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练习吉他吗?好帅气!你是轻音部的吗?”
“说起来,我想组超帅气的乐队!不过既然遇到了你这样天才的吉他,我就做贝斯吧?”
“正好之后的考试就用贝斯吧,一举多得哎!”
“要想一个超帅气的乐队名字啊……对了!在那之前,你叫什么名字?”
“啊……跑走了。”
chapter003-1 福至心死
当人们回头形容自己所经历过的灾难时,他们往往会用这样的语句作为开头:
那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天。
是啊,每一天对于人类而言,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影视剧里总会把劫后的镜头聚焦在破碎的合照、发霉的蛋糕、又或是破烂不堪的婚纱上,仿佛在灾难降临前,绝大多数人都是幸福的。
事实上,他们只是活着。
像每一天一样活着而已。
就像崇祟,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对于他而言,他的人生就是工作、回家的两点一线。有一名自称是他朋友的活死人寄生在他的家中,而他的待办事项也仅仅是多了一项处理烂摊子的业务。
奇蒂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会关注新闻(当然,也许他一直有这种习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百无聊赖,只有偶尔不知道看到怎样的关键字时才会打起精神。
在那天游乐园之后,奇蒂格依旧对营养液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他只会最低限度、在崇祟半胁迫的利诱下,最低限度维持自己不会腐烂,而这一理由竟是夏天到了。
“多好笑啊。”他对崇祟说,“我已经死了,却还要维持自己的生命体征。”
但在那一天,一切仿佛都出现了变化。夏天总是闷热的,过低的气压让人难以呼吸。暴雨带来的凉爽无异饮鸩止渴,在短暂的惬意后,阳光依旧普照大地,炙烤着每一个行走的灵魂。
崇祟一如往常地回到家,营养液的味道混在一起,那种腐朽的、如同混了牛奶和鸡蛋的呕吐物一样散发着甜腻的恶臭的味道令他险些直接吐出来。奇蒂格对他视若无睹,依旧在倾倒着瓶中的液体,直到他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口,才像是在叙述一件过于好笑的事一样问他:
“你吃过人肉吗?”
“什么?”
“我想,那个口感或许像蛋糕。咬开外皮,脂肪和血液会从豁口中流出来,我想我生前应该不会讨厌那种流心的甜点?用蛋糕裹着它们一起塞进嘴里,我想应该很柔软……”奇蒂格说着,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只是在对一款下午茶发表感言。崇祟后退半步,或许他知道自己的室友在说什么,但他不想相信,他要如何相信?他糟糕的预感总会变成现实,像他目睹自己前女友的尸体时那样。奇蒂格看着他,语气依旧轻描淡写:
“至少,那种口感不该是流体。哈,我真想现在咬你一口来证实那究竟是我的记忆还是我的臆想。”他晃了晃手中还剩一半液体的瓶子,将它举至崇祟的眼前:
“至少它不该是这个……哦,你知道吗?和电影里一样——我们在吃人类的脑子!”
事实上,崇祟并没有听清奇蒂格之后说了什么。他只听到玻璃瓶在地面炸开的声音,“咔”的一声,清脆无比。
而窗外有节奏的敲击声,究竟是暴雨,还是什么人的呼救?
夏目星砂已经很久没有回安乐堂了。
如此说来,似乎在我去人工岛之后,她就不见了踪影。星岛音名摩挲着手中的卡片,不禁在心底思考着。
异化总是来得非常突然,在她以“星野诗音”的名义向嶋中圣那发送了信息之后,她并未收到明确的回复,取而代之的是对方的死讯——是的,他死了,被活死人所杀。那位名为福神武的记者咬断了他的脖子,掀开了他的内脏,像品尝一道美味无比的佳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特别痛苦,但愿如此。
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夏目星砂。
越来越多的尸体被运往安乐堂,火化速度似乎比往日顺畅,但仍然“供不应求”。血腥味怎么努力也消不去,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红雾。有的尸体会在进入火场前突然坐起来,有的会在火光中发出凄厉的哀嚎,一切好像都和往日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他们不会向活人扑过去的话。
似乎一夜之间,熟知的城市就变成了电影中的模样。丧失理智的活死人将生者视为不可多得的珍馐,他们捕猎、吞食、撕咬,用最原始的方式。安乐堂的大门不再敞开,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让人联想到往生与净土。
“音名啊,我大概活不多久了。”与蔓延的恶意相对,星岛反而常常接到这样的电话,“如果你愿意的话,吃了我也无所谓。”
当人活到一定年岁之后,是否会对死亡真的看淡?又或者,对于那些孤苦无依的人来说,临终前最后的关怀,对他们而言已是足够的慰籍?
