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tie三分吧,不过对鞋不衬个发型,发型不衬条皮带,全身平均1分。”梁舒瑶背靠着绿色栏杆,深吸一口烟。
“我话2分咯,个副眼镜仲系有点意思噶(我说是2分吧,那副眼镜还是有点意思的)。”萧守顾抬了抬眼,扫了一下就兴致缺缺,看着自己手上的烟头明灭。
梁舒瑶不说话,弹了弹烟灰。
这是2020年初冬,寒假大概还有一两个月才会来临。
萧守顾大二,梁舒瑶大一,分别是校园摇滚乐队——天河城自贩机的吉他和鼓手,现在这个乐队只有三个成员,另一位则是大三的前辈兼队长,负责主唱。
三人认识是在广东同乡会,去的人不多,主持人正是这位队长——黄志强,他破冰的时候,清唱了一首曲调平平的原创粤语歌,很初级,但是总觉得歌声有种亮光,不是明亮的太阳,而是从夜空中随手摘了一颗星,任由其在指尖慢慢暗淡。
一曲唱罢,黄志强还说自己有乐队,吹得天花乱坠。梁舒瑶去询问乐队的事,才知道所谓的乐队,目前只有黄志强和萧守顾两人罢了。
为什么没有扭头离开呢?梁舒瑶思考过,但是没得出逻辑学的结论。也许她被暗星的亮光蛊惑,便也想摘一颗吧。
天色开始暗淡,校园里的同学不是往食堂赶,就是往宿舍去。向着活动室的步道上人烟稀少,稀稀拉拉的路人比被风吹起的落叶还少。
本应该在乐队练习室里的两个人却被锁在了门外,只能靠评判路人的衣品打发时间。
“那条友嘅衫点啊(那个人的衣服怎么样)。”萧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人。
“周身黄黚黚,不是几好睇喔。好似要look chok,又用力过咗头(全身黄,不是很好看,好像想扮酷,又用力过头)。”梁有点近视,但是从来不带眼镜,完全认不出远处的人是谁,只能眯起眼睛。
萧嘲弄似地轻笑一声:“那个好似系我哋嘅队长喔(那个好像是我们的队长喔)。”
怎想梁舒瑶也笑一声:“佢嘅look一直都不算几好啦(他的衣品一直都不算多好啦)。”
萧守顾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也没有看梁舒瑶,就往黄志强队长那边走去。
梁注视一秒,百无聊赖地跟上。
穿着黄色系衣服的队长,就像落叶一般在风里抖动。看见两人都往这边走了过来,才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还不等两个人说话,队长就叹了一口气,说:“唉,我今日有点事想同你哋讲(我今天有点事想跟你们说)。”
梁舒瑶听罢抱起手臂,一副你说吧的样子。萧守顾微微认真起来,看着队长的眼睛。
“我,黄志强,终于下定决心。”队长深呼吸,又继续说,“我要退学,去北京开始做歌手。”
梁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
萧反而没有惊讶,似乎已经很习惯队长的突然袭击,只是淡淡问:“乐队解散吗?”
“不,不解散。”黄志强摇了摇头,掏出了活动室的钥匙,“给你,从宜家开始,你就系天河城自贩机嘅队长(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天河城自贩机的队长)。”
黄志强说完,不等两人回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守顾不以为意,拿着钥匙准备开门。
“咪住(等下)。”梁舒瑶非常困惑,“佢讲真噶(他说真的)?”
“系啩(是吧)?”
“你点解咁淡定(你怎么这么淡定)。”
萧守顾停下,很认真地问:“佢走咗了。你仲玩不玩乐队嘞(他走了,你还玩不玩乐队呢)。”
梁舒瑶没有思考,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咁咪得咯(那不就是)。”
“等等……”梁舒瑶总觉得还有别的事情没有解决,“我哋两个人,点玩乐队啊(我们两个人,怎么玩乐队啊)。”
萧守顾不紧不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取了一根点燃,然后用广普故作深沉地说:“现在,摇滚已经死了。”
“咩意思啊。”
“我近排识得一个人,可以叫佢过来试下(我最近认识一个人,可以叫他过来试下)。”萧守顾想了想那个人,真心地笑了起来,“佢几有gag噶(他挺有梗的)。”
“咩料啊(什么人啊)。”
“一个朋友,物理专业嘅。不过……”
“佢识咩乐器啊(他会啥乐器啊)。”
“嗯……就系……”萧守顾声音越来越小。
“哈?”
