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恩伸了个懒腰,接着便听见了从后背传来的声响,那声音听着可有些吓人。他已经一动不动的坐了一个晚上,现在只觉得腰酸背疼外加头昏眼花。
有些学生的字实在是太过损伤眼睛。每当这种时候,道恩便会思考为什么没有自动改卷的魔法。
道恩的左手边是一堆改完的试卷,右手边是一堆厚度稍薄的、尚未批改非主观题的试卷。虽然改卷只需坐在椅子上,但道恩一直认为这是一项体力活。这也不仅仅只是体力活,因为疲倦的不只有身体,还有心灵。
改卷时的唯一乐趣是见识学生们写下的完全偏离正确答案的奇特回答,它们有不少令人啼笑皆非。不过在想笑的同时也会感到无力。学生答错老师在课堂上反复强调过的问题,总会让老师产生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道恩已经将标准答案背了下来,有标准答案的题目向来好改——那种字完全看不清的答案只需画上一把叉,然后就可以直接扫视下一道题目。道恩可不心疼那些学生,毕竟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像学生们强调过写出一手漂亮的(至少是工整的)字有多么重要。就算是向道恩这样耐心的人,即使在时间充足条件下批改几百份试卷时也会感到不耐烦——尤其是答卷人的笔迹透还露出一种烦躁感(或许写下这种字的人主观上并没有这种情绪),更何况现在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学校有着出分的死线,为了赶上死线,在半夜批改试卷也很常见。
同为教职员工当然最明白教职员工的苦。
安德尔看着手中的试卷,一瞬间感到恍惚,他可不是老师,上一次碰试卷似乎在是很久以前。
安德尔稍微走了神,他思考起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只记得自己正走在学院的走廊上散步,在靠近一个办公室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还把他吓了一跳。
“请帮我一个忙,不是很复杂的工作。只要校对最后的总分就好。”
是道恩抓住了他,他记得道恩当时的眼神,那是看到救星的神情。拒绝的话语因此卡在喉咙中,最终没能吐出。 算数也不是轻松的活,重复近千次更加不简单。
反正自己此刻也不忙。安德尔这样告诉自己。
又一叠试卷放置在了安德尔眼前,安德尔收回了飘远的思绪。
炎热,这是不属于秋季的闷热。
气温会影响人的心情,这是事实。秋季本该逐渐转凉,为人带去从夏日的酷热中逐渐解脱的喜悦,这一点,至少在现在是做不到了。
萨纳西乌的气温完全没有下降。
林尼克斯埋头在试卷堆中。上午结束的考试,第二天早上就要出分,他本拥有一下午、一晚上、甚至再加上清晨的时间来批改这些试卷。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批改数量庞大的试卷对他而言再平常不过。不过最近的工作量远大于往常……这样下去的话,会来不及。
而且批改试卷是真的很辛苦。
或许是因为他极少招聘助手,又或者是因为嫌报酬低,他的招聘消息大概被忽视了(也可能是没被当真)。应聘者一直没有出现,此时太阳已经从西边落下,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此时林尼克斯已经批改完了五分之二的试卷。状态不错,他改的比平时还要快。这可能是因为这考试的内容比较难,很多学生没能答上来,试卷上的空白比往常要多。 但是还有五分之三的试卷在等着他。 说真的,这些试卷要是全倒下来——好吧,埋不住他,但会让工作量又翻一倍,总而言之还是小心点吧。
没办法,林尼克斯只能又从哪几大堆没批改的试卷中抽出一张,继续让红墨水在试卷上形成勾叉的图形。
此时响起的敲门声显得格外悦耳。
在林尼克斯回应后,道恩推开了门。
