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于青草间露水的嘀嗒声、奔向远方飞鸟的振翅声、回响在圣伯拉大教堂中孩童稚嫩的吟唱声……与角落里的那微不足道的祷告声,如汇聚的潮水融为一体。
“……愿您照耀迷途之人的道路,让他与您同行。”
他缓慢地睁开双眼,若有所思地眺望着圣母像,阳光温柔地为她披上彩衣无比慈爱的目光今天也在注视着每一位信仰之人。像是要将此时的圣母像永远珍藏与心中一般,双眼也同样映射着那份慈爱,直到圣歌的声音消失在耳旁他才不舍地结束了漫长的晨祷。
入口处站着的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她似乎也在这里待了良久。察觉到青年的前来原本和煦的双目泛起了泪光。
“莱茵神父,您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主意吗?”麽麽的胸口微微起伏,不安的双手地将衣领捏出了好几层褶皱,他自然是记得这是麽麽不安时的习惯。
“嗯…我会写信给您的。”他轻轻地将视作母亲的人整个抱在怀中,希望以此让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得到舒缓。
“孩子们还在期待你的课程…”
“我会尽早赶回来的。”
“唉…你总是这样…”
“抱歉……”他再次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我该去找伊诺克神父了。”
麽麽点了点头,颤抖的嘴唇似乎想要再述说些什么却每每被抽泣声打断,老人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出神。
教堂中的人来来往往,在他眼里甚至比以往的时段还要来得热闹。穿梭于人群中,与他擦肩过的那些素未谋面的信徒、共事已久的神职人员还未来得及摆正以示招呼的姿势便已像走马灯一般地流动而去。他并不是着急去找寻阿尔文神父,在他的印象里,晨祷的时间结束后那个人总是忙于教会的各个角落,让人难以捉摸他的行踪,与其去寻找不如去偶遇会更加合适。只是一想到今天作为教会神父的最后一日,像是要去挽留悄然无声逝去的时间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他于8岁左右来到教会,除了名字外对自己的一切一无所知。幼年时,每当他想要努力回想起家人的模样、故乡的景色,便会感觉到从身体深处席卷而来的寒意,如无数的蚂蚁爬满颅内想要将自己侵蚀殆尽。无法寻找到归处的灵魂本能地想要去填补空缺的部分,他开始错误地将教会里发生的事情当做以前的记忆与周围的人分享。起初麽麽还会去纠正那固执的想法,直到有一天她不再去纠正男孩的错误,只是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
不必担心孩子,神保佑着你的。至少你还记得你的名字不是吗?
他永远也忘不了麽麽那时的模样,他变得不再执拗空无的过去而是像那些神职者的一样将直到将自己投入神的怀抱,倾听着神的声音,去填补缺失的部分,去定义自己的存在。
他很庆幸自己能如愿作为一名神父,将教会的理念与神的教导传播给更多苦难之人,让他们获得救赎。
至少,在那之前他是确信着……
一抹红色的身影闯入他的视野,他这才注意到随着思绪的牵引不知不觉来到了圣女们常会路过的小径。
是那孩子,原本交织辉映的火焰中留下的那个孩子。
他清楚记得那是自己刚成为神父不久发生时听到的传闻,是关于一个曾经想逃离教会圣女的传闻。即便是在当年,知道这件事全貌的神职人员也并不算多,尤其是在那位圣女回归神的身边后那些本就零碎的传闻也随之蒸发。比起传闻的内容,那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是,作为圣女逃离教会这样的行为。
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圣女会拒绝回归神的怀抱呢?
好奇心驱使他参与了那位圣女的献祭仪式。若是在以往,他会虔诚地低下头为圣女们的重要一刻献上祝福的祷词,直到宣告仪式结束也不会去目视神圣的瞬间。只是这次,他第一次谋生了想要见一见那位圣女的念头,他忍不住抬起头,那是足以染尽双眸的火焰是随风而舞的红色,它的主人以祷告的姿势跪坐在台上,然后…….
平静地、轻快地、宁静地、舞动的火焰被熄灭了。
修女宣布仪式结束,圣女已回到神的身边。台下的人感激着不断地唱诵着赞颂的祷词。在一片欢呼之下,他的双眸依旧停留在圣女的最后一刻。而之后再听到有关这位红发圣女弟弟的传闻后,他明白了那时为何会觉得红发圣女的神情如此令人难忘。他记得她最后一刻的模样,那是与那时的麽麽如出一辙的神情。
逃跑的圣女想要追寻的是什么,自由?自己的人生?或者说是……救赎?
