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魇
免责mode:笑语
凌晨天空最暗的时候,我戴好我的帽子,轻手轻脚溜出聚落。我贴身的口袋里藏着国王宴会的邀请函,那是我从聚落长老家里偷出来的。据说国王会在宴会上选定继承人的配偶,我却并没有进入王宫生活的想法。
我只想找机会问问国王,为什么鬼花国会是如今这样。
鬼花国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我一边抓住山崖的缝隙向上攀爬一边回忆父母留给我的遗书,我很难想象他们在陆续孕育我时在劳作间隙提笔书写的样子,却记得那些写满字迹的布片上无数被折叠和抚平的痕迹。那些词句写满了他们彼此的爱,对我的期待,还有他们记得的经历——这里的土地曾经不是这样的,无论离王都有多远,太阳都能平等地照耀在每一块土地上,所有人外出都不用翻山越岭,只需迈过高高低低的田垄。正因如此,大家都可以吃得饱,睡得好,不会有人因为饥饿而倒毙在路边。但一切的美好都在我出生之前结束了,大地收拢起来,只剩下王都一片窄窄的区域和之前一样接受阳光的恩赐。人们只能在陡峭的山壁上开凿田地,作物也因日照不足而减产……
我想起在第一次能够读懂这些文字时,对收养我的教书者提出的问题:这一切是因为我的出生带来的吗?毕竟我是一个必须戴上帽子才能外出的“巫女”。养母摇摇头,她说,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些人的恐惧。
因为一些人的恐惧,另外一些人就不得不死去。我问她,这样公平么?
养母看了我很久,只告诉我,这个答案,必须要我自己去寻找。
如今我踏在寻找答案的旅途上。
我蹲在路边休息,有同样一个带着巫女帽子的人来跟我攀谈,我指着她怀里露出的请柬,小声问她是不是偷来的。她警觉地退了半步,我急忙将我的邀请函扯出一角,然后看到她脸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我们结伴而行,渐渐无话不谈。我对她说了我父母遗书的内容,她则偷偷告诉了我她父亲告诉她其他之前鬼花国的细节,比如之前像我们这样有特殊力量的人并不会被称为“巫女”,也不需要戴上帽子才能外出;比如之前绝大多数父母都会选择每个人孕育孩子一半时间,而不是全由一方承担——她的母亲因为担心父亲孕育她而会失去生命,所以选择了独自孕育,最终留下她和她的父亲,独自进入了大地……我们聊了很多,才想起来问彼此的能力,她说她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而我告诉她,我能够隔空抓住任何东西并且选择如何处置它们。
我们聊了很久,才想起来问彼此的名字。她说她叫“角”,我说我叫“徽”。此时有个声音在我们背后说,“我叫‘宫’。”
我们认识了“宫”,她也是一个巫女,也拿着偷来的请柬。因为她的加入,我和角不得不将之前的话重新说一遍,但我们二人并没有因此觉得不耐烦。宫是个好听众,也善于总结和推理,她说她认为之所以人们不再选择夫妻各自孕育孩子一半时间,是因为粮食减产导致供应不足,如果没有足够的存粮,确实很容易让两个人同时因为怀孕而去世,而失去了双亲的孩子如果没能凑巧遇到好心人收养,很难像我一样长大。她说因为资源匮乏,人们肯定会心生恐惧,因此而对我们这样有特殊能力的人倍加提防……我们说了很多,但即使聪明如宫,也没有能够给我那个答案。
宫的能力是复制一个人,不过只能复制一次。她的能力很实用,从此我们三个人都不需要守夜了。她们俩都认为我的能力过于粗暴,但我们三个人都坚持有一些粗暴的能力是必要的。
我们终于来到了王都,先藏在附近的树林里观察,看到戴着帽子的巫女会被卫兵拦下,于是取下帽子扔在树上,将头发整理成普通人的样子。我们混进了城,站在洒满阳光的大街上不知所措。忽然有人上前搭话,引领我们去附近的店里坐坐,还表示他会付钱。
我们进了空无一人的店,那个人和我们面对面坐下。他穿着绣花的衬衫,说话的时候总会微抬起下巴。“巫女们,”他说,“我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你们既然混了进来,不想被告发,就得帮我一个忙。”
我们应该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惊慌失措,但还算比较快地控制住了。继承人先生非常得意,“你们虽然扔掉了帽子,但脸上还残留着一些肤色不同的痕迹。我嘱咐过卫兵,如果遇到这样的人,就放她们进来。”
“所以你要我们做什么?”宫问他。
“帮我一个忙,杀了国王——也就是我的父亲。”继承人说,“宴会上他会出席,就在那个时候……”
“他是你的父亲。”我说。
“你的父亲不会因为你的强大而恐惧吗?他不会因为恐惧而想杀死你吗?”继承人说,他看起来确实是好奇的。
“我的父亲因为孕育我而去世了。”我说。
“哦。”继承人轻飘飘地说,“我觉得我的父亲快动手了,所以我需要先下手。自从他告诉了我那个秘密,大概就察觉到我有了一些和他不一样的想法。不过,总之,现在我需要你们在宴会上杀掉他,然后我会娶你们为妻子,让你们生活在这洒满阳光的王都里。”
“我们并不想生活在这里。”角说,她的声音很小,但却很坚决。我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对着彼此点头。
“那可真不错。”继承人说,“毕竟你们都不漂亮。”
“那么作为交换,我们想知道国王告诉你的秘密。”宫说。
继承人的表情有些阴沉,然后渐渐露出笑容,“可以。”他说,“本来我也打算昭告天下的……这片土地其实是一朵花,当花朵绽放时,所有的土地都平坦地面向阳光,和王都一样——你们的父母是不是也偷偷告诉过你们这件事?而这个秘密则是我的父亲控制着花瓣合拢和打开的开关。
我的父亲,因为恐惧臣民不肯臣服而收拢了花瓣。而我知道这件事后,感觉他真的蠢啊,为什么只是收拢花瓣呢?换做我,会先让所有人都乖乖听我的指挥,否则就让他们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但……我只是威胁,因为这片大地会怎样,只看我的心情如何。
只要我登上王位,我会先打开花瓣,然后再根据心情让这片大地绽放或收拢。想想看,那些结穗的麦子会在悬崖边缘掉落,和花瓣一起,多么漂亮!”
