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啊,異端。”
莫菈娜抬頭,不是很高興,皺了皺鼻子,“哦,外來者,有什麼事情么?要特地到這個被你嫌棄的地方?”
接著又低頭在木地板上畫了一個圓,周圍添上扭曲的文字。
“你會被燒死的。”她聽見外來者的笑聲。
莫菈娜不以為然地繼續畫她的圖,“我都不知道你也要守那些古老的規矩啊,外——來——者,那王法在你心理的何處呢?”
“要是王命令我,那我自然會的。”外來者笑着說,“異端。”
她祛了一聲,這個人她一直覺得很奇怪,剛剛到來的時候還被提希斯他們追著欺負,突然有一天卻變了——她永遠沒法忘記被扔在雪地上的三顆頭,切口亂七八糟似乎是匕首一點一點割下來的。
莫菈娜警告過頭目這個人要被除掉,但她卻沒有動作。
總有一天他們都要死在這人手上。
“你會被燒死的。”外來者又說。“他——那個被你們稱作領主的東西——可不喜歡不承認他的人。”
真煩。莫菈娜不是很想理會,但是突然聽見背後傳來金屬器皿被踢翻的聲音,是她好不容易蒐集到的材料,她皺了皺眉頭。
“你會被燒死的,異端。”
“真是夠了!”她生氣地抓起手邊的小刀,站起身來,揮起武器轉身想要將這人驅離。
刀尖掠過那張微笑的臉。完了,莫菈娜驚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接著眼前一陣刺痛,視線模糊然後剩下一片漆黑。在自己的尖叫背後,她聽見外來者從地上拾起一樣沉重的物體。
書……
“有趣。”他這樣評論,閃開莫菈娜盲目的抓取,試圖奪回他手上的書本。“給你一個警告。”他笑起來,順手就撕掉其中一張書頁,揉作一團仍在腳邊。
“你敢!”莫菈娜朝他咆哮,卻清楚這只是徒然。
書悶聲落地,外來者將她按倒在地,踩著她的脖子並且按住她的手在地上,她拼命掙扎卻沒有任何作用,外面傳來一陣騷動,聽起來像是幾個成年男子的腳步,伴隨了長劍的鏗鏘——是士兵嗎?她絕望地想。
”再見了,異端。”外來者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然後撿起小刀向她的手掌心刺去,直到釘在木頭的地板裡。
【3778年】
一無是處。
那外來者的腳步在地板上敲出均勻的節奏,像一個演員一樣輕柔優雅,他的身體和背後的影子也隨之起伏旋轉,光著雙足,攪動地上的血泊。
提希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第一次不確定自己該做什麼,他覺得自己應該先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可是耳裡聽見的卻只有笑聲。那外來者——是他嗎?提希斯這一刻這樣問?真的是他第一天見到的那個人嗎?
鮮紅的雙眼告訴他,不是,再也不是了。
那麼站在這裡的又是誰呢?
外來者繼續笑着,緩緩跪下,接近地上的一具死屍,細小的身體被殘忍地剖割,那外來者抬眼看了一下提希斯,讓他感覺到這是一個嘲笑,從一開始,他就是被嘲笑的對象——他想要起身趕走這人,想要把這人按倒在地,用這人的手法將其對待——提希斯握緊拳頭,指骨在掌中擠壓地生疼,可是再怎麼高漲的憤怒也無法令他有所作為。
他憎恨自己為何無法更加強大。
用了自己的身體換來的力量,在此時也無法拯救自己的弟妹,那麼他還有什麼用處。
外來者並沒有拿起他們的砍柴刀,或許是過於沉重了只會阻礙他的動作,他用手裡的小刀在切割屍體的頭顱,動作隨意粗糙,有些吃力的樣子——每一刀都在提希斯的心理留下傷痕,每一處都比身上的創口更痛。
他卻只能看,被切斷的腳踝,被奪去了舌頭,他只能看。
神吶,提希斯在心咆哮,為何在此時拋棄你的使者。
角落的蠟燭微微顫抖,光打在牆上將外來者的身影照出,黑影和長尾也跟著顫抖,此時他已經放下小刀開始用雙手撕扯,想要將提希斯弟弟的頭顱扯下。
停下來,停下來。提希斯閉上眼,為什麼不回答?為什麼選擇現在對我噤聲?
