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怎么还能分上中下啊(战术后仰)(可能没有中只有下)
一点为了醋包饺子的if线,结果还没写到我的醋……
用来和正剧里可能不太容易碰面或者来不及一起玩的骑士们互动的if,是维德做骑士拉塔斯当魔法师的世界线,别问为什么和正剧维德反差那么大,等主线剧情后面会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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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一切都能改变,属于银顶城的故事依然会继续展开,只是悲剧的人物从一个人换到了另一个人那里罢了。”
今年是维德来到银顶城的第二个年,也是他能够正式出任务的第一年。虽然说来到银顶城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观察这座城市。
“对新环境抱有好奇是好事。”走在他前面的前辈埃默里赫仅凭他的脚步声就判断出他的心思没有完全放在巡逻上,埃默里赫甚至没有回头,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但是不要忘了,维德,巡逻也是一项任务。”
“是的,非常抱歉,前辈。”维德跟在他身后,立刻收敛了视线,但余光仍然时不时地向周围看去。随着他们的路线向南推进,贩卖奇怪物件的摊贩与身上长着鳞片和角的人类变得多了起来。维德知道他们是炼金术师和龙化病患者,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未在书本和传闻以外的地方见过他们。
他隐约能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听不真切,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些僵硬。而这种诡异的祥和在一名背着重物的龙化病人撞到他时达到了巅峰。那位像是驼鹿一样的男人背上的东西掉得满地都是,维德理所当然地想要帮忙去捡,但得到的回应却是一句刺耳的:
“别动!”
那个男人瞪大了眼睛,想要阻止维德又没能伸出手,他只得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快速把自己的货物收拾一下,并用一种稍微缓和了一些的语气再次说道:
“你……不,您,您什么都别动。”
维德想说什么,但埃默里赫直接把他抓着继续向前,路上这位总是过于正经的前辈用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同他说:
“这条街的人如果不主动惹事,我建议你不要理他们,他们就当没看见你,你也就当没看见他们。”
“……知道了。”维德没有回嘴,即便他的内心其实有很多疑问。埃默里赫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叹了一口气,巡逻的途中不再一言不发,转而和维德闲聊起来:
“说来也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姐姐的导师似乎是我家那位家主大人。”
“呃……您说阿尔伯特先生?”维德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过埃默里赫会主动和他搭话,“是的,他还有希德尔先生对我和姐姐大人都很关照,很多关于银顶城的事都是他们教给我的。”
听到希德尔这个名字时,埃默里赫的头仿佛更痛了。他又叹了一口气,小声念叨着:
“果然如此。”
他停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不知从何说起所以有些语焉不详:
“听着,维德,有些事他们能做,有些界限他们可以跨过去,但你不行。因为你对银顶城一无所知。”
“您是指……对待龙化病人的事?”维德试探性地问他,“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理解。”
维德对于这种局面不能说是一点心理预期都没有,他知道这里在百年前曾经发生过屠杀惨案,这导致银顶城的居民对龙化病患者的恐惧和敌意达到巅峰,直至今日也未能完全消弭,可这终究是一个纪元以前的事。
埃默里赫不禁想到了戴维斯钟塔里那位名为瑚金的女士,她与维德算是同乡,只是维德在的地方要更加偏远。那位女士对真理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只是她圆滑地知道如何去规避一些风险。至于维德,他对规则和公平简直较真到了一种刨根问底的境界,也许正是因为地域苦寒,所以走出来的人才如同那里的冰一样纯粹。
只是银顶城从来不是什么黑白分明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包括维系这里运作的秩序,它们存在,它们运作,但这只是因为漫长的历史赋予了它们“本该如此”的标签,无论是谁都很难说这放之四海而皆准。
埃默里赫想了很久,最终确定了自己究竟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才更加合适:
“你认为这里的骑士跟你家相比,有什么区别?”
