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告白
Bgm:风居住的街道(piano ver.)
题目选自伍绮诗《无声告白》
————这一次,我试图与他攀谈。我是说我试图让他明白,尽管我在这儿,却无法走得更远,我已经竭尽所能了。————
安格斯回到家时,难得的,阳锐锋已经在家里了。当他得知今天理查德不会回家时,他以为他得在孤零零的公寓里独自一人待到九十点,等下班时间飘忽不定的阳锐锋回来才行,所以他在回家之前先绕路去了趟酒馆,喝了半打蓝带(Blue Ribbon),和酒馆认识的女郎随口聊了些附近发生的事情,接着他又走到了河边,看到了河边的树上挂满了霓虹灯,在吱吱呀呀地闪着乱七八糟的光,他觉得今天无论是酒馆还是河边,人都太少了,他想会不会是大多数人都去看了那个听说很有名的画展。那就是理查德不在家的原因,他说过今晚有个什么画展,他要和他的某个朋友去看。那个朋友安格斯见过,是个五点六英尺高的白人,看起来人畜无害。
所以他夜晚八点多才回到家,带着随手在街边某个熟食店买的半只烤鸭和半包在面包店买的法棍,准备在家里等到阳锐锋回来和他草草解决掉这点东西。他拿不准阳锐锋是吃过了晚饭还是没有,他和这个亚洲人认识了足足有十二年,他依旧觉得自己不够了解他。所以安格斯只能希望他吃过了,他的身体并不像正常人那样健壮,也不像他自己想的那样无坚不摧。他们在S-890411教育机构的时候他被阳锐锋的胃病吓到过很多次。虽然他们组成了SO,他们的相处时间依旧不是很多,他总觉得自己会漏掉什么,像上次他居然从别人那拿到了亚洲人长得堪比理查德的账单的洗胃记录。那是一场灾难,他们三个吵得不可开交,一切都糟糕极了,但最后他们依旧和好了。
因此,他在看到沙发上的阳锐锋的时候,他是吃惊的。不仅仅是因为阳锐锋回来的足够早,也不仅仅是因为阳锐锋随手做了几道菜在桌上摆着,而是因为他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和面包纸袋,努力让它们不要发出那么刺耳的瘫软声。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安格斯并没有选择直接拿起阳锐锋放下的筷子尝两下他们的化学家做的菜(虽然他知道肯定没有理查德做得好),而是俯身看了看阳锐锋的脸,看他因为身体问题稍显惨白的脸色,看他黑却有些枯槁,还带着斑驳白色痕迹的头发,看他睡觉时无意识紧皱着的眉头和睫毛在眼睑上投下的剪影,还有他那只盲了的眼睛周围留下的,细微的腐蚀的痕迹。他想,这个人和以前相比,经历了多么多的苦痛啊。
不过他没想到阳锐锋的睡眠比他想得还要浅,在他稍微挪了一下步子的时候对方就醒来了。但阳锐锋毕竟是阳锐锋,他没有别人的睡眼惺忪和朦胧,他只是淡淡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安格斯,好像并没有明白他在做什么。
“欢迎回来。”阳锐锋平淡地说,“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
“是我吵醒你了吗?”安格斯皱了皱眉头,感到有点儿抱歉,他扶住对方的肩膀,看着对方的眼睛,“你可以去你房间再休息会儿。”
“得了吧,鲁。”阳锐锋轻笑一声,轻轻扶掉对方的手,“我睡了有些时候了。你让我睡我也睡不着。我知道沃德不在,所以做了点儿东西,还收拾了下沃德那些被他自己称为‘能卖出天价’的作品,给他全塞文件夹里了,你下次碰的时候小心点儿,小心亿万富翁沃德和你拼命。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幅样子,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桌上这点儿废物热热吃,又或许你更喜欢你买回来的东西?”
