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线打卡
*并不是所有《雷雨》都是伦理剧,也可能是动作片【别想歪
*祈祷楚哥别再抽中雷明了,亲情剧情不适合恋爱企
*楚哥这么帅你们还矜持什么,要么扑倒他要么躺下让他扑啊【正义脸
======================================================
山雨欲来风满楼。
雷明是绝对记不住这类文绉绉的词句的。
只是当他习惯性上天台打算放松下神经时,迎面看见楚江白背对着自己双肘撑在天台栏杆前的矮墙上,脚边的地面横七竖八躺满了烟头,脑海里立刻产生了一种类似于上述诗句的念头。
黑云压城城欲摧。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靠,倒霉。
楚江白听见身后的动静,不慌不忙地松开了指间还剩了大半截的香烟,任由半支残烟加入到满地烟头的行列,这才挑起半边凤眼打量着站在五米开外、摆出防御性微笑的那个男人——
“雷保安。”
楚江白的声音很沉很稳,过于清晰的吐字方式,仿佛枪支咔地拉开了保险栓。
“刚才的广播想必您也听到了,真是不巧哪。咱们好像又碰上了。”
雷明吧嗒吧嗒咬着尚未点燃的香烟,双手插在裤口袋里,很不文雅地抖了抖腿,这全是他当小混混时候的习惯性动作。而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过去的坏毛病在面对楚江白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复苏。
“有话直说呗。”雷明翻了个白眼,“绕弯子累不累。”
“——对您,我楚江白没半点儿兴趣。不过既然咱们都被困在这地儿了,就还得劳烦您陪我演上一出儿。”楚江白边冷冷解释着边向前跨出一步,迫胁性的目光咬上了对方的视线,“我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
“就是要我假扮成情侣配合你拿疫苗是吧?”
“不错。”
雷明呸地一声吐掉嘴里咬得变形的廉价香烟,朝楚江白勾了勾手指。
“喂,来根烟抽抽。”
楚江白掏出还剩几根烟的烟盒,从中取了一根抛给雷明。
雷明接住,麻溜地往耳后一别,又笑着扬了扬手。
“两根,你记得的吧。”
楚江白微皱眉头,干脆将整个烟盒都扔了过去,然后沉声道:
“回复呢。”
雷明毫不客气地抓住烟盒往口袋里一塞,歪头望着楚江白凛冽的脸色。
“哦——”他拖长音调,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子、不、干。”
见楚江白不语,他调头便朝门口方向走去。
“我可以保证。”楚江白猛然出声道,“只要你肯配合,待我离开这里后,一定把你那俩心头好给救出去。”
如他预料的那般,前方的身影顿住了。
“检验科的苏乐山和护士站的阿兰,对吧?我有调查过,你跟他们关系匪浅。怎么样,这个交易你不吃亏。”
“姓楚的!”对面传来愤怒的咆哮,“有种就冲着我雷明一个人来,别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你丫不就是心里不爽快想挑事儿不是,行!少磨磨唧唧地老子现在就在这里跟你单挑!”
“好!”楚江白厉声说道,“今儿晚上七点半,就这儿碰头。按规矩谁赢了就听谁的,随便你来多少人。”
他从雷明身边大步冲过,一甩袖子。
“告辞。”
晚七点半,楚江白准时来到楼顶天台。推开冰凉的铁门,但见今夜无月,仅一盏孤零零的照明灯映亮了天台地面一隅。有凉风从黑暗中钻来,又从黑暗中消失,四下里一片静寂,偶尔传来远处马路上车辆的鸣笛声。
楚江白等了半晌,仍不见雷明的踪影,不禁轻蔑地冷哼一声。
“哼屁,”头顶后方冷不丁传来说话声,“老子没逃。”
楚江白回头朝发声处望去,只见约三米高的配电房上蹲着一团人影。只见那黑影在他的注视下懒散地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跳落到了他面前。
“你一个人?”楚江白挑了挑眉毛。
“废话,老子说过单挑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楚江白低声发笑。雷明只觉脑后风声一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在肚子里暗暗骂了声娘。
要说在医院里最不想和谁动手,答案无疑只有一个名字。
雷明从裤兜掏出烟盒,用嘴叼了一根,又抽出一根扔给楚江白,嘴里嘿嘿笑着说:“请你的。”
楚江白捏着自己上午给出去的烟不屑地哼了一声。雷明没管对方的嘲讽,自顾自地点燃了烟,然后把打火机抛给了楚江白。
楚江白单手接过,啪地一声压出火苗,将烟头凑了上去。
雷明动手了。
趁着楚江白低头点烟的工夫,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照着鼻梁就是一拳呼出。
楚江白只觉眼角余光一暗,身体已然后退一步,右手格挡住对方的拳头,同时猛吸一口气,烟头红光瞬间燃起,他抛下打火机,接下了对方的第二拳。
“呵,偷袭。”楚江白哂笑,“街头上下三滥的下数。”
“对你还管什么他妈的下三滥还是上三滥,”雷明咔地一声踏碎了掉在地上的塑料火机,收回拳头提腿朝着对方胸口飞起一脚,“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来头,反正八成跟我一样——”
楚江白腿风紧随而至,足尖正中对方膝后区的那块菱形凹陷处,不待他将腿收回,对方已然踉跄后退,左膝弯曲一时竟是无法直立。
“……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雷明咬牙,嘿嘿冷笑,额上流下冷汗。
楚江白徐徐上前,面色从容地吐出一口烟雾。
“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雷明向来承认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但老子并没有瞎。”处于下风的男人一边摆出防御姿势,一边从牙缝挤出话来,“除你之外,这辈子老子还真没有见过打着三个耳洞,还断了小指的医生。”
楚江白用下巴望着他,冷漠的眼神里压抑了一道带着煞气的精光。
“不过道上的人像你这样的……老子倒他妈的见过不少。”
左腿依旧阵阵麻痛,眼前那人却已在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正不紧不慢地向这边靠近。
一步。
两步。
楚江白迈出了第三步。
这时他离雷明仅有一臂之隔,提腿就朝对方胃中狠力踹去。如果这一脚踹中了,没个十来分钟怕是爬不起身,即使没中后退一步躲开了,一条腿不灵活的家伙也不是他楚江白的对手。
正当他如此思索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雷明不退反进俯身冲来,楚江白的鞋帮擦过雷明挡在身前的手臂,瞬间手腕处的皮肤和布料一并破裂,雷明咬牙抓住楚江白腰间的衣物,将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肩膀上顶住对方的腹部,大吼一声撞了上去。
若是别人,给这一撞必定不是撞翻就是被撞飞,但楚江白反应何其迅猛,腰部吃力的霎那间已知不妙,左脚急忙抵住地面,踢出去右脚迅速收回,下盘努力调整着身体的平衡以及强行压低了重心,再加上雷明左腿被他踢伤使不上太大的劲儿,这一下硬是没有被撞飞出去,而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直至后背狠狠撞上那根金属灯柱。
不知是本来就没有装牢实,还是螺丝被这一击给撞松了,总之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室内弥漫着情欲高涨时特有的缱绻气味,黏腻的呻吟不断从颤抖的喉头溢出。
阿兰自背后被人拦腰抱住,在极度快感中叫嚣的肉体失控地抽搐着。他弓着脊背,像一具毫无反抗力的性爱玩物任凭别人肆意处置,滚烫的前额无力地抵在床单上,头发被唾液和汗水粘在嘴角及脸颊两侧。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自己湿漉漉的分身随着捅入后穴的每一次冲击上下摇晃着,充满情色冲击的画面让尖锐的耳鸣声轰鸣着刺穿了他的头骨,大脑神经瞬间紧绷到极点。
肉穴在高扬的快感下死死绞紧深入其中的阳具,激得身后那人发出低沉的嘶吼,俯身贴紧了身下这具正不断颤抖着的躯体。
阿兰浑身哆嗦了一下。那人炙热的唇舌正在吸吮啃噬着他脊椎上的节点,并朝着肩胛骨下方一口咬下。
他两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就要往下倒。
身前的床单上立刻浸上了点点白浊,还有少量射到了阿兰自己脸上。
这时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他的胯部,雷明从对方的身体里退出来,摘下粘糊糊的安全套扔进床下的垃圾桶里。阿兰喘着粗气瘫倒在刚刚射精的地方,任由床单上的精液弄脏自己,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之后他们便很有默契地各躺一方,一个开始摸烟盒,一个开始玩手机。直待到雷明点燃第三只烟的时候,阿兰大概是发帖和聊天玩得够了,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喂,你。今天心情不好?”
他用脚踢了踢雷明的小腿,歪头打量着心不在焉的对方。
“说说看,是不是跟上次那个匿名告白的人有关。”
雷明哼笑一声,眯缝着的眼睛透过烟雾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怎么,被人家甩了?”阿兰兴奋地凑上前来,满脸散发出熠熠生辉的八卦之光,“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嘛。”
雷明叹了口气。
“……那个匿名的人倒是有段时间没出现了……”
“哦——怎么?不出现了,所以你想人家啦?”
雷明也不晓得是没有听见阿兰的话,还是故意答非所问。
“我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人家就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嘛。”
“憋着不难受么,要是我的话只怕对方不知道我喜欢他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说话做事不经过大脑啊?”阿兰啐了一声,“真是个猪脑子,太白瞎你那张脸了。”
“你丫的不就是看中咱这张脸了嘛。”
“拜托你要点脸……你也就只剩这点脸还可以看了。”
阿兰抢过雷明的烟,顺势跨坐到他身上,将床头柜上的保安帽扣到雷明头上,吸了一口后仰头朝天吐出。
“为了一个完全没有真实感的人心情低落,你也够没出息的。”
“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个人,我——”
雷明欲言又止。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阿兰带笑的表情僵了一下。
“什么?”
“你认识检验科的苏乐山医生吗?”
阿兰叼着烟想了很久才摸着头慢慢回忆道:“之前我去检验科找空的时候,好像是见过一个男医生,戴着眼镜很严肃不怎么说话的样子,不过我想不起具体长什么样子了——不会吧,你什么时候跟他打过交道啊?”