“suona。”
“你大声点。”
“唢呐。”
“锁……?!”
“不破,不立。”萧守顾叼着烟,含含糊糊地说,“玩国潮吧。”
带着眼镜的男生左顾右盼,十分不安的样子。无论是蓬松的发型,还是不修边幅的穿衣方式,他看起来跟乐队一点都搭不上边,倒是比较像是喜欢呆在家里面壁的人。
眼镜男左边是矮墙,右边坐着的是萧守顾,完全阻止了他偷溜。
跨过一张餐桌正对面坐着的是梁舒瑶,她正在低头咀嚼一块锅包肉。
眼镜男认真地看着左边的矮墙,在思考必要时刻能不能翻过去,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又果断放弃了。
这是江滨大学附近一家东北菜馆,不大的空间里满满当当坐了好几桌人,热气腾腾人声嘈杂。
“怎么样,你考虑好了么。”萧守顾单手转了一圈茶杯,漫不经心地说。
“不用考虑了,靓仔,虽然你……但是……也不是长得不能看,主要是我们挺缺人手的。”梁舒瑶不知道是在说服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又夹了一块土豆,哄骗的语气说,“乐队很好玩的,又可以交朋友。”
“哈?朋友?”眼镜男突然很大反应,“你们这种……居然说朋友。”
萧守顾听见后笑了出声,用粤语跟梁舒瑶说:“你睇,我话咗佢好搞笑啩(你看,我说他很搞笑吧)。”
梁舒瑶不明所以,喝了口茶压惊,也用粤语回应:“唔系……你同佢商量好未噶(不是……你和他商量好没的啊)……”
眼镜男如坐针毡:“你们叽里咕噜说什么,啊,在嘲笑我吗。”
“不是不是!”梁舒瑶露出微妙的表情摆了摆手。
“对,我们在嘲笑你衣服上有粒扣子没扣,这么久都没注意到。”
萧守顾说完,眼镜男马上低下头检查自己的衣服,才想起来今天自己穿的衣服上根本没扣子,面色又灰白了几分。
在眼镜男快紧张得窒息之前,萧守顾又认真地说:“没有,我们没有嘲笑你,梁子立,我们只是想知道,你要不要跟我们组乐队。”
眼镜男——梁子立,把头埋低,扒了两口饭,发现两个人都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只好抬头:“你们找错人了,你们这种青春剧本里不应该找一个路人甲出演……而且,我会的可是唢呐。”
啪地一声,萧守顾突然一合掌,道:“太好了,就是要吹唢呐的。”
“你们脑子有泡?”
“你不懂,我们要搞的是国潮,新式摇滚。”萧守顾回答。
“这样啊。”梁子立低头腹诽起这两人拿国潮当炒作十足装逼,口头上却不说出来。
听见梁子立的敷衍,萧守顾开始小声哼起了一个调子,本来认真吃饭的梁舒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问:“这是什么曲子。”
“一个动画片的主题曲,挺有节奏的吧。”萧守顾用手指敲着桌面,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梁舒瑶听着节奏,拿起一根筷子,敲起半满的水杯,叮。她完全没注意到梁子立表情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叮。
咚咚咚咚,叮,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叮。
……
一小段后,梁子立突然出声:“不对不对,这里是咚咚咚叮咚咚。”
梁舒瑶和萧守顾同时抬头看向他,他自觉失言,唰地站了起来,在两人的注视下翻过椅背,从后面一个卡座里跑了出去。
萧守顾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记得下周一下午来练习室!”