就像在维德看来,银顶城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难以理解一样,在银顶城的骑士团看来,萨缪尔家带领的北境骑士也是一样令人费解。当魔法的福祉自银顶城起向整片大陆散播时,萨缪尔家却固执己见地拒绝接受魔纹,理由是骑士唯一该信任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武器。若非维德的姐姐拉塔斯决定来钟塔研习魔法——这在北境同样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想来维德是绝对不会让魔纹铭刻在他的身上的。
思维的差异注定人类即便是同样的物种却依旧无法相互理解。在文明富饶的银顶城看来,维德故乡的秩序无疑更像是冰原上的狼群。他们团结互助的表象下是源于头狼的强大以及他们对强者的尊敬,当他们当中有人认为这一切不合理时,便要证明自己才是更有力的一方。这样的认知不能说是错误的,只是它不能适用银顶城。
如果维德并非异乡人,他这样的出身与品质想来会与塔尔文团长与强烈的共鸣,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他终究是这里的过客,他对这里的一些事虽然不认同,但却也事不关己。身处其中的维德自然意识不到这些事,而埃默里赫,他只要当好哈里斯家的剑就足够了,所以他也不会想得太过深入,他这么问没有任何深意,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我认为这里的骑士也是同样优秀的,能和大家交流是我的荣幸。”维德思考片刻后回答,既有奉承的成分也有真心的成分。但埃默里赫却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因为他知道,维德会这么认为仅仅是因为他赶上了好时候,在数十年前那场动荡之后,银顶城的秩序已经被重新构筑过,骑士团不得不迎来平民这股新鲜血液。如今的局面已经是这数十年磨合之后,在塔尔文团长的治理下,双方各退一步的结果了,埃默里赫仍旧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见过贵族团体欺凌平民出身的新兵时的场景,而即便现在,这种歧视依然以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存在着,只是维德没有注意到罢了。
“好吧。”埃默里赫随口说道,他和这种人真是聊不到一起去,“总之你记得,像你这样的外乡人,用纯粹的善意去接近那群龙化病人只会带来不幸……也许当你真得了那种怪病你就能明白了。”
“如果真得了那种怪病,那我就自裁,绝对不麻烦各位同事。”但回答他的却不是维德,而是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多伊。他全身都被沾了血的铠甲包覆着,手上还提着几个魔物的尸体,在配合他那因为头盔而显得沉闷又幽怨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渗人。
“这样不行,和同事打招呼要精神饱满!”而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又出现在多伊身后的是总是朝气蓬勃的盾兵队长森德菈,她用力拍了一下多伊的后背,这让多伊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中午好!埃默里赫还有……啊!你就是那个萨缪尔吧!”
“维德,维德·β·萨缪尔。”维德在埃默里赫身侧向森德菈微微欠身介绍自己,“中午好,两位前辈。”
“不用这么拘谨,叫我森德菈就好。”森德菈也拍了拍维德的肩膀,她的手劲确实不小,在手甲的加持下,维德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差点脱臼,“我听说过你们家,很有意思。等哪天我们都休班的时候,欢迎找我对练啊!”
“二位这是刚结束讨伐任务?”埃默里赫不动声色地提醒,森德菈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现在她们两边就这么当街叙旧着实有点奇怪。
“哈哈,是啊。最近的魔物有点狂暴,多伊说保险起见想带些尸体回来研究。”森德菈指了指多伊手中的尸体,多伊嘟哝了什么好像是在反驳,但是在她颇具气势的嗓音下毫无存在感,“我们先回去整顿一下,回见啦!”
“哦,对了。”森德菈刚走两步,想了想,转身交给了维德一个有点沉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条长了白色和绿色毛发的海胆,好像还在呼吸,“维德你是生面孔,也许那边的人对你警惕性能小一点,能麻烦你把这孩子送回黑街或者黑山羊酒馆吗?”
“那里虽然是中立地界,但骑士在值班时间出现在那里容易引起骚乱。”感受到维德没问出口的一连串问题,埃默里赫凑到他耳边小声介绍道。
“正是如此。”森德菈点头,“这孩子是在魔物堆里发现的,她似乎觉得我们要抢她的……烤肉食材?实在没办法只好先把她打晕了。”
“烤魔物肉。”多伊补了一句,语气中满是遗憾,“感觉好像还有点好吃——”
他没说完,头盔就挨了森德菈一手刀。
“总之就拜托你了!”森德菈说着,带着多伊疾步离开了。埃默里赫看着二人的背影,又看着一旁手足无措的维德,叹了口气,帮他把佩剑、披风和绑带卸了下来,努力让他看起来与路过的居民更相近一些:
“你知道路吧,我在附近等你。”说到这里,埃默里赫又补了一句,“不要和人打架。”
“知……知道了?”热情洋溢的森德菈与偶尔语出惊人的多伊还有他们不经意间交代的一连串信息让维德感觉头昏脑涨,他背着那位原来不是独角兽也不是海胆更不是拖把的龙化病患者,向着黑山羊酒馆的方向走去。
这大约是维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龙化病患者,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而从此维德对这个群体有了崭新的认识:
他们会吃魔物,而且饿起来好像还会吃人——比如他背后的那一位,现在似乎正在啃他的头。
魔纹失效了!