“別睡著了啊。”外來者突然說,提希斯立刻反射性地睜開眼睛,那外來者就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手撫過他的臉頰,深紅色的髮絲輕觸他的額頭,提希斯用力掙扎也毫無用處。
外來者笑著。“你不準離開。”他低語道,“你沒有地方可以去。”
他的手指向上移動來到他的眼周。“這是我的地,一切歸我所有。”
在房子的角落,燭光無法觸及的地方,提希斯看見了,他一直在呼喚的身影,他的神,他的救主,可是帶來的卻不是希望,而是因為明白真相後得到的無奈絕望。長了曲角的女孩也在笑,淺綠的目光止於外來者的背影——那是什麼樣的眼神,提希斯會說那是一種欣慰和興奮的混合。
原來神選的從來就不是自己嗎?
外來者最後親吻了提希斯的耳朵,罌粟花的氣息。“沒有人會幫你。因為這條街是地獄。”
【3780年】
“一無是處。一無是處。”
鮮血在空中潑灑成一道艷麗的弧線,如同畫家的顏料一樣濺到戴米歐司的身上,給了他蒙塵的灰色布一點不同的色彩。要是平常,他會對此大笑的,但此時腦中卻一片空白。
而大笑的,是那個外來者,在鹿的面具之後,那雙血染的雙眼充滿了對暴力的渴望和對弱者的嘲諷。他放開手,手中本來拽著的人踉蹌了幾步,血染紅他的衣襟,還不斷地從脖子上深深的刀口中湧出。
外來者——這個人的到來是一切災難的開始。兩年前這個瘦小的孩子流浪到此地,怯懦膽小,被他們的王當作玩具作弄,直到那一天,大雪紛飛的那天,宴會開始,街上被無數頭顱點綴的那一天,這個外來者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殺死了山羊們,向他們宣戰。
戴米歐司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王要邀請這個人加入,要是當時能夠處理掉,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是此刻他也沒有辦法想到這麼多。他的雙手彷彿不屬於自己,手中的刀落到地上,伴隨了一聲撞擊,他以為自己還站在廚房裡面。
阿朱思睜大的眼睛裡只有求助,伸出手不斷朝戴米歐司走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害怕?
“已經……已經沒事了。”他聽見有人這樣說,“過來,到我這裡,傷害你的人已經消失了。”隨後他便往下看,腳底下卻不是那個女人的屍體,太細小了,還掙扎著,在微弱的呼吸中試圖移動自己,鮮血漫開,觸碰了他的腳尖,帶著地上的沙石塵土,這並不是廚房的地板。
疑惑將心中阻塞,他再次抬起頭,阿朱思不在了。
戴米歐司,你殺了人,懦弱的人啊,赦了敵人的命,卻對無辜之人用刑。
他跪地尖叫。
外來者輕輕地笑。“兇手。”他玩笑般地說,“這次可不是我。”
阿朱思,連同街上的幾個同伴都指著自己的保護——但他唯一做的卻是殺害了相信他的人。
不,是那個人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人的到來而逐漸陷落地獄。
“外來者!”他放聲咆哮,彷彿那就能化為劍刃將面前的笑臉劃破,但在此時又顯得無比無力。
“怎麼?”那深紅色的魔鬼攤了攤手,“來啊,難道復仇的火焰還不足以支撐你跨越恐懼的深溝?那就等吧,我新識得的朋友即將到達。啊——你比那可悲的山羊更加無趣。”
戴米歐司想要站起來將那個外來者剁成碎末,可是他做不到,他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憤怒被悲傷和自責所淹沒,束縛了他的雙腳,只能緊緊抱著手中的身體。他從來就不是個戰士,他不是提希斯,他只是一個害怕得從戰場上逃走的逃兵,能做到的僅僅是在這街上逞兇鬥狠。
“戴米歐司,你必須要走!”她說,“士兵來了!全部都來了!”