“佢会来咩,咁怕丑(他会来吗,这么害羞)。”
“佢会来(他会来)。”
萧守顾的手机屏幕上闪过一条微信弹窗,然后又是一条:
不要把我吹那种歌的视频发出去。
不是我个人爱好,只是这种曲子在b站上很火。
你还没告诉我练习室在哪儿。
萧守顾划开手机发了两个字:成交。
鬼知道他这两个月是怎么度过的,出门练习,出门练习,几乎天天都要出门练习,他觉得自己嘴皮都吹褪了三四层。更别提每天都要看到两张臭脸,或者听两个人讲着自己听不懂的时尚话题。
太糟糕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吧。梁子立每次抱着这样的心态准备提交退队申请的时候,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无法如愿。
比如有一次两个人都有事没来,梁子立就只能在练习室里自己吹想吹的曲子,想着退队还是要当面说比较好,磨磨蹭蹭到了练习结束的时候。
或者那天萧守顾说架子鼓不够国潮,直接拉了一台杨琴,让梁舒瑶换成杨琴的时候,梁子立觉得自己应该借着这压抑的氛围嘲笑然后退队,却被梁舒瑶凶狠打击杨琴的眼神给吓得不敢说话。
结果梁舒瑶真的认真练习着杨琴,而萧守顾自己拉起了二胡。
很多时候,因为和声没有达到预期,三个人互相嘲讽或者咒骂,当然梁子立更多的时候是在心里嘲讽。明明乐队的解散就在一线之间,却总是晃着晃着就是不断。
正躺在床上的梁子立看到乐队微信群里弹出了信息:
练习室开门了。
到了。
梁子立按掉了屏幕,用枕头盖住脑袋,但很快又站了起来。他如果不去的话,结果大概率是被萧守顾踹来宿舍门拉去练习室吧。
他只能磨磨蹭蹭地穿鞋,随便套上一件衣服,慢悠悠地去自己去刑场。
今天的练习室没有乱七八糟的音乐声,却听到两个人在互相吼着。乓的一声,梁子立看见梁舒瑶用力拍开门,迎面走了出来,和他的目光正好撞上,他看见梁舒瑶眼眶有些红,但是还没有泪痕。
他知道现在应该安慰一句什么,但是,有必要吗,自己本身也不想呆在这个乐队,又用什么立场来安慰她呢。
在他心理活动的时候,梁舒瑶明显地不耐烦了起来,低下头转身往练习室背后走去。梁子立没有决定好说什么,脱口而出:“今天还用不用练习。”
梁舒瑶停下,高举一个中指:“小喇叭!自己问队长!”
于是梁子立乖乖地走进了练习室。
练习室里,萧守顾低头调整椅子的高低,注意到他进来,萧守顾便说:“坐吧,今天练一下第二页。”
“你们怎么了。”梁子立问完这个问题,希望自己听到的回答是乐队要解散的消息。
“她说,想报名几个比赛,让我们有压力和动力。比如学校的歌手大赛之类的。”萧守顾像是在讲跟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我们参加比赛,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守顾也坐下,准备拉二胡。
两个人的和声还不错,其实两个月打磨下来,乐队的演奏到了差不多能听的程度。只是他们还没有一首自己的歌,现在大多时间还是用已经有的曲目做练习。
一曲过后,萧守顾放下了二胡,突然问:“刚刚梁舒瑶冲出去,你看见她没。”
“嗯,看见了。”
萧守顾望着天花板,用右手挠了挠左脸:“她哭了?”
“没有,就是眼眶红的。”你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梁子立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是没敢问。
“这样吧,你帮我去看看她还回不回来练习。”
怎么是我去,我也不会安慰人啊,我可不去。梁子立这样想着,一动也不动。
但是练习室里的沉默让他感到了压力,他叹了口气还是站起来,揣上手机出了门。
梁子立还在想要去哪儿找她才好,却发现梁舒瑶根本没有走远,就靠在旁边的栏杆上抽烟,地下好几个烟头,都被人用脚碾得稀碎。
她眼眶还是很红,但是脸上很干净,没有眼泪。
没等梁子立开口,梁舒瑶就开口问:“你觉得我们乐队水平怎么样。”
“说实话吗。”还是我应该安慰你说些不切实际的赞美。
“说实话。”
“挺差的,不知所云。翻唱也还算能听吧,原创简直像是猴子在哭。”原创简直像是猴子在哭。
突然,梁子立意识到自己把心里嘲讽的话说了出来,连忙抬头偷看梁舒瑶的表情。
他看见梁舒瑶眼泪流了下来,然后她仰起头,像是拙劣的演员一样大声念:“呜!呜!呜!”
路边的同学被吓到,都张望着想看声音的来源,而梁子立感觉很多视线是在责备自己。
“呜呜呜!”梁舒瑶又喊了一声。
可不是我把她弄哭的,或者说只有一点是我,可恶我不应该负全责。梁子立汗毛倒立,他只想拉住梁舒瑶然后把她嘴捂上。
然后马上,梁舒瑶抹了一把脸,想通了似的笑了:“梁子立,就算是哭,我也想别人听到。”
想被人听到。
梁子立突然懂了,为什么这两个人辛辛苦苦大费周章地撑着这个乐队。
因为想被人听到。
也不用梁子立安慰,梁舒瑶自己就安静下来,转身准备回练习室,却发现萧守顾就站在练习室门口。
萧守顾若无其事地说:“太大声了,我被喊出来了。”
“小喇叭。”梁舒瑶比了个中指。
“骂完了?骂完了跟你们讲件事。”萧守顾掏出手机,“我们是时候写点原创曲了,寒假我打算去北京采风。”
那关我什么事,梁子立还没来得及说。
“乐队肯定得一起采风,再买两张票。”梁舒瑶马上就说。
“等……”梁子立还没说话。
“好吧,买了。”萧守顾低下头操作手机。
梁舒瑶把手肘搭在梁子立肩上向他说:“就算你拒绝,大概也会被萧守顾绑过去的吧,所以最好不要拒绝。”
很合理,但是是犯罪。梁子立很想挺直腰杆对他们说不,但是却说不出话。
我的哭泣声,是不是也想让人听见呢。
他突然琢磨道。
“伽利略!喂,伽利略!”
