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vol.234【无尽旅途】 </p><p>作者：【十一招】星云 </p><p>免责声明：求知 </p><p>  </p><p>观前提示：本篇主人公为本人和列表在coctrpg《奈亚拉托提普的面具》模组之中的PC们的造谣拉郎cb向if。 </p><p>存在高强度魔改原模组，因为二创成分较多所以标为同人，但不了解背景亦可观看。克系世界观，且涉及上述模组的*非常重要的剧透*，有想要游玩者谨慎观看。 </p><p>文中所写部分驾车行为非常危险且违规，好孩子不要模仿。另外，爱护生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触摸和投喂野生动物。 </p><p>赠言：亲爱的列表，你的PCfine，下一秒mine。如果ooc了请别打我。 </p><p>以上可以接受，那么。 </p><p> </p><p>——正文—— </p><p>像是一片孤舟在海中，怒涛将船身高高抛起又跌落，梅林·斯图尔特感觉重力像是不存在似的。风浪陡增，雷雨隆隆，刺目的白色闪电像天幕的裂隙，他还记得那里曾经有什么。要去找…去追寻那血腥的源头，去踏着他的脚印找出全部的真相……无数的碎片在眼前闪回：酒店里上演无声的残杀、血暮背景下的黑风乍显、炽热滚烫的火舌舔上皮肤、黑灰的天际上正在日食——可他只能抓住甲板的缝隙，尽全力抵抗风暴的力量，可是人怎可和如此伟力抗争？只是一刹那的失神，手上一空，梅林再试图伸手的时候只能看着指尖和最后的支撑差之毫厘。 </p><p>被抛入空中时，闪电正好消退，于是他眼中最后的光也没了影踪，徒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呼呼下坠的风响。 </p><p>砰的一声，梅林睁开眼，发现自己翻身掉进了轿车后座和前座之间的缝隙。 </p><p>原来是个噩梦。但惊醒的地点不应该是我自己的工位吗？他想：不对，操。为什么我真的卡住了？还有这他妈是哪？ </p><p>“你醒啦？我还想着，你要是还不醒我就要停车叫你了。”司机从回头看了他一眼。日光从背后洒来，显得他的面容明亮而模糊。 </p><p>梅林攀着车座把自己撑起来，下意识想要扶眼镜却只摸到了绷带，但是没空管这个了——“胡利安？！” </p><p>胡利安·卡斯特罗回头看路面，不甚在意地点头，“早上好，你可以回回头，刚刚是日出呢。” </p><p>“这是什么情况！”梅林扒着前座探过身，“胡利安，我们在哪？你又要去哪……不对，你是他吗？” </p><p>“你的眼镜在座位后面，我放眼镜盒里了。”胡利安不紧不慢道，“我就是我，既不是伊斯之伟大种族也不是会易容的女祭司。” </p><p>梅林第一时间找到眼镜带上，当他看清车外的景象却更希望自己还在噩梦之中——高速公路两侧只剩了高耸的山峦和郁郁葱葱的灌木，哪还有华盛顿的影子。 </p><p>驾驶座上，胡利安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我们才刚出发4个小时，现在正在弗吉尼亚，接下来要途径北卡莱罗纳、田纳西、阿肯色、俄克拉荷马、德克萨斯……” </p><p>“停，我在中学就接受过完整的地理教育，不用报地名了。直接告诉我目的地，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梅林还停留在加班翻阅档案之时，他是几点睡下的？两点？三点还是更晚？与其说是睡眠还不如称之为昏厥，或者是咖啡的效果又减弱了。该死，下次试试看三包咖啡粉一起泡。不，可能不太够，再多半包吧…… </p><p>“你刚刚一定没有在听。”胡利安长叹，“我们去科罗拉多大峡谷，车程37小时，路上分出些时间去露营，爬山或者去其他景区城市逛逛。所以……大概一周吧？” </p><p>是的，在梅林越发绝望的心情里，胡利安单手扶着方向盘向他骄傲地笑了一下——“这是一场公路旅行。” </p><p>操，梅林已经分不清此刻的胡利安和他妈的奈亚拉托提普哪个更可怕了。因为他这位好同事是一名侧写师，用人话来讲：他是一位心理学家。 </p><p>“所以为什么是现在？！”他无助地呐喊，“随便找办公室里的什么其他人都好，为什么偏偏是我。” </p><p>“一切都结束了，所以我们出发。”胡利安回答，“公路旅行从来都没有最好的时间，只有立刻。至于为什么是你，你要听官方原因还是主观原因？” </p><p>“不管是哪个原因，你都不能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弄到车上，”梅林揉了揉额角，缺少睡眠让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偏头痛也在此刻一同上门，不知道再过几个小时会不会又添一个晕车，“你这种行为在美国法律的判定里叫做绑架。” </p><p>“谁绑架还要管人质的意愿？”