“不,就吃你做的,我喜欢这样。”安格斯笑了一声,把面包袋推到了餐桌上的边缘,又把那半只烤鸭放进了冰箱里。阳锐锋好像没料到安格斯做的是这样的选择,犹豫了一会儿才端起桌上的盘子,放进了微波炉里转了起来。
“你喝酒了?”热的中途中阳锐锋突然开了口,吓了安格斯一跳,他和阳一般不互相问对方的事情,所以他对阳这时突然的兴趣感到奇怪,“你该给我带点儿回来,我今天该喝点儿酒。”
“怎么了?”安格斯问,看着阳把热好的热菜端到自己面前,于是他伸手又把另一盘递给了阳,阳锐锋一顿,还是从他手上接了过来。
“没什么,不重要。”阳摇了摇头,表示他自己并不想回答,然后从旁边拿出了一副新筷子递给了安格斯,但安格斯举手示意他用阳锐锋用过的就行了,阳锐锋有点犹豫,但还是收了回去,然后指了指安格斯买回来的法棍,“你先就着吃吧。要吃点饭吗?知道你吃不惯我们亚洲人的东西,可是这种东西配你们法国人的东西太串口了,还是别了。”
“别。”安格斯伸手阻止了阳锐锋,“这样就够了,我喜欢你炒的菜。”
“得了吧,鲁。”阳锐锋把第二个菜也端过来,将最后一个拿了过去,一直低着头没让安格斯看见他的脸,“和沃德的比差远了,你要是再瞎说我就把这话告诉沃德了。”
“我可没瞎说。”安格斯信誓旦旦地举起筷子说,“你看我真诚的眼睛。”
阳锐锋嗤笑一声,把最后一盘菜也端了过来,但他也没有回答安格斯。只是从书房拿了本茨维塔耶娃的《新年问候》过来,坐在安格斯对面翻起了书。
这还是有点淡了。安格斯心想,但他一想到阳锐锋平常在实验室往嘴里放的东西都是多么刺激性的他就又生气又无奈。而且,当他抬头,看见阳锐锋低头翻书的样子的时候,他就觉得一切都没有关系了。他想起还是学生的时候他和阳锐锋偷偷在图书馆一起看书,对方坐在他的对面能安静地坐一下午,而他则是在随时提防有没有自己的好哥们从这里经过,好让他能飞速地想好撇清关系的理由。
现在一切都用不着了。安德烈·卡伊库尔(孩子时的孩子头);尤力斯·艾森伯格(害阳瞎了的人)。他想,我不用担心一切,对面的就是阳锐锋,阳锐锋就在我对面。无论是锋利的他,还是柔和的他,都在我的对面,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想吻你。”
就在那时他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阳锐锋淡淡地抬起头,又淡淡地看了眼安格斯。安格斯握紧了筷子,执着而又直接地看进对方的眼中,唯恐对方的嘴里吐出一个不字。
“为什么不呢?”
阳锐锋合上书,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Fin.
#理查德的少年时代
“Она сумасшедшая. Но она моя.
Танцует до утра. Поёт ша-ла-ла-ла-ла.
跳舞到天明。唱歌沙啦啦啦啦。”
金发蓝眼的阿历克斯正在吧台旁演唱《Cумасшедшая》(*She's Crazy But She's Mine),游刃有余,魅力四射。理查德认识六个阿历克斯,他是最好看的一个,也是理查德最怕的一个。这个俄罗斯阿历克斯跟卢克·尼尔森约会过一段时间,但被他搅黄了——理查德可以发誓,他不是百分百故意的,也许有百分之六十故意,但他没想到那俩人到了快滚床的地步——那次事件的艳门照还存在他手环里。卢克差点为此跟他绝交,但后来他花了三分钟把理查德的网络账号全给黑了,并把理查德的裸照发给三条街区里你能找到的所有皮条客,然后就原谅他了。
现在理查德看着俄罗斯阿历克斯,很能理解卢克为什么如此生气:这男孩长得真好看,简直像是他教科书中阿多尼斯的画像从纸片上走了出来。
“愤了!但她是窝的。”理查德随着音乐摇摆起来,用蹩脚的俄语唱了一句。
一只手从身后压在他肩膀上,“Сумасшедшая,疯了,”卢克纠正他,在他身旁落座,“我——是'我'的。”他朝吧台内的酒保抬抬手,“一杯琴酒。还有,呃,给他来一杯热牛奶。”
“请在他的琴酒里加两只蟑螂,多掺些水,他需要洗一下嘴巴,谢谢。”理查德礼貌地回敬。
“Сумасшедшая. Но она моя.