圣女的救赎…不仅仅是回归到神的怀抱这一条路吗?
圣水拯救了众多的人类,但…圣女……这是圣女正确的救赎吗?
那孩子、她的弟弟今天也在这里寻找不存在的姐姐……他的救赎呢…….
救赎……对于他们而言是什么……..
他从未想这样去拼凑「救赎」的定义,不明白为何那位红发的圣女会让自己产生这些陌生而又恐惧的想法。不,这绝不是对圣女制度的怀疑,伊诺克神父的决策拯救了大多数人类,是在这炼狱中让众多的人生存的唯一可行的办法。
可行的办法……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脑海中回荡的异样声音不断地席卷着自己。
你所追寻的救赎到底是什么?
他一遍遍地询问自己这其中的意义,没有答案。试着去翻阅书库里记载着圣徒们的传记或是教团的资料,没有答案。询问其他神职人员们的想法……所有的行为只会到达同一个终点。他就这样孤身陷于疑问的海洋中失去了方向。
在那深邃的、苍茫的、浩渺的蓝色之下。
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瞥,却慢慢地被吸引住。蓝色墨汁涂抹的海洋,青草汁水浸染的草坪,不知从哪捡来的鸟儿的羽毛所描绘的云朵…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画作上的一部分,她的画绘制的也并不仅仅是这里的一切。不知是新奇的画风还是有趣的绘制方式吸引着他,他常常静静地在一旁观赏着不愿去打扰圣女的创作。直到有一次,圣女当着他的面故意将画页翻到了画有青年的那面,还呆呆地站在圣女身后的他瞬间变得面红耳赤。他这才反应过,自己自以为是的行为早就被对方察觉甚至可能一直在打扰着她。他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歉意与对画作的喜爱倾注在手中小小的笔记本上,圣女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他只是轻轻地笑着。
他不再只是做个安静的观众,在知道她的绘画颜料有多么贫乏后他开始收集各类的颜料带给她。只要他在之前的作品中见到过的,亦或者她所描述的那些景色…他总是能想办法找到那些应有的颜色。
……那么、那些答案会不会如同这些颜料一样,藏在这片大陆的某个角落。
将那些颜料放置在圣女面前时,他突然这么想着。
“莱茵神父,是有什么事吗?”修女的神情依旧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您好,威尔逊修女。”从修女有些略微不悦的语气中他意识到方才又被思绪牵走的事实。
“我…是来向您告别的。”
“是吗。”她的语气听起来缓和了一些“看来您已经想清楚了。”
“不,其实还…所以打算去别处寻找看看。”他缓缓地说道“但我不会丢失在这里学到的一切。”
“您是一位虔诚的神父,一定会找到的。”
“谢谢您。”
“愿神与你同在。”
修女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等待不速之客自行离去。他的品性在教会的神职人员也算是总所周知,但时不时总往圣女这边跑这点不论以怎样的角度来解释都是不太合适的。他也深知这一点,也理解修女对那些孩子的爱护之心,他放弃了准备好的解释走向了本应该去往的方向。
失去了一个道别的机会让他不得不重新整理接下来的时间,接下来该去哪里好呢,这里对他而言处处都是回忆,一时间要重新做出选择实在是有些令人迷茫。
“贵安,莱茵神父。”圣女叫住了在原地徘徊的他“已经要回去了吗?”
他感到有些惊喜,连忙摇摇头半蹲下来,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
「今天不去画画吗?」
“今天还有别的安排。”
「真遗憾……」
他叹了口气补充写道
「我明天就要离开教会了」
“……为什么呢?”
「有想去寻找的东西,抱歉,之后不能再来看你作画了」
“请不用放在心上,我原以为莱茵神父会一直留在这里……”圣女歪着头想了想“是在这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东西吗?明明很擅长找颜料呢。”
他笑了笑,手上的笔却在纸上戳了好一会儿
「因为是比颜料更加难找到的东西。」
圣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他所写的意思,他的笔在纸张上来回写着什么,一页又一页,但到最后他只是苦笑着看着圣女有些迷茫的神色。
“难道您并不清楚要寻找的东西吗?”
「在旅行的途中大概会知道的。」
圣女轻轻地笑着
“那找到后还会回到这里吗?”
“会来看我的仪式,为我献上祷告吗?”