他回過神來才發覺克莉絲在拉他的袖子,那女孩從來都很從容的眼神現在也只有慌亂,四處尋找著外來者,可是外來者已經回頭離去,像是一個厭倦看戲的觀眾。
【死亡片段】
科蓋特覺得地板異常冰冷,是天氣轉涼又或者是自己的體溫在逐漸流失?
他很怕,但是連發抖都有點困難。這寂靜從何而來?他想,然後微微睜開眼睛。
在眼前出現的是一雙腳,腳踝裹著的布條還看得見久遠的血跡。但令科蓋特更加擔心的卻是它們後方那映著陽光的東西。
他聞到血的氣味,明明就已經很習慣了,但是仍舊忍不住要哭泣。
說話啊……科蓋特幾乎是用盡了剩下的力量移動手臂,試圖觸碰那與自己共用同一個身體的兄弟的臉。
科蓋特的瞳孔縮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人——外來者,他們這樣稱呼他——開始笑了起來,悅耳如同遊吟詩人隨口哼起的小調。
科蓋特尖叫卻沒有發出聲音,只有嘶啞的氣聲,他才想起來自己在此之前已經哭喊了多久,他更加努力地想要碰到旁邊的人卻只摸到一灘濕滑,已經分不清是血還是自己的眼淚。
“看吶——”外來者輕輕地說,語氣彷彿在嘲笑,“快看吶,這不是那告密的喜鵲?要想他們再不出聲,就將他們的頭砍下來。”
接著科蓋特眼前落下一個東西,白色的頭髮被紅色侵染,科蓋特閉上眼睛,但是那張與自己鏡像的臉還是浮現在他腦海中。
不要,不要是斯提克,不要將他帶離……
那個外來者只是笑。
我一個人該如何是好……
“拜託你……”他用幾乎聽不見的嗓音對著前面的人哀求,一邊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人的褲腳,但對方卻後退了一步。“也將我的性命取走……“
那外來者仍舊只是笑,他歪了歪頭,像是在觀賞一個奇怪的動物,接著放下手中的刀,盤腿坐下。
【算是很久以前寫的了(捂臉)】
“當秩序死去,人只不過是動物。
當秩序死去,動物們相互殘殺。
當秩序死去,動物們自相殘殺。”
序章 市集
他離開劇團已經很遠了,那過去曾經,現在依舊,將來還會是他生命中的一切。他又為什麼一直走了這麼遠?很痛,他有一次從鋼索上摔落,儘管有安全網,但還是流了很多很多血,也是這麼痛。
他該怎麼辦才好。
不可以,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遙遠像迴聲一般但是又彷彿就在身邊。不可以,還不可以。
天氣很冷,他走進市集便不再前進,一方面他累了,另一方面再往前就開始靠近戰場和軍營,他不喜歡戰爭和戰爭所帶來的所有東西。市集似乎還未被這暴風觸碰,仍舊擁擠嘈雜,不過更多無奈和嘆息,士兵都沒了,那些原本四處巡視管理治安。
天色逐漸昏暗,他聽見有商家的老闆跑出店門一邊大喊小偷。
-- 荒 誕 之 市 --
第一章 秩序已死
他到處詢問,但看來似乎沒有店鋪原意在這種時刻僱用新的幫手,在他絕望的放棄後,他知道自己可能好一段時間都得住在街上。他不小心撞到一頭棕灰色的驢子,驢子回頭,喃喃自語著惡毒的字眼。
他看見一隻牛倒在路中央,胸膛被打開,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路過的都紛紛繞路而行。他記得在戲劇裡人們對死去的總是驚恐和悲傷,那麼血與死亡應該是是無比可怕的東西。
最後他落腳一處小巷,兩片屋頂遮蔽的窄小空間,堆放著一些廢棄的木板,他在那裡將包放下,包裡裝著他僅有的物品:一把小刀,一件上衣,十顆彩球,兩個銅板,一份劇本,一個針線包,一小盒快用完的顏料。他縮在牆角,頭靠在膝蓋上,很快便睡著。
此時巷口的邊緣兩隻喜鵲正好奇的對望。
第二章 兩隻喜鵲
“那是誰?”第一只眼睛這麼說。
“他有一個包。”第二只眼睛回答。
“是值錢的東西嗎?”