那个疯狂的女孩是我的。”
卢克·尼尔森是个纯正的英国人,跟理查德同龄,却足足高出他大半个脑袋(“我不想提醒你,但理查,这是因为你太矮了。”),一头利落的沙金色短发不服帖地乱翘;他穿着一件纯黑T恤和皮夹克,纹身从他左手腕袖口处隐隐约约地探出来,架在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也遮挡不了他湖绿色的眼眸。
“Одной улыбкой разбивает сердце, но она.
她喜欢对每一个陌生人笑脸相迎,”
这酒吧位于后街巷一个深辟的拐角处,是这一片唯二不查身份证的地下酒馆。另一个因为两月前理查德在那——不小心——跟调酒师打了起来,他也不敢再去了。至少那个酒吧没这么乌烟瘴气,理查德思忖。
酒吧里烟雾弥漫且灯光昏暗,氛围颓靡,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吞没了卢克的声音。卢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凑到他耳边:“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先说好消息!”理查德不假思索地回答,“尽管我很怀疑你能说出什么好消息。”
“我被加大的PD-04程序开发研究所录取了。”
理查德被自己的牛奶呛住了,“操?!”他张大眼睛看卢克,“这真是,真的?这真,太酷了,”他的脸颊莫名地涨红了,“你确定?哇哦。”理查德语气混杂着酸涩与惊叹,“太棒了,老兄。”
“当然确定了。”卢克把双手搭在吧台上交叉着,“我凌晨收到了PD研究所发来的邮件,确认我在拘留所留下的违法贩毒记录是否真实,还向我索要至少半年以上的戒毒证明。”他语气苦涩,“他们又改主意了。”
理查德看起来像被闷头打了一棒,眼里的火苗忽地灭了,无精打采地缩起了背,蝴蝶骨在背脊上夸张地突出来,“你应该戒掉它。”他说,“你他妈活该。”
“我会的。”卢克叹气,他随意地伸手顺了顺理查德长至肩膀的头发,柔软干枯的黑发被他揉得一团糟。在理查德发火前他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几张钞票和硬币叮咚咚倒在吧台上,推到理查德面前,“生日快乐。顺便把酒钱付了。”他转向调酒师,“再给我一杯威士忌,谢谢。”他又摸出一只淡口烟,向身边的几个女孩借火。
“Она сумасшедшая. Но она моя.
那个疯狂的女孩是我的。”
那俩个女孩一口浓厚的法国腔,卢克向她们搭话就咯咯笑作一团,风情万种地递上一只打火机。理查德看她们眼神时不时投向他,指指点点,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卢克,低声问,“她们在说什么?”
“她们问你是不是墨西哥来的…”卢克解释。
“Oui!”理查德越过卢克,冲那俩个女孩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法语:是)
“…还问你一晚上多少钱。”卢克补充。
理查德连忙缩回脖子,“帮我转告:去你妈的。”他瘪嘴,“这就是我为什么离开法国。法国人。”
“你跟尤·帕斯怎么样了?”卢克喷出一口烟雾,弹了弹烟灰。
“我…我不确定。我感觉我挺喜欢他,但他好像对我没意思。”
“当然了,天才,你未成年,还是他学生。除非他想坐牢,否则你希望他做什么?”