“嗯,就是他。”
阿兰一脸吃坏了东西的表情,然后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雷明看着阿兰,皱起了脸。
“笑屁。不行啊?”
阿兰打了一下雷明的帽子,烟灰掉到了床上。
“拜托,用脑子想想啊……你俩完全就不是一类人好吗,我真好奇你怎么冒出这么个天方夜谭的念头?说说你算什么,你连大学的门槛都没摸过。人家是什么,研究生!哈哈哈……小混混恋上高材生,你们是在搞笑吧!”
雷明张口结舌地半天反驳不了,沉着脸啧了一声,侧身又要去摸烟盒,却被阿兰一把按住。
“说真的。那种书呆子,你看中他哪一点?”
令阿兰惊讶的是,听见自己这么问的时候,这位平时吊儿郎当的保安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柔和起来。虽看上去面无表情,但眼睛里隐约藏着满满的笑意,似乎还夹杂了那么一丝不好意思。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雷明不禁想起苏乐山在实验室里工作的背影,每次都能让他在窗外驻足凝望上很久。那一天他站在窗外,无意中看到苏乐山捧着暖咖啡展露笑颜的景象,恐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真的,幸好他不经常笑,不然早被别人拐跑了。”
终究是没能压住心中的澎湃,雷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
“我之前没这样过,我想对他好,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不合适。”阿兰坐在雷明身上,双手撑在两侧,将脚一先一后地搭上了雷明的肩头。“不过既然你一门心思地往死胡同里钻,我也懒得管你们就是了。”
阿兰的身体比起一般的男性要柔韧得多,他双脚绞在雷明的颈后向前一带,将对方的身体勾到自己面前,凑上嘴唇将口中的烟雾缓缓送进了对方的口腔之中。
“不过你们要是闹矛盾,我会忍不住鼓掌的哦。”
他带着明烈直率的表情,一脸坏笑着说。
“切……”雷明拿他没办法,只好骂道,“妈的别再勾引我了,想干死我啊。”
“再来一次嘛——”阿兰用手指轻蹭着他的小腹,像蛇一样地缠了上去,在他耳畔娇声悄语,“……人家好想要。”
一旦感觉到对方顺应了自己的意图,阿兰便轻咬住了对方的嘴唇,先是慢慢地舔舐挑逗,然后进一步试探和深入,再至唇舌交战呼吸紊乱时,已是欲火一发不可收拾。
雷明从阿兰疯狂的热吻中夺回喘息之机,说道:“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别拿。”阿兰双臂缠上雷明的肩膀,不让他动,“那玩意儿不戴也没关系。”
“不行。”
“我说不用就不用!”阿兰强行吻上去,舌头灵巧地在对方口腔中游动挑拨,透明的唾液顺着嘴角滑下,掉落在雷明赤裸的胸膛上。
“我想要你射在里面……”阿兰在雷明耳边细语呢喃,“……这样更舒服。”
他拉下雷明的帽子遮住对方的眼睛,用手指抹去残留在对方胸口的液体往后穴上涂去,一边扩张一边轻轻哼出声来。
“啊……嗯……”
像是听见召唤般,雷明朝发声的方向抬起头来。阿兰低下头,用乳首去蹭雷明的嘴唇,被一口含住的瞬间,酥麻感从膝头顺着神经直奔大脑。
雷明捧住了阿兰的侧腰,像舔舐糖果般用力吸吮着两颗坚挺发涨的乳粒,粗鲁地噬咬着小小的红肿的乳尖,他吻得越是粗暴,阿兰的呼吸就越是急促。
腹下直立的坚挺被一只颤抖不已的手扶住,接着便接触到温暖的肌体,面前传来忍痛的闷哼声,有什么柔韧的软肉正一点点反复吞吐着,最终将他的分身完全包裹住。
扶在腰上的手加重了力道,撑着阿兰的身体加速上下运动,只听得交合处的水声越来越粘稠,撞击声也越来越干脆急促。
阿兰咬住帽檐,借助着身下的冲击力一把将遮住对方视野的物品甩开。不顾身上被唾液、精液和汗液弄得粘糊糊的,他用身体紧紧贴住雷明,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炙热体温和强烈的索求,使得富有弹性的肉壁像是拧紧了螺丝般吸紧了体内的阳具,惹来了一阵更加激烈的撞击。
“啊啊……”
阿兰失声叫了起来。
在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冲击下,对方的手指碰到哪里,哪里便像失利的战场一般节节败退,当雷明的手指抚摸上脊背时,阿兰射了。
随即他便感受到有黏液似乎正顺着后穴流至了大腿根部。
阿兰精疲力竭地躺到了一旁,他听见雷明正从纸盒里抽了几张纸擦拭着刚才被他射到胸前的精液。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听着身后穿衣服悉悉索索的动静。
“阿兰。”
他听见雷明叫他,但他懒得应。
“你背后的那个疤,是怎么来的?”
“哦……那个啊,”阿兰终于在床上找到了手机,一边摁亮屏幕一边答道,“之前读书时候跟一个男生交往来着,因为走得太近,就被同学传得风言风语的。”
“后来他为了证明跟我没有关系,就拿烟头烫我来着。”阿兰漫不经心地说,连眼睛都懒得离开屏幕。
雷明愣住了。
“想起来那家伙还算是我的初恋呢,哈哈。”
阿兰正准备将编辑的文字发出去,突然间一只手臂穿过锁骨前方揽住了他的肩膀,背后的伤疤被亲了一下,随即耳边响起一个压低的嗓音。
“那是他没有眼光。”
头发被人用力揉了揉,脚步声从身边迅速远去,阿兰那句“你恶不恶心啊”的抱怨硬是梗在喉头未能吐出,随着脚步一起消失在那记短促的咔嗒关门声后。
“有什么开心事?”
突然有人开口问他。
“啥?”
“看你一个人在那边咧嘴傻乐呵,中大奖了么?”
“哈哈,”雷明舔了舔嘴唇,眼睛弯成月牙状,阿尔卑斯奶糖甜甜的香味似乎还在口腔里回荡不去。
“大概吧。”他笑着说。
如果从这里出发。
进入门诊楼的大厅后,直走乘上右边的电梯到达二楼。顺着“检验科”标志牌指示的方向右拐行进,穿过那道印有科室名称字样的自动门,经过样本收集室、化验室、休息室等工作间,靠近走廊尽头那个堆满白色机器的实验室,透过那一尘不染的明亮玻璃——
就可以看见他,检验科的医师。苏乐山。
初进院时大概是见过面的,但并没有留下太多印象。
说不定那时候他也是跟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也许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也许嘴里会叼着一瓶维他奶。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几近僵硬,如同所系的领带那般一丝不苟。不过如果你能稍微认真观察,就会发现一双腼腆清明的黑眼睛正藏在镜片后方,闪烁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武侠小说中,总有这样低调的人,那么不显眼,但一旦展现出他的本来面目——哪怕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也能一击致命。
就像昨天晚上的那一笑。
就像昨天晚上的那一吻。
那嘴唇轻抵在肌肤上的触感依旧清晰明了,满口腔都是温软连绵的奶香味儿……虽然这一吻短如蜻蜓点水,但仍然比之前曾有过的加起来都还要好。
回味无穷,而又意犹未尽。
在这之前,雷明从没见过苏乐山的笑容,他甚至都没想过,苏乐山还会有“笑”这样的表情。
可是昨天晚上,苏乐山捧着那杯速溶咖啡的时候,分明地露出了笑意。
——竟然是那么好看。
他雷明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居然也会在看到那个微笑的时候,像个张皇失措的小男生被老师发现写给女孩子的情书一样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当对方的气息靠近时,他早已说不清是心跳过速,还是根本心跳就已经停止了。
雷明终究还是忍不住来到了二楼的检验科。
跟化验室里的天羽空打了个招呼后,雷明晃到了最里面的实验室前,却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想想也是,既然空守在这里,那个人应该是轮班回去休息了。虽然知道此时碰面的机会很是渺茫,但心中依旧难免浮起一层淡淡的失望。
这时,雷明注意到休息室的门是关着的。仿佛直觉的引导,他走过去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然后便一眼看见了在长椅睡觉上的苏乐山。
长椅是木质的,很硬,又很窄,苏乐山用一个看上去很不舒服的姿势蜷缩在椅子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毛毯,头下垫着一个靠枕。
他的黑框眼镜摘下来放在头顶上方的椅面上,模样顿时显得比平时小了好几岁,短短的黑发有些乱糟糟的,看上去跟一个通宵学习的普通大学研究生并没什么两样。
只是那略显憔悴消瘦的面容,让他比那些学生们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沧桑感。
看到此情此景,说不心疼连雷明自己都不信。
他解开扣子将制服脱了下来,小心地盖在苏乐山身上,又坐到长椅的另一端,将苏乐山蜷缩着的双脚抬起来搁在自己腿上,然后塞进衣服里贴身暖着。就如同他小时候睡觉时,他的妈妈常会做的那样。
凉丝丝的双脚在接触到炙热的皮肤后,条件反射地往回缩了一下,但是被雷明按住了,待到暖和的体温从一方传递到另一方的细胞中,雷明能感到苏乐山原本紧绷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冰凉僵硬的双脚也似乎柔软舒缓了许多。这让他大感欣慰。
从这个角度,苏乐山的样子看起来更年轻了。大概是因为他身上并没有沾染太多社会上的风尘气息,还保留着一份学生模样的固执和纯粹。让雷明情不自禁地想守护他不受伤害。要是放到多年之前,他打死也预料不到,当年那么讨厌学校里乖宝宝一样的优等生的自己,现在竟然会用这份心情小心呵护着一名怎么看都是标准优等生的苏乐山。
不打脸的就不叫命运了。
雷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想伸手摸摸苏乐山的脸,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那天晚上的事情,就作为一个封存的秘密吧。
苏乐山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你不用太介怀。
他这么对他说道。
“怎么可能不介怀……”雷明喃喃道,“……我在乎你啊……”
自言自语一旦说出口,就像是幻梦成真了一样,雷明整个人都惊醒了。
妈的,我刚才说了什么?