他们说,天使小姐,你是个好姑娘。
他们说,你比许多活人更加真诚。
他们说,反正我们很快也会死——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我们已经被社会舍弃啦。
他们说,像是在哀求,像是在祷告:
“不要抛弃我们,音名。只有你愿意听我们说说话了。”
如果我们注定要成为牺牲品,如果我们注定要被破门而入的怪物咬断喉管,我们希望那个人是你。因为至少我们愿意相信,那并不是死亡,而是天使来向我们告死。
但是她真的能够回应他们的期待,在他们生命的最后站在他们身边吗?星岛不知道。被钉死的窗户透不进阳光,同事们说起过去的事,说起安乐堂的曾经,好像那是一段很遥远的故事,在回忆的加持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们以这里为荣,行走的方向却是向着二楼,夏目星砂办公室所在的方向。他们说,老板不可能抛下他们。他们推开门,看到已经一片狼藉的房间。他们说:
“该死,被抢先一步。”
而星岛默默地旁观着混乱的喧嚣,人人自危,很少有人想得起她,很少有人注意到她,正如人们时常忘记,她已经死了一样。她站在焚化炉内,这里的余热令她感觉不适,但她已经不会流汗了。她看见设备精良的手术室隐藏在熔炉的内部。
她笑出了声,因为此时已经不会有人问她为什么要笑。她突然想到厕所中哭泣的花子,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过得好吗?
“果然是这样。”她低语,重复着同样的话,“果然是这样。”
她转身离开,对这处封闭的空间毫无留恋。
说来可笑,星岛音名是在死后,才和周围的人结下了“缘”。
“老板和她的父母似乎闹得很不愉快。”羽鸟三时看着手中破碎的平板,对身旁的四十八愿千鹤解释道。这是他们被困在难民滞留所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好像在事情失控之后,人会渐渐丧失对时间的认知。他们手中的平板是他们在混乱中自安乐堂拿出来的,虽然屏幕已经碎裂,但依稀可见其中的部分内容。
夏目星砂无疑是被她父母所牵挂的,但她对她的父母却疏远无比,到了一种厌恶的程度。
“难道说……和安乐堂的继承有关?”四十八愿皱着眉头,和羽鸟一起分析。他对于爱的认知总是令常人无法理解,但难得的是,这次羽鸟并没有反驳他。
羽鸟想起,夏目星砂似乎是医学院毕业的。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因她而起……”羽鸟小声说着,在心底谋划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四十八愿没有做声,只是坐在他身边,手往一旁的方向凑了凑,却终究没有覆盖住那只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
“我很担心幸君和星岛。”四十八愿说,他在为自己开脱,像他一贯那样,“不知道他们在哪,过得好不好。”
羽鸟很想安慰他,但此时他们身后,随着一声:
“都是他们的错!”
一场相互猜忌、相互憎恨、相互杀戮的闹剧拉开了序幕。明明归咎于活死人是最没有效率的做法,羽鸟心想,明明现在有更加需要做的事。
他拉住四十八愿的手,对他说:
“看来我们的计划需要提前了。”
他想到了星岛曾经传来的照片,那座关押着活死人的牢笼此刻怎么样了?希望他们看到那样画面的人,此时又在想什么?
