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谱迷思。
养老人精神状态达到了另一种可观……显然,玻璃镇之旅回来后就是一章的部分了(思索)真是说谎张口就来的女人,著名的“我有一个朋友”。jpg
3月17日,去格拉拉丝镇的日程终于定下来了。
汇报了春日节上发现的异常,尼提娅刚走到图书馆大门就听见了德尔·范·费南迪斯的声音。那条红色蠢狗到底是从春日节反应过来后决心用守卫巡逻的空闲时间过来索要一个清楚的答案,但半精灵魔法师小姐头也没回,她跨出门,向着之后的目的地走去。
可以定制皮制品的店建在靠近沼泽的米拉克镇边缘,上次去的时候手作店的店长阿列克谢并不在,听看店的人说那也是位在大图书馆任职半精灵魔法师——尼提娅默默掐灭了去店里帮工的念头,除了翘班,最大的理由其实和工钱工期没多少关系……总之她祈祷着这一路并不会有更多偏差。
从明天开始,她或将有个不错的假期。
“休假的话,”汇报的时候,图书馆的代理馆长“幽灵”从一捆散乱的小册子里抬起头,青年模样的死亡书记像是认真思考了可行性,手指点了点,“那里的本地人海德脾气不错,也算是好相处。你可以多带一点食物,那些游动商人还没完全搬走,当然,迄今为止我们已经梳理出了不少能吃的清单,你大可放手尝试。”话音刚落,漂浮魔法便使小册子中的某几页飞出,稳稳地落入尼提娅手中。
“我挑选了几页,猜想它们的味道一定很不错。”
“这当然很好。”尼提娅站起身,自留在米拉克镇并成为隶属禁书库的魔法师后,她每隔几个工作日就会来拜访馆长一次。说老实话,她对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代理馆长依旧是位有趣的人物——她很乐意多听从馆长的话,因为这总会是对的:“听说去那里需要一周的步行路程,再乘坐蒸汽火车……是得多准备点干粮。”
“说起来,我以为你会是被那里的歌谣和那份馆藏记录吸引的。”又挑出一页,“幽灵”问,“你曾说你是医生。”
尼提娅意思性回顾了一下自己刚刚拜访本镇时说了什么车轱辘话:“过去式了。”她没说是什么时候的过去,只是很快换了个话题,指着挑出来的单子询问上面的条目。
“幽灵”笑了笑,对她的反应不予置否。
“香草柠檬派、火鸟肉干、马郁兰薄荷水和绣线菊蜜糖。这些都是已经讨论好的配比,它们的配料获取目前而言也不算困难,至少难不倒你……”唯一困难的就是盲人进厨房的问题,青年回想起上次这位半精灵魔法师顶着黑脸走过来的模样,大图书馆没有食堂,不知究竟是去祸害了哪里的锅炉。尼提娅声称瞎子也能正常生活,估计也没想过她“看到”的锅子与火并非与实际一样吧。
半精灵魔法师点点头,接过剩下的册子就准备退出去。在一片追寻真理的魔法师中,她算少有的热爱生活,其余的并不需要过多担心和顾虑。不过,“幽灵”在最后重申了一次忠告。
“关于在白树林观测到的事情……短时间内你不能再靠近那里了。尼提娅,你的魔法太过特殊,很容易被中伤。”
下意识地,尼提娅抚摸上自己的眼角,她想起一条饱含愠怒的手帕:“我会的,也请先生保重身体。等休假结束回来,我会带试吃品给您——”
“女士?您定制的东西好了。”
打断思绪的是手作工坊的店员,今日店长阿列克谢依旧不在,尼提娅松口气地同时取出那些散乱的册子,好请对方帮忙重新装订一下。
“应该是有页码顺序的,”她解释说,“先前的书壳破损得太厉害,有劳您。”
“不,这没……”店员看着手中都已经开始掉渣的书封,抽着嘴角把将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手脚麻利才是务工本钱。尼提娅从大图书馆到这里花了约莫快两小时的时间,装订却只让她等了十分钟。
这样也好。
馆长的忠告让尼提娅下意识在视线要触及工坊附近的白树林时低头,尽管有些矫枉过正,但她已经不想再回到那个被未知恐怖追逐的魔怔里去了。春日后白花满树的盛景下潜伏着未醒的暗谋,现在可没有什么烂好心的红狗会来拉住她。
说起大狗,尼提娅又陷入另一种沉思。
只做一个瞎子也可以?大概是被真正的“窥视之眼”影响,她认为这绝不可能是费南迪斯会说的话。
不,哪怕进行的魔法感知毫无错处,尼提娅也不明白那天年轻守卫究竟是何用意。她不理解对方突如其来的关怀,也不明白这样的价值,何况对方的本质是充斥厌恶的。比起照顾,她更喜欢对方在共事的时候骂她疯子——那时候,人的情感是强烈的、可观测的,也是最好应付的——何况她曾应对过无数次,再没有什么如此得心应手的事情了。
店员将有着崭新封皮的书册恭敬地递到客人手上。
材质是虵皮,鳞片微凉而质地柔软。魔法师从绵长烦闷的脑内理论里断开,她低下头,“看”这鲜活的死物。
“抱歉,如果可以,想再请您将接下来我提到的东西所在的页码记在纸条上。”得到肯定的回应,之前由馆长先生提及的系列美食名称便复述下来。尼提娅听着店员勤劳的翻页声,始终将一丝劳烦的歉意挂在嘴角。
晴空仍高照。
工坊虽然偏远,附近却依旧能看到往来的镇民。
赶紧去享受该死的美好假日吧。没有工作,没有每次都得看看脑袋才会老实交代来意的馊主意魔法师和因为好奇而“误闯”禁书库的中立者。尼提娅不免想自己是否还在对当日的窥探和心悸发怵,可担忧是没用的,不出意外就总是会被意外找上大门。
“出于好奇多问一句,”忙活的店员已经将装订好的册子用麻绳捆好,露出客人根本看不见的古怪神情,“女士,这该是一本魔药笔记?”