“不可能的。”
“他是從外面來的。”
“去告訴他們。”
“做掉他。”
“做掉他。”
竊竊私語,然後匆匆離去。
第三章 如幽靈般的
他在街上做街頭藝人,來來往往的都是他的觀眾,瞄一眼然後離去,偶爾有些停下腳步,很到一部分會慷慨的給予硬幣,一天下來收穫並不大,但他一點都不在乎,他只是覺得這不是一個討人喜愛的地方,也沒有令人喜愛的觀眾,看那些麻木呆滯的臉,拒絕一切快樂,那麼他的演出便毫無意義。
然後他就見那些長了尖角的山羊在群眾的最前方,手指間轉動的匕首映著他們深藍的眼,雙耳貼著頭顱被釘起。他差點漏接落下的一顆彩球,當他再試著尋找那些山羊時,他們已經離開了。
日復一日他們出現又消失。
地上逐漸開始出現積雪,他想他已經在這裡生活兩三個禮拜,但他不知道確切的時間,很久,他覺得,他應該換一個地方住了。於是他第二天找到一間廢棄的空房,原本可能是店鋪,有火燒過的痕跡,建築已經所剩無幾,滿地的木頭碎片和玻璃,他住在地下室的倉庫裡。
第四章 長角的魔鬼
半夜他被腳步聲驚醒,睜開眼睛的下一瞬間,那隻山羊——就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角頂在牆上,他能感覺到那些僵硬的羊毛刺痛他的臉頰。“你不准離開。”第一隻山羊說,用手摀住他的嘴,他用力掙扎卻一點用處也沒有,“你沒有地方可以去。”
“這裡是我們的地。”第二隻山羊說,一邊翻開他的包,儘管他已經藏起所有重要的東西,但山羊還是拿走所有的硬幣,“一切皆歸我們所有。”
“沒有人會幫你。”第三只山羊說,走到他的側邊,“因為這條街是地獄。”在第一只山羊閃開後他踩住他的脖子,“做好你的工作,我們明天還會再來。”他移開那隻腳,然後用力的踢了一下他的手臂。剛才呼吸被突然剝奪令他這時只能痛苦的咳嗽,從地上爬起來時,那些山羊已經不見。
他縮在角落,無法入睡。
第二天早上他沒有離開倉庫——一整天都沒有離開,都待在那幾乎無光的地方,睡睡醒醒,睡睡醒醒,他真希望劇團從未解散,那樣的話他就永遠不用停在這個街上。
他夢到他的舞台。
第二隻山羊拉著他的頭髮,湊近他的耳朵,“你違反命令,必須懲罰。”
很痛。他躺在地上,明天可能會很不舒服,他動動手和腿,還好,應該沒有骨頭斷掉。以前當他犯錯這樣的事也經常發生,團長說懲罰讓他變得更好,他可以知道自己犯錯的嚴重。團長總是正確的。
第五章 那聲音
那雙紅色的雙眼在黑暗中跳動閃爍如火光。
“你是誰?”他問。
“你是誰。”它回答。
第六章 屠夫魚
他在街上遊蕩,隨著天氣變冷街上也變得空曠。轉過一個轉角,他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
屠夫的店鋪就在這裡,那手執屠刀的魚穿著骯髒的圍裙,砧板也從未清洗過,污水流到大街上,匯聚在水溝邊。屠夫總為鄰居所厭惡,他們身上的惡臭和髒污似乎永遠洗不掉似的。
“你在看什麼?”屠夫不是很高興地說,刀尖嵌入木頭,他從動物身體裡將無用的都扯出來,刮掉所有鱗片,全部丟進一個鐵桶,然後將剩餘的與其他無頭的大魚一起掛在天花板的鉤子上。
蒼蠅在四周盤旋,爬在掛著的肉上,成群結隊。
“你在看什麼?”屠夫又再問了一遍,用更加不友善的語氣。他用圍裙的布擦擦手,轉身在後面的石頭上將刀磨的鋒利,再將第二條魚放在砧板上,那生物早已沒有動靜。
拿走他的刀。它在他耳邊低語。
他轉身走開,又聽見刀嵌入木頭的聲音,感到難過。
第七章 事情發生不需要原因
山羊每一天都出現,每一天每一天。而他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試圖掙扎,或許有一點點,一點點習慣了,玻璃碎片在身上劃出傷口,或拳腳留下的瘀傷,無論是什麼都沒關係。
他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它們也從來不說是什麼。
它就在旁邊看著,依舊只是一團模糊的存在。它看起來跟他一樣疑惑,卻又充滿興趣。
“你為什麼不反抗?”它問。
“也許我做了讓他們不高興的事情。”他說。
“你沒有錯。”它從一個角落移到另外一個,“他們這樣做不需要理由,這是個那麼荒唐的地方。”
“你怎麼這麼確定?”