他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好一会,为了不让圣女注意到微微颤抖的笔尖,他用力地握住了笔地点了点头。
「不论在哪里,我都会来为你献上祷告」
“约定好了哦,莱茵神父。”
他无法再诉说起自己的事情,甚至庆幸自己到最后并没有向她提出那个问题。在圣女与他约定的时点,他明白那个问题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可相对的,与圣女所定下的约定或许成为了某个引导方向。他似乎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去做些什么了,在目送圣女离开后,甚至来不及与伊诺克神父约谈。他匆忙地赶回到孤儿院的讲堂上,为孩子们上完了最后一课,然后像往常一样在临睡前写下了神父日志。
第二天一早,他将叠好的圣带与整理好的神父日志交付给了伊诺克神父,在简短的对话中,那名相貌年轻的神父答应了他最后一个请求。
在那时来临之际,他将再一次作为神父为圣女献上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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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取自歌曲「幻日」中
巡る時 名も無き迷い星はまた 陽だまりをただ求めて
穿越黑夜时迷途的无名星辰 也仍追逐着那太阳照耀之地
关于莱茵离开教会时发生的故事,时隔一年后正式成为了猎人。
极限滑铲写完了,感谢出场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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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从头说起的话,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雷涅的家人都还活着的时候。很久以前他和他的家人朋友都生活在一个闭塞的小村庄里,连头上到底是什么人在管着这里也不太清楚,城里的新鲜事儿传到这里要花上好几年。大部分人的全部人生就是在这里出生劳作结婚生子,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镇集,因此坚信着城市是完全用瓷器砖砌成的,昂贵又易碎,去城里的话一定要万分小心。去过城里的老人则会讲一些离奇的见闻,比如城里的人饲养全身都用黄金打造的假鸟,喂给它宝石它就会动弹,就跟真的鸟一样,但唱得比真鸟好听多了。
当然后来雷涅知道了,城市也不过是这个样子,更没有人饲养什么黄金做的鸟。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没心思关心这种细枝末节,又或者这种细枝末节总是猝不及防地戳痛他:城里的小作坊里有售卖黄铜做的机械鸟,身上镶嵌着花花绿绿的彩色碎玻璃,拧了发条就会摇头晃脑地发出鸟鸣似的音乐声,多看那么一眼店主就会凑上来拼命推销,好像身边没有这小东西是个重大缺憾似的。由于多看了它一眼,雷涅被迫从店主这里知道了这小鸟的全名是“首席夜莺”。
雷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迈开的步子停了停,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夜莺哪里是长这样的?”
“这样好看啊,唱得和夜莺一样嘛。”
“夜莺的叫声也不是这样啊。夜莺叫声……”
他说了一半,忽然觉得自己在浪费口舌,不再理会店主,大步离开了。谁在乎夜莺到底是怎么叫的?也没有人在乎这小鸟是黄铜还是黄金,身上是宝石还是碎玻璃。这就是雷涅讨厌这些细枝末节的原因,总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拖慢他,扯痛他,浪费他一心一意复仇的时间。
总而言之,这最早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不管是城市,金色的机械鸟,还是在故事里歌声婉转优美到让人落泪的夜莺——都不过就是那样。城市也不过是石头砖头建起来的,夜莺的叫声也不过就和别的鸟差得不远,根本不是什么叮叮咚咚的音乐。他反倒不明白为什么在书本故事里夜莺是种特别的鸟,他努力回想,大约是在他的师父给露缇娅念的书里的故事。他在猎人行当的师父露西娅女士——现在是露西娅嬷嬷了——在因伤退出猎人这行后变得越发慈祥,后来加入教会当起了照顾圣女的嬷嬷;因此雷涅在猎杀血族时救下小女孩露缇娅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把她托付露西娅师父。这大概也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小女孩露露还没有被选作圣女,耳朵还能听得见,可以听露西娅嬷嬷念念书里的故事。“……它是国王的花园里最珍贵的宝物,所有人都被它的歌声感动,连国王听过它歌唱后也落下眼泪,乞求它住在宫殿里为他唱歌……”
雷涅一定是碰巧在那里,听到露西娅嬷嬷给小女孩念的这个故事。他想起上次在小作坊里的事,感到更加困惑:“夜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那种鸟,长得也普通,叫声又细又亮……”