“痛……”埃默里赫揉着自己的胳膊,还好只是切磋练习,这要是实战,恐怕他的胳膊就废了。
“埃默里赫?怎么回事?这种攻击你是可以躲开的。”对战的对手匆匆跑来。
“魔纹没有发动。”再次将血液涂抹在武器上,念出那个简短的咒语“急速!”,然而,魔纹依旧毫无动静。
“让我看看你的魔纹。”
埃默里赫的魔纹位于后背,原本完整的魔纹此刻却被些许焦黑的痕迹所截断。
“撕……你这是受了伤但是没有好好治疗啊,恐怕就是这些伤导致魔纹破损。这伤是怎么来的?你不疼吗?”
“我想想……”
“还有,为什么不治疗?”
“额,本来打算去找爱芮丝小姐要治疗药剂的,但是她外出不在钟塔,这事就先搁浅下来。”
“那就去找你跟随的魔法师,这你总不会找不到了吧!”
“……”不想去,要是让阿尔伯特知道他受伤,会被唠叨个没完的。
“不过现在你魔纹破损,不想去找也不行了,所以怎么伤的?”
“让我想想……是今早处理藤蔓的时候,有个人拿火烧藤蔓,结果把一片房子全烧了,当时为了救人有被砸到,那时候伤的吧。”
“呼,不过还好,我真怕你是因为龙化病导致的魔纹失效。”
“……”
“好了好了,快去治疗!那些藤蔓究竟是什么东西,清理了这么多次都没清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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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
“请进。”
“兄长……”
“埃里?你来这里还真是难得。怎么了吗?”
“魔纹失效了。”
“哈?”
阿尔伯特看着埃默里赫的后背,多处都有烧伤,魔纹的损伤很大。
“藏身于丛林中的木之精灵
飘荡于世间各处的水之精灵
请聆听于我的召唤
以汝之力
治愈其身”
二阶的治愈魔法,只是令埃默里赫的伤势稍加好转,没有痊愈的样子。
“埃里。”阿尔伯特声音异常平静。
“兄长?”埃默里赫只觉心慌,这次兄长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骑士经常会做危险的工作,我也不会说不许你去危险地方这种话,但是至少,受了伤要及时来治疗,我可不记得骑士团不允许受伤的骑士外出治疗 。”
“抱歉,兄长。”
“所以,埃里,这次欧文去孤儿院你要跟着一起去。”欧文是阿尔伯特的贴身男仆,意外擅长跟小孩子打交道。
“什么?兄长,我……”
“这是惩罚,不可以拒绝。”
“我知道了……”埃默里赫垂头丧气,他与欧文正好相反,非常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每次一群小孩围着他,他都很想哭。
“在这等会,我去找爱芮丝来帮忙。”他主修风系魔法,研究方向也不是治疗向,所以,这种时候还是去找专业人士更加靠谱。
阿尔伯特找到爱芮丝时,这小姑娘刚从外边回来,正边哼着歌边对各式草药进行分类。
“爱芮丝,麻烦你帮我治疗一下埃里。”
“诶?啊,好的。”她匆匆拿上花藤:“埃默里赫先生受伤了,伤势严重吗?”
“有些严重,烫伤,他自己还不好好处理,好在主要是皮肉伤,相对要容易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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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藤从埃默里赫身上散开,他身上的伤势只余些微的疤痕。
“呼……”爱芮丝松口气,还好在她的魔力耗尽前治好了他。阿尔伯特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埃默里赫先生,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万一伤势重到她耗尽魔力都治不好的地步,她自己也会很难受的。
“爱芮丝,多谢你了。之后我会……”
碰!