“因為他們是我的同類。”他聽見它咯咯地笑,“暴力,無理,惡……”
“惡?”他問,一邊擦掉從傷口滲出的血。
“你不知道嗎?”
他搖搖頭,可能曾經聽說過,從角色的口中,邪惡的!可憎的!卑鄙的!可是到怎麼樣才叫“邪惡的!可憎的!卑鄙的!”,他並了解,也沒有人教過他。
“惡是……”它沉默了一下,“我——而他們只擁有我的一小部分。”
“你會一直在這裡嗎?”
“我一直都在這裡。”
他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謝謝。”他說。
第八章 審判一隻野兔
今日在這街上行走著的都反常地聚集在一個街口,喧鬧聲一片,他也跟著靠過去。
“看吶,這無恥的東西!”喜鵲大聲說道,他和另一隻喜鵲穿著由破布拼湊出來的軍隊式制服,背後站著四隻熊,兩隻手上握有木劍,兩隻正押著一只野兔,那兔子的手和頭都套進一個挖了三個洞的木板,全身赤裸,兩隻熊抓著他的手臂不讓他有機會逃跑。
“一個軍官的僕從!”另一隻喜鵲說,“天天在他的主人面前說著那些虛假的奉承的言語。”
“威脅來領之時卻轉頭向我們的王承,並諾獻出腹中狡猾的詭計。”
野兔前方有一個大坑,是他們連夜掀開地上的石板挖出來的,熊推著野兔向前一步。
“如此卑鄙之徒應當受審,並得到相應的刑罰!”
“這種時刻看他還能否向他的主人求援。”喜鵲嬉笑著讓開,其中一隻熊從地上提起一具穿了真正軍裝的屍體,已被破壞的面目全非,他將屍體扔進洞裡。罪犯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接著那隻熊在野兔身上倒滿了油,點起火把,他將火把觸在兔子身上,他便全身燃燒。他瘋狂的扭動身體,大聲尖叫。兩隻熊再將一桶桶從屠夫拿來的發臭的腐肉倒進坑里,觀看的路人紛紛摀住鼻子。抓著罪犯的兩隻這時放開手,用力一踢,那野兔就墜落到洞裡,再也出不來了。
過了一會,動物們紛紛離開,留下未被填上的大坑和滿空氣燃燒脂肪的氣味。
第九章 慶典前祭 上
最近一切變得格外活躍。
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他想,這就像在新劇首演之前,劇團周圍會聚集很多人在旅館裡住上幾天,就會變得格外熱鬧。
他慢慢的走,要到一個人最多的地方,他小心的繞開被丟棄在地上一個動物的頭顱,有些已經開始長蟲,有些上頭的血還未乾。這幾天路面上有很多這樣的東西,躺在被砸壞的店鋪或住家門口的路中央。見到山羊,所有生物都要迴避,它們正瘋狂的破壞和奪取。
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他聽見接口的鴨嘴獸對著水獺說。突然一直山羊從街角跳出來,割去了鴨嘴獸的頭,丟到他腳邊,另一隻山羊拖著水獺到巷子裡。山羊舉起拿著刀的手,不再是從前的匕首,早已換成樵夫的砍柴刀。他指著他,歪歪頭,接著回到巷子裡,不見踪影。
聲音咯咯地笑著,一整天。
第十章 慶典前祭 下
好幾日都沒有人再到地下室拜訪,他覺得送了一口氣,但又有些奇怪。
一隻手接住彩球,拋給另一隻手,機械式的變化花樣,那些觀眾也機械般的鼓掌。三隻山羊在街角,圍著一個彈琴的斑馬,不管那動物怎麼大叫或求饒他們都無動於衷——他們聽不見。第三隻山羊扭斷斑馬的手指,其他的山羊奪走斑馬所有的物品。
他移開視線,收起所有的東西,他想早一點回去,今天的雪下有點太大了,恐怕沒有多久又會開始在地上堆積。
他經過那個可憐的斑馬,轉入廢棄的建築,從梯子爬下去。
落地的一瞬間,好像踩到什麼東西,他看向地板,散落一地的紙片像雪從入口飄進來似的,他撿起一張。“:騙徒!滿口謊言的”
反复讀了好幾遍,才真正反應過來——劇本,他的劇本!