“我成年了。”理查德甜蜜地反驳,“就在他妈的两小时之前。”
“好极了。恭喜。”卢克把手边的酒杯递给他,“成年人的第一杯酒,请。”
理查德没有犹豫,他不客气地接过卢克的酒杯,就着它一口饮下,却被猛烈的辣意呛得咳嗽起来。他叹息着,把酒杯搁在吧台上,“我怎么办?”他面庞上愁云惨淡,“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可能是你太瘦了。”他的朋友提出建议,“像副弱不经风的骨架子。”他认真地补充,“就很丑。”
“真的?”理查德惊叫起来,“真那么难看?”
“倒也不是惨不忍睹。就…太瘦了。看起来没胃口。”
“好吧。”理查德气馁了,不自觉地咬起嘴唇。他搭在肩上的深黑色发尾微微翘起来,酒吧里五光十色的旋转灯散下来的灯光在他深陷的眼窝蓄起浅薄的阴影,布满漆痕的里衬衣空荡荡挂在他削瘦的肩上,里面仿佛藏着飓风。理查德看起来像群魔乱舞中一束纤细、坚硬的灌木。那双冷灰色的眼睛灵动而有神,目光狡黠。
“Как сумасшедшая. Но она моя.
天,我一定是疯了。但她是我的。”
卢克把手搭在他肩上,他回过头,卢克的手便抚了上去,拇指拭过他尖锐的颧骨,他感到卢克虎口因长期握鼠标而磨出的一层薄茧,从他嘴角擦刮而过。
“怎么?”理查德挑眉,问。
“跟我试试?”卢克说,“如果你没有答案。”
理查德放轻了呼吸,他感到自己炙热的、带酒气的呼吸落在卢克的指缝间。“我不喜欢你那烟。”他回答,“滚一边去。”
卢克摘下眼镜,搁在吧台上,将手里那支烟猛地按在直口杯底躺着的浅浅一层酒精里,那烟头发出滋滋响声,火花也来不及闪动便熄灭了。卢克又拿过理查德面前那杯喝了大半的热牛奶,仰头灌进了喉咙里。当他再次靠近理查德时,理查德没有拒绝。
他揪住理查德的衣襟将他扯近,一手拢住他的后脑,俯身去亲吻他。他在微眯的、朦胧的视野中看见理查德铅灰色的虹膜,颤动的睫毛,那家伙还睁着眼,看起来随时要笑场。
卢克咬住他,牙齿磕在理查德的上面,理查德反射性地想要退后,被他强硬地固定住。他的牙齿在理查德下唇厮磨,他感到理查德颤颤巍巍地偷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于是他探出舌尖舔舐对方,理查德张开唇含住他,他便尝到对方淡牛奶的香味,自己香烟浅浅的的辛辣味儿。他手往前滑,握住理查德的下颌,理查德手伸到他胸前将他一推,舌头往上攀,俩人唇齿相融。(他身旁闪烁着拍照的闪光灯,但谁他妈在乎?好似接吻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
卢克最后退出来,浅浅吻了吻理查德的唇面。他撤开,“怎么样?”他额头抵住理查德的,气息不稳地问。
“我——”理查德茫然地眨眨眼,“我不行。感觉不错。但我还是想要他。”
卢克却忽地笑起来。他松开了理查德,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那就去吧。”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你吻起来不错,下次——”他拖长了嗓音,把一支烟咬进嘴里,“试一试直接去吻他。”
“那我回去了。”理查德便募地起身,像是拿准了主意,草草地对他朋友打了个招呼,跑着离开了酒吧,连那俩位小姐追在他身后的调笑他也没有理会。
“Как сумасшедшая. Но она моя.