事实上,笔记是委婉的说辞。
在店员翻阅并寻找对应书页的时候,那些糙纸上涂满了看得懂或看不懂的符号与图画。一些痕迹有了年头,多是黑色的、和草药相关的记录,比如有几个就是店员认得的常用药物;另一些就是红痕,反复地将黑色条目们圈起来或划去,写得都是客人报菜名时的东西。剩下的就是些无意义的划痕,还有些可疑液体与深红色的滴溅污渍,和破开的裂口与皱痕。册子上没有署名,店员在其中红黑两色间迸发的惨烈战役里勉强猜到了载体最初的原型。
猜猜乐的奖励是魔法师满嘴的新车轱辘话。
“但它现在是菜谱了。”她说着,且习惯性没对猜想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回答,“我有个医生朋友,她又想忘记一些东西,又想记得它们,最后她把册子送给了我。很矛盾对吧?”
“是……您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谎言自然由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尼提娅自顾自想,她可能有些太感性了。她“看”出对方提起这个话题只是为了打发一个短暂的好奇心,但当她本人述说起册子主人的死亡——她本人的死亡——一个无稽之谈时,茫然再次攥紧了她的心脏。看着店员开始为冒犯提及伤心事道歉,尼提娅摇摇头,重新开放了自己的结局。
“或许呢?我也不知道。”
这一次她终于抱起全都妥当的书册从工坊往回走,该筹备的只剩下将菜谱上的食物转为真实。一些对格拉拉丝感兴趣的魔法师早已奔赴那里,而试图质问的守卫还蹲在岗位上等待问话的时机。这些尼提娅并不知道。她恍惚地、沉默地走向米拉克镇的主干道,踩着那些游动商人留下的新奇纸屑,她“看”周围的人们,“看”建筑与植物,最后她重新“看”回怀中的书册……还有自己。
她什么都没看到。
“头痛。我真的该去散心了。”
守卫先生变成常驻背景板角色了(嗯)
瞎子真是万用理由啊
(实装)
“所以,这次还是抽签吗?”
尼提娅将手指搭在男人的掌心里。
这时候瀑布旁那些欢庆春日节的人群又爆发出一阵笑声。伸出手的男人侧头,流动商区里正不断有厨子高举盛满美食的托盘从冒烟的临时帐篷里走出来。小孩子在如丛林般的大人腿间嬉戏乱窜,几个眼熟的图书馆人员也各自找了个极好的休假消遣。魔法构筑的乐器将从未听过的曲调奏响,声音未能传得更远——显得这个略有些树荫的地方更加偏僻冷清。
本就坐在偏僻处的半精灵忽然又抽离了手。
“我不想跳舞。”她弯了弯眉眼,然后随便指了一个地方,“德尔先生去玩吧,放假的时候不用来照顾同事。”
所指之处刚好有负责清洗餐盘的家伙将残渣倒进潲水桶。
这次没穿轻甲的年轻守卫抽抽嘴角:“你是故意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魔法师刚刚抽手的地方留有一些他觉得奇怪的温度。他想起儿时和父亲一起在溪流旁捉河蟹,他们蹲在石头缝隙前看着那把灰色钳子因为戒心而次次放弃面前的诱饵。尼提娅更甚,这个仅到他腰间的半人只为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就收了回去。
在他以“抽签倒大霉输了”的理由过来后,他们就陷入了如此拉扯的境地。魔法师没问抽签的内容,事实上她也不需要问。
“啊,我指了个不好玩的地方吗?”