“阿尔伯特!你把爱芮丝叫过来……嗯……”房门突然被希德尔推开,然后,他看着房间中的三人,愣了一下。
埃默里赫赤裸着上身,虽然只是在接受治疗,但脸皮薄的他被一个女孩子看着,依旧是脸涨得通红,此刻再被希德尔一吓,整个人像兔子一样,飞快蹦到阿尔伯特身后躲了起来。
“水流。”阿尔伯特指向希德尔,一股水流凭空出现,全数落在了希德尔头上,给猝不及防的他洗了个冷水澡。
“喂!阿尔伯特!你这家伙干什么!”希德尔狼狈的试图用魔法烘干自己,爱芮丝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但一耸一耸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埃里受伤,我只是找爱芮丝帮忙,倒是你,进来之前要先敲门。”因为埃里的伤,居然忘了加个防护魔法挡住这个家伙,真是失策。
“接下来是我的课,爱芮丝还没有毕业,你总要顾忌一下她的学业。”希德尔没好气的道,他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
“距离开课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找借口倒是用心些。”
“爱芮丝我就先带走了,我们再待下去,埃默里赫就要变身小兔子钻进地里面了吧。”希德尔没有接话,转而调侃埃默里赫。阿尔伯特的衣服被这个害羞的小家伙抓的明显形变。
“爱芮丝,之后我会托人送去药材跟医书,还需要麻烦你帮忙配置些疗伤药剂。”
“好!”爱芮丝答应的干脆,笑容治愈。
“还有希德尔,等你下课后,过来跟我一起研究一下埃里的魔纹,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他的魔纹再升级一下。”
“你才刚浇了我一脸水。”希德尔表情臭的很,他带着爱芮丝径直离开,一副完全不想搭理阿尔伯特的样子。
“我会去教室门口等你的。”相处了这么久,阿尔伯特知道,希德尔一定会来,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相比于他们数十年相互坑害的方式,根本就不算什么。
“龙化病患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免疫魔法,这意味着他们对于因魔法而兴盛的银顶城而言,毫无意义是个威胁。”在蓝铃花亭中,希德尔对拉塔斯缓缓讲起了银顶城的历史。他倒是挺喜欢这个学生的,虽然很多人都因她总是面无表情而且性格淡漠而不愿接近她,但是他倒觉得通透和疏离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特意把授课地点选在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无外乎是好奇他的这位学生想要了解龙化病患者,其目的究竟与他和阿尔伯特有什么不同。他说起那场屠杀,又说起龙化病人之后的下场,拉塔斯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偶尔抬头看看蓝铃花,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我不是那件事的亲历者,我没有资格评价这件事的对与错。”在希德尔问起她的感想时,她只是非常平淡地回答,“所以我对那件惨案的感受与您们对龙化病的感受并无二致——因为悲剧并未实际降临在我身边。”
这句讽刺非常精妙,她在陈述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麻木。虽然希德尔与阿尔伯特对龙化病患者的态度友好,虽然骑士团中已有为治疗亲人而决定成为骑士的平民,虽然这座城里尚有跨越立场和偏见的爱情,但这些终究只是能够被写进故事里的片段。而在笔墨之外,对于那些患者而言,他们得到的更多的是苦难与压迫。
“这番话如果让塔尔文团长听到了,恐怕要大发雷霆吧?”希德尔倒是笑得很开心,他很喜欢拉塔斯的回答,而拉塔斯歪着头,像是不理解他话语的含义一般:
“难道塔尔文先生是这场惨案的亲历者?”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的具体年龄。”希德尔耸了耸肩,“但按照正常骑士——我是说银顶城的骑士退役时限来算,他大概率甚至没经历过玫瑰雪原战争。”
拉塔斯点了点头,而希德尔在这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
“就像我们之中的大多数一样。”他话锋一转,突然问拉塔斯,“就当是闲聊,我想听听你这位局外人的看法。拉塔斯,在你看来,龙化病人与我们该怎么相处呢?”