伽利略循着声音转过头去,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不禁眯起了眼。四五个青年正冲着他使劲挥手。恩里科、伊塔洛、布鲁诺,剩下几个记不得名字了,他有些尴尬地朝他们点点头。
“天呐,真的是他!”“好几年都没见到你了,听你叔叔说你去了伦敦。”“你还在捣鼓那些奇怪的玩意吗?”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着,朝他走来。
他们就像一群麻雀!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伽利略想。他倒也不讨厌这样,老家的人总是很热情,热情过了头。相比之下,他仍然没有适应伦敦的生活,那里总是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精神。难得申请了假期,伽利略归心似箭,草草地收拾好行李就搭上了回家的火车。
“伦敦… … 还好吧。找了份工作,薪水不错,同事也挺好的。”
“你怎么就工作了,我们还以为你找了个更好的大学念书呢。”恩里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恩里科是伽利略学生时代的好朋友,理所应当地最关心他的情况。
“世事无常!发生了一些事,不过现在过得也挺好。”伽利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刚到,还得先回趟家,改日再聚吧。”
“行,我们正准备去吃冰淇淋。”
道别之后,伽利略听到他们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后面传来。安东尼,你知道吗,伽利略可是我们学校的大名人,高中的时候… …
天啊,他们不会又要说那件事吧。伽利略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加快了脚步。
伽利略在中学确实有点名气,因为他的名字,总是能让人想起某位著名的同乡。每当老师在课堂上讲起这位大人物的故事时,班里调皮的同学总会咯咯地笑着瞟他一眼。太难为情了!伽利略这时就缩起脖子,把头藏在课本后面。
当然,他也从叔叔那里得知,他早逝的父亲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学者,这个名字承载了父母对他的期望。
伽利略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什么印象了,自打有记忆起就和叔叔相依为命。根据身边人的只言片语,他勉强在脑中拼凑出了一对夫妻的形象。待人和善,礼貌,博学多识,在十几年前的一场意外火灾中不幸身亡。
他偶尔也会想,如果自己的父母还活着会怎么样呢,其实也不会有太多差别吧。他确实也很聪明,喜欢学习数学和物理,成绩永远名列前茅,老师们都很喜欢他。
很快,中学的课程就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求知欲了。当科学家好像也不错,现在的科学家都在干什么呢?下课之后,伽利略就跑到镇上的图书馆去看更多的书,不仅如此,他还迷上了手工,起初是把家里钟表之类的小玩意拆开再拼回去,后面甚至能自己设计图纸,制作工具和模型了。
高中即将毕业的时候,伽利略开始计划今后的人生。还是先上个大学吧,他不想离家太远,去哪好呢?罗马大学不错,有悠久的历史。佛罗伦萨大学也不错,周末还能回个家。
就在他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时,意想不到的事情把他的规划搅得稀巴烂。
伽利略还记得那天阳光明媚,他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推开房门,屋子里窗帘紧闭,有一些幽暗。叔叔正坐在客厅喝咖啡,心事重重的样子,见他到了家,便示意伽利略到他的边上。
“听着,孩子,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你必须知道… …”
这样的开场白简直令人冷汗直冒,伽利略本能地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你的父母并不是死于意外… …他们是被魔女杀死的。”
魔女?什么魔女?伽利略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朵坏掉了。他有点想笑,但是叔叔严肃的表情实在不像拿他寻开心。
伽利略还小的时候,叔叔也会给他讲那些魔女呀,巫师呀的故事。但他很快就不感兴趣了,只当那是哄小孩的东西,自己可是要成为科学家的人,怎么会相信魔法的存在呢。
“你们总觉得我不着调,游手好闲,现在我告诉你,我是一个猎魔人,我的工作就是抓住那些邪恶的魔女,处刑她们。”
叔叔看着伽利略,明白只言片语是无法让他信服的,于是也不再遮掩,展示了一些简单的魔法技艺。
“我的天啊!桌子飞起来了!风,哪里来的风,这究竟是什么原理?!你能再表演一遍吗?!”