林尼克斯知道进门的那个人。学院只有百来号教职员工,即使并不熟悉,大多也相互见过几面,姑且能算是眼熟。他并没有清楚的记得对方教授的课程,但他知道对方也在Lava任教。
这个结果再好不过。
虽然的确只要会校对答案并打分就足够,但有着丰富批改试卷经验的老师还拥有着足够快的改卷速度。
他不清楚具体时间,不过中途道恩出门了一次,没多久后便带回来了另外一个人,就仿佛是专冲着这个目标而去那样。道恩说那是自己的朋友,请他来帮忙校对一下总分。
安德尔细心的核对着总分,时不时的停下来,将视线从卷子上移开。他的脑海里现在漂浮的全是数字。大多数分数都是正确的,有时分数有偏差,很偶尔的,偏差会很大。偏差很大时分数往往只少不多——这一般是因为漏算了几题的分数。
至少自己做的不是无用功。分数可是大部分学生最看重的东西之一。
安德尔抬头看了看道恩和林尼克斯的办公桌,上面堆放试卷已经不多。大部分的试卷——也就是已经经过最终核分的试卷,已经堆在了安德尔桌上。工作快要完成了,安德尔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他已经可以开始考虑道恩承诺的作为报酬的点心的种类和数量了。
安德尔又低下了头,继续投入进核对的工作里。
林尼克斯下意识的伸手取试卷,结果是只摸到了光滑的桌面,他没抬头去看,只是用手向四周扫了扫,然后才意识到,已经没有等待批改的试卷了。
试卷已经批改完毕了,安德尔正在核对最后一小叠试卷的分数。道恩将其他的试卷按班级分堆,方便试卷的下发。
任务即将完成,林尼克斯发出一声叹息,活动活动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下。空中已经完全不见了太阳的踪影,不过月亮还没有升至顶空,还没到午夜,还有时间。等回到工作室后林尼克斯应该还可以再接着完成几个比较简单的订单。
道恩和安德尔向林尼克斯道了晚安然后离开了,他们不知道林尼克斯还没有睡觉的打算。
不过等回到工作室后暂且眯一会吧,还有时间。
今天或许不用工作到午夜了。
今天的林尼克斯先生也很忙碌。
昨天也是如此,明天大概也是如此。
Fin.
布雷泽挥动长枪,随意的击杀了试图逃窜的绿色史莱姆。球形的史莱姆爆开,绿色的汁液向四周炸开落在地面上,看上去黏黏乎乎的。
布雷泽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肩膀。击杀一只史莱姆对他而言当然是毫不费力。只是这个动作在短短的两小时内他已经重复了上百次(也可能更多)。机械系性的重复相同的动作让他感到肌肉酸痛。
城镇内大部分魔物的战斗力于史莱姆相差无几,威胁性并不高(但你也不能说它们不危险,即使个体力量微弱,数量庞大的群体依旧能展露出惊人的破坏力),即使是一个年幼的孩童随处捡起一根结实的木棍,都能与之一战。
使它们具有威胁的是群众们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不过也没人想让这些魔物变成对群众而言的已知生物,魔法世界不能暴露给普通群众。
沃姆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事实证明,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他派不上什么用场。布雷泽和柯利弗都不可能会因这种弱小的魔物而负伤。
“难不成你没睡饱?不会吧,你的睡眠时长可几乎是柯利弗的两倍。”布雷泽开玩笑的损了沃姆一句。沃姆鼓着腮帮子,似乎想让自己看上去在很生气,却引的柯利弗笑出了声,只好不停小声嘟囔这着“布雷泽你这是诽谤”。
我的睡眠时间可能还没到沃姆的二分之一,柯利弗这么想着。
“你觉得无聊,那就来帮忙吧。”
“我有在努力找。”
以史莱姆为代表的魔物喜欢躲在阴暗不起眼的角落,又或者是杂物堆里,总的来说,不显眼的地方容易成为实力弱小的魔物的落脚处。显然魔物也有智力,也会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即便如此,与魔物战斗也比和有着相同实力的人类战斗要轻松的多,人类太过狡诈。