“我无权评判。”拉塔斯的回答依旧保持着有些不近人情的距离,她低头摩挲着手中的历史课本,任风翻动苍白的书页,“这毕竟是银顶城维系了一百余年的秩序。”
摊开的课本定格在了玫瑰雪原战争的结尾,在第六任贤者上任后,课本的内容也被修正了一些。维罗妮卡的画像不再是那种狰狞又嗜血的表情,反而看起来平和又充满希望。维德寄给她的信被夹在这一页,他似乎交到了一位龙化病患者朋友。拉塔斯看着他留给她的文字,继续说道:
“也许只有越来越多的人亲身体会过这种传统带来的影响,我们才会真正思考这个问题该是什么答案。”
塔尔玛感觉自己哭笑不得。她从未想过自己只是给塔里娅拿药,却正好在熟悉的诊所里看到了两位熟悉的人。
她的哥哥古斯塔夫正和她的同事维德站在诊所面面相觑,而诊所的主人正摸着兔子的耳朵,对自己的两位客人露出温和的笑容。
说来也巧,她和维德熟络起来还是因为前段时间他巡逻回来时,头上留着一道可疑的、仿佛被鳄鱼咬过的痕迹,而埃默里赫正在他旁边忍笑。
维德说他差点被一名龙化病患者吃了,这个形容让埃默里赫一下子没绷住笑出了第一声。塔尔玛这才知道,原来是维德在巡逻的路上被森德菈交付了一位受了伤的龙化佣兵,而那位饿急了的佣兵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居然把维德当了食物。
塔尔玛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她童年时期的弟弟尔多,还有罹患龙化病的塔里娅。她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他们两个张开巨口的画面,实在也没忍住替他们辩解:
“对不起但是他们真的不吃人!”
维德平日里总是安静甚至有些腼腆的,面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也只是“哦”了一声,并重复道:
“原来他们不吃人啊。”
维德作为异乡人,对龙化病人没有什么偏见,他只是纯粹地对他们感到好奇。弟弟和妹妹都感染了龙化病的塔尔玛偶尔会和他聊起有关这一类人群的事。再加上维德比塔尔玛还要小四岁,从小就是大家的姐姐的塔尔玛对付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谓相当娴熟。
但在她听到维德问她为什么一百多年后的龙化病人还要被当做天生的恐怖分子时,她还是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是什么答案,她唯一能回答的内容只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所以,你们两个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温德米尔这里可以治愈龙化病,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了?”塔尔玛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古斯塔夫,又看了看一旁的维德,不禁发出了愉快的嘲笑声。
“没关系的,因为我确实也是龙化病人的医生呀。”温德米尔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发生一样,抓着手中兔子的爪子,将一张传单递给塔尔玛,“如果这次也能帮到您,请在这里写下对兔子先生感谢的话吧。”
“好哦。”塔尔玛说着,在纸上画了个精神满满的小兔子。她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轻快地问他们:
“大哥也就算了,维德来这里是为了小康佩吗?”
“算是吧。”维德含糊其辞,“那天她要我请她吃饭,然后告诉了我很多这边的事,我想感谢她。”
“这样啊。”塔尔玛说着,若有所思,“明天就是枫华庆典了,既然小维德以前没参加过,不如直接带她逛逛?她如果看中什么就直接送她当谢礼不就好了吗?”
“……”维德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片刻后他点点头,冲诊所里的众人道别,“您说得有道理,塔尔玛小姐,我去邀请她试试看。”
“会主动担心龙化病人的外乡人可不多见呀。”温德米尔冲着维德的背影挥手道别,“维德先生真是个好人。”
“但这不是什么好事。”而古斯塔夫则持反对意见,他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他只是对这里一无所知……他想帮她,可是他帮得了她什么?”
“这条街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善意而突然变好。”
维德来到了黑山羊酒馆,康佩果然在这里。她面前放着很多空的酒杯,身上的绷带也比上次见她时更多了。她倒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偶尔会发出有些痛苦的哼哼声。
乌莉小姐看到维德来了,便帮他把桌子上的空酒杯收拾了一部分下去。乌莉小姐把菜单拿给维德,用习以为常地语气说道:
“如果你能帮她把酒钱结了那可真是感谢不尽。这孩子又被后面那条街的小贩坑了,花着冤枉钱买了一堆并不值那个价的东西,要知道她甚至认为13-6=9——不要跟她说这些哟?”