他和四十八愿冲向人工岛,那里已经被警戒线所隔绝。黑田九叶站在警戒线外,看到他们表情出现了一丝慌乱。她是想让他们快走的,但腐烂的味道和血腥的气味不会说谎,这怎么可能瞒得过羽鸟?他的工作就是和死亡打交道。
一件沾满血却没有尸体的衣服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前辈,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喜欢玩一款游戏。”羽鸟自言自语,“自由射击游戏,你要扮演一名求生者——你知道吗,故事总是以这样的工厂作为背景。”
四十八愿俯身看着他,想说什么,但他没有开口。有些话不适合他说,他已经死了,哪怕他的死亡与新生都不是出自本人的意愿。有些话他不能对羽鸟说,哪怕他是最应该在此时此刻说出口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和围栏内那些咆哮的怪物相差多远,没有人知道,成为其中的一员是否是他最终的归宿。
或许此时他出于贪心和私欲留在羽鸟身边,已经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与缄默的四十八愿不同,打破沉寂的人是黑田九叶,她双手拍打着羽鸟的脸颊语气已然有些焦躁:
“你们看到音名了吗?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早见碧人被怀疑很久了,或许他也知道东窗事发是迟早的事,所以他选择了畏罪自杀。警察的办事效率总是姗姗来迟到让人感觉可笑,哪怕是其中的一员,黑田也很难为之找到借口逃避。
在嶋中圣那死亡、丧尸潮爆发之后,谋杀嶋中洸贵的案件才水落石出。
“他界窄门”,黑田终于知道了那个宗教的名字。她从星岛的口中听到过有关那个邪教的信息,她认得他们的符号和手势。
只是在这时,真凶才缓缓浮出水面,仅凭“于事无补”四个字简直难以形容。
“那,再加上这个如何呢?”而星岛主动联络到她,一支录音笔、一枚证物袋、还有一枚空了的胶囊。黑田看着手中“拼图”的碎片,而星岛只是轻描淡写:
“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你的意思是……嶋中圣那死亡的现场还有第三人?”黑田难以置信。
“也许是第四人。”星岛笑着,像她和黑田初次见面,“我认为指向已经很明确了——福神先生是被灭口的。”
“因为他发现了安乐堂的秘密?”黑田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一口气接受太多信息让她感觉有些眩晕。而星岛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漠然地对她说:
“查清真相是警察该做的事,英雄也不该由这场风波的加害者来担当。”
“你又没做错!”黑田提高了音量,她承认,她曾一度认为是星岛将她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但她从未有哪次感到害怕。眼前的人她好像从未认识,像一阵抓不住的风,“你只是感染了病毒!”
“那,如果我吃了其他市民,小九叶也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星岛问她。
“你!”是的,她总是有办法让她哑口无言。看到黑田的表情,星岛的语气又回到了往日平静且悠哉的状态:
“放心,我还没有这么做。”
“音名,你把我当朋友对吧?”黑田问她,像是要确认什么,“是朋友,而不是工具或者跳板,对吧?”
“所以我才会找小九叶寻求帮助。”而星岛的语气笃定。
“那你也答应我,别做傻事。”黑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话语恳切,“你不一定会转化——你已经中过一次毒了,也许你有抗体,也许你根本没买到那批营养液,也许……总之,你不要多想!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时,你不要多想!”
星岛乖巧地点头,甚至为黑田加油打气:
“那我先去找千鹤君和三时君汇合了。这种时候果然呆在朋友身边才比较安心呢。小九叶也要加油哦!”
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好像这一连串的变故从未存在,她们只是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交流线索,像是开一场愉快的茶话会。
黑田甚至没来得及兑现带星岛去咖啡店的约定。
她总有一种预感,她也许再也见不到星岛了。
——现在看来,恐怕确实如此。
津嶋幸捡到员工卡属于一种意外。俗话说得好,笨蛋总会被幸运眷顾?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是笨蛋,也许是他名字中带一个“幸”字的缘故吧。
他只是去附近的便利店买夜宵——当然,是营养液,他可不会再误食人类食物。然后他目击了一场车祸,捡到了一张员工卡,一切就是这么顺理成章。
说实话,他对这场突然爆发的变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硬要说的话——哎哎,难不成他是伟大的预言家?刚想着要找星岛一起打游戏帮她转换心情,而后居然游戏情节真的照进了现实!
好在他在最后的日常里约了星岛一起去咖啡店,这次不是作为吉祥物,而是本人堂堂出现。咖啡店推出节日套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节日,不过隔壁店里那位给了他一副芭比粉手铐的警察姐姐也在,大概是那种人越多优惠力度就越大的活动吧!
“情侣亲吻的话,可以半价哦!”熟识的店长幸灾乐祸地介绍着活动的真实内容,津嶋只感觉一座喷发的火山将他的脑子瞬间溶解。
浅井警官事不关己地后退,笑眯眯地看着手足无措的津嶋在原地转圈圈。最终还是星岛帮忙解的围:
“如果只是亲吻的话,那吻手是不是也可以呢?”