在如今的情况下,比起与魔物战斗,寻找并发现魔物反倒要更加费力。大量魔物涌入城内只是与往日里的“没有魔物”相比较而得出的比较概念,魔物并不会随处可见,街道上更没有满是魔物。如果到了那种情况,离最坏的结果大概也就不远了,那可不仅仅只是魔法世界暴露这么简单的后果。
布雷泽保持着警惕,目前遭遇的魔物都能轻松解决,但这并不代表事情会一直如此顺利。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过于炎热的天气,街道上一直没有什么人。柯利弗将魔杖那在手中(从外观上看那像是一根从地上捡起来的树枝),指着史莱姆的尸骸,小声念出咒语。地上的遗体悄无声息的燃烧了起来。或许那不能称为燃烧,因为几乎没有火光。尸骸最终化为了灰烬,一阵卷着热气的风吹来,便连最后的灰也四散,不留下任何踪迹。
直到走完这个片区内的最后一条街,布雷泽才稍微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虽然他一直表现出的是缺乏紧张的态度)。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是让人高兴的好事,但过于轻松又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不安。布雷泽有这种感觉,某种危险正在在暗中酝酿着,逐渐向他们逼近,他们确浑然不知。
“就好像……本来应该在这里的魔物去到了别的地方。”柯利弗突然开口,说出了布雷泽的想法。
沃姆也点了点头。
三人正站在房屋投下的阴影里。
城镇周围的情况并无异常,甚至在远离城区后,环境也没有任何的异常,没有遇到任何魔物。在当今火山场活动异常的情况下,这种正常反倒是最大的异常。
遭遇大量魔物,直面危险,战斗至精疲力竭。这是原本的预期。
有只乌鸦落在一颗枯树上,干枯的树枝仿佛濒死之人伸出的求助的手。没有任何人握住那只手,它便悲凉的死去了。
柯利弗没有在意那只乌鸦。象征不幸的乌鸦与黑猫常常被人厌恶,但柯利弗知道,那不过是些可爱的小生物,从来不是灾厄的召唤者。
布雷泽也没在意那只乌鸦,直到听到它们的叫声。这不是寻常乌鸦的鸣叫,那过于凄厉,与正在遭受拷问的俘虏的惨叫如出一辙。
布雷泽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中随性的抛着。突然,他猛的将石头向乌鸦丢去,可怜的鸟儿没能躲开,不幸的从树枝上坠落,在撞击地面时发出岩石相互碰撞的声响,摔的四分五裂。
是魔物。
布雷泽皱了皱眉,在实际中遇到也好、在资料上的记录也好,他从未见过这种魔物。这种魔物与平常的生物太过相似,假若不是那奇异的叫声和当下的特殊情况,他也不会将其和魔物联系起来。在确认没有危险后,布雷泽走近魔物的残骸。他看见了“乌鸦”的喙——尖锐而又锋利,或许能毫不费力的戳穿钢板。布雷泽将滚落至一旁、发出诡异光芒的两颗球形绿宝石收好——那本来是“乌鸦”双眼,准备在回去后将其交给那些善于钻研的魔法师们研究。
“我们遇到麻烦了。”
布雷泽抬头,发现一大群猫正从远处呈包围态势缓缓朝他们靠近。那显然不是普通的猫,它们的行动姿势过于僵硬——它们有着与布雷泽刚刚击落的乌鸦相似的特征。它们是同一种魔物,至少是同一种类的魔物。
“能解决的麻烦不是麻烦。“布雷泽嘴硬道,接着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仅是成百,而是上千的乌鸦,黑压压一片,像黑色的海浪从更遥远的天边涌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凄惨鸣叫声使人头皮发麻,无数翅膀扇动激起的风声中夹杂着岩石相互碰撞的声响。
岩石不应在天空中飞翔,不过此刻并没有时间给三人用于思考这些“乌鸦”得以飞翔的原理。