叔叔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部分的人类也可以通过后天学习掌握一些魔法。但是魔女不同,她们天生便拥有强大的魔力,这些可悲又可恶的女人,一旦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便会堕落,伤害他人。”
“你父母遇害的现场有非常强的魔力残留,这是一起谋杀案… …”
伽利略一字一句认真听着,但是思绪却飘忽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语言变得无比沉重,尽管他的意大利语拼写成绩确实不是很好。从叔叔口中吐出的文字变成了碎片,在他面前飘来飘去,比他算过的所有的数学题都复杂难以理解。
他怎么会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呢,难道是魔女大发慈悲,放了他一条生路,不,叔叔刚才说魔女是邪恶残忍的生物,她们怎么可能有恻隐之心。
难道是父母保护了自己吗?他什么都回想不起来了,他在脑中构想一场大火,那不是因为物质燃烧而产生的火焰,而是就那么凭空出现,魔女念出一段咒语,或者只是一个念头,火就那么生生燃烧起来了。
魔女在现场留下了一顶帽子,也许是匆忙离开时遗漏的,也许是一种挑衅。这之后悲伤又愤怒的叔叔寻找了魔女十几年,依旧一无所获。如今他也在长时间的战斗中负了伤,没有办法继续工作了。
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和认知中的世界重叠在了一起。
伽利略还有很多想问,但是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很难再继续思考,于是说自己头晕便回了房间。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糟糕的梦。
祖宅燃烧着熊熊大火,却没有一丝温度。在火焰之中有两片阴影,他们跪在地上,像在乞求,又像在忏悔。太遥远了,伽利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当他想靠近的时候,地面在脚下扭曲,四周的空间也开始变形。他伸出手想要测算距离,但这个狭小的曲面空间不断膨胀,同时又在收缩。
这时,耳边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别看。
一顶帽子盖在了他的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紧接着是一片死寂的虚无。
这之后的好几周,伽利略满脑子都是这些事。他又从叔叔那里知道了很多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自古以来猎魔人都在暗中和邪恶的魔女们战斗,保护弱小的人类,也有很多人因此遭到了可怕的报复。
“我想去伦敦,我想成为猎魔人。”
伽利略说这句话时,没有一丝犹豫。
叔叔有些惊讶,又担忧地看着他。“你下定决心了吗,你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正因如此,叔叔为了照顾他才没有办法离开老家太远。
“我知道… …我既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也没有战斗的能力。但是我也想出一份力,你不是说,猎魔人工会除了战斗人员,还有一些负责情报和后勤的人吗。我可以修理工具,一定也能修那些武器的。如果是在伦敦的前线工作,我想会有更多魔女的情报。”
伽利略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搞明白魔法运作的原理,这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也让他有一些罪恶感。
这之后伽利略踏上了去往伦敦的旅途。
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老房子前。伽利略站在门前深呼吸,努力按耐着激动的心情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从门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身子。
“伽利略哥哥!伽利略哥哥回来啦!”开门的是彼西妮,扎着一对麻花辫,身穿棕色的围裙,上面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黑漆漆的。她是伽利略的堂妹。
叔叔离开猎魔人工会不久后和一个寡妇结了婚,彼西妮便是女人带来的孩子。伽利略记得三年前刚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小小的,躲在妈妈的身后怯怯地看着他。
彼西妮显得很兴奋,扯起他的衣角就往屋子里窜。一瞬间,熟悉又怀念的气息扑面而来。
“回来啦?”叔叔咚咚咚地从楼上跑下来,见到伽利略就是一个拥抱,他揉了揉伽利略的头发,又掐了掐他的脸蛋,紧接着一通嘘寒问暖。过得怎么样?在外面没受苦吧?吃得惯英国菜吗?你怎么看起来还胖了?