天,我一定是疯了。但她是我的。
Танцует до утра. Поёт ша-ла-ла-ла-ла,
跳舞到天明。唱歌沙啦啦啦啦。”
他把这首歌的尾声甩在了小巷深处。
理查德本想直接去尤家,但他浑身酒气,嘴里还一股烟味儿,尤肯定会把他赶出来。所以他思量着,决定先回公寓洗澡。
他满脑子是成年、尤,这俩凑一块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想得太入迷以至于完全忘了自己进屋时随手塞进垃圾篓的一沓厚厚的账单。当他站在雾气缭绕的淋浴间里,出神地脑补到他和尤在西班牙买了一栋房子,养了二十八只狗,还有两个脸上打了马赛克的小孩的时候,浴室的水突然就稀稀拉拉地停了。他气急败坏踹了水箱几脚,结果折了脚趾头,痛得呲牙咧嘴、原地跳脚。于是他只好顶着一身的泡沫到起居室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条浴巾,潦潦擦了擦身子,还在镜子前端详了半天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看是否真如卢克说的那样“倒尽胃口”。
“那混球!”他忿忿不平地说,冻得浑身发抖,“还不是亲了我!“
实话说,那是他第一次接吻。
理查德面颊染着不自然的酡红,也许是害羞,或者是受冻。他长长的发丝间和头皮上沾满了泡沫,粘乎乎糊作一团,他喷着冷气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套上一件圣诞毛衣(织着驯鹿图案,下摆长出一大截),提上格子花纹休闲裤,脑袋上顶着条浴巾便匆匆往尤家赶去。
尤凌晨四点被敲门声闹醒后一开门就看到这么个理查德瑟瑟发抖地站在他门口。
“…理查?”尤往旁退开,他看起来困惑又疲倦,似乎还没从梦中醒来,而是下意识地将理查德让进来,“怎么了?”他问。
理查德动作僵硬地踏进来,“我被断水了,正洗一半澡!小气鬼。”他咕哝道,手指不安地搓着衣角,眼神往尤睡眼惺忪的脸上瞟去。
尤露出一个无奈、温和的笑,“来吧。”他带上门,“洗澡还是睡觉,随你选。”
理查德张了张嘴,“我——”他忽地伸手,揪住了尤那件因长年磨损而起了微小毛边的旧睡衣的衣角。他探了过去。
卢克第二天见到理查德时诧异极了:“你打架了?”他问,“谁敢打你?”
“托你福。”理查德郁结地哼道,他右眼圈紫了一圈,还留有碘酒的痕迹,看起来很是滑稽,“尤给我揍了一拳!”
“你又干什么了?”
“你建议我去吻他!所以我去了!”
黑客几乎是立刻就喷笑出声了:“我让你去吻他,”他冷静地指出,“没让你去强奸他。”
“哈?!你——”理查德面色不善,伸手要把卢克赶走,“走开,我要画画了。”
“嘿,”卢克高举双手以示无辜,“第一,你太瘦了,得多吃点。第二,你大概吻技太差了。”他绷紧了嘴角,憋住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我可以免费提供练习机会。”
“谢谢。”理查德也故作温柔地回答,“但,不用了,你个不要脸的杂种。”他使劲一推,把黑客挤出了门槛,不客气地甩上了门。
-FIN-
*1 《Cумасшедшая》:
http://music.163.com/song/36198438?userid=303122777
文中歌词翻译参考英文版:
http://music.163.com/song/36496127?userid=303122777
#忽然想写理查德的少年事迹。全篇跟现SO没啥关系,但我除了爽一爽也意在表现一下理查德成长的环境,描写低层人民的生活(…)我对“游走在黑暗边缘却执着向着光明”的角色很着迷,理查德大概也算这么个角色吧。
大家意会就好,我不做误导……(
卢克和尤在人设纸有介绍。顺便丰富一下角色。
#珍爱人生,远离毒品。
尸骨无存
本篇时间线处于180天的最后一个月。
————经常听到死亡,但总感觉很遥远,与我无关。死亡好像没什么可悲。————
正值八月,神他妈的蝉鸣在树上吱哇作响,楼顶他妈的太阳照得他烦得要命,他穿着长袖外套和长得估计能让夜店女看了直接自杀的牛仔裤,但他一点儿也他妈的不热。阳锐锋只是站在栏杆边上往下看,压根不在乎有没有人抬头看他。