“好吧,我承认我们现在的情况有点危险了。”布雷泽一边对柯利弗说,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他小心的向后退了几步以拉近自己与柯利弗之间的距离。
事情常常会向着预期中最坏的情况发展,有时甚至会远超预期。他们可没想到“大量”会是能将他们完全包围的数量。
柯利弗握紧了右手中的魔杖。他的手有些发抖,有人曾把这解释为“好战者的兴奋”,然而柯利弗知道,这不过是因为自己幼时的莽撞举动而留下的心理阴影——他曾在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大群魔物追赶。如果是现在,他或许不会将那些魔物放在眼里,而当时他却拼尽了全力逃命,后来则幸运的被佐伊救下。
柯利弗将负责治疗的沃姆护在身后,压低了声音说:“有点危险?这大概是个过于乐观的局势判断。”
“它们看上去似乎很饿。很显然我们三个人的肉的份量并不够给它们用来塞牙缝……找一个比较薄弱的地方试着突围吧。”布雷泽提议道,“虽然很想说把它们全部消灭,但现在我们只有三个人,不保存体力,毫无保留的打上去被消灭的恐怕不会是它们了。”
“在要赶在乌鸦接近之前突围。”柯利弗补充了一句。
没有经过任何商量,三人就默契的一同朝着东南方冲去。没有人清楚那是否是包围最薄弱的方向,但那是通往红色学会的方向。他们清楚,他们要避开城镇,他们不能将这些危险的家伙引过去。沃姆没再说话,他的心高悬着,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危险的情况。他扫了眼柯利弗与布雷泽 ,试图获取一些安慰,得到的却是相反的结果——两人极度严肃的表情让他感到更的紧张。
万幸,这种魔物似乎智商不高。那些猫似乎没有预料到三人会朝自己冲来。在三人逼近后,有的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有的四处逃窜,只有一小部分仍然无畏的向着三人袭来。布雷泽挥舞长枪,像挥动棒球棒击球那样将那些猫击飞。
红色的火焰在柯利弗的左手指尖聚集成一团红色的光球。柯利弗一次次的将这些光球向魔物丢出。火焰无法伤及这些石头身躯的魔物,它们甚至没有减速,于是柯利弗又补上了冰封的魔法。魔物的速度稍微减慢了,岩石上出现了裂痕。柯利弗握住剑柄与剑鞘的连接处,用剑鞘大力敲击接近他们的魔物身体上的裂痕。裂痕逐渐扩大,最终瓦解了魔物。身躯断裂的魔物变成了彻底的石头,再也一动不动。
敌人的数目过于庞大,面对来自四面八方、锋利度不输剑锋的爪子与尖牙的攻击,布雷泽与柯利弗不可避免的受伤了。好在那都不是重伤,即使是一边全力奔跑,沃姆也能同时为二人进行治疗。伤口迅速愈合,只留下撕裂的布料。
那些原本愣在原地的猫似乎终于理解了事态,怒吼着袭来。只是为时已晚,三人已经突破了包围圈。岩石那过于沉重的身躯使它们无法像真正的猫那样极速奔跑,便逐渐被甩远了。可那些乌鸦仍然紧逼在身后,像一团黑色的乌云,眼睛闪现着骇人的绿色光芒。
这可太糟了,那些乌鸦越来越近,就像一张厚重的地毯,即将向三人扑来。而布雷泽已经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了,他知道沃姆此刻的情况肯定更差。
乌鸦们又一次爆发出尖锐的鸣叫,像是在吹响进攻的号角。
突然间,一切声响都消失了。耳边再没有了磨人的鸣叫声。布雷泽难以置信的回头,发现那些乌鸦也不见了踪影。
布雷泽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学会的方向跑去,另外二人紧紧的跟着他,沃姆被护在中间,柯利弗垫后。
布雷泽否定了幻觉的可能,衣服上的破洞正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的证明之一。他找出之前收好的绿宝石,它仍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不论怎样,当务之急是将情况上报,这已不是他们三人能解决的问题。
Fin.