露缇娅露出了一些雷涅比较熟悉、经常在他因为看不懂哪个单词而发生误解的场合会看到的表情,那种无奈中带了一丝被煞了风景表情。她们大约说了些“故事的重点不是真不真实,而是这故事想表达的是什么”之类的话,雷涅记不太清了,倒是记得露西娅师父那罕见的、微妙的笑,她几乎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倒希望你别见到‘夜莺’。”
故事到底为什么是围绕着“夜莺”展开的?雷涅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或者说是这原因曾经有人向他提起过,但他没有放在心上,以至于现在需要这个答案时怎样也想不起来。他只好继续往前回想,在那个已经非常遥远,他决意不再回去的村庄里,他还是个普通农民的时候,夜莺在他们那里是种常见的鸟,叫声还算好听,但总喜欢在夜里唱歌,有时会让他觉得吵闹。在那种村庄里天黑了就该睡觉了,爱在夜里吵闹的动物都不太受欢迎。离开村庄之后他就没再听到过,也许是无心去听了。他还记得躺在床上,外面树丛里声音细而清亮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唱着歌,而他的妻子在他身边发出缓慢悠长的熟睡后的呼吸声。
从他人的角度来说,那也是不值一提的事,和城市、机械鸟、故事里的夜莺一样,雷涅的故事也不过如此。十年前的这天,他从邻镇的集市回家,天光已经大亮了,村子里却很安静;他闻到一点血腥味,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加快了回家的步伐,然后他看到自己的妻子,自己所有家人都被吸干了血,随意地扔在地上,早就死去多时了。他不太愿意去回想当时的心情,他们生活在一个不富裕,很闭塞的村庄里,对“血族”或“吸血鬼”这个词都不太熟悉,那就好像一颗听说过名字的星星,突然从夜空掉下来砸中了他的房子一样,让他感到陌生又荒诞。但是当他选择向那些吸血鬼复仇,去加入了猎人工会,到过了那些大城市之后,他又发现他的故事也没那么特别——就和真正的夜莺一样,实际上是种很普通的鸟。有那么多人和他有差不多的经历,失去了差不多数量的亲人朋友,还选择了差不多道路。
好像他的全部都不值一提,拥有过的和失去的都没有什么意义,他即将在这里,一个荒凉野地里死去也是微不足道的事。
不过他还是没有想起关于夜莺的,一些非常紧要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他太痛了,疼痛让思维变得混乱。他受过很多次伤,他的师父尽力训练过他,但他前半生只是个农夫,也不去结交猎人伙伴,所以对受伤已经习以为常,所幸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搞丢什么身体部件。他感觉到也许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他失去太多血,被他追杀的吸血鬼已经逃走,这条路线不会有普通人经过,他也没有给别的猎人留标记。
血还在从他身体里离开,疼痛却没有消失,好像血管里的血都被疼痛替换了。他觉得手脚冷得已经没有知觉。他到底忘记了关于夜莺的什么事呢?“国王即将死去了,因此他陷入癫狂,在幻觉里看到死神带着他做过的所有好事坏事来质询他,他疯狂地大喊驱赶那些幻觉,仆从都不敢接近他,都只想等着他咽气。这时候从窗外传来了美妙的歌声,那夜莺回来了,为它的国王唱起最后一首歌。国王安静下来,在那歌声里落下最后的泪水,陷入永久的安眠。“他想起那个故事的结局,然后他好像突然要想起来了,但是头痛欲裂,不能去仔细思考和回想。他就要死了,脑子里有太多东西,来不及一一去想。
他听到奇怪的歌声——在他想起夜莺的结局的时候——不怎么好听,听不出调子的歌,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里混进了一丝丝礼拜堂里熏香的气味,昏沉视野里隐隐透来怪异的蓝色光芒。有人把手伸到他颈侧探了探他的脉搏,然后擦掉了他脸上的污渍和血迹。
雷涅终于想起来了,那件紧要的、他忘记的关于“夜莺”的事。这些年他心无旁骛地战斗,满脑子都只有复仇和猎杀,心里给自己定好的结局就是死在猎杀血族的战斗里,毫不在乎自己的身后事,于是自然而然就淡忘了这件事。人们要么避讳死亡,要么是看不上那些人的行径,仅有的和他有交集的猎人也不会特意提起那群特殊的猎人,那群不再参加战斗,转而专门为猎人收尸,发死人财的“夜莺猎人”。而他一旦想起来了,那些细枝末节就一涌而出:他想起露西娅师父有个旧识就是这样的“夜莺猎人”,那老猎人身上正是有这样怪异的混合着尸臭血腥的香味。他听到收尸人用夜莺当名称时感到困惑极了,于是问了出来:夜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他的脸被那个夜莺猎人擦干净了,那猎人把灯凑近照他的脸,于是雷涅也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睛,正是露西娅师父的那个旧识老猎人。老猎人被诡谲的蓝色灯光照得怪异恐怖,比起夜莺倒更叫人想起那种抢夺腐肉的鬣狗。他笑了起来,说道:“是你啊?放心吧,你不会死的。”
“噢,”他又说道,“费用露西娅已经付过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