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短暂,在他还没有体会到能够拥有一个简单温馨的三口之家究竟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的时候,厄运就已经降临。
当父亲的公司被宣告破产的时候,这个因为金钱凝聚在一起的家庭就散了。
那个女人带着家里仅存的钱财从家里消失了,而背负着巨大债务的男人则不堪重负,用一瓶安眠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所有人都忙着瓜分这个家庭的剩余价值,害怕属于自己的钱财损失的太过严重。
——至于那个缩在墙角的孩子?
——谁会管。
五岁的安格斯不会懂什么叫做破产什么叫做清算,他只能无助的看着陌生的人闯进他的家里,带走所有他们能够带走的东西。
除了他。
房间里很快就被搬空了,甚至于连安格斯现在栖身的房子都已经被安上了拍卖的日程。人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法定程序得到他们应有的财产,每个人的日子都井然有序的前行着。
安格斯不敢离开房间,支撑他世界的大梁全部倒塌,他还没有学会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可是,好饿啊。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被搬空的房间里怎么会有食物残渣的存留呢?
安格斯兀自忍耐着,拼命忍耐着,他的心里还期盼着父亲和母亲很快就会回家,给他带来软软的面包和甜甜的牛奶。
安格斯怀着期盼和期望,直到他死。
*
我睁开了双眼,忍不住伸手触摸自己的肚腹。
这里空荡荡的感觉,似乎还停留着,让我感到恐惧。
我缄口不言。
神笑而不语。
拳头松开紧握,这个世界,原来是虚假的吗。
如果想要证明我的存在,就需要杀掉另一个世界的——
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