下一处是贪吃小孩的呕吐物。
“……”
“嗯……”
再下一处是米拉克边界,守卫抬头和稍远处一只路过的魔兽对视了一瞬。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住还要乱指的魔法师的手,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来。
“尼提娅,我就在这里。你……你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今年初春有些过于温暖了,纪念春耕的春日节也因提前造访的商人们而热闹非凡。德尔早就知道这个魔法师怪胎的各种传闻,但他再一次看向坐在偏僻石凳上的半精灵,看着对方如无色般的眼瞳,忽然迟疑了下来。
窥探秘密的尼提娅,没边界感的尼提娅。
怪胎尼提娅。
传闻中的人物换下了往日的禁书库制服,也没用绷带把她的眼睛蒙起来。她甚至没带那根有贤者之石的挂坠,只有脖颈间的噤声咒文在日光里流露出瑰丽般的红色。而在还没人打扰她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待在最靠近小镇边界的地方发呆——
和同僚道别后德尔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看上去哪里像是没有边界感的样子?
“是的,德尔先生。”尼提娅没什么挣扎,她任凭守卫掂量着抓着她的细手腕,垂下眼帘,像盯着自己的脚尖——盯着那一双她觉得有些不太合脚的白色有跟舞鞋:“如您所见,我是个瞎子。”
“可你不是会那个,就是突然操控别人的那种魔法吗?而且你借用别人的眼睛、我的,你也可以吧。”
问了多余的东西。守卫德尔有些尴尬地用剩下那只手抓了抓下巴,又想起眼前的人是看不见的。
“是的,但那仅限于任务中。非要务时,我很难申请到红石。”但魔法师依旧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比上一次他们一起追书那会儿还认真,“请德尔先生放心,现在我并不能威胁到您。”
如此讲礼貌的魔法师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德尔努力回想着上次那场愤怒至极的共事,最后只想到对方在打趣他时留在他脑海里那串欢快的尾音。尼提娅总是快乐的,她总该是以他人为乐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她看上去心情并不是很好。
她本应该拉着他然后在跳舞的时候踩他的脚或是嘲笑他脑子里的兴趣爱好。
“呃,那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还有,别叫我德尔。”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德尔先生。”
太不对劲了。
“我的名字是德尔·范·费南迪斯,你得称呼姓氏——”称呼名字太亲昵了,人类心想,又谨防面前的家伙用魔法窥探,他快速止住了念头。
“好的,费南迪斯先生。”
这一次尼提娅抬起头,她那双眼睛对视了德尔的眼睛,但怎么说呢?那是一片空无的、像是毛玻璃一样的物质。实际上德尔想问的是这样是否会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但,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同事之间的关怀,何况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这种玩意儿。
他们之间有不小的矛盾。德尔认为的。
于是,他拉着魔法师小姐的手站了起来:“今天有舞会,听到瀑布那边的音乐了吗?”他看她踩着白舞鞋落地,连同那条有卷边、文静得不成样子的白裙子。年轻人类又觉得她像白树林上某朵为春早开的花。
“费南迪斯先生想跳舞吗?”白花顺从地跟着守卫的步伐,但也只是站在那场热闹的边缘。
“我抽签输了。”守卫拉住魔法师的另一只手,好让她不至于左脚踩右脚地摔倒。至于那场抽签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想,尼提娅永远不会知道。他真切地感受到,没有那块红石头的尼提娅和他小时候敲碎壳的核桃仁没什么不同。
因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瞧出她的弱点。
“和讨厌的人一起跳?”
魔法长笛跟在追问后吹出一阵短促的小调,跳舞的人们也换了欢乐的脚步。魔法师小姐没动,她半点挣扎也无,只是无序地望着,等面前的舞伴做出回答。她的安静令被嘲讽惯了的守卫浑身发毛,只好梗着脖子答了“是”。
他看着面前这张秀丽的脸一点点地化开了虚无,要是那个听起来还是很怪的说辞再换一换就更好了:“好的,费南迪斯先生。”
尼提娅抬高了语调,笑容重回她的嘴角。一时间,德尔想,他那个犯贱犯得总是有点不知死活的禁书库同僚又回来了。他攥紧拳头又松开,心情放松地揽住了对方的背脊——他们终要共舞一曲。
“跟着我。先是右脚、左脚、前、后……我会扶着你,放心弯腰吧。来,转身,再来一次。”抛弃众人所跳的快节奏舞步,德尔一点一点带着尼提娅滑向舞池中心。他紧握着对方的手,就像那天工作时那样,他刚斗着嘴抱起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子,然后下一秒就陷入了暴怒者的追杀。那时候尼提娅的本音是疲倦的,却永远知道下一步他们该去哪儿。那个时候血已经染透了他胸前的衣襟,温热却冰冷。
疯子。
要成为守卫怎么可能不认识回图书馆的路?