他感觉体温呼的一声骤然上升,后背上却静静泌出一层冷汗。随着心跳节奏猛地加剧,就连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不对,我喜欢的家伙是那个匿名跟我告白、与我交流的人。
我明明已经很喜欢他了,这段时间我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他——
如鲠在喉,雷明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他这时才发现到,自从和苏乐山打交道以来,他似乎就不再纠结于那个匿名给他带来的烦恼与纠结了。
“呵呵……”
他捂住眼睛,发出一阵苦涩的干笑。
“呵呵……哈……哈哈哈……”
他勾下身来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想起小时候嚣张跋扈,最喜欢欺负班级里听话成绩又好的学生,是老师眼里典型的令人头疼的坏孩子。如今也有这么一天,为一名内向低调的优等生的一举一动心跳起伏,喜悲无常。
“见鬼……苏医生……”
他的话语从捂住嘴的指缝中低声透出。
“我喜欢你。”
在他的旁边,长椅上的苏乐山呼吸均匀。
睡得正熟。
*无意中发现这两货居然是白羊和天蝎……噢哟这不是“啪啪啪”和“嘿嘿嘿”的代表座么?于是我觉得剧情什么的连意会都可以省了…………(望天)
==============================================
金属门被剧烈的撞击震得嗡嗡作响。稚名夏夜被雷明按在手术室的门上,粗暴地进行接吻。与其说这是亲吻,更像是一场角逐和厮杀,没有半分柔情蜜意。
天蝎与白羊。
水与火。
不容。
浓烈的酒气从二人身上散发出来。之前喝了多少?已经不记得了。等记得的时候口舌已经纠缠一起:雷明的吻向来粗暴直接,堵住嘴唇舌头就去强行撬开牙关,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防守,而是设了一个陷阱在等着他,他刚刚碰到对方的舌尖,立刻被那蛇一样灵活的巧舌卷住了,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就令人恐惧而酥麻地缠了上来。雷明不禁皱了皱眉头,挣脱夏夜重新发起进攻,可无论他如何追逐,对方都能跟他虚与委蛇,他屡次只能碰到对方湿滑的舌面,像是猎手面对一个狡猾的狐狸,只能看得见一掠而过的身影却无法将其压制征服。这令雷明本就易躁的情绪愈发变得不耐烦,偏生这时候夏夜低声一笑,用手指勾了勾雷明的下巴,用一种令人火冒三丈的语气轻声道:“别急,多练练就好了。”
一声闷响,看到夏夜捂着脸后退了两步,雷明才意识到自己打人了,正产生一丝理智上的懊悔,然而这丝懊悔在看到对方的表情的后立刻烟消云散了。
“哈……如此手下留情,是喜欢我吗?”夏夜捂着脸嘿嘿地笑,眼神里露出愉悦的光芒。
雷明扬手又是一拳,打得对方一个踉跄撞上了里面的手术台,台子旁边的器械车被碰翻了,里面的金属工具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你很喜欢这样是吗?”雷明沉着脸逼近。
“挺爽。”夏夜没心没肺地笑答。
“老子就让你爽——”雷明拎住夏夜的白色外套领口狠狠一拽,唯一扣着的那枚扣子顿时被崩得老远。衣服随即被扯下来丢在脚边,夏夜自己解开了皮带扣。雷明抓住皮带非常粗鲁地将他的外裤扒下来,一眼就看见对方内裤里高拱的凸起,前方还有些许的湿润已经浸透了布料。
这时候夏夜突然吻住了他。
不同于之前的虚与委蛇般的挑逗,这个吻带有更多摄取的意味。夏夜揪着雷明的衣领,用饱胀的凸起磨蹭着雷明的下身,接着突感唇上一紧,睁眼看见雷明正冷冷地望着他,他舔了舔嘴唇,破损伤口中的血腥味顿时充满了口腔内壁,刺激着他兴奋的神经。
“保安先生,”夏夜舔着伤口,伸手抚上了雷明的裆部,“我不帮你的话,你是硬不起来的吧。”
雷明皱了皱眉。
“你对着我硬不起来的话,怎么让我爽啊?”
夏夜还是一副欠揍的模样,懒懒地笑着。他看雷明不再动手,便拉开了对方裤前拉链,伸手套弄了起来,随着手上的动作不断加快,他终于感觉到对方硬挺了起来。
“自己把后面撑开。”雷明扒开他的手,“我可没有什么耐心跟你慢慢来。”
“呵呵……我的后面不常用,可能要花点时间。”
夏夜背过身去,将内裤拉下来,手指沾了唾沫便探入后穴中搅动,由于没有什么润滑物,扩张进行得有些困难。雷明可没有耐心等,从口袋里掏出个保险套撕开,戴上便用蛮力挤了进去。夏夜疼得倒吸了两口冷气,接着颤抖着发出一声叹息般舒爽的呻吟。
“啊……嗯……竟然随身带着么,呵呵……”
毫不留情地撞击让麻痛仿佛漾开的水波一样,一层层地从尾根扩散开来,电流般地在全身游走。夏夜一边惬意地低声呻吟,一边吐着可恶的话语。
“是打算跟那个叫阿兰的护士?”
雷明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冲击着身下那个令人极度不爽的身躯。
“还是那个刚才喝酒时谈到的,嗯……揍了你的那个医生?”
“闭嘴。”
雷明一把揪住了夏夜的后脑勺的头发,手指恶意地使劲拉扯,让连着头发的发根在指缝间纠缠紧绷,然后狠狠一松,对方的头颅就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砰地一声撞在冰冷的手术台面上。
“啊,右脸要肿起来了,呵呵。”夏夜笑着说。
“你的右脸跟我无关,那不是被你今天调戏的那孩子打的么。”雷明冷笑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秀一,嗯?”
“彼此彼此,看来我们都不是太讨人喜欢啊。”
夏夜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彻底激怒了雷明,他加重了身下的动作,剧烈的抽插伴随着肌肉相撞的声响,回荡在手术室内。他越是想粗暴地伤害夏夜,夏夜似乎就越是兴奋,不但呻吟的频率加快,就连腰部也积极配合着他的每一记动作,雷明突然觉得夹着自己的后穴骤然一紧,夏夜哼了一声,接着便有一注白浊之物滴落在手术台下方的地面上。
雷明抽身而出,取下套子甩在地上,稍微整理了下衣服便往外走。谁知刚迈步子,就被人从后方勾住了肩膀,接着带有体温的鼻息喷在了他的耳畔,让他心下一紧。
夏夜以一种令人无法容忍的距离贴着他的耳朵,几近是咬着他的耳垂轻声密语。
“今日承蒙招待,下次就由我来满足保安先生吧。”
雷明一言不发地挣开夏夜的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手术室。他感觉到自己一败涂地,而最令人恼火的是那个家伙居然还在笑。
比疯狂本身更让人无助的,是你意识到自己疯狂的那一刻。
雷明将苏乐山强压在墙角时,对方眼瞳里映出的那个自己,他觉得非常陌生。
——冷酷、浮躁,又脆弱。
偏生对方的眸子澄静得像山野的夜空,什么都能映得个一清二楚。
雷明想笑,明明是自己把对方逼到角落,为什么自己却像是无处可逃的那一个。
待他回过神来,苏乐山的手腕在自己的手心里滑动,像是想挣脱出去。
于是他不再多想,闭上眼睛粗暴地吻了过去。
一开始只是在楼层中夜巡的时候,发现检验科最靠里的房间依旧亮着灯。
出于好奇,他走了过去。
房间门口的牌子上标识着实验室,透过巨大玻璃能看见好几个办公桌一样宽大的白色工作台,上面放置着各种说不上名称的白色机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白,大概只有那人面前排列着的试管的五颜六色的盖子,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生机的色彩了。
鬼使神差地,他敲了敲窗户。那人回过头来,看见是雷明,放下手里的活计,摘下手套走过来打开了门,问:“什么事?”
雷明笑了笑:“苏医生好辛苦啊,这么晚还没休息?给你带了点热饮提提神。”
说着他举起刚才在角落饮水机处冲泡的速溶咖啡,这本来是他闲来无事冲给自己喝的,如今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苏乐山看见热腾腾的咖啡,镜片下的眼神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但他并没怎么刻意推脱,很自然地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休息下也好。”
苏乐山说着便走到对面的办公室的长椅上坐下,解开口罩,任由一边带子挂在耳朵上,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脸看上去显得比白天要稚嫩一点,头顶有一戳比较短的头发不听话地翘起,镜片下的眼圈周围有淡淡的一层黑色,像是熬过通宵并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这还是雷明第一次好好看着他。
咖啡很烫,他小心地喝着,不时撅起嘴唇吹着气。
雷明看着他,不知为何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某个黑洞突然扩散得更深更大了。
大概这个人看上去也很寂寞的模样。
他走过去,手指抚上对方的鬓角,顺着耳朵的轮廓划下,然后勾住挂在耳朵上的另一边带子,轻轻将口罩取下。
苏乐山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很不自在,放下咖啡站起身来,试图绕过雷明走出房间,却被冷不丁地一把捉住了手腕。
“干嘛要走啊,医生。”雷明不紧不慢地沉声说道,“不是要休息一下的么?”