叔母正在打扫客厅,看到伽利略后友善地向他致意,一边刚出生的堂弟躺在婴儿车里熟睡。
老房子除了新添一些家具以外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也因为人多了起来,更有生活气息。伽利略曾经住的小卧室如今属于妹妹彼西妮,他这几天都得睡在客房。
寒暄几句后,伽利略提着行李上了楼。他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长时间赶路让他实在是太疲惫了,于是简单收拾之后便躺上床昏昏睡去。
傍晚,妹妹上楼叫醒了他。楼下飘来了浓浓的饭菜香味,馋得伽利略直咽口水。
洗完手后,一家人围在饭桌前做祷告。叔母是一位虔诚的教徒,一定会认真地念完所有祷告词才允许大家就餐,伽利略和叔叔不是很喜欢宗教的繁文缛节,也就含糊地附和着她。
餐桌上都是地道的家常菜。做法朴实,但是搭配考究。主食是海鲜番茄意粉,伽利略在伦敦的日子里常常馋这一口正宗的家乡美味,以至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为了庆祝伽利略回家,还特意准备了烤牛排,此时正流着油在铁板上滋滋作响。一边排着几盘小菜,水果有新鲜的蜜瓜。
伽利略才顾不得客气,左一口右一口,好吃到恨不得蹦起来在椅子上跳舞,来抒发语言无法形容的幸福和满足感。对厨艺还算自信的叔母看着他,不禁露出会心一笑。
饭后,叔母收拾好餐具端去厨房清洗。剩下的人把椅子搬到庭院乘凉。现在是春季的末尾,空气十分凉爽,时不时有风吹过。夜空晴朗,闪烁着点点星辰。
大家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感觉很惬意,自然而然就聊起了近况。叔叔开了一家杂货店,周围的邻居都很捧场,再加上过去做猎魔人时也攒下了一笔积蓄,家人们过着简单满足的生活。
伽利略讲工会的同事们多么勇敢地和魔女战斗,在伦敦认识的有趣的人。然后又开始讲自己改良的武器结构被工会的大家赞扬,在实战的时候能发挥更好的性能。这时他注意到彼西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露出憧憬的神情。
叔叔拍了一拍彼西妮,说这个孩子可喜欢你了,天天研究你留下的那些玩意。听说你要回来,开心得在家里蹦跶,三句话都离不开伽利略哥哥。
彼西妮腼腆的笑着朝伽利略眨了眨眼,因为紧张绞起了裙角。
伽利略有点惊讶。这个多年未见的妹妹,一下子变得可爱了起来。他压抑着狂喜的心,表现出一副年长者的从容和淡然。
“说起来,你这次假期有什么打算吗?”叔叔问。
“嗯… …难得回国一趟,想在周围走一走,玩一圈。”
“刚好,威尼斯的划艇节马上就要开始了。要不你带彼西妮去玩玩,这姑娘也长大了,该见见世面了。”叔叔一拍脑袋就下了决定,伽利略哪敢拒绝,但他也乐意拥有这样一段旅行。
晚上,伽利略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小说,里面讲几个探险家如何乘坐大炮把自己发射到月球的故事。
彼西妮坐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风景。火车此时正行驶在乡间,大片大片碧绿色的残影飞速向后退去。伽利略坐在彼西妮的对面,聚精会神地算着晨报娱乐板块的数独题。
“我听爸爸说,魔女用法术就可以飞上天,还可以瞬间移动。她们还会乘坐交通工具吗?没有办法欣赏这样的风景才是一种遗憾!”彼西妮率先开了口,她非常陶醉于列车运行时发出的机械声,还有车轮碾过铁轨时微微的震动。
伽利略表示认同,妹妹真是可爱可亲。
这几年来他也没有停下对魔女的研究,但他在后勤部工作,直接接触魔女的机会少之又少,只能通过战斗部同事的转述来收集信息。而记载魔女法术情报里也没有太多收获。
工会偶尔也活捉过一些魔女进行拷问,伽利略偷偷溜进审讯室,想要从她们口里套出一些情报。但那些魔女当然不会乖乖听话了,她们又是诅咒又是谩骂他,朝他吐口水,伽利略只好悻悻离开。
到最后知道的信息只有,魔女们的法术根本不成体系,只是简单粗暴地分了几大类,除了一些自古以来通用的法术外,大部分的成果都是来自突发奇想和歪打正着。
大部分魔女只是跟随长辈学习咒语和使用它们,对于魔法的原理一无所知。相比之下魔药学还稍微有迹可循一些。伽利略有点失望,如果自己是魔女,肯定比她们争气。
“但是我也好羡慕她们呀,有强大的能力,一定也过着潇洒自在的生活。”彼西妮喃喃道。
伽利略倒也没有生气,谁年轻的时候没点幻想。
“魔法基于一个更加混沌的,复杂的体系。事实上,大部分使用魔法的人只是借用,而不是拥有它。心术不正的人一旦拥有了力量,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该被伦理道德约束,去犯下滔天大罪。不,就算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也可能会在诱惑下失去本心而堕落。”说罢,伽利略看了一眼彼西妮,确认她有在听自己说话。
彼西妮还没有长到厌烦大道理的年纪,加上她又崇拜着哥哥,自然会认真揣摩这之中的含义。
“魔女正是因为天生有强大的魔力才如此邪恶傲慢。在她们眼里人类弱小无能又愚蠢,只能恐惧或者憎恨她们。”
“但是,但是我们也有很厉害的发明!”彼西妮攥紧了拳头,愤愤不平道。
“是的!科学就是我们的魔法——它是真正属于人类自己的力量。我们在漫长的岁月中积累智慧,制造工具来保护自己,从在荒原上行走到进入文明社会。我们发明轮船、汽车还有火车。总有一天我们也能在天上飞,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克服地吸引力飞出地球!”伽利略兴高采烈地说道,他对科学的发展充满了信心。
人类只有脆弱的肉身,也畏惧死亡和未知。但是人类永远不会停下追求幸福和真理的脚步。
“太好了!”彼西妮开心地拍起了手。
“说起来,哥哥你还记得达科特号吗?”