现在德尔大可放心回想。他们紧握的手又多了一份力量。
下一个长调,尼提娅顺着力道旋身回到了他身旁。
“费南迪斯先生在想什么?”
德尔低下头,看着她脖颈上蜿蜒的咒文:“……你不知道吗?”
“费南迪斯先生,我是瞎子。”尼提娅回答他,“甚至,我也并不知道现在和我跳舞的先生,究竟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位守卫德尔先生。毕竟那位先生讨厌我,就像遇见瘟疫那样避之不及。就像之前我回答您那样,我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当然,如果您希望我看见您,我会努力一下。”她说完再次离开了他身边,熟悉舞步并非困难,这时候德尔只觉那些翻飞的白色绸布与蝴蝶很是相似。
河蟹,白花,核桃仁,蝴蝶……守卫差点没能抓住被意象者要滑出去的手,他意识到有什么正砰砰跳。为什么那些奇怪的指代开始越变越多地在他的脑子里旋转?
“努力什么?”
问话的下一秒他就见前方的舞伴落下泪来。
是熟悉的血红色。
……
尼提娅“看见”一桩雪景。
那些雪片堆积在米拉克镇周围,就在结界的那个位置。她很快意识到那是白树林里那些早开的花朵。她与费南迪斯本就靠近边缘,因此能够感受到它们的能量也并不算特别奇怪。不过,一丝细微的异样感还是逐步攀附上尼提娅的心头,她下意识将感知向结界之外更远处投放,却只触碰到漆黑一片——抽象感知不该有这样的情况。
这时候她身边的声音早就消失了,其实德尔有在喊她,但她显然没什么反应。
有风吹动。
白花顺风落雪,寒意步行从远处而来。
越来越近。
窥视者仿佛被冻结在原地,她张张嘴,连自己的声音也没能听见:“初春的冬……那是……”
越来越近。
如果下一秒她将死无葬身之地,尼提娅想,那时候她说的遗言大抵就是一则像是自己的暗讽。
……
“已经够了,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看我。”
耽搁的舞曲多到弥补不完。德尔不知道该如何打断对方的魔法,他只好弯下腰取出手帕来将那些血泪擦掉,再搀扶住这个即将脱力的家伙。
他太知道下一秒她会发生什么。
“……窥伺之眼。”
“你在说你自己?”德尔没好气地接话,再次拉住对方打算再续舞蹈的手,“‘看好了’。”
直到跳舞胡思乱想的时候,德尔才想起自己既没问尼提娅的全名,也不知道对方的年龄。但对方的面容瞧着总是年轻的,身为人类,他把握不好除人以外种族的年纪。
“这是我的脸。”拉着魔法师小姐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多少有些让人尴尬,感受到尼提娅的退缩,德尔反而坚定了一些。毕竟在春日节流血泪到底是要怎样——“我的眼睛是褐色的。”他一点一点说,就像指引跳舞时那样,他带着她的手到眼角以左,“这里是泪痣。因为我是人类,所以没有你那样的尖耳朵。”
“我的头发是红色的。”
“我有一个小辫子。”
“我今天穿的是黑衬衫。”
“‘看到’了吗?尼提娅,收起你那些乱力怪神的把戏,今天是放假日,这里不需要你做这些。真是的,好好地别弄那些吓人的事情啊——”
静默许久的魔法师最终还是打断他。
“费南迪斯先生,或许您误解了一件事情。”
“什么?”
“您是抽签来的,不是吗?您是为了完成输掉的抽签而来的,或许吧,或许您也想去其他地方瞧瞧看,但您依旧尽职尽责地来了。就像您一样,我也会为这件事尽责。”
“你在说什么……?”
“我会想尽办法看见您,让您有一个不错的舞蹈体验。虽然我从没学过,但您的确教得很好。就像您一样,您会为了那颗责任心做任何不开心的事情;我也会的,我会跳的,我们依旧会像工作时那样,这就够了。”
这下德尔明白了。
她是说:你要跳就跳,我跳了,你就别说三道四。
就像工作一样,就像她工作时一直看到的他的想法那样,她的关怀总是无声且毫不留情的。因为他看向其他地方,她就赶人;因为他还是决定邀请,她便下场跳舞;因为他说她是瞎子……她便用那种该死的魔法来看见他。
“那你刚刚不会没看见我在想什么。”
将人扶回原来的那张石凳,守卫红着脸尝试着申明一次,不知是气得还是如何。她真的相信那个抽签的借口吗?
“请放心,”尼提娅收回手,“除了刚刚那个像是骚扰一样的‘看见’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德尔气急,“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关心你吗!”