“放开……我要去工作了。”苏乐山冷着脸。
雷明任由他挣了两下,但是扣住苏乐山手腕的手指紧得像铁钳一样,他挣脱不开。雷明二话不说猛地起身将苏乐山堵在了墙角,他看到自己的影像分分明明地映在对方明亮的眸子里。
然后,他悲哀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
苏乐山的唇有点干燥。
雷明的嘴唇贴上去的时候,苏乐山像是被吓到一样下意识地想开口说话,却正好给了对方长驱直入的机会。
老实说,雷明的吻技并不算高明,但却有着一种蛮不讲理的热情,一旦锁定了目标,便绝不让对方轻易逃脱。他纠缠不休地追逐着医生拼命躲避的舌,索求着对方口中的津液。当他的舌尖滑过对方上颚软肉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苏乐山颤抖了一下,他那残留着辛辣烟味的舌头疯狂席卷着对方柔韧的唇舌,比起柔情蜜意的亲吻,更像是一头困兽辗转厮磨着想寻找到逃生的出口。随着时间的流逝,吸吮着的唇瓣也变得愈发柔软起来,他能够感受到对方传过来的炙热呼吸和不断上升的体温。雷明松开了似乎放弃抵抗的苏乐山的手腕,双手捧住了他微微发烫的脸,刻意加深了这个漫长的亲吻。
当他放开对方的嘴唇时,苏乐山的原本干燥的唇瓣此刻已经变得湿润光滑,在灯光的照耀下亮晶晶的,反射着一层诱人的光泽。
“……苏医生,陪陪我吧。”
雷明一手扶着苏乐山的后颈,另一只手就开始伸手去解对方腰间的皮带。
苏乐山急忙抓住腰间的那只手:“雷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失去理智的人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几乎是用蛮力在扯拽着皮带,动作粗暴得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不满一样。
“妈的!”
“雷明,认清楚现状,我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所以,住手!”
苏乐山的声音变大了,他争不过雷明的力气,皮带已经松开,对方的手正迫不及待地朝里伸去。
“住手,这是警告。”
雷明没有住手。然而几乎就是下一秒,他被揍了。
准确地来说,他被一块培养皿给砸了。
大概是苏乐山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这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而苏乐山揍完雷明之后的第一反应是看看培养皿有没有损坏。
雷明有点懵,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连苏乐山匆匆的离开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回过神来,对方已经回到了实验室锁上了门。
次日,雷明蹭到护士站,有气无力地跟天羽空搭话。
“空姐,你们科室的那个苏乐山医生,是个怎样的人?”
“嗯?人很好啊,工作细心负责又努力,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太拼命了。”
“哦。”
“怎么了,突然问起苏医生?”
“没什么,那天巡逻看到他很晚还在工作,就随便问问。”
“哈哈,别看你平时三大五粗的,还蛮晓得关心人嘛!”天羽空拿起桌上的工作本,“我还有事,先走啦。”
“空姐慢走。”
又到夜晚。
又是那条走廊。
又是尽头的房间还亮着灯。
雷明默默地走过去,看见在那依旧白得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房间内,某个人仍在不眠不休地在工作台前来回忙碌。
白大褂下略显单薄的后背,头顶翘起的那一撮短发,平稳可靠的举止和极度认真的态度。
雷明将一杯热咖啡放在检验窗口的台子上,轻轻敲了敲玻璃。
然后在里面的人回头之前。
他已转身离开。
他们完事后就分开。
没有拥抱爱抚,没有旖旎留连,各自找了衣服披上。
雷明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白雾渐渐模糊了脸上的表情。阿兰用手扇了扇飘到面前的烟雾,皱着眉头埋怨:“什么憨货牌子的烟,味道这么冲?”
雷明用下垂眼瞟着他:“有兴趣,来一根?”
“才不要。”阿兰嘴上说着,却乘其不备抢过香烟吸了一口,接着万分嫌弃地塞还给他。
“哈哈,咋地,抽不惯?”
阿兰撇着嘴翻了个白眼:“老娘只抽好烟。”
雷明笑笑,没再说话。烟抽到一半之时,只听得旁边手机按键的哒哒声连接不断,偶尔还会传来阿兰几声窃笑。他不禁好奇地问:
“怎么了?”
“没啥,发个朋友圈罢了。”阿兰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指动得飞快,“顺便预订一下明天的人。”
雷明夹着烟,调侃道:“下次寂寞的时候我可以再陪你哦。”
“是吗,”阿兰伸手撩了一下雷明的额发,“寂寞的人难道不就是你吗?”
身边的人明显是愣住了,叼着烟头含糊地发出几声干笑。
“怎么,失恋了啊?”
“有点像……又不是。”
“那是你暗恋别人咯?”
“也有点像,但也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阿兰坐不住了,“要么直接了当地说,要么干脆闭嘴滚。”
“有个人说喜欢我——后来吧,我感觉自己也慢慢地喜欢上他了。但是我不知道这个人具体是谁。”
“即使你问了也不告诉你?”
“只知道是这个医院里的。男的,比我年长,个子没我高,是个双性恋。以及……很有可能是个医生。”
“符合这种标准的医院里一抓一大把好吗,怎么找?”
“哎……”雷明叹了口气,“我拜托别人搞到了医生花名册的,翻了几天都快背下这些人的资料了。”
“有感觉像的人吗?”
“有几个。”
“是不是?”
“不是。”
“我跑去问人家,人家告诉我弄错了。”
“哈哈哈……为了这种事跑去特意问人家你是不是那个喜欢我的人,简直丢脸死了好吗?”
“老实说,要搁平时肯定会觉得没面子,但是现在好像也在乎不了这些。”
打火声响起,随后又亮起一星微醺的火光。
“他是真的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可我还是忍不住想猜他是谁。”
“这么说是你自个儿找虐呗。”
“嗯哪,现在看谁都像他,再仔细看似乎谁都不是。”
“也许他根本就是个女孩子,也许只是有人跟你开了玩笑罢了,结果你就当真。你是不是傻?”
“也许吧,”雷明自嘲地笑道,“可我总觉得他不会骗我的。”
“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人哪。”阿兰说道。
“其实我也知道想也没用,可就是控制不住。”
阿兰坐起身来,直视着雷明。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每次想不开了就跑来跟我滚床单吗?”
“那样也不错啊。”雷明笑,“正好可以让大脑空白下来不去想那个人了。”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阿兰笑着勾住他的肩膀,“反正感觉跟你还蛮契合的,所以说,人根本不需要去想那么多,用最简单的方式活得快活不就行了。”
“哈哈,是啊。”他答道。
是啊。
找一个人很容易。
而找到一个人。
却很难。
“嘿!那个保安。”
背后传来一声气势汹汹的呼唤。
雷明应声回头。只见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护士和一个比男人还帅气的女护士正一前一后地朝自己这边走来,顿时有点不知先朝谁微笑才好的懵逼感。
最后他还是选择朝胸大(个子也高点)的那位先露出笑脸。
江湖上飘了这么多年的他,总有一种野性的直觉。
——辨识出谁是老大。
“请问有啥事儿吗?”雷明问梳着马尾辫的女护士。对方还没开口,旁边的男护士倒是不高兴了,用病历本啪的抽了雷明肩膀一下:“喂!你这个流氓保安,明明是我问你话的,你冲人家姑娘嬉皮笑脸的是想干嘛?”
“……她比你高,显眼。”雷明捂着肩膀,嘴贱的下场是又被对方给踹了一脚。
雷明有点恼火,可是他的原则是不打女人。眼前这个暴躁的小尤物虽然带把儿,但是太漂亮了,一时还真揍不下手去。
巴掌下不去,嘴仗不能输。
“别说我没警告你,再这样老子揍人了!”雷明梗着脖子,大概是眼角下垂的缘故,但凡轻微皱眉,就会显出一副看不起人的街头流氓样。
可是对方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揍谁?揍我?你不是保安吗,你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医生保护护士保护院长保护病人保护医院公共设施保护医院私有财产保护医院生态环境保护社会安定团结保护地球和平吗?(雷明:嗯?)”那个工作牌上写着姓名阿兰的男护士像机关枪一样扫射得能动手就不动口的嘴炮战五渣小保安步步后退,手里还握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注射器,在雷明眼前颇有威胁性地晃动着,“真不知道你这种小流氓是怎么通过保安面试的,难道通过标准是只要脸长得好看就行了吗?”
雷明一愣,看了看阿兰,又看了看那个女护士,忍不住一拍大腿:“……我说怎么那么容易就进来了,原来是因为看老……看我长得帅啊哈哈!”
不待笑完,就感觉有人的气息骤然靠近,再一看阿兰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上来,脸凑得都快够上他的鼻尖了。给一个漂亮的家伙这么近距离地盯着,雷明还确实有点心跳不稳外加动作僵硬。正扛不住要强行推开这货,屁股上冷不丁被人摸了一把,顿时心跳就快了两拍,正想着自己最近事业感情是不是双线呈祥时来运转,那个千树万树都奔驰在桃花盛开的原野上,然而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漏气了……一个针管正晃悠悠地插在左边屁股上。
啊……好疼。
世上总有些男人喜欢把自己整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偏生就是有两样东西免不了让他们胆寒退避。
一是鬼,二是针。
很不巧,雷明就是这种男人。
那一针扎得他两腿一软差点跪倒,他赶紧单手撑着墙双眼一闭麻起胆子将屁股上的针管刷的拔出来,看也不看地随手一丢。
妈的,丢脸极了。
说真的,雷明那时恼羞成怒什么也顾不得了,伸手就去抓阿兰的衣领,指尖碰到布料的瞬间,却抓了个空。
没错,是抓了个空。
天羽空早将阿兰护在身后,一拳击出,雷明急忙化爪为掌,牢牢实实地接下了这一击。
“哈哈……这个医院的护士,都好强啊!”
有架打,雷明止不住地一脸兴奋。天羽空自然不甘示弱,马上回了一笑。
“反应还不错嘛,我原以为你是只会用脸混饭吃的软脚虾呢。”
“护士小姐客气了,要是没两招的话这张脸早就保不住了,当年想往老子脸上划刀子的人可不在少数呢哈哈。”
“小心说话咬着舌头!”
言语间两人已经过了几招,倒是挑事儿的阿兰抱着胳膊站在旁边,一会儿为天羽助威“揍他揍他打他屁股上刚才被针扎的地方”,一会儿又友情提醒雷明“护着脸护着脸你这流氓所有的人品都集中在脸上了”。
“你闭嘴!”
