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正十二年的春天,一位曾就读于龙胆花班、却早在第一学期就退学的女学生的葬礼。
实际上,渊上白鸟并不想来参加葬礼。但无论是婚礼还是葬礼,都是社交的重要一环。这名逝去的同学也曾在时花就读,然而并未与她同班,甚至没有几次照面,让白鸟难以产生真实的悲伤,好在(好在?)没有什么人会注意这点。宾客们并不都保持着沉默,当然有将少女的死当成谈资的人,因此白鸟能悄无声息地躲在阴影里,从悄声说话的人们口中听到一些流言。
据说死者性子古怪尖刻。任何一个表现不够好的大小姐都可以被冠上这样的名号。
据说死者是从时院自主退学的。没有人能准确地说明理由,但退学到底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华族也不可能为此召开什么说明会。
哦,还有。据说死者是自杀。该论调一出口就引来了驳斥。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自杀呢?她又不像那些庶民出身的学生,又或者一个女仆……再差一些,一个农家的孩子,那些上不了时院的庶民,甚至要更命硬呢。所以,一个人推定,万一真是自杀了,那也一定是读书读坏了脑袋。
听到这里,白鸟就不想再听下去了。所幸,最后一个宾客到来后,众人就从座位上站起、在棺材前排成一条不带丝毫暖色的长队,从葬仪师手中取来花朵放进棺材,遮住已被收敛的遗体。出于尊重(当然不是对死者而是对她家族的),他们都没有出声。棺材的另一头,那名年轻的死者在仅有黑白的相片中看着这一切。线香被点燃的那端仍然有稀薄的烟雾飘起,遮住她的眉眼。而房间最深处,是一帘平整的鲸幕。
即使白鸟再次屏住呼吸,也没听到一声应由亲近之人发出的哭泣。对华族来说,尊严就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为自己女儿的死而哀哭,难道就会损害他们的尊严吗?
转眼间,她已经排到了靠前的位置。棺木的黑色给人沉重之感,白鸟尽可能轻柔地放下一支小雏菊,和它的同伴靠在一起,遮住了死者的半个面孔。实际上,遗体露出来的部分也只剩这么多了。
忽然,白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给人平静之感的长发,有着严冬中常绿林带的青色。她转过半张脸,手中落下一支洁白的雏菊。这并不是个适合打招呼的场合,所以白鸟保持了沉默,只是远远地望着。那张脸上无悲无喜,双眼像山顶不化的积雪,却与一旁线香长燃所洒落的灰烬十分相似。
那朵雏菊恰好横在亡者的脸上,遮住了她无法看见春天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