这个转折有点猝不及防。他怎么可能忘记,儿时的回忆一瞬间在脑海中浮现。
对于一个创造力过剩的小孩,最吸引人的是什么?小伽利略常常在放学后坐在米开朗琪罗广场的台阶上,欣赏日落的风景。古老的城市在夕阳照耀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远方的鸟群投下黑色的影子。他喜欢看鸟群从城市的一端飞向另一端,羡慕不已。
如果人类也能像鸟一样飞翔该多好啊。这个想法如同一束狗尾巴草一般挠得他心痒痒。
于是中学的某个半年,他沉迷于研究空气动力学,结构力学和木工。最终,在多次计算和实验后,做出了一架简易滑翔机,他兴高采烈地给它取名达科特号。
风和日丽的一天,伽利略叫上小伙伴来到城市近郊的山丘上。他从仓库里推出了自己的作品,这是一个翼展六七米的庞然大物,骨架由木材和竹子构成,上面缝着布,(还有一些稚气的涂鸦)像一只白色的巨型蝙蝠。小伙伴们惊奇地围着这架滑翔机左看右看,这让伽利略骄傲极了,接着他马上宣布自己要试飞这架“达科特”号。
大家推着这台滑翔机上了高高的山丘,在一番调整之后,伽利略把上半身绑在机翼上。先是助跑,他从稍远的地方迈开步子,越跑越快,在山丘顶上用力一蹬——
飞起来了!滑翔机在空中不断升高,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卷着发丝在脸庞拍动。身后朋友们的惊呼声越来越小越来越细,整片整片的大地在他的身下逐渐呈现。兴奋感充满了全身,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突然,他感到左翼传来了不寻常的震动,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段骨架啪的一下散开了,滑翔机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裹着他直直朝地面坠落。
伽利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痛懵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无比虚弱地呜呜呻吟。远处传来了朋友惊恐的声音。他没事吧!快,快去叫大人!坚持住啊!
他望着惨白的天空开始恍惚,逐渐失去了意识。今天天气真好,他们在喊什么,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
这之后,伽利略被匆忙赶来的大人抬到了医院,万幸也只是几处骨折,在床上躺了几周。不过这件事一直被他的朋友们笑到毕业。
“爸爸给我看了你留在家里的图纸和模型。”
“唉,但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如果机身再狭长一些,两边各装一个扰流板,应该能飞得更稳定一些。”
伽利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小六岁有余的女孩,突然变得神秘莫测了起来。
“不过,这并不是失败的决定因素。”彼西妮说到这,停了下来。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快告诉我!”伽利略感到童年时的热血一下子又重返心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这个嘛… …”彼西妮眨眨眼,可能是哥哥的反应过于有趣,让她忍不住起了想要捉弄他的心。“在这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在伦敦有交到朋友吗?”
伽利略想到了一个人,诺曼,那是他在伦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诺曼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愿意相信他,对他推心置腹。他相信伽利略口中的魔法世界,也嘱咐他要小心魔女的报复。
“当然有啦!”
“那——女朋友呢?”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他的头上炸开了花,伽利略眼神飘忽,尴尬的咧着嘴笑。 “我,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谈恋爱!这跟答案有什么关系吗?”
但他怎么不想,他也不是没有尝试找女同事约会,大多数人都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毕竟习惯了战场厮杀的女人,也看不上一个整天泡在工作室的宅男。伽利略转念一想,他才是不想要一个暴力狂女朋友!