雷明和天羽异口同声地吼道。
“话说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女人打架啊,老子的原则是不动女人的,所以你快停手好不好。”雷明开始嗷嗷叫。
“行啊,”天羽马尾欢快地在脑后甩来甩去,“叫声姐来听。”
“卧槽你比我小吧。”
“那就继续。”
“好好好……”雷明往后跳开一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真不想跟女人打,对着美女叫声姐我也不亏,等我喘口气酝酿酝酿感情先。”
天羽空叉着双手,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很好看,整个人都像在微微发着光。
“好了没?”阿兰插嘴道,“叫声姐要酝酿这么久吗,又不是求婚。”
雷明白了他一眼,抓了抓头:“空姐。”
天羽空爽朗地笑了起来,雷明也跟着笑了。空先伸出了手,雷明也赶紧伸出手,两人友好地握了握,也算上不打不相识了。
“都叫姐了,以后要罩着小弟我啊。”雷明也不见外,立刻就开起了玩笑。
“没问题,需要帮忙就叫我。”
“好啦好啦,所以你们俩这算没事了?”阿兰叉着腰问,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还不都是因为你引起的,天羽空和雷明眯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家伙,干嘛装得跟个旁观者一样,啧。
“干嘛这样看着我,又不是人家的错。”阿兰撅着嘴,“一开始我只是想问下你,知不知道封院的内部消息。老娘还约了人呢,出不去是要闹怎样?”
“我不晓得,就接到主任电话说要我把所有出口全部关闭,没有命令不准打开。”
“切,你这个保安真没用。”
“想打架吗,这次谁拦着都没用。”
“好啦,既然是医院的强制性命令,谁都没办法啊。”空急忙出来调停,“还不如坚守岗位好好工作,配合医院早点把疫苗研制出来分配给大家,这样我们都能早些出去不是吗。”
“哼,可惜我的约会要泡汤啦……”阿兰拖着调子,不情不愿地朝护士站的方向走去。
“那我继续去巡逻了。空姐,有什么需要就打我手机182XXXXXXXX,先走了啊。”
雷明跟天羽空挥了挥手,就朝电梯那边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道:“嘿,那个保安!”
“啊?”他回头看去。
是阿兰,那个家伙正一脸不怀好意地冲他比划着手势。
“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哦!”
“你敢打我电话,我就敢打你人!”雷明冲着阿兰嚷道。
然而,最终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所医院,还是蛮有趣的嘛。
轻松和平的一篇。
每篇都这样我就轻松了。TUT
================================
12月19日。晴。
一个出岛的好日子。
谢尔盖和莫伊在人潮中并肩闲逛。虽然没有进行交谈,不过两人都在充分享受这难得的轻松时光。
街上已经随处可见圣诞的节日气氛,彩灯和各色装饰品在每家门户上相互辉映。冬季的阳光投照在高大的广告牌上,反射出清冷的光。三两结伴的人们在街边的长椅上休息,孩子们尖锐的笑声穿过草坪,踩着滑板的少年们灵活地在密集的人群中飞速前行。
过马路的时候,谢尔盖拦住莫伊,及时避免了他被一名技术不佳的滑板少年撞倒,而对方取代抱歉的是一声悠长而花哨的口哨。
“小心。”谢尔盖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
“很有活力不是吗,”莫伊不介意地笑笑,“跟岛上像是两个世界。”
重新踏上人行道,莫伊找到了一张空着的长椅。谢尔盖望环顾四周,示意等他一下,然后到马路对面的店里买了两杯热咖啡,将加了牛奶的那杯递给莫伊,随之也一起坐下了。
“之前每次出来都是为了完成一项不怎么愉快的工作,”莫伊捧着热乎乎的咖啡杯,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一切,由衷地感慨道,“像这样不带任何心理负担的外出,还是头一次。”
“是啊,”谢尔盖喝了一口咖啡,“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次。”
“我喜欢他们的表情,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天真无邪真好。”
莫伊才说完就发现谢尔盖看着他在笑,笑得肩膀都有点抖。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我只是也很喜欢你现在的表情罢了。”谢尔盖故意咳了几声,“就跟你看他们感觉是一样的。”
“……”
“是不是感觉不想回去了?”谢尔盖打趣道。
莫伊眯起眼睛,风吹拂着他长长的头发,他将咖啡凑到唇边慢慢地饮用了一口,然后“呼”地吐出一口长气。
“难道我们还有其他选择么。”
谢尔盖猛地站起身,对他说:
“来,走吧。”
经过几个街区,莫伊突然感到一丝迷茫。
“谢尔盖,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的疑问立即就得到了回答。
“我们到了。”谢尔盖答道,然后加快两步跨上身旁一条通往临街的住宅的台阶,并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别傻站在原地,快进来。”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公寓,分为楼上楼下两层。光亮的木头地板上铺着做工精致的手工地毯,柔软的皮质沙发,暗红色窗帘,墙上挂着幅很眼熟的素描风景画,镶嵌在一块洁净的玻璃框后。
客厅过去就是书房,三面环墙高至天花板的书柜,整齐摆满了各种书籍,甚至还有壁炉和摇椅,莫伊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壁炉前的一个猫窝上。
“这房子……是你的?”莫伊喃喃道,他望向谢尔盖,用眼神问了一个为什么。
谢尔盖找了把椅子坐下,搓了搓双手,然后抬头对上了莫伊的视线。
“我发觉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谢尔盖说。
“是谁?”
“目前还没查出来。大概是岛上的,但感觉不太像是科里派来的人。”
“多久了?”
“有一阵了,目前还没有产生什么严重后果,但不得不防。”谢尔盖叹了口气,“而且奎尔提迟早会被科里当做控制我的筹码,还有你,如果有一天科里叫你除掉我,你要怎么办。”
莫伊皱起了眉头:“谢尔盖,我……”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谢尔盖打断了莫伊的话,“我是说到时候岛上待不住了,你要去哪才好。”
莫伊没有说话。
“我给你和佐游也准备了一个跟这个相同格局和大小的,就在隔壁。”谢尔盖翘起嘴角,“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当邻居。”
莫伊望向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正色道:“你安排这个多久了?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透露。”
“老实讲……是在我进入神慈科的第五年,那时候我意识到我的前任搭档年纪大了,总有一天要退休。我说过我拿他当父亲看待——他喜欢热闹——外面世界的热闹,所以我想满足他的愿望。不过后来我渐渐意识到,这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即使我能够拥有一座房子,他也不可能去住,他就那样……被困在岛上。我的想法顿时失去了实际意义,于是便搁置了。”
“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出任务的时候吗?鲁伯特——那个神慈科的前成员,被我除掉的那个。”
莫伊点点头。
“我感觉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也许有一天,我也会那样被人除掉。可是我不想赔上自己搭档的性命,我不想再看见有任何人因为我的鲁莽或是疏忽或是任何一个缘由而丧命……”
他抬起紫色的眼眸,沉积了多年的忧伤再度浮上面容。
“再次让我燃起继续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你。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亲人,我不想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岛上并不安全,我说不上来,但至少我现在做的这项工作随时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机。所以我希望万一某天发生什么意外,能有地方安置你们,不至于无处可去。到时候,奎尔提可能就要拜托你了,我还没有跟他说这些,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他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噢,谢尔盖……”莫伊走近,将手轻轻压在灰发的搭档的肩上,“你所做的要是被那些人发现……”
“你是说他们查我的账户?不巧我有个嗜好,就算取出大量现金使用也并不奇怪。”
“什么?”
“之前每次出任务,在你出去闲逛或者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去另外一个地方。”
“嗯……我没有问过,我以为你是去找……”莫伊耸起眉毛又挤了挤眼,“——某种乐子。”
“确实是乐子,只是不是你想的那种……”
“好吧,现在我问了,是什么。”
谢尔盖抬头一笑。
“去赌场吗?国内最大的那个。”
“所以说,因为身上有追踪器,为了合理解释你每次外出都出现在银行以及可以大量现金被取出的办法就是——你装成自己有赌瘾的样子?”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输是赢,就当我每次都输得很惨就好了。顺便一说,购房我用的是假身份。”
“……你还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的吗……”
“嗯……这里并不是我第一处购置的房产。你可以猜猜我第一处房产在哪里,比这里小一些,但也算是舒适。”
“……是在——赌场所在的那个城市里吧。”
莫伊看到搭档露出了笑容,他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告诉我的……”
“有。”
“什么?”
“偶尔赌一场确实是种不错的乐子。”
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疲惫过了,事情的结果仿佛恩典暴走一样糟糕。虽然距离把斯丰奎尔提带回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但除了知晓对方的名字,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任何改善。
不如说越来越糟。
一周以来,斯丰奎尔提多次试图逃走,一旦失败就会大发脾气。自打看准谢尔盖不会出手揍他这点后,他的气焰就开始日渐嚣张,胆子也越来越大,有一次甚至还藏起叉子打算乘谢尔盖给他送饭的时机进行偷袭。
偷袭理所当然地再度以失败告终,于是两人之间的冷战一直延续到了今日此刻。
从神慈科回来后,谢尔盖瘫倒在沙发上。因为药物和伤痛的缘故,他感觉自己无力思考,抑或是脑子里想法太多,多到变成一片空白。
可以确定的,是这次行动的确留下太多破绽。
上次的枪伤在使用了研究所开发的新药之后,恢复的速度令人欣慰。只不过今天身上添的,是另一个新的伤口。
刚刚经历过主管神慈科的老头子那场严厉审讯后,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情,谢尔盖就感觉太阳穴那里跳得生疼。他渴望抽支烟定定神,但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引起强烈的头晕目眩与恶心感,使他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意愿。吐真剂的药效令人昏昏欲睡,只是目前他不得不先考虑处理一下腹部那个还在渗血的伤口。
他吃力地脱去外套,解开衬衣的纽扣,衬衫左侧腰部位置被部分血渍沾染,由于伤口与衣服纤维已经粘合在一起,将其分离时产生的痛感令他忍不住再次皱眉。他朝卧室那边走去,掏出钥匙插进门上的锁孔转了两圈,随即推门进入。斯丰奎尔提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看见谢尔盖进来也只是冷冷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谢尔盖走到半身柜前,打开其中一格抽屉,取出纱布和止血药,先将止血药涂抹在腰部左侧伤口上,再用纱布一层层缠绕起来。这时他听见斯丰奎尔提开口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可是大哥哥看上去很糟的样子。”
谢尔盖敞开衣襟靠着床沿坐在地上,斯丰奎尔提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指尖微凉的触感让人觉得很舒服。他将额上那只小手紧紧抓住包裹在掌心里,以一个虔诚的姿势放在唇边,然而并没有吻上去。
“我只是有点累。”谢尔盖低声说道。
“大哥哥今天去哪里了?”