“哎——这么害羞啊——”店长拖着长音喝倒彩,但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津嶋忙不失迭地点头,话虽如此,他也是踟蹰很久才鼓起勇气去实施这样的行为的。
“我可以邀请你共进下午茶吗,这位美丽的小姐?”为了增加自己的代入感,他甚至说出了相当不明所以的台词,而星岛总会配合他:
“那就拜托你了,这位先生。”
啊啊啊,现在想起来真是尴尬死了!津嶋总是突然回忆起嘴唇触碰皮肤的触感,星岛的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柔软,反而骨节分明,指尖还有些上翘。津嶋记得,好像有在哪本书里看到过,从小学习乐器的人就会有这样的一双手。她的手并没有温度,毕竟她已经死了嘛,像他一样。但是护手霜的味道是柑橘的味道,非常清爽,不过猫应该不会很喜欢吧,红吉倒是好像能够接受……
想到这里,津嶋差点给自己一拳,搞什么啊,像个思春期的宅男一样!
集中注意力!他深呼吸,假装自己和身上的白大褂融为一体。这么说来,好像现在他已经去过W市所有的重点设施了,好像自己的人生会突然跳出成就一样,非常了不起。
他只是在滞留处太过无聊,才想到这样的主意,不过展开比他预想中还要容易。在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有一名不属于研究所的职员正在若无其事地跟他们一起上班,嘴里说出来的公式或许会让孟德尔或是南丁格尔揭棺而起。
“你……”没想到他居然遇到了研究所的主人细川亘,对方看着他,推了推眼镜,在津嶋浑身冒冷汗,心想自己现在假装感染了丧尸病毒究竟来不来得及之际,有一位好心的大叔挺身而出,将手中的什么东西刺进了细川的心脏。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谢你!好心的大叔!成功趁乱逃走的津嶋松了口气,然后——对,然后他就来到了W市中学的音乐教室。
已经开始末日求生模式的校园里并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名活死人还有闲情逸致来弹钢琴,就像他们或许并不清楚丧尸群中究竟有多少是为了逃避考试的学生,就像他们并没有人注意到,已经有人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星岛音名坐在琴凳上弹奏着华丽的奏鸣曲,她就像会魔法一样,乐器在她手上总会变得听话。
“真怀念啊!我高中的时候还想组乐队来着!”他若无其事地加入到了星岛的演奏中,对昔日的校园时光侃侃而谈,“为了这个梦想,我还特意拿着贝斯去考试来着!”
星岛没有回答,音乐戛然而止,她的手搭在黑白的琴键上,像一对栖息于此的蝴蝶。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幸君。”星岛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有些沙哑,有些激昂。这确实是意料之外,但他们好像在某些方面总是有些难以明说的默契,比如:
“因为这里对我而言是意义非凡的地方啊!我就是在这里决定要考音乐系的,也是在这里考的试!”
“是吗?”星岛问,但是对他的回答却好像毫不在意,“即使这里变成了这样?”
“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吧!”津嶋愉快地说,全然不在意不时响起的尖叫声。末日求生的题材中,失去理智的丧尸会以人类为食,可是他已经是僵尸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说:
“这里的意义不会因此而改变嘛!”
即使这里的窗户已经被砸碎了?
哦!这么一说好像是很糟糕呢!
即使这里的钢琴已经完全跑了调?
有这回事吗?我觉得音名弹得很好啊!
即使我们都死了?
可我们就在这里不是吗?
“幸君。”星岛看向他,这好像是津嶋第一次看她睁大眼睛。他以前似乎确实没有很在乎同事说过什么、是怎样的人,正如他好像后知后觉,原来他的boss好像真的是最终boss。但他记得星岛说过,她感觉自己的眼神很凶。
可那明明是如此美丽的、如同青金石一样的眼睛啊。
津嶋这样想着。
“我们是阴沟里的老鼠,腐肉上的蛆虫,看不见名为未来的东西。”星岛小声念叨着,津嶋是知道的,他总是在这种方面记忆特别好。虽然内容有些差池,但这不就是OBLATION最后发行的专辑的歌词吗?
