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在明日小区当夜班保安的日子不好受，这个有两万居民的超大型社区与外界的进出限制极度严格，一堵6米高、3米厚的水泥墙将小区与外部分割开，墙上并没有出入口，想要进出小区就必须选择东、南、西、北四条地下通道，通过保安检查才能打开铁门。 </p><p>　　小区业主进出需要通过瞳孔认证或是指纹认证，并没有通常社区常用的门禁卡，而外来者想要进入明日小区就更苛刻了，身份证、签名、录像留证、两名社区居民的线下担保，四个条件缺一不可。 </p><p>　　而等到了夜晚，外来者是绝不被允许进入小区内的，即便是小区居民，也必须在生物认证已经通过的情况下，接受更详细的资料认证，从外观、认知两方面确定身份。 </p><p>　　虽说明日小区的规定严格到有些诡异，但这里也是出了名的安全，是不少富人和中产阶级的首选。 </p><p>　　刚开始的时候，冯怀方还不太理解这意味着什么，但还是会老老实实地按照物业规定检查夜晚进入小区的业主身份，物业也是看他这种死板的恪尽职守态度才选择他成为夜班保安。 </p><p>　　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会时不时怀疑这项制度的意义，直到今夜。 </p><p>　　「你好啊……」 </p><p>　　今天是休息日，防弹玻璃的另一侧，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笑着打着招呼，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直线，脸色通红，一副喝醉的样子。他将手放在了门口的指纹识别器上，轻松地通过了检查。 </p><p>　　「你好，按照规定，我会对你进行检查，问你几个问题。」 </p><p>　　电脑上弹出了指纹来源者的信息，陈杰生，男，32岁，住在天字苑A座6楼601号，家中登记的其余两位住户，分别是他的爱人与女儿，职业是建筑公司的测绘员，常常加班夜归，但平时休息日很少会这么晚回来。 </p><p>　　「我知道规矩，问吧问吧，哈哈……」 </p><p>　　他的眼睛还是眯着，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大概每个喝醉的人总是这样莫名奇妙吧。 </p><p>　　「请问你的职业是？」 </p><p>　　「测绘员……」 </p><p>　　「你的老婆孩子叫什么？」 </p><p>　　「张春生……嗯……和陈贝贝。」 </p><p>　　他的回答有些延迟，不过即便是完全清醒的状态，这种程度的迟疑也不违反任何小区规定。 </p><p>　　「今晚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p><p>　　「去和……老同学聚会了。」 </p><p>　　防弹玻璃略有蒙尘，但并不影响怀方观察眼前的男人。他剃了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胡须剃得很干净，虽说干着风吹日晒的活，但还是保持着体面，即便是喝醉酒了，也只是衣领有些凌乱，酒品还行。他的腕上还带着一个停止转动的机械手表，屏幕有些碎裂，除此外并没有太多奇怪的地方。 </p><p>　　「你的手表好像坏了？」 </p><p>　　「刚刚摔了一跤……要被老婆骂死了……嘿嘿……」 </p><p>　　嘴上说着自己会被骂，但他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p><p>　　我问了多少个问题来着？三个？四个？按照物业规定，夜晚进入小区，必须完成五个问题或是要求，问题和要求的内容由保安自定。大概是两个吧。冯怀方心想，反正多问几个也不会有错。 </p><p>　　「你女儿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p><p>　　「还有三天就是了。」 </p><p>　　冯怀方检查了一下业主关联的身份信息，确实如此。 </p><p>　　「你现在的头脑清醒吗？麻烦走一条直线看看。」 </p><p>　　陈杰生点点头，向着地下通道的另一侧走去，身形有些不稳当，但还是勉强走出了一条直线，然后又回到了怀方面前。 </p><p>　　接下来该问什么问题？或是提什么要求？ </p><p>　　「你能……睁大你的眼睛吗？」 </p><p>　　「你真的要我这样做吗？」 </p><p>　　抗拒性表现，从这一刻起，按照物业规定，今晚眼前这人已经失去了进入小区的资格了。 </p><p>　　「我不能放你进去。」怀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p><p>　　「……啊。」他将手伸向了指纹识别器，绿光闪烁，发出了认证通过的轻响，而铁门纹丝不动。 </p><p>　　「我指纹通过了。」他又一次重复道：「我的指纹通过了」 </p><p>　　「我知道，但你没有满足我的第五个要求。」 </p><p>　　「不是第五个，是第六个，你在这之前已经问了我四个问题，让我做了一个要求。」 </p><p>　　眼前的男人似乎消去了所有酒气。 </p><p>　　「不是第六个，我总共只问了你三个问题，让你做了两个要求。」 </p><p>　　「放屁！你看录像啊！」 </p><p>　　「和录像没关系，我相信我的记性。」冯怀方坚定地回答道。 </p><p>　　「你就是在可以刁难我！我是这里的业主！我是交了钱的！你信不信我投诉你！」 </p><p>　　眼前的男人异常的愤怒，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也还是没有睁开一点。 </p><p>　　「我没有刁难你，先生，我就是在按规定做事。」 </p><p>　　「操你妈的！」 </p><p>　　他一拳砸向了防弹玻璃，冯怀方恍惚间，感觉整个房间都震颤了一下。 </p><p>　　「请你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叫人来处理了。」即便如此，冯怀方还是不为所动，老老实实地按照规矩办事。 </p><p>　　男人又站在原地片刻，然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p><p>　　当走到通道尽头时，男人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次，他瞪大了双眼……也许是距离问题……也许是光线不好导致的，冯怀方好像看见，那个人脸上的眼睛部分，只有两个小黑点，明明距离很远、光线也不好，他却能隐隐感受到，那两个黑点即便拉近距离，自己也只能看到两个没有光线的黑洞。 </p><p>　　里面什么也没有。 </p><p>　　之后的一周里，冯怀方又见到了陈杰生几次，他似乎忘记了那晚的不欢而散，但他的手表的的确确是坏了，只是那只手有些行动不便，听说去医院看了，是工作过度导致的尺神经受损。 </p><p>　　又是一个加班的夜晚。 </p><p>　　「请睁开眼睛。」 </p><p>　　这是最后一个要求。 </p><p>　　「我没闭上啊……」陈杰生有些茫然，他今晚没有喝醉。 </p><p>　　「嗯……睁大点就好。」 </p><p>　　陈杰生乖乖地照做了，冯怀方也睁大了双眼，试图找到那晚的痕迹，直到对方撑不下来，忍不住眨了眨。 </p><p>　　「还有问题吗？」陈杰生问道。 </p><p>　　「没有了……」 </p><p>　　那晚发生的一切都只保留在他的记忆里，在现实中没留下半点痕迹。 </p><p>　　于是他打开了铁门，将陈杰生放了进去，而对方礼貌性地点头问候，眨了眨双眼。 </p><p>　　什么也没发生，今夜一切安全。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