“去了一趟工作的地方。”
“为什么受伤了呢。”
“因为我必须保持清醒,而疼痛能让我维持理智。”
“感觉大哥哥的工作很危险的样子哦……”
谢尔盖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
“是的,很危险。”
斯丰奎尔提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用力握紧了,他听见对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口吻轻声说道:“……不过,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既像是在对斯丰倾诉,又像是谢尔盖的自言自语。
“我发誓。”
然后这个受伤的人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将头搁在床边闭上眼睛。
室内静谧了片刻。斯丰摇了摇谢尔盖的手:“大哥哥不到床上睡一会儿吗?”
谢尔盖枕着头的手被斯丰抽走了,他困顿地抬起头,耳鸣严重。
“我会乖乖的哦。”斯丰说道。
任由斯丰牵引着,谢尔盖酸痛得快散架的身子骨在宽阔的床上躺平时,在体内叫嚣不停的细胞们都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抚慰。头脑里嘈杂刺耳的尖锐声正在渐渐远去,重拾而归的平和清静让他的神智不受控制地放松了下来。
“比沙发好多了吧?”
“……嗯。”
“大哥哥不好好休息会生病的哦。”
“……我没事,只不过……吐真剂的副作用……有点强罢了。”
“哦——”斯丰眯起眼睛,“那么,大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将奎尔提一直关在这里呢?”
“……很抱歉……”谢尔盖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说话显得十分含糊不清,“因为……你跟黑帮继承人……同居的事,如果让上级知道……可能会对你……不利……”
这倒是和平日里说的一模一样,斯丰咬了咬嘴唇,看来至少在目的上这家伙并没有说谎。
“大哥哥为什么要帮斯丰呢,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微弱的叹气声,然后便许久没有动静了。
斯丰蹑手蹑脚地正想从床上爬下来,不料被谢尔盖猛地一把扣住手腕,吓得他一个激灵当场僵住。然而谢尔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地小声恳求着:
“……陪我躺会儿,好吗……”
才不要呢!斯丰心里想着,挣了几下却甩不掉对方的手。万般无奈下只好不情不愿地躺下,望着谢尔盖面无血色的脸庞恨得牙痒痒。
谢尔盖把斯丰往自己的方向拉去,推着斯丰的肩膀让他转身背对着自己——斯丰能觉察到自背后接近的人的体温,这令他感到讨厌。
然而,在他传递出抗拒情绪的时候,那个体温停止了靠近。
谢尔盖并没有强行凑上来。这让斯丰想起之前谢尔盖很想亲吻自己指尖的样子,但直到最后也没有接触到自己的皮肤,只是将嘴唇压在握着斯丰小手的他自身的手背上。
从背后那人身上传来伏特加和止血药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闻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人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炙热的温度从谢尔盖身上散发出来,斯丰猜想他是不是正在发烧,但自己并不打算做出任何举止惊醒背后正均匀呼吸的人。
斯丰屏声静气地等待着——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长时间,但足够久到连自己都差点跟着那平稳安定的呼吸频率睡了过去。
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回头看看谢尔盖睡得正熟,便悄悄爬下床来。他从谢尔盖扔在客厅里的大衣上摸到了大门钥匙,又将零钱罐里的钞票全部塞进口袋,最后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亮闪闪的银质十字架上。
朝大门走去的途中,路过卧室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那边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人可以限制我的自由,即使你看上去并不像个坏人。斯丰心里说道,不过既然你做了我最讨厌的事情,那么我拿点补偿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他打开大门的时候,脖子上的十字架在光亮下闪了一下。
再见啦,大哥哥。
斯丰离开的时候,谢尔盖正梦见了两天前的某段场景。
——那时他用力抓着斯丰的上臂,阻止了这个不安分小家伙的又一次逃跑。
斯丰用懊恼与怨恨的眼神狠狠瞪着他,像一头暴躁的小兽,咬牙切齿地骂着色彩缤纷的脏话。
“就年纪来说,你的教养是不是太差了一点。”谢尔盖压抑着火气沉声道。
像是没有料到谢尔盖竟然会讥讽自己,斯丰的脸蛋顿时涨得通红,双目毫不遮掩地冒出清澈的怒火。
“我有没有教养轮不到你来说,你以为自己很高尚吗?”斯丰气得鼻翼一扇一扇,蓝眼睛因为委屈变得亮晶晶的。“靠!你算哪根葱啊,他妈的一个下三滥的绑架犯,你做的事情比我没教养一百倍!”
“你今天求我放你出来的时候,比现在看起来要可爱多了。”谢尔盖一边拖着斯丰往巷子里走,一边压低着嗓音,“你骗取我的信任。”
大概是谢尔盖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气,斯丰被弄痛了,于是反抗挣扎得愈发厉害。
“去你的,你信任过我吗?你连你的同伴都不信任,不然既然同意让他带我出来散步,你干嘛又偷偷摸摸地跟出来啊?!”
谢尔盖松开斯丰的胳膊,转身一记闷拳砸在墙上,怒视着比自己矮了足足二十厘米的白发少年:“应该说幸亏我跟了过来,否则你此刻说不准就陈尸巷口了。”
斯丰被谢尔盖的表情吓住了,发着抖但仍大着胆子回嘴道:“你编故事也动点脑子好吗,危险的是你才对吧,你杀掉麦克是我亲眼所见的,你说的那些会对我不利的人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就算我被黑帮成员包养过又怎样,哪条法律说黑帮包养的人就必须死啊?”
谢尔盖盯着斯丰的脸庞,胸前那枚逆十字就跟着了火一样,烫得似乎要嵌入到心脏里去。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清楚,世界上决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人心有时像是片空旷了太久的土地,只要投下一颗种子,就会疯长出可怕的莽原。
可怕?是的,可怕。
因为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是一具濒死的躯体目送着理智一步步远去。
只要有任何一点点可能的相似,你都会拼命地把它往故人影子上重叠——即使只是百分之一的共性也会被思念这玩意放大到百分百。你故意回避掉了两者之间的每个差异,你的心灵只为那些模糊不清的相似部分而欢欣鼓舞。
盲目且愚蠢。
明知如此,回忆中的那张脸还是不可避免地与眼前这张愤慨的小脸重合在一起。无论经过多少年,那双明净的蓝眼睛永远都是一潭名为追思的湖水,如大雨般熄灭掉他所有的尊严与怒火。
斯丰的嗓音提高了。
“你当时要是杀了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混蛋为什么要绑架我啊!我才不管同居人他妈的是黑帮还是政客,我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可以自由自在就足够了你懂不懂?你总说是为我着想,那有本事把我男朋友还给我啊?把我的猫还给我啊?把我的人身自由还给我啊——你做得到吗?!我讨厌你!滚开!下地狱吧,虚伪的杀人凶手!!”
虽然谢尔盖后来将斯丰强行带回了住处,但少年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意识到斯丰是会为了达成目的在他面前装好孩子的。所以他在心里警示自己,如果再遭遇乖巧的斯丰,一定要留心——
谢尔盖从梦中惊醒。
果然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
“该死。”
谢尔盖怒不可遏地砰地一拳砸在门上——斯丰临走前不忘用钥匙将他反锁在屋里。他抓起手机给住在楼上的莫伊打了电话,匆匆穿上外套,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那枚十字。
他心里一凉。
不到一分钟,莫伊就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谢尔盖当即夺门而出,莫伊连叫他几声也未能暂止他冲进电梯的速度。
在电梯里他快速思考着斯丰喜欢干什么,可能会去哪里之类的问题,然而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这些天来斯丰除了对他翻白眼就是跟他冷战,他们之间根本没有除吵架外的任何交流。
他茫然地冲到街上,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内心五味杂陈。
斯丰从谢尔盖的住处跑出来之后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先给自己买了一只冰激凌作为成功出逃的奖励,然后顺着人潮密集的街道不慌不忙地一路闲逛,直到天空开始下雨,他才钻进了最近的一家电影院。
当影片开始播放的时候,谢尔盖已经几乎跑遍了三分之一的岛屿,中途还使用过一次恩典的能力,可是依然一无所获。他在街道的人流中寻找这些天来一直勾勒着轮廓的那个身影,他询问经过的每一家酒吧和每一个糖果店,而他的心跳也随着疲劳和失望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阴暗的天空开始坠落雨点,街上的行人四散奔跑,谢尔盖坐在方向盘前,看豆大的雨点沉闷地打击在车窗玻璃上,灰暗的视野中闪过很多很多的面孔,但没有一个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那张。
雨势在加大,他不知道斯丰现在是否平安,是不是淋了雨,会不会饿着肚子无家可归。
——我才不管同居者是黑帮还是政客,我只要有地方住有东西吃能够自由自在就好了。
斯丰曾经这样对他说过。谢尔盖还记得斯丰当时的表情:整个脸蛋挣得绯红,眼眶内隐约闪过泪光的痕迹,很是委屈地冲着他大吼。
此时谢尔盖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神啊,请保佑斯丰平安无事。如果让我再见他一面,我保证会送他离开这里。他在心里如此默祷着,然后抬起头来,打开了雨刷。通过雨刷的清理,前方的视野变得清晰起来,这时街边一家宠物店的标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打开车门冲进雨里,宠物店的工作人员被他贸然的闯入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告诉了他值得欣慰的消息,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前,曾经有一个如谢尔盖描述那般的男孩子来到店里逗了一会儿小猫。
“后来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出门往左手边走了,因为他在窗外回头向小猫摆手告别,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谢尔盖向店员道了谢,并没有回到车里。既然斯丰是边走边逛,那么半个小时内应该不会走得很远,再加上当时已经开始落雨,所以很可能就在附近的某个建筑中避雨。谢尔盖走进雨里,开始沿着街面店铺挨个搜寻,如果意志能做得到,他打算逼迫自己再使用一次时间的恩典。
“喂,我都说你很烦了,离我远点好吗?光头佬。”
斯丰一边从电影院里走出来,一边挥手挡开身后纠缠不休的一名光头男子。
“嘿,你是不是搞错了,最开始是你来勾搭我的诶。”男人不怀好意地调笑着,耸耸肩做了一个无辜的手势。
“那我刚才还在街边逗了狗,怎么没见狗跟着我?”斯丰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小杂种!”