他看见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蜿蜒的高架,还有环岛,中间矗立着不知道哪个设计师设计的好像是代表科技的,但他半个角都没看懂的该死的他妈的雕塑。
如果那是安格斯设计的。阳锐锋心想,那算那群智障的高层有眼光。我看不懂只是因为这个设计太卓越了,而且这说明那家伙说的没错,每一句都是对的。他会更幸福,这毋庸置疑。
如果那不是安格斯设计的。阳锐锋继续想,那那群他妈的高层可能瞎了。比他还瞎,找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乱七八糟的破设计师弄这玩意儿,弄得全世界都看不懂他们就开心了,日他奶奶的皇帝的新衣。安格斯应该更幸福。
所以无论那个雕塑到底是不是安格斯设计的,无论最近要举办的那个画展有没有录用理查德的画并把那副画摆在最引人注目的位置,结论都是一样的。那个该死的乔治·格林说的半点错都没有,安格斯和理查德会更幸福。他们本来就是艺术人生,应该充满了艺术与诗歌,玫瑰和深情,互相抱着跳他妈的踢踏舞,啪叽碰一次杯交换一个深吻。而不是中途一个身上还飘着氨水的刺鼻味儿的死没作为的化学家突然挤进他们里面,抬着下巴恶毒地对他们评头论足,然后还让他们为自己混乱的脑子所造成的废墟一般的后果负责。
所以这就是一切的结局了。阳锐锋扒栏杆上想,符合逻辑,最短路线,最优解,所有的过程指向这一个结局,噫吁戲,这就是属于阳锐锋的,乱七八糟又如同废物一般的灿烂人生的终焉。
他慢慢摘掉自己的手套,然后是左手上的绷带,他看着自己结疤的,坑坑洼洼的手臂,从鼻腔深处不以为意地轻哼了一声,摘掉了自己的头带。
“死前朗诵。”阳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展开那张纸之前,他嘀咕了几句,“抱歉,沃德,我没能去看你希望和我一起看的《绝命毒师》,我也不知道你一开始想和我说的,那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但是我去看了一部日本的很老的电视剧,叫做最后的朋友,虽然我没有看绝命毒师,所以没有资格要求你去看这个,但是我要给你剧透了,所以我才不管你要不要把你仿造的还没干的蒙娜丽莎的微笑糊在我的脸上,顺便一提,你的蒙娜丽莎至少画大了两个罩杯。”
“咳。”他轻咳一声,展开了那张纸,有气无力地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念,“美知留。永别了,美知留。这次我给你自由,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继续束缚你。所以要让你得到自由,只有让这颗心脏停止跳动了。曾经想成为你的一切,成为照耀你整个世界的光芒,成为你能接受到的所有快乐,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想与你连成一体。可是,你却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找到了幸福。所以我走了,至少趁着手心还残留着你的余温的时候 ,至少趁着我的身体还残留着和你合为一体的记忆的时候。对不起,真的好喜欢你的笑容,却没能让你开怀地笑。对不起,我不知该如何去爱。对不起,我无法给你幸福。永别了,美知留,要试着幸福啊。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这就是爱,我一直坚信着。”(选自日剧《最后的朋友》)
“结束了。”阳锐锋读完之后将它随手一丢,也没看它飞到哪里去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灵巧地翻上了栏杆,他又低头看了眼他从小长到大,在这经历了痛苦与幸福的城市,有气无力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想,这就是一切的结——呃噗!”