突然周圍只剩黑暗。
他微微睜開眼,後腦一陣劇痛,他感覺到自己在流血,但不知道哪裡,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到那三隻山羊的身影,幾乎扭成一團,他們圍著一堆火,那火在他眼裡格外刺眼,他還看到他的包……不可以,他想爬起來,卻動不了。
山羊將他的東西一樣一樣丟進火堆。
全部都沒了,一切僅剩的意義。
他輕聲的哭泣。
然後它蹲在他前面,擋住了唯一的光源。
“要幫忙嗎?”它問。
第十一章 山羊之死
那雙手從他眼前拿開,之前的傷似乎沒什麼痛,但是他能感覺到握著的東西的冰冷。砍柴刀落下,卻沒有清脆的撞擊聲,只有一聲悶響。他看著自己的腳下,驚恐的往後退。
他們倒在地上——或者他們破碎的堆在地上,在那池紅色中冒著熱氣,空間中的鏽鐵味令人難以呼吸,第三隻山羊痛苦的拖著剩餘的身體往出口爬去,內臟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染滿血的手顫抖著。
它看他呆在原地許久,先前的得意逐漸消失,“沒關係,你只是害怕而已。”
“我以為——我以為你只是要他們離開……”他靠到牆壁上,“為什麼如此殘忍……”
“相信我。”它說, “不要質疑。”
他的聲音小到難以聽見,被自己恐懼的呼吸掩埋。
“或許……你從不應該出現……”
第十二章 一切惡
像風吹起陰影,它就這般出現黑暗中,從未如此清晰,一個巨大的身影,不穩定的閃爍著,長著枯枝般的角,它的嘴與其說是嘴,更像是臉上一個裂口,半身隱沒在暗中,隱約可見一條蛇的長尾。
身上所有傷口的痛同時回到他身上,令他頓時無法喘息。
“難道你忘記了嗎?”它幾乎心碎的咆哮,“難道你忘記他們怎麼傷害你?為何又要將我驅逐?我帶走一切痛一切恐懼和悲傷,這樣不是很好嗎?”它湊到他面前,氣息聞起來像灰燼,它張開手臂擁抱他,很溫暖,卻又很不真實。“收回你的決定,令我回去,我保護你,只要你相信。我一直在保護你,你不知道嗎?為何將我驅逐?”