看到哥哥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彼西妮笑得更开心了。
“这样吧,如果你能在节日中认识一位女士,我就告诉你!”
伽利略知道不能强迫妹妹再说什么,只好答应了约定。他不满地撇了撇嘴,怎么连小孩都欺负自己。
等两人抵达威尼斯时已经到了傍晚,街上有不少游客,都是为了隔日的庆典提前找好了旅店。二人在下榻的旅店放下行李,匆匆吃了顿晚饭。彼西妮难得出一次远门,激动得不行,伽利略只好又给她讲了几个伦敦的生活趣事,才把她哄睡着。
“哥哥觉得谁会赢?”
“嗯… …单就划艇性能的话,六号和十二号最有优势。但比赛也很讲究团队合作,很难判断最终结果。”
两人趴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船只。湛蓝的天空,阳光照耀着水面波光粼粼,此时河边已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但是伽利略的心思完全不在比赛上,他想,上哪儿去认识一个女人啊,这对他来说也太难为情了。
随着远方发号枪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选手们整齐一致地配合着,船桨拍打着水面,跃起闪亮的水花。人群热情的声浪一波又一波,伽利略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跟着呐喊助威。
他最看好的是四号船,虽然船身结构比较简单,但是船员们配合得十分默契,在超越别的队伍和转弯时也充分展现了高超的技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好的船队,心提到了嗓门眼。
啪!
突然,什么东西拍到了伽利略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帽子……”
伽利略摘下帽子,眼前是一位身穿蓝色长裙的女人,她惊讶地看着他,又很快收敛了表情,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诺曼?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蹦了出来。眼前的这个人长得简直和他的好兄弟一模一样。清秀的面庞,但又显出女人的气质,披着金黄色的长发。
伽利略把帽子递给对方,也顾不得害羞,结结巴巴道“你,你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好像… …对不起,我不是为了套近乎才这么说,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请问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女人抱着帽子,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笑了笑。“如果我们有缘分的话,那我们一定还能再相遇。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女人转身离去,消失在人海之中。只留下伽利略一个人愣神。妹妹趴在栏杆上侧身看着他,悄悄地竖起了拇指。
四号船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冲过了终点。金色的戒指被高高抛起。
晚上,伽利略和妹妹在河边的一家小餐馆吃饭。
“你… …相信缘分吗。”伽利略想到了白天遇到的女人,忍不住问。
“是说缘分,命运这之类的东西吧。妈妈说,神主注视着人类,操纵因果。但是我觉得,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高等物种存在,祂们才不关心人类的命运呢!”彼西妮的声音还略显稚嫩,却非常坚定。
伽利略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妹妹说的对,他也不喜欢宗教那一套说辞,就当这是巧合吧。
“我想成为像哥哥一样的人!我想当一个工程师!”
这样的豪情壮志本该激励人心,对伽利略来说却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有些事他实在不忍心太早对妹妹说。
昨天早些时候,伽利略随便收拾了一两件更换的衣服,提着手提箱在玄关等妹妹一起去火车站,屋里还响着叔叔的阵阵嘱咐。一定要跟着大人。不要乱跑,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也别捉弄你哥!
这时,叔母走到玄关,她回头望了望确定叔叔他们还在屋内,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伽利略一个袋子。
“这是彼西妮这几天的路费,如果多了,就当是辛苦费吧,你一定要收下。”
叔母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丫头很喜欢你,很听你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跟她谈一谈。她也快长大了,你明白的,她… …毕竟是个女孩,如果她还是整天沉迷你们男人的这些爱好,我怕她嫁不出去… …”
伽利略接过钱袋子,心情有些沉重。
这两三天的相处,已经让他认为妹妹是一个有天赋,有热情,甚至比他还聪明的人。如果可以继续学习下去的话,一定会做出伟大的贡献。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妹妹,此时她正兴致勃勃地用叉子戳着蔬菜汤上漂浮的油滴。
他什么都没说。
虽然一天下来伽利略没有要到一个女人的联络方式,但妹妹本意就是捉弄他,当然也会揭晓谜底。
“我看了哥哥的设计图纸,重新计算了上面的公式。你的理论是正确的,但只有一个地方犯了错——”
“有一个数字我百思不得其解,看了很多书,却无法明白它的意思。过了很久我才终于想明白,那是本地儿童的平均体重数据,你就那么直接拿来用。”
“我想,你只是有点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