光头男子粗鲁地拽住斯丰脖子上的十字项链,斯丰被他猛地一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然而脖子上拉扯的力量立即消失了,斯丰抬头一看,男子身后出现了另一个眼熟的身影,也不知道那只手捏到了男人手臂的什么地方,男子疼得啊呀啊呀的直叫唤,等到后面那人稍收力道,光头佬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斯丰举棋不定地打量着谢尔盖,他不知道谢尔盖会怎样对他。
谢尔盖浑身都湿透了,毛呢大衣滴滴答答地留着水,银灰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侧,狼狈的模样看上去像是在水里泡了一天似的。
“先上车再说。”他对斯丰说道。
两人坐在车上,半晌没有人开口说话。
“带上。”
斯丰感觉谢尔盖从车上拿了卷什么东西扔在自己腿上,他拾起一看,是一卷扎好的钞票。他疑惑地望向驾驶座上那人,可是对方的脸藏在湿漉漉的头发和阴暗的黑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你想去哪,我送你去。别在雨夜里一个人乱跑。”
斯丰盯着谢尔盖面庞好一会儿,又掂了掂手中的大捆现金。
“你……不抓我回去了?”他试探着问。
谢尔盖没有做声,大约五秒之后斯丰看见他点了点头。
斯丰又盯着谢尔盖黑暗中的轮廓打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大哥哥,你……是在哭吗?”
谢尔盖朝窗外的方向偏过头,斯丰感觉他像是在试图说点什么,只是过了很久,除了发出一丝沙哑不清的声音,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雨水在坐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听着哗哗不断的雨声,斯丰感觉有点冷。他看见谢尔盖放在方向盘上的胳膊微微的颤抖着,这才想起这人今天似乎才受了伤。
“你这样找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然后他听见了一记沙哑而清晰的回答。
“喜欢。”
斯丰打开了车上的CD播放器,然后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对谢尔盖说道:“反正我一时也没想好要去哪儿,在这之前,我不介意住在你家——”
脸颊突然被一双冰冷的大手用力捧住,斯丰只感觉眼前光线一暗,嘴唇就被吻住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唇上只留下了既冰冷又炙热的触感。谢尔盖已经拉起手闸发动了引擎,车子在路灯的照耀下飞快向前方驶去。
第二天,当斯丰从睡梦中醒来,首先听见是一声细小的猫叫声,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隔不久他又听见了一声猫叫,小小的、怯怯的,比上一声更加清晰明确。
斯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跳下地来。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看见客厅的地毯上有一只看上去大约刚刚满月不久,走路还有些不稳的小黑猫。谢尔盖站在客厅里,微笑着望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
斯丰跑过来抱起小猫,好奇地问道。
谢尔盖在沙发上坐下,欣赏着少年一脸期盼的表情,示意斯丰伸出手来。
斯丰伸出左手。谢尔盖往他手里放了一张信用卡。
“这个你拿去用,以后我不在家时,你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接着他又示意斯丰伸出另一只手。
斯丰赶紧将小猫放在沙发上,伸出了右手。
谢尔盖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凉丝丝的金属物。
“你说过想要自由,这是这间公寓的钥匙,以后你可以随意进出这里。”
然后谢尔盖看了看身旁的小猫,无奈地对斯丰说:“我找不到你之前的那只猫,所以就去宠物店买了一只,反正看上去好像都差不多……”
他将少年的两只手合握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为你达成。”
他的语调平稳而坚定,手掌温暖而干燥。
“我承诺一定做到。”
斯丰往他怀里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
“奎尔提很高兴,哥。”
谢尔盖紧紧回抱着少年温暖的身躯,忍不住回想起昨晚的那次通话。
“喂?”
“莫伊,是我。奎尔提回来了。”
“你们都平安就好。”
“他是自愿跟我回来的,他还说会跟我一起生活,只要我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是吗。”
“你知道老头子一直想找到与我相关的人,他想抓住我的弱点,所以我怎能让奎尔提一个人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谢尔盖……神慈科并不是让斯丰处于危险的因素。”
莫伊叹了口气。
“……你才是。”
3.
去机场的途中,谢尔盖把车速飙到了公路法许可的最大值。副驾驶上的莫伊正翻阅着从“蝮蛇”那里搜来的各种资料。
“蝮蛇的接班人名叫麦克。今年五月被确认具有牧羊犬的能力,并被带至岛上生活。二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二,外貌普通,无不良记录,背景很干净。”莫伊扫了一遍手中的资料,说道,“让我猜猜,他要么是蝮蛇的私生子,要么就是蝮蛇为了保护他而送到别处抚养,不然很难想象他的不良记录会是一张白纸。如果没有这份档案,又有几人知道蝮蛇有个儿子?对外向来都是他女儿在抛头露面,要不是这次我们发现他女儿的未婚夫——蝮蛇最重视的副手竟然暗中谋划着刺杀计划,我们也许会按最开始的计划直接除掉蝮蛇本人……那样的话,日后他们如若卷土重来,收拾起来就愈发棘手了。”
“不管哪种情况,蝮蛇有血亲的接班人是事实。”谢尔盖接口道,“而且不得不承认这个继承人他保护得很好。尤其蝮蛇找的那个副手这些年一直作为可靠的左臂右膀出了不少力,也正因为他野心太大,蝮蛇才会选他当自己的女婿,成为继承人正式出场之前最合适的靶子,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想除去的人暴露在其他帮派的枪口下,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经过深思熟虑的计划……也就是说,蝮蛇连自己的女儿也一起舍弃了。”莫伊的嘴角扯出一丝夹杂着些许怜悯的讽笑,“可惜这这个隐秘的计划最终还是被副手知道了,反过来先除掉了他。”
“记得收到的那封信吗,”谢尔盖说,“里面提到过蝮蛇组织私自关押能力者并打算贩卖到国外的事。如果他们打算把这个事情长期继续下去,就必须寻找到可以控制住恩典暴走的手段,不然恐怕钱没赚到,自身性命先搭进去了。”车子拐了个弯,风从窗缝钻进来,掀起几页纸张。“其实他们打算雇佣牧羊犬也不是怪事,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叫做麦克的继承人竟然本身就是……”
“他竟然上了岛。”莫伊长吐一口气。
“蝮蛇这口咬得够大胆。有了自己的牧羊犬,一方面可以控制大陆这边的能力者,另一方面可以打探岛上能力者的情况。如果能打通岛内的关系,其中的利益就不是随便能估算出的。最要紧的是,世上永远不缺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
停顿了下,谢尔盖的语调渗出一缕寒意。
“前提是没人察觉的话。”
“现在咱们去哪,向上面报告这件事吗?”上岛后,莫伊一边拦的士,一边回头问道。
“先看看情况再说。”谢尔盖回答。
“好吧。”莫伊掉转开有些不安的目光,“现在我们做什么?”
“问一下维稳科。”谢尔盖补充道,“去查一下那个叫麦克的牧羊犬的居住地址。”
“那个需要开个书面证明才能查询的吧?”
“嗯。”
“你没有那个吧……”
“嗯。”
“那要告诉他们我们是在神慈科工作?”
莫伊听见谢尔盖短促地笑了一声,这还是知道岛上有黑帮间谍后他看见搭档首次表露出些许放松的情绪。
“不用。”
手机提示音叮地响了一下,莫伊看见谢尔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
“拿到地址了。”
“你刚才给维稳科的人发短信了?”
谢尔盖微笑着拍了拍莫伊的后背:“总有几个私交的嘛。”
地址引导他们所来之处,是一栋普通的公寓楼。谢尔盖让不喜血腥的牧羊犬去附近的咖啡馆里等他。
“如果我一个小时后还没有回来,你就去跟上级报告吧。”
莫伊点点头,目送谢尔盖走进了那栋公寓。
谢尔盖先试着敲门,没有等到回应。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过道,直接撬锁而入。
房间有些杂乱,几包散开的薯片丢在桌上,一台半新的笔记本电脑就夹在这些薯片袋子和啤酒之间,咖啡色沙发的坐垫上散乱着杂志,靠背上则搭着男子的换洗衣物,与此同时,能听见浴室那边传来的水声。
谢尔盖将手伸进大衣口袋握住匕首,小心翼翼地往浴室方向靠近。当他接近浴室门的时候,里面的水声突然停了。
谢尔盖屏住呼吸,原地不动。里面的人似乎也停止了动静。
双方似乎都感受到了对方是羊/犬的气息。
然后就听见门开的声音。
只是,不是浴室的门——而是大门那边发出的动静。
“麦克,我回来了——”从门口传来了少年的嗓音,“出去吃饭吧,我好饿啊——”
谢尔盖心里一惊,怎么又回来了一个?