恼怒之声震得白花乱颤,尼提娅喟叹一声,不受任何影响。
“费南迪斯先生,我是瞎子啊。”
她或许真的看不见大受打击的前舞伴愤怒离去,但她也隐瞒了一些事实。比如说自己在那漫天摄魂的白雪中被一只由河蟹、白花、核桃仁、蝴蝶环绕的红毛大狗叫醒的那一幕。
我的眼睛是褐色的。大狗说。
我的毛色是红色的。大狗说。
所以尼提娅,只做一个瞎子也可以。
“……”
舞曲依旧,瞎子魔法师静坐片刻后摸索着站起身,独自向图书馆走去。
邂逅班老师。jpg非常强大班老师。
<蛇尾皮1克,蜂刺5克,蜂蜜一盎,橘丝一盎……前两个要先磨成粉后再拌入后二者,这样治你母亲的久咳才算完全根治。算了,前面的你不用管,方法一定要记下来。>
南地一座偏远小村村口,听得发蒙的妇人接过袋子。她不好意思暴露出自己不懂的样子,于是犹豫着问了其他在意的事情。亦或者,她的视线留在面前人背后的行李上再无移动,她没有意识到那其实是一种自发的解释。
“医生,您要去哪里?”
妇人对上一对墨绿色的、冷漠的眼睛。她立刻局促地用手指拨弄药袋子上的布纹,说后面的话也结巴起来:“昨天哈亚杰特说话是有点冲,但我们都知道,您一直都对我们没有恶意。”
一种脆弱的狡辩。
<可你们也知道,哈亚杰特并非第一天语气如此之冲。>
“唔、医生,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您。而您了解我们,您从不为这些生气。”
<我了解你们吗?>
墨绿眼睛的主人轻声复述,这并未被妇人听清。她搜刮着脑子里能用到的词汇,试图延长这可笑的闲聊。再等一等,其他人也会来到医生面前,毕竟医生所做的一切,他们都不曾遗忘。
“您一直都在为我们提供帮助。我们,我们虽然不懂您追求的东西,但也一直支持着您。哦,我记得,您的研究或许还没结束?野外的危险太多,这里总要安全一点的——”
喋喋不休转了个音,兀地停下。
比妇人矮了至少两个头的女性、那位“医生”忽然伸出手。她的墨绿瞳中略过妇人的模样,只是注视,却像是某种未知力量那般慢慢地使妇人被剥夺了呼吸。她纤细的五指迎太阳将阴影拢在妇人的脸上,略失打理的指甲轻轻撩起妇人微卷的头发,瘙痒的触感却使其被激出一种深邃的恐惧,令尖叫自发夺口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
几个鬼鬼祟祟地在村口游荡闲民立刻大步冲上前来,为首的根本没想过收敛,直直地撞开“医生”,又将妇人护在身后。递给妇人的药材被洒落一地,“医生”的行李也翻滚出去,掉出一套替换的衣服和书本后再无其他。
<我了解你们吗?>
同一个问题,被拥护者逐渐变了脸色。或许她不该在来的时候和其他人吱信,村民们与医生之间不再能多得下一声恐慌的尖叫。她懂得,但出门时,她默许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等、等等,医生,我刚刚是……”
妇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想拨开护住她的村民,但已经发软的腿脚没法支撑她的作为。她再次望向不远处淡然起身的女性,对方刚刚伸出的手中正捏着一片红透了的枫树叶。
如妇人所言,医生一如往常。
再多的辩解话都止在口中。
妇人缓缓低头。她太害怕了,但又知道,她需要医生的帮助。亦或者说,这个村里多少有点病痛的人,都需要这个“帮助”。他们受不了医生提供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配方,但又终于能在吃药后安稳地睡个好觉。自多年前还很年轻的医生时候来到这里,他们就互相度过了一个有些崎岖但平静的时光。
妇人想了想,那个时候她都还是个小孩子,是村子里第一个认识医生的人。一路光脚行来的医生、留着尖耳朵的医生、天生不笑的医生、谈吐像某个遥远族群的医生……没人知道医生在想什么,她却对他们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仿佛那些疑难杂症的解决之法就在她的脑袋里。
但医生不为任何人喜悦,不被任何人牵动——
十七年过去,医生的头发变得很长,她的面容和那双攒着雾气的绿眼睛却从来没有变过。如她刚刚来到这个村子那样,她是永恒的异乡人。
<你不满足。可是瓦内莎,村民不了解我,你也是如此。>
村民们见被撞飞出去的人又爬了起来,都各自露出戒备的神情。
但医生不在乎他们。
<你甚至不了解你自己。你需要的不是我。>
有血从医生被擦伤的手臂上流下来。女性翻动手腕,任由那片红叶子落回地面。她那十七年过去也毫无变化的年轻面庞第一次从冰冷变为微笑,一切由那个叫“瓦内莎”的妇人所构建的印象在此刻被全然打破。长空旧日依然高照,南地村庄的房屋却随热气而逐步缥缈,挽留者向红血懊悔,异乡人的道别趋于虚无。
对了,说的到底是什么来着?