胡利安开玩笑道，“那我都说吧。官方原因是只有你有空，福金还有马杜克斯都要为入政做准备，赫尔曼也要回趟老家。该伊倒是挺乐意和我一块，可惜我们俩努力了一天没给他要到假期，只有你——休假期间还闲不住来办公室，光翻案宗就能浪费一整天。至于私人原因……” </p><p>胡利安爽朗地笑起来，“我觉得你需要这个，仅此而已。” </p><p>“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兼职心理医生了，嗯？”梅林无语道，“是BAU给你开的工资不够花吗？” </p><p>这一切怎会那么容易就被治愈。梅林泄气地靠在后座上，闭上眼试图缓解偏头痛，可是只要他一合眼，回忆便不自觉地拥挤上前：六个国家，五个大洲，一个阴谋。接着是无数的细节，那些血腥而艰难的无尽旅途。曾经他是真的认为这一切不会有尽头，和奈亚拉托提普的斗争怎会如此轻易的完结？ </p><p>确实不容易，但是他们就是做到了，几个或多或少沾点精神病的多管闲事的美国条子就这么拯救了世界。尽管他们的生活早就因此天翻地覆了。 </p><p>在布置完封印到预言日期前的担惊受怕，在日食异象结束后也未曾松懈，全世界每一处异常的风暴和怪物目击都被他们找出一一排列，奈亚拉托提普会不会就在其中卷土重来？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甚至更久，送到这个背地里被叫做灵异事件特案组的办公室的案件越来越少，大家才迟缓又不敢置信地猜测：一切真的结束了？ </p><p>半年飞逝，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起码表面如此。但梅林没有，当然失眠和噩梦是他从学生时代就有的老毛病了，这他早学会了无视。可是负罪感，他要怎么逃离，才能避开午夜梦回时那无数的眼睛。杰克逊·埃利亚斯死前的忧虑、萨柏林决裂的淡漠玩味、甚至是该伊中弹时的无措回望——尽管他们这位同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已被从死亡的宁静中唤醒。只是梅林有关于眼神的记忆依然挥之不去，还有更多的，有些他已经记不清名字了却还记得眼神。行走越久背负的越多，直至把任何一个普通人压垮。 </p><p>但梅林不是会被压垮的普通人，他只是把这些负罪感连同速溶咖啡粉一起冲泡饮下，不辨其中滋味，接着枯坐在电脑前一天，整理他曾经历的所有卷宗，整理完了搜集各种资料，有关超自然的被他分门别类排列收集。也许有一天他们就用上了。 </p><p>或者几十年后的人翻阅电子图书馆会看见吧，他随即又想到自己和同伴们每到一处就先扫荡图书馆和博物馆的经验，不禁自嘲地笑笑。 </p><p>这个动作让他侧脸的烧伤瘢痕有些痒，但是他已经习惯忍受。 </p><p>又是一下急刹，梅林来不及平衡便撞上了前座头枕，这下几乎给他撞出生理泪水。梅林赶忙摘下眼镜擦拭，“操！胡利安！这回又是干什么。” </p><p>胡利安用他那双太阳似的金色眼睛无辜地望着他，指了指前方。是一头鹿，它的鹿角也被日光点缀成金色。 </p><p>“你应该把安全带系上，后座也一样。”他说，“如果需要清洁就把后排中央扶手放下来，我在后备箱放了湿巾和牙具还有垃圾袋。现在，请等我一下。” </p><p>说完他不等梅林有所反应就开门下车，然后靠近那只发呆的白尾鹿。 </p><p>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梅林崩溃地想到，他昨天就不该来办公室。这样就不会因为长期熬夜在工位上昏睡，也不会被助人情节深厚的同事偷渡上车，更不会这么停在公路正中央看胡利安傻兮兮地驱赶一头鹿！ </p><p>这都是什么事啊，梅林摇摇头，打开车门对着反光的车窗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p><p>“哇！梅林，快过来。”胡利安在一边叫着。 </p><p>鬼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经历了这么多还和一个天真大学生似的，胡利安甚至比自己还大两岁呢。梅林把用过的湿巾叠好放进垃圾袋封上口，无奈地朝他走去。 </p><p>原来胡利安并没有直接把鹿赶走，更神奇的是他此刻正在摸鹿角，不知为何，向来怕生的白尾鹿也没有反应。 </p><p>“你要摸摸吗？”胡利安说。 </p><p>“免了，你还是自己玩吧。”