继承人笑出了声,我们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忽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我的手在桌子下面一翻,隔空扭断了继承人的脖子。宫复制出了角,角变成了继承人的样子。我们把继承人的尸体藏了起来,又大摇大摆进了王宫,把国王堵在了书房里。
面对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快断气一般的中年人,我终于问出了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国王陛下,因为一些人的恐惧,另外一些人就不得不死去,这样公平么?”
国王看着我们三个人,忽然全身哆嗦起来:“你们是来杀我的。”他说,“我该下令把所有巫女都杀死的!”
“我们不想杀死任何人,除非他该死。”宫说,“现在,你要回答她的问题。”
“你们看过王座吗?”国王还是没有回答,“那个又高又大的黄金座位,上面镶嵌着各色的宝石。”
我们三个人一起摇头。
“你们杀了我之后,可以去坐一下。”国王说,“我的继承人大概已经被你们杀了,我应该也快死了,这场恐怖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他向后一倒,瘫在高大的椅子里,眼睛逐渐变得浑浊。
我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动起来寻找可以让大地重新绽开的机关。当我们三个人同时按下那个藏在国王书桌抽屉里的按钮时,听到了脚下传来的隆隆声,看到了彼此脸上同时绽放开的笑容。
我还是去试着坐了一下王座,那东西又硬又大,坐上去非常难受。
勉强坐了一阵子,我还是想不明白那个问题的答案。我跳下来,跑向角和宫,我们准备回家,回到那洒满阳光的家里去。
PS:是的想必大家已经发现了,这其实是一篇活动文,但是因为死线滑铲失败,于是变成了作业(此处有魇魇仔给七郎磕的二十三个响头
刚看到陆续孕育以为是先生一条胳膊再生一条腿儿…… 大地收拢也想象不到是个啥场面,原来是朵花……三位巫女和继承人和国王形象都很鲜明,这篇文如果写长了感觉会相当好看,现在嘛,太仓促了……另外作为活动文的话,没有对于继承人的想象。其实我看到继承人想要娶三位妻子时嗑了一嘴,感觉那种发展或许也不错?(笑)
不错的成人童话,故事元素不够丰富,但就因为简单反而更有童话的感觉。继承人说“毕竟,你们都不漂亮”时感觉很有趣,想起了特里·普拉切特的《碟形世界》,那是一个有不少成人元素的童话故事,充斥了各种大人的玩笑和讽刺,阴谋和诡计又交错其中,但结局总是美好的——而且,不会经常死人——强烈推荐!
啊,那当然是因为没有滑铲成功所以删去了活动的且我认为没必要表现的部分。不过太仓促了是肯定的,毕竟我感觉应该更多地描写一下女巫们的友情……
您这个我怎么给您讲呢,川科版的碟形世界我是全的……
太强了,虽然很喜欢特里的风格,自己写东西时也有意无意地模仿,不过说到底也只看三四本而已……
至少中篇起手缩成短篇的经典景象,巫女的能力设定很有趣【尤其是这三个的配合,让人觉得好像可以干票大的】,矛盾的复杂程度跟篇幅有关系,我感觉魇老师经常写那种让人感觉很有意思想看看后文的内容。最后结尾王座的位置感觉另有深意,像是动画作品里会出现的一种屁股决定脑袋的新翻转,希望你未来有空……
这个,因为我不懂植物方面的相关,戴帽子的主人公们应该是某种花蕊或者……我老想到向日葵,是瓜子吗?
确实有普拉切特那味儿,那种儿童般的视角,把严肃沉重的事情解构成一种荒诞滑稽的冷幽默叙事这点非常像。不过这块可能也只集中在王城那块,前面讲述主人公的出身那块还是很传统的deep dark fantasy的氛围,前后的转变就感觉有点逐渐上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