为了活下去所以要做危险的工作,因为做了危险的工作所以总是一身伤,为了治疗伤口又要更努力的工作。
这便是康佩,或者说很多佣兵的日常生活。
“唔……?”康佩听到动静,眯着眼从桌子上抬起了一点头。她透过已经完全空了的酒杯看到维德,嘿嘿笑着,把空杯子推给他一个:
“这不是那个好心的小哥吗?你又想听我讲故事啦?可是我现在很困……”
“康佩小姐明天有时间吗?”维德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庆典看看?我想准备一份礼物给您。”
“庆典?听起来很有意思……去哇,那就去吧。”康佩醉醺醺地说着,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
“那我在这里等您。”维德把一张写着地址的卡片压在了康佩的胳膊下面,帮她结了酒钱便离开了。
第二天他一早就在街边等待,他提前准备了很多镇痛的药物还有识字的书本,他很想立刻跟康佩,他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龙化病患者朋友分享,他想康佩应该会喜欢这些,他想康佩应该会需要这些。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空旷的广场慢慢变得热闹了起来,为了不堵塞交通,他不得不靠边一些站着。枫华庆典很热闹,各个势力的人混杂在一起,无论是银顶城的居民,还是黑街的龙化病患者们,大家都在享受节日的气氛。这让维德想起了他的故乡,那里偶尔也会举行这样盛大的庆典。
虽然埃默里赫告诫过他,作为一名外乡人,抱有纯粹的善意去接近龙化病患者只会带来不幸。但是亲眼看见庆典的盛况时,维德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也许这一切并没有这么糟糕。
所以他只是在入口处等待,他并不会知道在黑街的巷子里,当剧痛令烂醉如泥的康佩短暂地清醒时,她口中念叨的究竟是什么。他并不会知道他等待的人压根不记得也不关心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他更加不会知道,对于一名龙化病患者而言,用酒精稀释伤口和异变带来的剧痛,最后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死去,这究竟是一件多么平常却幸福的事。
因为他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在乌云遮蔽阳光,在最后一场秋雨降下时,暗自在心底抱怨:
“银顶城的雨季可真是漫长啊。”
那么,前略。一切要从最会故弄玄虚的炼金术士维德·β·萨缪尔和这条街最饿的小龙人康佩分别开始。
这是枫华庆典快要收尾的某天,大概晚上九点的事情。
维德收到了一名……呃,应该是两名炼金术士的信,请他去取他之前定制的东西。
“你的自动刻印机已经做好了。”
信的内容很简短,简短到让维德高兴地吹了个口哨。
“好事?”
康佩咬下一口面
“好事。我去下人偶工坊。”
“哦,记得给我看看你的新玩具。”
而康佩咬下第二口面包时,维德已经在他右方的拐弯口消失不见了。
这个叫人偶工坊的地方并不难找。它永远亮着鹅黄色的、温柔的灯光,属于一对炼金术士姐妹——赫玛与安娜。
她们是黄金之家里的老人。是的,是老人,也是老人。大多数炼金术士都叫她们“人偶师”或者“机关术士”。这对双胞胎姐妹是被逐出钟塔的连体畸形儿,她们有四只脚,两只手,两个被封住魔法的环和一颗疲惫的心脏。或许是因为上了岁数,两个小小的老太太深居简出,把一切交给自己做的机关打理。
维德走近工坊的门口,飘落的信和一个女性引起了他的注意。看来这对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姐妹最近很闲,甚至抽空在门上按了个能自动接受和发信的邮箱和一个身材高挑的龙化佣兵和……和一个会自动打招呼的阿迦西敏雕塑?
“这玩意儿坏了?”
“是的,我想它确实坏了。阁下是……”
门上的机器不停地打印出信纸,维德一边打量着它,一边礼貌地回复。
“克莱尔,啥都干。”
佣兵抱起双臂,口气很烂,眉宇间的斜视透露着烦躁。维德知道她的回复没有恶意,龙化病人的身体往往隐隐作痛。她可能在这里站了很久,旁边还有一个嘟嘟囔囔令她心烦的雕塑。维德眨了下眼睛。克莱尔的头发全是白色的,角打理得恰到好处很有光泽,异色的眼睛就像两块清透的玻璃。脖子上还系着优雅的丝巾。
嗯,挺会过日子的,要价估计也挺贵。
维德再次眨了下眼睛,随后看向那个“雕塑”。 浑身散发着热情的银舌雀雕塑正和站的更远些的一个人比划。
那是雪人吗?好吧,可能是地底洞人。
莱利·克莱因。
这个炼金术士擅长冰霜与雪,永远浑身写满拒绝。三个小时前,维德刚刚在酒馆碰见过他。虽然冷淡,但莱利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哟,维德。”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找那个叫特里维亚的、黑漆漆的魔法师。她把酒馆弄得一团糟。”
“在这里找?呃,在黄金之家找魔法师?”