梅林站在两米开外，内心交战半晌，教养还是战胜了烦躁，“……我就不了。谢，谢，你” </p><p>“呃，如果你想要速溶咖啡我也带了，放在前座扶手里面，你脚边位置应该有热水壶和纸杯能泡……”胡利安和鹿拉开距离，看着它优雅地踱向林中，“但是答应我，别一次泡太多，不然保准半路就耗光。” </p><p>“胡利安，请你实话回答我。”梅林木然地问道，“你是不是连衣服都给我准备了？” </p><p>胡利安点头，“全新的，我应该没记错你的尺寸，而且颜色也不是亮色，你放心。” </p><p>“好，非常好……下一个问题，你为了这次绑架准备了几个月？” </p><p>胡利安挑了下眉，“…2.5除30……0.083个月？” </p><p>梅林深吸一口气以缓解涌上脑袋的眩晕感，“两天半？？？你说你两天半之内准备好了路线规划、物资采购、人员调度还有绑架我，所有这些？只用了两天时间？” </p><p>极其理所当然地，胡利安说，“没错，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p><p>有些人说走就走不做任何多余准备，有些人仔细规划事无巨细。但是能把两者合二为一的，胡利安大概是第一人。 </p><p>“真的，我爸妈，妹妹们，还有我两个舅舅，他们都是这样的啊。”胡利安补充道。 </p><p>“哈……遗传真可怕。我早该猜到。”梅林喃喃自语。 </p><p>任何人从凌晨3点开车开到早上7点都会累，包括这么可怕的胡利安，此刻他已经躺进了后座。梅林坐上了驾驶位。 </p><p>现在开回华盛顿来得及吗？梅林一边看向狐狸贴好的地图一边想，反正就这样了，总比开门发现胡利安给他准备了戒咖啡因互助会好。 </p><p>胡利安闭着眼睛，对外界的响动倒是一点儿不放过，“我不觉得一个把咖啡当水喝每日睡眠不足4小时的人疲劳程度好过我自己，梅林，你也可以在副驾驶上休息一下的。” </p><p>“谢谢，但是我不想在这f…电影式公路旅行上浪费更多时间了。”梅林咽下不怎么优雅的形容词，“所以你还是赶紧补充精力然后回来继续开车，免得我们发生车祸。” </p><p>胡利安嗯了一声，进入安静的浅眠，大约2小时之后他坐起来，等着梅林在路外停车换上自己。 </p><p>早秋的上午，无云的澄澈天空，有些叶子已经从翠绿变作金黄，但树木还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p><p>梅林下车，摘下眼镜挺身远眺以缓解酸涩，头疼已经减弱，只是偶尔昭示一下存在感。他真的累了，不是因为睡眠或旅行，只是胡利安这随性的行为让他一时难以处理。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疏离的交际，胡利安这般热情似火的，他不理解也不擅长应对。 </p><p>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成为同伴和好友。吊桥效应真有如此魔力吗？也有可能，是胡利安自己的魔力。 </p><p>不过，梅林回到后座，胡利安贴心地放了靠枕（之前没被发现，是因为它也从座位上掉了下去）在一边，醒了这么久，他现在尚无睡意。只是疲倦如影随形，于是梅林眯起眼小憩。 </p><p>胡利安的车速是75英里/小时，距离超速只有一步之遥，公路上鲜有其他的车辆，只有飞速倒退的灌丛可以提供一些他们正在疾驰的实感。公路旅行…梅林想起杰克·凯鲁亚克笔下那疯狂却迷惘的旅途，而胡利安和这毫不沾边。在他们之中胡利安是最正直的理想主义者，可是他却从不受负罪感的困扰。有时候他实在想不出胡利安是如果排解这痛苦的，于是他问了。 </p><p>胡利安回答他，“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注1）。我们无法永远做到完美，有时甚至挣扎着也只能勉强完成，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眼睁睁地接受失败。实际上我也不是没有负面情绪的，梅林，我只是把它变成了……愤怒，对，这一切像地狱之火一样驱使我不能停止努力。” </p><p>在过去一年内他们对抗奈亚时的道德滑坡之密集偶尔会让梅林胆战心惊，从无能为力，到放任自流，直至主动将一个本该有光明未来的人强行拉入队列——尽管马杜克斯对此没什么意见，但这不会更改其本质。有时他想要逃，逃到无人可知的地方甚至逃向死亡，但最终，负罪感和仇恨让他像厉鬼似的停留在人间——就像他半夜惊醒时站在他床头的杰克逊·埃利亚斯。 </p><p>“从坟墓那边向你们致意！”梅林甚至不需要回忆就能记得作家那封绝笔书的内容，往后的一年他们走在作家开辟的那沾满鲜血的天堑之途上，那封信就是起点。