“不过未来也不是那么遥远的东西吧!”他对星岛说,他究竟是过于敏锐,还是过于迟钝呢?或许他其实知道星岛在苦恼着什么的,但他不在乎,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事:
“明天不还是会照常到来吗!”
他看看星岛笑了,笑个不停,好像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谢谢你,幸君。”星岛说,她抓住津嶋的手,在乐器室的门被砸开之前,在恐慌的学生发现有早已毕业的两位活死人出现在这里之前,拉着他飞快地跑了起来。
津嶋突然想起,这一幕似曾相识。
“你弹吉他真的很厉害哇!是特意练过吗?那贝斯要怎么弹?也是这样吗?哦对了对了!我叫津嶋幸!你上次说你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好像是……”
“对了!星野诗音!”
弱智到大家了我很抱歉。没有任何意义的意味不明的东西,问就是大家一起吃了毒蘑菇【不是】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W的国度,那里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名叫四十八愿千鹤。四十八愿公主住在安乐城堡里,和年轻的国王夏目星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好景不长,有一天一头恶龙突然出现在安乐堂的上空,抓走了四十八愿公主。夏目国王听闻之后非常伤心,要知道少一名员工……哦,不,如果没了公主,就说明她需要自己处理的事情增加了,这可不行,就算是国王也是需要下班的!
于是,夏目国王想到了一个完美的主意:如果有哪位勇者能够把公主带回来,就可以享受一个星期的带薪假。此令一出,安乐堂的勇士们纷纷踏上了征途,这样安乐堂就暂时不用营业了,国王把工作交给了大臣细川亘,美美地去享受无限期的假日时光。
“但是我们要去哪里找公主呢?”就在这时,队伍里的奶奶,也是队伍里的奶妈提出了问题,“恶龙在天上飞啊飞,我们也不知道飞去哪里了呀?”
“啊——好担心前辈啊——”诗人语气平淡中透着一丝敷衍,直到想起国王说过,如果公主不回来,那么工作就全给他一个人,才勉为其难地露出了悲伤的神情,“我们得快点把他找回来。”
“那我们先从最可疑的地方开始排查吧!”骑士一本正经地提议,完全忘了这是一部冒险剧而不是推理剧。诗人摇摇头,从口袋中掏出一张身份卡,上面写着:
“望日集团 黑川隼人”
……哎?这个冒险是不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被恶龙抓走的公主此时正在无助地哭泣,狡猾的恶龙把他丢进了一台仓鼠球中,让他无休无止地工作。
“我们每天的工作时间是朝九晚五,不提倡加班,月底有车补,包五险一金。”恶龙如此介绍,并拿出了一枚仓鼠球让公主进去跑。
“不行,我的小说还没有完结,我必须回去!”公主义正辞严,满脸写着抗拒。
恶龙来了兴致,他和公主成为了朋友,二人一起阅读着公主写的小说,其乐融融,相互交流,一起等待勇者小队的到来。
“所以这本书最后讲的是什么?”恶龙问。
“爱情。”公主答。
“哦,那可真是太糟糕了,我这边建议你换个题材。”恶龙诚恳建议。
公主哭得更伤心了。
如果让阿诺德·施特拉德形容自己的人生,想来他只会用一句简单的短语:
“向来如此。”
老阿诺德实在是太老了,连森林里的狼都换了几茬,他却依然是那个严肃又沉默的猎户。能记得年轻时的老阿诺德的人可不多了,能记得他已故的妻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甚至于老阿诺德偶尔会在擦拭墓碑时恍然意识到,他已经不记得她的脸了。
他们年轻时并没有太多的故事,猎户与农妇,也算是门当户对的爱情,好像他们生下来人生就已经定格了一般。爱丽,对,他妻子的名字,是一名像她的名字一样普通的女人,每天只知道围着田垄转。但他们的孩子却自命不凡,或许从他向老阿诺德央求一本书时,他们之间注定无法相互理解。
神啊、教义啊、经文啊,在老阿诺德看来都是教会拿来骗人的玩意儿,但爱丽执意要让孩子去读书。好吧,好吧,看看他读了些什么东西回来?满腹经纶,却连锄头都挥不动。自从识了字,那孩子的心思就不在田里啦,每天就知道对着路过的马车发呆,好像这样就能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一样。
最终,他走了,和他所谓的真爱一起。他们跟着贵族鞍前马后,只留下还在襁褓中的帕梅拉在这里。大约也是从这时起,老阿诺德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爱丽,他终于意识到爱丽已经不在了——哪怕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了。
照顾孩子对老阿诺德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像他把儿子拉扯大一样,不过是再重复一遍原先的过程罢了。他对帕梅拉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期待,反正她在不会成为累赘时就会离开,去过那所谓的好日子去。
他不曾幻想,也想不通除此以外的人生有什么不得了。人都是会死的,像所有生命的必然。一把匕首、一瓶毒药甚至是一场流感,都会让人死去。他也曾远远地看过那座城堡,高大,宽敞,可是这究竟和他的农舍有什么不同?