<看,我不了解██,我也不需要██。>
<我的██已经到此为止。我的██只剩最后一步。>
<███,瓦内莎。>
……
尼提娅醒来时望见一束鲜丽的红色星带。
她请匠人改造了自己值班岗位上的椅子,让其成为一张尽职尽责的好躺椅、魂灵的温柔乡。彼时她就躺在放置禁书的柜台后面,盖上一条守卫同僚友情赠送的毛毯后遁入梦中。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她,也很少有人想起她——或许等到太阳垂落,换岗的时钟指向固定的数字,那个时候她和那片被遗忘的区域和时光才会一点一点地重新浮现在大图书馆中。
但现在,说回那颗星星吧。
午后没多久,“一颗赤色十字星”自米拉克大图书馆的二楼露台突兀升起,随后轻巧熟练地落地,并运用良好的警戒意识向四处张望。尼提娅保持着舒适的躺姿,她无需转头,也没必要制造出多余的布料擦刮声……兽羽制成的枕头有些太过柔软,正重新勾搭她的困意;过去同僚赠送的毛毯下,一丝法阵的微光一闪而过。
是的,她总能知道访客的位置——
不论是堂堂正正进门的,还是偷鸡摸狗翻窗的。
起初,“十字星”也并未察觉柜台后有什么人在,毕竟那些身处禁书库的魔法师总会更严厉些、勤劳些……暴力执法的成员,肃穆的守卫什么的。直到又往前走几步路,“十字星”的视线才与尼提娅相接。
班维尔·雷诺暗自道了好几声倒霉。
她可是特意挑了个没人的二楼窗户——然后依旧撞上了隶属禁书库的魔法师,她认得他们脖子上的猩红咒文,也熟悉他们的制服……前不久她刚因为多次潜入和拒交罚金而换得了一份抵债工作和配备的套装。
或许是她总是和面前的魔法师错开工作时间,她没怎么见过这位尖耳朵的年轻女性。那么,对方会因为不知情而对她的非法闯入做些什么呢?
“红十字星?我睡迷糊了。”
懊恼间,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准备暂时撤退的班维尔听见柜台那边传来梦呓一样的发言。对方如白色薄雾一样的眼睛迟缓地转过来注视她,却连挪动屁股离开椅子半毫米的意图也没有。甚至,没有预想中的任何阻拦和盘问,仅仅只是质疑了一番梦话后,这位魔法师又要昏昏沉沉地往回倒去了。
有够无语。班维尔不免如是叹气。她该怎么分辨这不是一种陷阱?还是说,普天之下就是会有这种责任心飞去其他地方划水的偷懒家伙?还有,红十字星是什么?
疑问尚未得到解答,也或许,她们之间都存有各种未解之谜。
还在困倦期的魔法师再一次吐露出自己的困惑。这一次是真切的、不解的、令班维尔心中一惊的话语。
“沟通没有回声……是分身?”
尼提娅终于从怠惰中略微醒了醒神。她看向那束星光,此时距离拉近后,远没有最初惊鸿一瞥那样惊艳:那只是一簇微小的星火——在她所能视物的世界里,其来源本身并不在此处,只是一位有所图谋的魔法师所施的小把戏。如她自己浅浅试探过的那般,她从精神力探得的也不过一处静谧的星屑。
啊,星火移动了。
“……”
班维尔,亦或是班维尔的分身之一最终还是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要知道,询问对方如何知道分身的秘密无疑是自投罗网。不管如何,未完全报备所用魔法足够禁书库给班维尔重新量刑。她大概会面临比初入禁书库时更加严苛的审查、盘问……最坏结局是被赶出米拉克成为魔兽加餐。以“中立者”的身份来访本就不算容易,要是因为那一点对于大图书馆麾下禁书库分支的好奇而失去暂留之所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左脚退,右脚撤。怎么来怎么回。
以往班维尔总在禁书库其他执法人手里流露出自己的侥幸和赖皮,但面对今天这位白眼睛的魔法师,她却在对方说出“真相”的瞬间差点产生了引爆分身的冲动。
她总觉得对方没在看她,哪怕那双眼正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里面却没有半点自己的影子。白眼睛的魔法师不瞧她的模样是否与寻常的班维尔·雷诺有什么出入;也不看她的表情是否暗示心虚慌乱;更不在意她是否穿了身禁书库的制服。
只是在空气中激活一片魔力波动后就指出了本质。
危险。
判断结束,班维尔分身飞快地从二楼露台上重新翻跳了回去。其实她大可从楼梯或正门离开,毕竟对于一些还未真正做出什么不利于大图书馆行为的人,禁书库的态度总是十分宽松。但这位中立魔法师的分身想不到这茬,她拒绝和对方说任何话,离开时也没想再回头瞧一眼,只是直冲冲奔向自己的咖啡馆。
若她回头,便能看到一个略惊悚、但匪夷所思更甚的瞬间。