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理解了一切，理解人类所谓的抗争之史不过是一群绝望的偏执者将无辜者拖入漩涡，直到他们也被执念侵染，这旅途无穷无尽——因为圆没有端点。 </p><p>大概没什么人还记得梅林在刚刚加入联邦调查局时和众人嬉笑打闹的样子了。 </p><p>胡利安也许还记得，但是梅林无意探究。 </p><p>现在一切结束了，他却不觉得自己的担子轻了多少。但他有预感，自己卸下这些负罪感的那天就是获得永恒的安眠与解脱之时。 </p><p>“你听我的车载碟片吗？”胡利安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梅林抬眼，撞进他剔透的金色眼睛。 </p><p>“求你看看路！别回头看我。”他崩溃道，“还有，要听也不是现在，专心开你的车。” </p><p>胡利安遗憾地叹气，转回头，但是没过一分钟他突然大声道，“那我唱给你听吧！” </p><p>“我就知道……胡利安，你就像那些不给玩家拒绝选项的RPG游戏。”梅林虚弱地说。 </p><p>胡利安透过后视镜朝他狡黠地眨眼，随后他清了清嗓，“Almost heaven, West Virginia </p><p>（西弗吉尼亚，如同天堂） </p><p>Blue Ridge Mountains, Shenandoah River </p><p>(蓝岭山脉，谢纳多河) </p><p>Life is old there, older than the trees </p><p>(那儿生命久远，比树更古老) </p><p>Younger than the mountains, blowing like a breeze </p><p>(又比群山年轻，微风般成长) </p><p>……” </p><p>任谁都能听出他大概已经弹唱过无数次，即使吉他不在手里，脑中印刻的音符也能无比自然地从双唇流出。没有伴奏，也没有高深的技巧，胡利安只是在呼啸的风声中唱着他想唱的歌。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束缚胡利安，他永远自由。 </p><p>最终梅林没有叫停，于是胡利安继续唱下去，声音显得有些渺远， </p><p>“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p><p>（乡土小路啊，请带我回家） </p><p>To the place I belong </p><p>（回到我的故乡） </p><p>……”（注2） </p><p>直到胡利安已经闭上嘴许久了，曲调还在梅林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p><p>向西行，太阳从背后以缓慢而有耐心地行动赶上他们，直到比赛变为了两人试图追逐落日。 </p><p>梅林已经喝过了一杯速溶咖啡，他甚至记不清上次自己只泡一包咖啡粉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天可怜见，胡利安给他带的量只有这些，少的活像是三战开始，配给制死灰复燃了一样。 </p><p>余晖同样是金色的，衬得胡利安的眼睛同样熠熠生辉，梅林正想着，胡利安又出声道，“梅林，你真的那么想死吗？” </p><p>“心理疗程开始了？”梅林心立刻沉了下去，该来的还是来了，“……所以你还是没有放弃吗，胡利安。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对自己的心理健康状况有数，也不会闲着没事找死。” </p><p>胡利安没有回头，“我知道。但是你不会主动去寻死，和你有多么想死是两码事。” </p><p>混淆概念对专家来说毫无用处。梅林摸上额头，犹如实质的疼痛感好像又涌上来，“所以呢？你为什么就非要纠结这个？” </p><p>胡利安沉默了许久，久到梅林几乎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被他糊弄过去了，他才终于开口，“我思考了很久，比我策划这次旅行久得多，我一直在想，我一直以来的行为对你是不是种伤害？” </p><p>梅林卡壳了，他意识到假如他回答是，那么这个真诚的不可思议的家伙也许真的会信——他和胡利安相处的已经够久了，久到知道该如何骗过侧写师那双真视之眼。 </p><p>“……不是。”梅林回答，他血红色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夕阳，但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只注视着另一人，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变化。 </p><p>胡利安低声地笑了一下，仰头眨了眨眼，又是一声低笑，最终他放肆地开怀大笑，梅林反倒惊慌起来——“见鬼！胡利安！减速！你他妈开到90码了！” </p><p>胡利安终于笑停了，车速也回到了正轨，他揉了下眼睛，梅林才见到一闪而逝，微不可察的一点泪光，那是几乎从来没有在胡利安这样的人身上出现过的东西——他哭了。 </p><p>只是因为梅林的一个词而已。 </p><p>“我只是太激动了，梅林，我相信你，这一点没有变过。”胡利安又擦去眼泪。 </p><p>梅林后悔了，他一想到接下来还要面对胡利安像这次旅行一样无穷无尽的打扰，就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说“是”。 </p><p>可惜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了。 </p><p>胡利安还在继续：“……我知道这一切都够糟糕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有人已经被生活逼到这份上了，是不是该让他们去追求这份永恒的宁静呢。但是最终我还是做不到，梅林，我无法忽视在我面前逝去的生命，你是其中最特别的那个。一个人，他会有无数次想要死的瞬间，但是已死之人却再没有求生的可能了。我听闻无数濒死的自杀者在哪一刻来临前都会后悔。所以我希望对待生死，你能有无数次后悔的机会。” </p><p>梅林其实并没有多想求死，他预想中的结局，大概是挑中一个顺眼又有天赋的后辈，尽力培养他，最后在逃不过的瞬间被复仇的邪教徒枪杀在小巷。就像埃里亚斯，又像该伊，只是他不会变成鬼魂也不会复活，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那时，梅林终于可以丢掉那些责任了。但是他还是尽力听着胡利安的话，侧写师就是依靠这个抵御同事们一次次的冷脸，坚持那些“治愈”的关怀。 </p><p>“我不会后悔的。”梅林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去向你们所有人告别。” </p><p>即使是来自东方的巨人也追不过太阳，何况是小小的胡利安和梅林，夜幕降临，星辰在头顶沉静地闪着，自大战之后，他们终于能只是单纯地欣赏月亮而非一次次计算着倒计时。 </p><p>今天是上弦月，早在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光照不到的地方静静观望了，而现在它好奇地西垂，端详着两人升起的火堆。 </p><p>梅林捧着今天的第二杯咖啡——这是他一贯的睡前饮品——小口啜饮。胡利安站在不远处煮通心粉，番茄肉酱的浓香在小小的锅炉里面勃发。 </p><p>“你都带了这种燃气炉了，为什么还要生火？”梅林疑惑道。 </p><p>“露营怎么可以没有火堆呢？”胡利安反问他，“还是你要烤棉花糖？” </p><p>梅林攥紧了杯子，“……这是谁告诉你的。” </p><p>“没有人……好吧，是我问赫尔曼的。”胡利安局促地解释，“我承认我是有意的…只是希望这样能让你放松一点。” </p><p>可实际上，太久了，他都快忘了，原来在这场和奈亚拉托提普的斗争伊始，他们还没有认识到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在安第斯山脉荒凉的山坡上，他们还有过这么一次堪称是美好的露营回忆。 </p><p>高山上微寒的夏夜，营火将每个人的脸照成暖色调，被暖意吸引来的蟒蛇吓了赫尔曼一跳，还没有决裂的萨柏林——不，不要这个，那是敌人。 </p><p>于是回忆调转方向，他想起了那个前半夜，没有任何药物和助眠手段，他喝了咖啡，却莫名睡的很安稳，噩梦没有侵扰自己半分，直到轻柔的力度将自己唤醒。 </p><p>他睁开眼，看见火光下，杰克逊·埃里亚斯对他微笑，梅林看不清他的脸，尽管作家的美貌举世罕有——但他想不起来他的五官和神情，只记得在营火映照下，边缘泛着金色的柔顺长发，和再也没有体会过的安心感。 </p><p>胡利安坐到了梅林身边，使他从回忆里抬头，营火就像那晚一样安静地燃烧着，其余的一切都相去甚远，但他并不讨厌。 </p><p>“我害怕你会…嘿你这什么眼神啊。我也是会害怕的好吗？”胡利安刚开口就被跳进了另一个话题。 </p><p>“我可什么都没说哦，只要是人都会害怕的，你也一样，胡利安。”梅林喝了口咖啡，淡定地想：原来他害怕是这副样子。 </p><p>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希望的应答，胡利安垂眼看向手指，“我害怕我这么做会让你伤心。或者更可怕的，你没有反应，完全麻木。好在这些都没有发生，我下次不会这么干了。” </p><p>“心理医生的职责可不包括对患者的反应担惊受怕。” </p><p>伤心倒还有点依据，麻木又是哪得出的结论？梅林想，他又是从哪个奇妙的微表情看出了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他还没有来得及分辨自己潜藏于回忆的情感呢，可能这就是旁观者清吧。 </p><p>只是几句话，胡利安再转头的时候，又变成了那副热情却沉稳的样子，他一贯是这么稳定的人。 </p><p>“你介意晚餐里面有辣椒吗？” </p><p>……也是一贯如此跳脱。 </p><p>梅林不介意，于是他吃到了胡利安版本的西班牙风味肉酱通心粉。 </p><p>简单地清洁完毕，梅林钻进了睡袋，这个时间对他的生物钟本是过早的，但也许是一天的驾驶和长期的疲劳，又可能是缺少了咖啡因之后的反噬，总之他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p><p>真奇怪，分明是和那天没有一点相似，他却感到了许久不曾有的睡意。只是梅林还没来得及转动脑筋，就已经被拉入了睡眠。 </p><p>他并不知道胡利安为了确认他熟睡还偷看了他的帐篷。 </p><p>第二天起来时，梅林感到浑身酸痛像是被拉去打了十轮自由搏击一样。 </p><p>胡利安轻松地把他拖起来，“你瞧，这就是长期坐办公室的下场。” </p><p>“操，你简直就像那些崇尚童子军夏令营的传统美国家长一样，”梅林笑着骂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睡了一晚上野地吗？” </p><p>胡利安不顾梅林的反抗往他肩颈处轻轻一捏，梅林便咬着牙尴尬退败，耳边还有胡利安得胜的轻哼。 </p><p>“我以为你能躲得开……”胡利安终于舍得放他一个人活动四肢。 </p><p>那是因为咖啡因不足的戒断反应！梅林还没来得及把这话说出来，胡利安就自顾自接上了后半句，“果然咖啡配给是掐住了死穴啊。” </p><p>梅林剜了他一眼，果然这家伙是故意的。 </p><p>胡利安笑嘻嘻地接过他杀人般的眼神，回以一个无辜的眨眼。 </p><p>早上7点，他们再次出发。梅林坐在后座，肩背还是酸痛僵硬，但偏头疼却奇异地消失了。 </p><p>端正地坐了半小时后，敲着自己肩膀的梅林感叹道，如果把身心俱疲转化成纯粹的肉体疲劳算是心理治疗的话，胡利安一定是该处方的推广大使。 </p><p>不想对方听了他的评价之后竟颇以为然地点点头，“既然你认为这是治疗，那就说明它起效了。” </p><p>“……所以你别告诉我这也是故意的。”梅林无语道。 </p><p>“当然不是！你怎么能这样想我。”胡利安神色正直，简直无懈可击。 </p><p>事实已经证明过数次了，一个人心性正直和他偶尔有些坏心思并不矛盾，所以梅林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并不把这番辩解放在心上。 </p><p>胡利安哈哈大笑，风从车窗里灌进来，让这肆无忌惮的家伙尝到了冷风的滋味，只得咳嗽着悻悻地摇上窗。梅林终于露出了上车后的第一个微笑。 </p><p>被他嘲笑的胡利安单手理好头发，瞟了一眼后视镜又笑起来，正巧梅林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你又笑了？是因为我？” </p><p>胡利安立刻收回目光，只是那笑容并没有隐去，“没什么。”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今晚我们出弗吉尼亚，你想要住旅馆还是……” </p><p>“旅馆。”梅林打断他。 </p><p>“噢，好吧。”胡利安诡异地遗憾了一下，梅林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在遗憾什么。 </p><p>“正好我知道一个离看日出点很近的旅馆。”胡利安又说。 </p><p>“我是什么时候答应你去看日出的？”梅林反应过来。 </p><p>胡利安讪笑着：“对啊，什么时候呢……” </p><p>“你……算了，你天生就该干侧写师这行，我说真的。”梅林闭上眼。耳边又传来胡利安的轻笑，这次笑声里是一种满足。 </p><p> </p><p>梅林从不觉得自己需要被拯救，他一直以来都明白自己要的只有休息，公路旅行算休息吗？显然不是梅林正常认知中的答案，但疯狂也是会传染的，而胡利安确乎是那个最大的传染源。