离巢是动物成年的标志,生命就是不断迁移的过程。像他离开老家在这里定居,像他的儿子去给贵族做骡马来换取一枚又一枚的金币。他本以为生命如此,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如此。
但当帕梅拉用无邪的眼神看着他将一头小鹿拆解时,当她说出她想成为爷爷这样的人时,老阿诺德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开始无法忽视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开始不时感觉焦躁。他的脾气一天坏过一天,就像他那已然不再年轻的身体。
而后,这场长达三年,或许还会更久的闹剧开始了。这里的人都疯了,或许他也是其中的一员。每一天都是过去的一天,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一切都在变化,一切也没什么不同。
“爷爷!你看!这里有牛犊!”帕梅拉一天天地长大,和三年前相比,却只是个子高了一些。她善于躲藏,会用陷阱,但她最喜欢的却依旧是这群沉默的畜牲。老阿诺德总是跟在她身后,不知不觉已经变成这样了,明明她笨拙地追上他脚步的日子好像还在昨日。
帕梅拉依旧把这里发生的事当做游戏,她透过门板缝窥探着外面的世界,对上一双又一双的眼。所有人都把她当孩子看,因为她还没学会欺骗和隐瞒。她对世界的看法是那么单纯,好像这里的一切就该如此。
“要不要去那边玩?”老阿诺德记得,说话的人叫维尔利多,是那个铁匠铺的小铁匠。他和那个叫丁香的医生明明先前还在讨论杀人的话题,却在发现帕梅拉之后立刻换了表情。他们变得柔和,变得亲切,变得像帕梅拉一样清澈。
维尔利多帮帕梅拉打开了门,里面是抱成一团的孩子们——像冬天里相互取暖的雏鸟,这样并不能让他们度过严寒,却可以让他们多撑一天。
他们排斥帕梅拉,在三年之前就是如此。母鸭会把一起孵化的鸡仔当做自己的孩子,但当那只小鸡不能下水时,它的谎言无法再维持时,它就会被它的“兄弟”们疏远。即便如此,帕梅拉依旧和他们挤在一起,说着故事,说着教会,说着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好像一切如常。
是的,向来如此,这座城镇向来如此,这里的人向来如此。
没人会苛责一个孩子。
人们用此来掩盖自己的虚伪,好像这样便能抵消自己全部的罪孽。
也许这也是他不信神明、不敬神明的报应,老阿诺德心想。他只是想让帕梅拉快乐地长大,即使终究他或她有一人要先一步离开,她会出落成大姑娘,用她的精明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她那么聪明,她那么欢快,她会有自己的新家,她会成为幸福的新娘而后有自己的子嗣,就像生命的必然。
即使她离开他也无所谓,即使她迟早会忘记他也无所谓。他已经很老了,他在这里呆了一辈子,他还能去哪呢?
可她不一样。
“帕梅拉,你不能永远这样。”他用布满粗茧的手拍着她的肩膀,最终抚上她的脸颊。他的语气如此虔诚,或许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祈祷:
“神啊,我祈求你。”
他折断了她的脖子,很快,甚至不需要耗费什么力气。帕梅拉走得很快,没什么痛苦。她靠在他的怀里就像睡着了一样,甚至来不及听清爷爷最后念叨的究竟是“原谅(Forgive)”还是“遗忘(Forget)”。
钟声敲响了,这一轮游戏终于结束了。老阿诺德抱着帕梅拉向家的方向走去,他想,希望太阳再度升起时,一切不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