那个值班偷懒的白眼睛魔法师正睁大着眼睛盯着柜台,在她面前用于登记的纸笔像是有了灵魂般“爬”了起来,随后对折或自发裁剪,拟出一只像是人脸形状的混合物。但这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混合物没能坚持,很快便踩着打翻的墨水坍塌成一滩纸糊。
尽管这混合物的模样惨不忍睹,但若是班维尔瞧见了,大抵就能认出那是分身魔法的一个雏形。
“呼……不行了。”
尼提娅没骨头地瘫回躺椅上,幸好依旧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一角发生的所有事情,自然,也没有人看到这位半精灵魔法师此刻怪异而狼狈的模样。此时,有血正一滴一滴地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她额头间那块小小的红石饰品则变得滚烫。
“可能是材料不对。”魔法师安详地任血横流,眼看血染了枕头与毛毯,她还思索着方才的事,这远比眼睛上的痛楚更加——有趣。于是,尼提娅取下自己申请不久的红石饰品,血落入口中,她品着自己的血腥自顾自推断了起来:“还是说是从分身而不是从本源上共感学习的缘故呢?如果我能从本源入手、不,需要消耗的精力太庞大了,哪怕有红石在。施术者或许花费了极大的血本?!嗯……看样子这是个无法被我使用的魔法,米拉克还是能人多呢。”
学术热忱持续一小会儿,满脸血的家伙重新感受到了困意。
“不过,到底为什么要翻窗潜入呢?真是不明白,赤色星明明是有更好的特质的……或许我该上报……唔、或者我该知道赤色星的名字,这样才能更好的了解……呼呼……”
疲惫者忘却了时间。在下一位替班的同僚找上门来并被尼提娅一脸血壳子吓个半死前,一声不解成为这图书馆一角最后的回响。
“说起来,我又为什么要了解呢?”
捏造:不耐烦但xp是人妻的守卫、借书不还连说话机会都没有的魔法师。不知道有没有酒馆,但可以先有一下(喂)。
(新编:有人被绝赞实装了)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米拉克镇某处小巷里迎来新的客人。
一个身穿轻甲的男人紧抿着嘴,脚步匆匆。他腰间捆着剑,金属的冷锋上起了些许等待危险的雾气。两侧屋墙借夕阳留下他的影子,脚下的石砖则让出更远更深的路。男人攥紧手中的纸条,上面画着他所在组织的暗纹,以及一个被标红的人名——他的目标还在前方。
【嗯……所以那位魔法师会老实归还禁书吗?在我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我们这样的行为和讨债差不多。要是能够和平的解决一切问题就好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德尔你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是吗?】
“……”
【那么沉默做什么?啊……我知道我知道,和我出任务也是因为抽签输了嘛。难不成,你还记着上周末请人在酒馆贴的那份征婚单子?】
事实上,有些事情不能怪男人太无趣。魔法师的招数总是五花八门、又精巧奇诡,因此,为了应对一个拥有潜在危险的魔法师,他只能全神贯注。否则,一会儿倒在巷子里等死的只有他自己。
但——
【这不是我要偷看的哦?一提到征婚单子,你的诉求就像泡泡一样全部都浮出来了。唔,原来还有些没写进去的部分……】
安静的小巷里,有可怜人忍无可忍。
“闭嘴,半人。”男人说。
有飞鸟或野猫路过他,只当这是个自言自语的傻瓜。这条路上至始至终都只有这个穿轻甲的年轻带剑守卫。
【别担心,德尔。我们的工作应该不会持续很久……我给你画了个地图,不知道你收到没有?啊对了,不能把半精灵说成是半人哦,虽然不管怎么说有些种族意识偏强的家伙都会反对啦。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男人沉默地取出兜里一张皱巴得和垃圾没区别的纸,上面的抽象图案看得他眼皮一跳。同时,和工作无关的恋情需求也正要被夺命起底。
【啊,人不可貌相,你喜欢的类型是——】
“管你是什么!尼提娅!滚出我的脑子!”男人,轻甲先生德尔恨不能抽出腰间的剑给自己脑袋捅上一把,虽然他知道这并不会对他吼出的那个名字主人造成任何有效伤害,只会让他得到一个禁书库补贴的棺材。于是他的控诉拐了弯,不影响对方的下一个罪名:“不要把你的魔法用到我这里来,我忍你很久了!还有!你画的那张、真的能叫地图?鬼才看得懂!!”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过后,脑海里果真没再响起任何其他的话痨、刁钻、刻薄的声音。等他假惺惺地试着呼唤了几次也没得到回应后,才松了口气。