“老板说她大概率是来了这里。我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莱利耸耸肩。维德环顾四周,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了。他很难想象一个魔法师会选择留宿在黄金之家而不是直接跟酒馆老板开一间房间。佣兵仍在不停地跺脚,似乎非常着急。而雕塑……
维德这才注意到这好像并不是会动的雕塑,而是货真价实的本尊。真是大不敬啊,他为什么没认出来呢?是因为他今天格外安静吗?还是……这副光景说不出来是好笑还是怪异。
一本翻开的书正像一只魔物一样牢牢地贴在了黄金之家领导人的脸上。他时不时摇摇头,翻动的书页和封面上便流下一些像是液体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渗透了整本书——大概,或者那原本就是书,只是融化了黏在西敏的脸上。
维德皱起眉头,现在整本书的质感看起来软乎又粘稠,总之……不太妙。不过从西敏的从容地动作来看,他只是被融化的书粘住了,没有中毒也没有窒息。恍惚间,他甚至觉得他们老大头上挂的是决战酒馆矿工之巅时被人群中的谁扔了一块馅饼。但馅饼似乎在说话,维德可以听见有些刺啦刺啦的声音。或许这其实是一只蜗牛?
“我从窗户把这东西给他的时候不小心扔在他脸上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它黏住了。这家伙说这里能处理这东西。”
佣兵垮起小龙批脸顺便翻了个白眼,而西敏很高兴地比了个耶。看起来这对他来讲是从未体会过的全新体验。
“我们摁了门铃,然后五分钟过去了,还没人来开门。然后,这个绅士执意要等。”
克莱尔对他们目前的现状做个总结。
“……我来吧。”
维德挠挠头,他来到一扇写着“自动取货”的窗户边。理论上来讲,货台上应该摆着一只打字机。他可以通过输入正确的密码来启动机关,让货台伸出来。同时,他还可以从那里他可以看到一部分工坊里面的情况。莱利也跟了过来。
透过窗户,维德看见货台空空如也。他再往里面看,堆满了半个屋子的娃娃。说老实话,这场景让维德有些窒息。人偶们无机质的脸在鹅黄色的灯光下染上了一丝生气。维德还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偶。他比其他的人偶大上数倍,或者数十倍?那是一具与真人等身比例的人偶,淡蓝色的头发,手似乎并未上色,翻出的袖口下还可以看到球形关节。他穿着整齐靠在离他们不远的沙发上,甚至精致地戴着一副眼镜,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睡着了的工坊员工。
似乎还有一个女性的人偶站在他旁边,她背对着维德他们。只是尺寸看起来更怪异。它……太长了?
“特里维亚?”
然而在维德进一步思考前,两个人面对鹅黄色的台灯和半开的取货窗口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我在。”
站着的女性人偶回头了。这是维德第一次看清特里维亚的脸。那是一个个子高挑、脸上缠着绷带的女人。她的脸完全毁容了,露出牙齿和勉强缝合的皮肤。从干枯的皮肤来看,她并不年轻。对方转过来后,维德看到了熟悉的蕾丝衬衣,黑色的、带着天鹅绒质感的裙子,不过肩膀上比平时多了一件黑色的针织披肩。
确实是特里维亚。
她没有使用黑暗的魔法,完美地融入了那些无机的娃娃里,而如今正像一具标本一样在窗口看着他们。不知为何,维德感觉她似乎并不意外。
“奈斯,我已经想到了一千个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恐怖故事了。”
莱利挠挠自己的肩膀,又挠挠自己的脖颈窝,显然对这栋建筑和他看到的场景非常不舒服。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站在那里的特里维亚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维德转过头,那里响起门栓被打开的声音和克莱尔的惊呼。
“卧槽这什么东西?”