那边少年的脚步声已经走到客厅中央了,谢尔盖脑海里思索着要不要发动恩典,一边紧张地盯着浴室那仿佛随时会打开的玻璃门。
待到他的目光再回到客厅那个角度时,他发现那个白色短发少年怀里抱着猫,正满脸惊疑地瞪向自己这边。
谢尔盖的视线对上少年的眼神,忍不住又是一惊。
=================================================
有群鸦忽地腾飞而起,聒噪遍空。待到鸦群散去,独剩一只黑鸦残留于视野中,它立在一截铁丝缠绕的断桩上,不时掉转着小巧的头颅,用人类般的蓝眼睛静静凝视着他。
====================================================
少年湛蓝的眼睛仿佛晴朗的秋季天空,穿越梦境幻象与那只黑鸦的眸子重叠在一起——谢尔盖觉得心跳几乎要停止,那张相隔了十三年岁月的面孔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明明知道那不是他,但是宁愿觉得那就是他。
客厅那边的少年迅速反应过来,将怀里的猫对准谢尔盖一扔,拔腿就跑:“麦克!我尽力了,自求多福吧!”
谢尔盖下意识就朝少年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抓住对方的胳膊将他堵在门口。少年惊叫了一声,举手就朝他脸上抓来。这时谢尔盖隐约听到了一记细微的打开保险栓的声响,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少年护在怀里身形一闪。枪响的同时,谢尔盖感到胳膊一震,清楚这是被子弹咬了。
——他发动了恩典。
莫伊在咖啡店里等着,突然听见外面有骚动声,他探头一看,对面公寓的某间窗口正冒着滚滚黑烟,还伴随着些许爆炸声,像是失火了。
莫伊心头涌上不安的感觉,此刻手机响了。是短信。
他一看,正是谢尔盖发来的,就只有很短一句话:来我家。
当他急匆匆地赶到谢尔盖的住所,这种不安感莫名增强了。他敲响门扉,过了好一会儿,门才缓慢地从里面开了。
谢尔盖满头虚汗,嘴唇发白,有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莫伊一进门,谢尔盖就急忙将门合上。
“你怎么——”
话还没问完,后半句就被满室狼藉给堵回去了。
一名白发蓝眼的少年站在沙发上,正气鼓鼓地瞪着眼睛望向这边,手里还拿着一个花瓶,像是随时准备扔过来一样。
“你们想干什么?放我出去!”少年怒吼着。
莫伊不敢置信地看向谢尔盖。
“你疯了……受伤严不严重?在这里耗什么呢?”
“没事,肩膀上被那叫麦克的家伙射中了而已。”
“……蝮蛇的继承人呢?”
“我杀了。”
“那把火是你放的?”
“是啊,必须消除痕迹。”
“什么痕迹?这孩子到底是谁?”
“他说自己是麦克的同居人。”
“上帝啊,他有什么作用吗?你为什么要带他回来?”
“如果被察觉他跟蝮蛇有关系的话,你觉得上面会轻易放过他吗?
莫伊盯着身侧举止失常的搭档,直到对方慢慢显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帮帮我,莫伊。”
谢尔盖说。
“帮我保住他。”
(第一章完)
2.
婚礼现场一片祥和。
私家游艇上宾朋满座,侍应生在人群中穿梭不暇。新娘在钢琴边轻声吟唱,细语缱绻;而新郎则与宾客谈笑风生、频频碰杯。
枪声总共响了三下。
第一枪响起的时候,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多只是骤然呆立,脸上还挂着未收敛的笑容。
第二枪响起的时候,钢琴声骤停,有人发出凄厉的尖叫,而大部分的人则慌乱地四下张望,企图弄清周围的情况。
第三枪响起的时候,厅内宾客已作鸟兽散,侍从手中的香槟盘在混乱中被打翻了,接着有几个人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滑倒,使得本就秩序全无的现场愈发的混乱不堪起来——
他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宴会的人群之中,似乎并没有人发现他的贸然存在。
还来不及细想,他一眼看见了目标。
几乎出于杀手的本能,他从上衣里掏出枪来,没有任何犹豫,对准台上的目标连开了三枪。
然后他立刻融入人群,不巧逃跑的时候撞上别人,由于反弹力往后退了几步,恰好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头部。
倒下之前,他就已经断了气。
枪声响起的时候,她就在离父亲不到五码的距离内。
第一枪射出的时候,她只看到父亲手中的玻璃杯忽地炸裂,香槟四溅——
而她大张着嘴,忘了惊呼。
第二枪响起,父亲的胸口上已经有了两个渗血的地方,在她的失声惊叫中,父亲颓然倒下。
这时响起第三枪。
钢琴师拦住了正要扑向父亲的她,将失去思考能力的她拖离了危险的现场。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几乎记不得。
因为她的脑海里的画面只有一个——
就是父亲那被飞溅的玻璃渣划得血肉模糊的脸庞。
子弹穿透香槟酒杯射入血肉之躯时,他完全措不及防。
对方瞄的很准,他中第一枪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死神的亲吻。
他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满脸是血。
透过一片血红的视野,他能看见混乱四散的人群中,有一人岿然不动地留在原地,右手举起的枪口似有火光一闪。
——怎么可能?
思绪被痛楚强行截断了——又有东西狠狠一口咬住了他心脏的深处——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他已轰然倒下。
周围的保镖们此刻都朝地板上的人聚拢过来,有人掏出枪来回击。
渐变冰凉的他双目仍旧睁得大大的,浑浊的眼球瞪着天花板,像是在诧异着自己的突然死亡。
喜欢画画却画不好,没什么兴趣的钢琴偏生弹得不错。
莫伊边想着上述人生无奈之事,手指边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跳跃着。
直到一声枪声将他的演奏打断。
他站起身来,看见新娘的父亲已经倒在地板上,在胸口的要害处,两个抢眼的血洞正在不断渗出鲜血,似乎已经断气了。
莫伊抓住情绪失控的新娘,半扶半拖地强行将她带离现场。
他将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然后乘人没注意的时候来到最高层的走廊上,由于刚才的混乱,这里倒是一片静寂。
有人在走廊的拐角处等他。
“事情有变。”
谢尔盖乘着没人发现,悄悄对正准备上台演奏的莫伊说道。
“那个杀手被发现了,已经扣押在船舱里。”
“那怎么办?”
“一会儿我会利用恩典把他放出来,如果他刺杀失败,我们就什么都不做,视情况离开这里。”
谢尔盖顿了顿。
“如果他刺杀成功,你就想办法搞到‘蝮蛇’女儿身上的门禁卡,比起蝮蛇本人的性命,我觉得他的那些有关黑帮的内部资料更有价值。”
交付完毕,谢尔盖回到婚礼现场,继续扮演着侍应生的角色。待到新娘开始唱歌,保镖开始放松警惕,蝮蛇的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的时候,他默默发动了恩典。
周围的一切瞬间静止了下来。
他找到了那间关押着前来暗杀蝮蛇却不幸被发觉的男人,打开牢门将他扛到大厅,像搬弄一具木偶般将他安置在一个绝佳的射杀位置。然后把枪放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布置完这一切,他又回到牢房那边将门恢复原状,将钥匙放回门卫的口袋里。
再度返回大厅,他便开始搜索蝮蛇的口袋,可惜一无所获。
眼看着恩典结束的时间快到了,他只好先将新郎身上的门卡拿走了。
三秒后,歌声重新响起,现场又恢复了之前的祥和。
——随后那名莫名其妙出现在现场的杀手顺利射杀了黑帮头目“蝮蛇”;而杀手本人也不小心地撞上了“某个家伙”导致逃跑失败,中枪身亡。
制造完以上种种“意外”后,谢尔盖来到这艘船上最高楼层的走廊角落处,等待着莫伊前来接头。
两人一见面,没说一句话,莫伊就将刚才从新娘身上偷来的门卡递给谢尔盖,谢尔盖接过,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新郎那张门禁卡,从走廊的第一间门开始,一个个试刷了过去。
由于这层并没有几个房间,所以他们很快就刷开了除一个门之外的所有房间。可是并没有什么收获。
“还有一个房间呢,‘蝮蛇’的卡你怎么没有拿来?”莫伊轻声问道。
“我在他身上没有找到卡。”谢尔盖回答道,“我还是认为资料放在船上的可能性很大,毕竟我已经搜过他陆地上的办公室了。”
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谢尔盖和莫伊对视一眼,谢尔盖作了个你留下的手势,自己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窥视。
对面那间没有打开的门前有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影,正当他刷开门准备进入时,谢尔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那人的背心往前一推,顺势跟着挤进房间,不待那人挣扎,他就将无声手枪抵在那人身后扣动了扳机。
谢尔盖扯下桌布遮在尸体上,然后朝莫伊那边轻声唤道:“过来吧。”
莫伊一脸不情愿的走进了这间有具尸体的房间。
“我们应该是来对地方了,这里看上去是蝮蛇的书房,资料很可能就藏在某处。”谢尔盖一边打开桌上的电脑,一边乘开机时间撬起了上锁的抽屉。“我说怎么找不到蝮蛇的门禁卡,原来事先被这小子给摸走了。”
莫伊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
“蝮蛇也想不到他未来的女婿打算在婚礼上刺杀自己的老丈人吧。”
谢尔盖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找的那杀手枪法还过得去,但是当间谍还远远不够,居然被发现也真是够笨的。”
“本来你的恩典是打算用来查找资料的,现在浪费在了把那家伙从牢里放出来,难怪你现在心情不好。”莫伊耸耸肩,“既然蝮蛇现在已经抹除,上面那帮人也算拔掉了一根肉中刺。”
“他的女婿又岂不是把他视为肉中刺,不然何必如此急于杀之而后快。”谢尔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翻看着里面的东西,“当时查到他女儿的未婚夫竟然意图刺杀自己的老丈人时,我就感到奇怪。只要跟蝮蛇的女儿结婚,然后接手党派的事物就行了,反正除了这个宝贝女儿,蝮蛇并没有其他子嗣。”
“可是他竟然要暗杀蝮蛇,那么很可能说明了一点,就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蝮蛇的接班人。那么真正的接班人会是谁呢?”
谢尔盖突然噤了声。
莫伊回头一看,发现谢尔盖脸色变了。
“怎么了。”
“莫伊,我们现在就返回岛上。马上!”
谢尔盖严肃地对莫伊说。
“——蝮蛇的接班人就在岛上,而且他是一名牧羊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