就像“尼提娅”所说那样,等拿到禁书他就火速下班。
然后,离“尼提娅”远一点。
正这样想着,他便在小巷拐角处和一个神色奇怪的魔法师撞在一起。
德尔警惕地扶向剑柄,他见过画像,知道面前的人正是逾期未归还禁书名单上的人。要知道,回收禁书的工作本该是由担任此职务的魔法师来完成,也就是那个喜欢在人脑子说话的、叫“尼提娅”的怪胎的工作。多数时间里,这份工作不会太过危险,但偶尔也会遇到借书不还的激进人——这样的特殊情况,魔法师可以申请守卫陪同。
守卫又想起自己在一众同僚里抽中了那根唯一的红签,在一堆怜悯之声里,那时候懵懂的他还怀着期待。直到他真切地开始了这个至今懊悔不已、充满煎熬的回收工作。
哈哈,噩梦和灾难的开始。
“先生,您该知道我为何来此。请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来增加后续的更多惩罚……”德尔尽职尽责地说着开场白,弓着身以作备战状态。
但他面前的“背债者”摇了摇头。
“先别拔剑。”男性魔法师说话间透着一股女性口吻,带着诡异的俏皮将一本旧书塞在他怀里,“好啦,德尔先生,你看,书本回收成功。”
催收目标当然不会知道守卫的名字。
错愕的神情只在德尔脸上停留了一秒。他接下任务前曾从同僚那里听过一些关于回收职位上那位魔法师的一些传言。
负责借阅和回收禁书的半精灵魔法师尼提娅是个难以描述的……麻烦。要知道,依赖贤者之石发挥魔法效力的法师们就像是出门便自燃的柴火,这让守卫的工作总是变得异常沉重。每一个魔法师都难以例外,“尼提娅”更是如此。
德尔将剑推回鞘里。
“尼提娅,你得知道,如果这里是图书馆,你高低在作死。”一路走来,被图书馆严令禁止在内部使用的法术经怪胎同僚的手而层出不穷。再者,出门一趟基本上无事发生的事实让他很郁闷:“而且,你根本就不需要守卫。”
从出任务开始,他其实连“尼提娅”的面都没见到。
这是可以说的吗?他从一开始的烦躁,就是以“根本没看到守卫目标”为起点。因此本质上来说,他该是个负责的好守卫——直到被同事逼疯。
“但我们不在图书馆,我也不是那种会抛弃你的人。”
魔法师男人嘴巴一张一合地回答他,怎么看怎么别扭。随后,这具身体僵硬地转身,向着刚刚来的方向走去,声音飘忽:“德尔,快来接我吧。”
“你很着急?”
“你不想被回过神的家伙穷追猛打的话……我建议你快来找我哦。”转身离开的魔法师蹦跳几次,就像是真的在提醒一样。
德尔收回视线,拿着书脸色难看地快步离开。
如果可以,他想直接回酒馆去,但他也不能保证晚上做梦的时候会不会被那个心思难测的家伙频繁打扰。等他走出巷子时,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用绷带蒙住眼睛的长发女性正倒在地上,她身边淌了摊污血,像是遇到了什么惨案。德尔刚要上前,却在视线落在她身上那套眼熟的黑色制服和头上的红石配饰后站住脚。
他心里有数了。
嗯,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但烦人的魔法师并不会如他所愿。就像看见了他、知道是他那样,熟悉而欠揍的声音重新在脑海里响起。
【你不带我回去吗?德尔。】
比起可怜巴巴,如果不是她这幅模样,她大概会撑着脑袋横躺着看人笑话。
守卫只好恨恨地回头。
“不用你提醒。”
取出毛毯,德尔将女性包裹着抱起来。在照料人的方面,他又细心地取出手帕擦掉她脸上的血——属于尼提娅的魔法,属于尼提娅的代价:他知道那都是她自找的,那些血总是会从她的眼睛或嘴里流出来,从她用那个魔法师的身体跟他说话开始,或者更早。
等石头抽干寿命……就尼提娅那样子,好像也不是很远。
“你真是个疯子。”
守卫感慨地骂道,对于惜命人来说,见过魔法师的惨状后他确实要心软一瞬。他怀中的尼提娅看上去虚弱极了,这才是她需要守卫的真正原因。他甚至又想了想,或许对方是为了让他早点下班才那么做的。
那么,他再说一点宽慰的话也不是不行。
“噢,谢谢你这么说。”他怀中的魔法师第一次用自己的声带回复他,带着虚弱、疲惫,还有一些没灵性的透彻,“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说我了,真高兴我能在你这里恢复名誉。作为报答,我帮你看过了,那张你故意贴给店老板娘看的征婚单子已经被——”
德尔安详地捂住魔法师的嘴,是他想多了,他的问题。
“谢谢,请你闭嘴。”
第二天,禁书库的德尔更新了诉求,他声明自己坚决不再做魔法师尼提娅的守卫,一天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