它是那麼的難過。“對不起。”他小聲地說,手指輕輕觸碰它的手臂,它的確存在。
“沒關係,我可以原諒你,不管多少次。”聲音在他耳邊低語道,“你以會很少聽到我了,但你要知道我一直在這裡。”
他——它從梯子爬到樓上,現在是半夜,雪積了一層在地上,路上很安靜。他踩過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木屑,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忘記穿鞋,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紅色的腳印——不過一點都沒有感覺。
他把手上最後一只山羊的首級丟到路中央。
第十三章 授予鹿首
喜鵲出現在他的門口,仍穿著拼湊出的軍裝。他握著砍柴刀,那兩隻喜鵲小心地退後幾步。
“你殺死了山羊。”第一只喜鵲說。
“你將代替他們。”第二只喜鵲說。
“我們的王要見你。”
“跟我們來。”
於是他跟隨喜鵲一直走,幾乎穿越了整個市集,走入居住區,最終進入一個很大的建築,看起來像是鎮長的房子或者宴會大廳,可是也同樣是廢棄的,四個人被吊在二樓的床邊,那一定是是鎮長和他的家庭。兩隻熊打開大門,裡面面很暗,只有大廳盡頭點了燈。他走上骯髒的地毯,兩邊在暗中閃爍的眼睛異常興奮,動物的叫聲充斥著整個空間。
獅子座在用紙板和木箱堆疊城的高座上,頭上戴了偽造的皇冠,四周圍了的蠟燭有的已經快燒盡。喜鵲站在他的兩旁,悄悄說了幾句話。
獅子站起,動物們便沒了聲音。
他走下來,手裡提著一顆鹿的頭顱,剜去了雙眼,縫上嘴巴,削去右角,流淌鮮血,他把頭放在他手上。
“我宣布!”獅子抬起雙臂,大聲讓所有在場的都聽的見,“你從此成為我們的一員。”瞬間群眾們高聲歡呼,為新加入的同伴。
多麼荒唐的一個地方。
他揚起嘴角,輕輕地笑了起來。
【最近寫的後續】
聲音從滿溢著腥味的地下室往上爬,一邊想著這個地方已不能再居住。它走過廢棄的房屋,踏在尖銳的木屑和器皿的碎片上,在木板並且雪地上留下另一串紅色的腳印。
半夜了,聲音抬頭,厚重的雲阻止所有光透到地上,不過對它來說都是一樣的。它慢慢走到路中央,朝左右望去能看見零星的動物首級,一半埋在雪裡,未來得及腐壞。
“躲藏在巷口街角的眼睛啊!我們的到來你們看得清楚,現在呢?是否還在暗處窺視?”它舉起手裡的東西,是一顆山羊的頭顱,底下仍牽掛著脊骨和連接臟器的管道,往空氣裡冒著熱氣,這已是他帶上來的第三個。“這街上遍布你們嬉鬧的證據,足跡一般橫跨整個街市。唉——這荒唐的地方!失了那些管理秩序的士兵,你們就同失了腦的身體,只會在原地亂轉,一無是處!一無是處!
“但這一切與我們又何干?我們不過是一個暫居此處的過路人,不曾與任何人談話也不曾惹怒任何人,就是當我們作空氣也毫不為過。然而——然而!你們非要夏索參與其中,將他逼至絕境——不過說到這裡我還得為此感謝你們,幫了我一個大忙!”聲音大笑,將頭顱仍在地上,與另外兩個堆成一堆,“既然如此就讓我——就讓我替他出演這一齣可笑戲,在這裡添上最後的裝飾——就當是作為晚到的招呼和感激的謝禮吧!還是你們仍嫌誠意過輕?!那就再讓他們來啊!若你們的領頭還有更大的能耐,就再讓他們來啊!無論多少!我都將全數返還!”
這時它突然轉頭,正好捕捉到一雙眼睛縮回黑暗之中。果然是在的,它朝那個方向憤怒地咆哮:“逃!逃!振起你們的翅膀!去通報給你們命令的那個人!告訴他,那個外來者願意做他——做你們的玩伴!你們既然要奉我的名行事,就要做好被本人取代的準備!”
聲音站在原地,它覺得此時應該會有潛逃的腳步聲,但是卻被雪隱蔽——沒關係,它對自己說,想像著那些東西慌亂地竄逃,回去自己的窩向領頭求助——不禁又笑出聲來,在空無一人的雪地裡站了許久才轉身,開始想今晚還能在哪裡過夜,雖然自己是不介意與死屍待在同一個空間裡,但是夏索不會喜歡。它有些訝異地發現路上的血腳印,顯示出來來回回走了三遍,低下頭思考了一會,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穿鞋。
都是一樣的。它邊走邊揚起嘴角,一點感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