眼下他居然也患上了这绝症，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为什么呢？ </p><p>可能正因为这场他毫无准备的旅行，打破了他一直用以承载压力、疲劳和痛苦的瓶子，如今它们宣泄而出，搞得梅林苦不堪言——蜷缩在后车座上面对一成不变的风景和几乎看不见尽头的路途，往日困扰他的省思也被间或的颠簸打断。但当思想上的痛苦流走之后，也许真的给他创造了一块暂时不需要面对那些血淋淋的负罪感的空间——人们往往是被现实所伤而逃往虚幻，诸如心灵和网络。可梅林深知自己的思想甚至比现实更加危机四伏，因为肉体的伤口可以治愈，虚无主义的死亡阴影却永远盘旋不去。 </p><p>胡利安就这样从梅林那荆棘遍布的荒芜心灵园林里，带他得以短暂逃离，即使两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慰藉。 </p><p>又是一整天的旅程，梅林已经没那精力东想西想了（难道胡利安真的不会累吗？他盯着对方手拎两个行李箱的背影，脑中只剩了这一个念头），晚上到汽车旅店后，梅林先一步洗漱完毕跌在床上，甚至没来得及喝咖啡，只是觉得眼前越发昏暗，便沉沉睡去。 </p><p>清晨梅林被一阵轻柔的力道从无梦的睡眠中唤醒。他看见属于胡利安的金色眼睛在深蓝的天幕下浮动着他看不懂的光芒。这光芒……好像在哪见过？ </p><p>“醒醒，梅林，快要日出了。”胡利安说。 </p><p>梅林眨了下眼，却已经抓不到那思绪的尾巴，“……几点了？” </p><p>“5点。”胡利安回答，“享受到8小时睡眠的乐趣了吗？” </p><p>“没有，我一般习惯5小时作息。”梅林只想给他脸上来一拳，然后倒退回过去摇醒那个默许胡利安请求的自己。 </p><p>那是什么样的日出呢？其实也不是多好看，梅林觉得看这种每天都存在的现象是种很傻的行为，他也不明白胡利安对于日出的执着。但是在等待金色光芒涂满天际的时候，胡利安看着太阳，兀地又落下泪来。 </p><p>梅林的注意力本来就不在那刺眼的大圆盘子上，“我说，胡利安，至于这么激动吗……” </p><p>“我不是为了这个流泪的。”胡利安咧嘴一笑，泪光在他的脸颊上，被日光映得晶莹，“我只是在想一个未来，有关于你的。” </p><p>“怎么，你还没有放弃你那蠢兮兮的念头吗。”梅林意识到他这并非负面情绪，便放心的打趣道，“想到我又恢复三年前的样子啦，医生？” </p><p>胡利安摇头，抹去眼泪，“我只是希望，愿终有一日你卸下自己的重担，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走向永远的宁静之前，能够回忆起我们这次旅行的一个片段——如果真能让你感到那样的安宁，我该多幸福啊。” </p><p>——这就是我的愿望了，他如此说。 </p><p>“……我有时候真的会想。”梅林呢喃着，“为什么我会遇到你呢……或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p><p>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夜被催促着离开。吃过早饭，梅林又一次坐上了后座。 </p><p>汽车发动，加速，驶入那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旅途。 </p><p>他们又一次出发了，在一切结束之后。 </p><p>————end———— </p><p> </p><p>注1：出自《归去来兮辞·并序》，作者陶渊明，此处胡利安说的是英文版本：Realizing the past without remonstrance, knowing that the future can be pursued. </p><p> </p><p>注2：出自歌曲《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作者约翰·丹弗，曾入选过格莱美名人堂。是美国乡村音乐的经典之作。 </p><p> </p><p> </p><p>特别鸣谢：睡眠搅拌机/sleepwalk——梅林·斯图尔特的作者对本文提出的深切指导意见和许多对话修改！也感谢我亲爱的好友和我一起跑团创造的PC们的故事！ </p><p>这是一个，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宁静的祝福。 </p><p> </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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