特里维亚太高了。她的脸完全被门廊挡住,克莱尔只能看到她的脖子。她就像一个困在小房子里的巨人,只能缓慢小心地弯下腰。特里维亚扫了一眼聚集到门口的所有人。她什么都没说,直接伸手把西敏脸上的书扯了下来,然后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好吧,或许我中了幻觉魔法,那可能就是块会说话的馅饼。维德看着垃圾桶里一团柔软的不可名状物。它现在翻了过来,仍然在融化,一些金属零件裸露出来,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诶,这样处理就可以了吗?”
西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还很怀念刚才的感觉。不过他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发生的一切上。
“哦,我记得你。你是那个有时会躺在沙发上睡觉的人,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娃娃呢。”
“那个,酒馆的账单……”
莱利在一旁打断了几人,他看起来仍有些不适。特里维亚又弯下来了一点,让那张骷髅脸转向他的方向
“我知道,我需要赔付桌椅和你 又 偷 走 的 点 心 。明天我会亲自交给老板的,他无须担心。”
“……又?”
“……又?”
“又啊?”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重复了一遍。莱利的脸已经挂上了如霜般冰冷的颜色。而比他脸色更难看的是克莱尔。
好吧,生活总是如此,挨个审问,人人有份。
“你住这里?”
“是的,偶尔会住,小姐。我看见你拿书了,那时我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看来这个邮箱惹了不少麻烦,让一些原本永远不会寄出去的信被寄了出去,还有放在地下室的一些赫玛做的玩具。”
特里维亚歪头看着她,那张缠着干瘪的骷髅脸说不出是狰狞还是嘲笑。她敲敲邮箱,一些信纸立刻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它们写着同一个大同小异的委托和不同的地址,字迹癫狂凌乱,充满了印刷错误的美感。
[银发的魔女,敬启,请于图书馆为我等寻找一件秘宝——]
[请于图书馆寻找我等的失物——]
[请于图书馆寻找我的书——]
佣兵似乎理解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休想让我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不然今晚我将化身整个黄金之家最狂的喷射战士把这里淹没”这样扭曲的样子。
“当然,这地方我仍然会按照契约交给你。我需要一些时间清理这里。”
“……钱到我口袋里就行。”
佣兵挑起眉毛。她踩踩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门口。
“那么,还有想进来喝一杯茶的人吗?”
维德再次看看周围。不知何时,莱利已经雾化跑了。现在只剩下他和西敏站在门口
“呃,我只是来取刻印机的?”
他压低声音,搓搓手。现在已经快九点半,街上已经开始冷起来了。
“……请进。”
秋风随着几枚落叶卷进门内。维德在脚垫上踏了两下便进入了工坊。房间里要比外面暖和多了。木地板咯吱作响,当他抬头时,他看见了他的刻印机。它被包得很好,放在沙发上那个人偶的旁边。维德走过去拿起包裹。忽然一只硬邦邦的手用力抓住了他。维德下了一跳,他转头,再次注意到了那个人偶。
那是人偶的手。
他被做得很精致,但脖子上仍有尚未打磨完全的关节,似乎在说这毫无疑问是个没有生命的东西。然而他现在正用力地抓着他,缓缓旋转的头颅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甚至连眼睛都睁开了——前提是他有的话。人偶的眼窝空荡荡的。
“随便弄乱我的房间可不好啊。”
这是提前录制好的声音,一个冰冷又温柔的男性的声音。如果这是个活人还好,但是现在……说真的,这场面,真是好恐怖。
“呃,抱歉?”
维德试着挣扎了一下。人偶很快就放开了他,显然这些关节并没有足够控制住一个人的力道。人偶仍旧维持着紧抓的姿势,维德注意到天花板上垂下了大量的丝线,它们将人偶与类似轨道的装置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两个人里谁在操纵?”
“没有人。”
不要再说这种恐怖的话了——
维德在内心大喊,虽然他其实并不害怕。
“他是……”
“一个亡灵。徘徊在流言与黑暗中,因为没有口舌而沉默。”
维德感受到了厌恶。特里维亚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娃娃。不,是极其地不喜欢。
“嗯,活灵活现。”
维德回过头,这才发现他们的领导人早就跟了进来。
“我想问问关于那本书的事情,还有这个。”
西敏眨着眼睛,指向沙发上的人偶,看起来兴奋又愉快。
“我听说他会动起来往门口的邮箱里塞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