就在他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他被别人直接带翻在了地上,他有些惊慌而又恼怒地看着身上的人,只看见一个歪戴的警帽,同时他还听见了楼下的欢呼声。
“你什么毛病?!”阳锐锋头一次感觉自己愤怒地无法复加,他甚至把理查德喜欢说的话脱口而出了,“我好不容易念完遗书准备慷慨赴死了,你在干什么?!现在的S市市民已经不享有人身自由权了吗?!你听过自伤无色吗?!我自杀犯法吗?你他妈从我身上滚下去,小心脏了你那套标志的警服啊阿Sir!”
“我什么毛病?!应该说你什么毛病?!”那警察震惊无比,但还是将阳锐锋狠狠地按在了地上,“你他妈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你居然还讲台湾话?!我看你年纪轻轻很有活力嘛!还给我推荐歌曲!没事能不能想想积极向上的东西不要动不动就想死?!”
“你是我爸还是我爸?!你是SO-174856的男性之一吗?!不是就别管我!”阳锐锋一脚把警察踹飞,结果被门后埋伏的警察以及警用机器人按倒了,阳锐锋一头磕在地上,愤怒地抬起头来,“操你妈!!去你妈逼的人民公仆!人民想自杀公仆就要谋反了!!来人护驾!!有刺客!!”
“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有人站在C楼楼顶要自杀,结果就是个神经病?”按住他的其中一个警察问一开始把阳锐锋扑下来的警察,“他的家属呢?他有没有SO或是管理职看护?没接到有人走失的报警电话啊。”
听到SO这个词,本来还情绪激动的阳锐锋就和断电了一样,他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挣扎的双手无力地垂向了地面,仅剩的富有光泽的右眼也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光芒。本来用了相当大的力气的警察和警用机器人都惊于被按住的这个人突然的失力,赶紧松了点儿力道。
“去他妈的SO。”阳锐锋看着地面,呆呆地说。
“什么?”刚刚那个问问题的警察没有听清楚阳锐锋的话,只能把耳朵凑了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操他妈的SO。”阳锐锋空洞地看向那位警察的眼睛,木然地说,看得对方毛骨悚然,“老子没有他娘的SO,别阻止老子自杀。”
“不……不思悔改!”那个警察打了个冷颤,加大了扭动阳锐锋关节的力气,然后抬头冲刚刚那名警官小声嘀咕,“他可能是个神经病,我们应该先送他去神经医院。”
“您好,先生?”那位警官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头冲阳锐锋礼貌地说,“我们可能要查看你左手的手环,以确认我们能联系到您的管理职或是SO,如果可以的话,请您配合一点?”
“操你妈!!!!”听到这句话的阳锐锋从木然的状态突然暴起,他眼含凶光,狠狠地挣扎起来,四周的警察用尽全力去控制他,但依旧无法把他完全制服,“都说了老子没有他妈的SO!!!你敢动老子的左手一下我他妈就用王水把你那张操蛋的脸给他妈的融成抽象画!!!”
“我们有查看证明吗?鲁斯警官?!”按住他的警察费力地问那位警官。
“没有!在对方不是犯罪前科者的时候我们不经由本人同意无法查看他的手环!!”鲁斯警官也狠狠地压住阳锐锋的脊椎,“我们只能先把他扭送到精神病院了!!这位先生很明显神经不正常!!”
听到神经不正常这个词之后,阳锐锋又立刻颓唐了下去,他木然地看着自己拆下的绷带、摘下的手套以及拿下的头带。
他想起自己朗诵的遗言,想起安格斯的笑容和理查德的画。
他想起安格斯的手放在他身上的温度,想起理查德在他误喝除草剂的时候焦急的呐喊。
他想起他和安格斯独处的时候那个轻微而干燥的吻,想起他给理查德买画架时理查德故作嫌弃但发光的眼睛。
“安格斯。”他轻声哭泣,“理查德。”
“安格斯……!”他用微小到听不见的气音呼唤自己的爱人们,好像在奢求最后一束光,“……理查德……!”
最后他听见了“神经病院”这个词,于是他露出一个空洞而绝望的笑容。
“我想,”他说,继续他在栏杆上被打断的那句话,“这就是一切的结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