柯利弗睁开双眼。他感到自己的头昏昏沉沉,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总而言之,他不太想从床上起来。在理智的驱使下,柯利弗翻了个身,从床中央滚到床边侧躺着,先使双脚着地,再用手将自己从床上撑起。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将其中的水一口灌下,好让自己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
柯利弗还有事要做——在他看来那远比睡眠重要。
柯利弗打开木柜,翻了一小会后从柜子中取出几个小玻璃瓶。有一瓶是装满的,有一瓶几乎已经空了,剩下的几瓶中只有不到瓶身一半的淡蓝色液体。而柜子中的那些没有取出的玻璃瓶全是空的。
没剩多少魔药了,等完成这次任务后去补充一下吧。柯利弗将这些瓶子小心的收好,带在身上。经过附魔处理的玻璃瓶虽然不易碎裂,带多了却也妨碍行动。只可惜柯利弗没能掌握治疗魔法,只能依赖这些魔药。给自己留下一些保障在战斗中十分必要,虽然在很多情况下柯利弗根本就无法得到使用那些魔药的机会。
出门前,柯利弗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祈祷这次任务能平安完成。
在顺路穿过Lava学院的花园(大家习惯将其称为花园,而就实际情况来看,这其实是个小树林)时,柯利弗注意到在树旁的长椅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有时间,过去打个招呼吧。柯利弗这么想着,向长椅的方向走了过去。大概是脚踩落在地上的小树枝发出的声响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那个人抬起头来,看向柯利弗。已经靠近了一些距离的柯利弗这时才注意到对方的手中有一个还没有打开的便当盒。
“午安,白源。你是在等人吗?”看着白源那个放在大腿上的便当盒,柯利弗略微思索了一会后问。
“啊,是的。我在等泽华,昨天和他约好了今天在这里一起吃午餐。”白源笑着回答道,头上那一对犬耳微微抖动着,让人产生想要伸手摸摸的欲望。白源顿了顿,仰起了头,柯利弗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高达五米的直立大灌木上,白花盛放的似乎比往常都要热烈。
“是白花夹竹桃。虽然花期几乎是全年,不过夏天时最盛。很漂亮吧?”比起红花夹竹桃,白花夹竹桃的毒性略有降低,白源有用这种白色的花当药材,也用过它的嫩叶煎汤。不过柯利弗并没有喝过。
白源又补充了一句:“我给这一棵浇过水。”
柯利弗认同了白源所说的“花很漂亮的”话,同时反思着自己。他明明经常穿过这片树林,但却从未注意到这些,至少他没有注意到那些一年四季都盛放的花在不同的季节中是否有什么差异。大概是他将这里认定为安全的区域,因此走的时候过于匆忙,没多留心。
“对了,你上次给我的药效果很好。谢谢。”
“能帮到你就好了。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拿新的药。”在自己钻研的领域得到肯定,白源显然很高兴。突然的,白源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柯利弗。
“不过,你该更珍惜自己的身体才是。从你消耗药品的速度来看,你经常受伤吧。”
“我会注意的。”柯利弗苦笑着点头,却并没有将白源的话放在心上,“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祝你愉快的度过午休时间。要注意休息啊。我记得你下午还有道恩的课。”
白源点点头,向柯利弗道别。
在快要走出花园时,柯利弗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因为距离远而看的不是很真切,但长椅上确实多了一个人,那人看上去正在和白源交谈,那应该就是泽华。柯利弗和泽华不太熟悉,只知道他和白源一样自遥远的东方,都是道恩的学生。
柯利弗想起,当年自己也曾像这样和道恩一同坐在教堂的石阶上,一边聊天,一边吃着午餐,看庭院中的白鸽飞舞,听着教堂里传出的祷告声,就这样悠闲的度过了许多个午休的时光。
柯利弗有些遗憾意识到现在自己没有午休时间。
他不会抱怨。这不能怪任何人,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布雷泽双手十字交叉放在胸前,他将长枪抱在怀中,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向后弯曲贴着墙根,就这样倚墙站立着。
夏季正午的阳光从来与柔和挨不上边,光是站在阳光直射的地方就会感到体力在减少,而今年这个夏天更是异乎寻常的炎热。说实话,布雷泽并不情愿在这种情况下牺牲自己的午休时间,没有谁喜欢在阳光中暴晒,除了刻意跑到海滩边沐浴阳光的游客。但这是特殊情况,布雷泽很清楚,魔物的数量已经多到无法忽视的地步,对魔物进行清缴已经是迫切的需求。因此,在巡逻时接到清缴魔物的任务的那一刻,布雷泽并不感到意外。
布雷泽看见了柯利弗从远处走来的身影,但他等待的另一个人还没有来。那个名叫沃姆的,负责治疗的家伙总是来得最迟。
三人并不是固定的小队关系,但总归也认识了不算短的时间。布雷泽第一次接触到柯利弗和沃姆时那两人才刚入队。布雷泽作为早两人一年入队的前辈,带着两个新人熟悉护卫队的各项工作。出乎意料的是三人都很合得来,在战斗上的定位又正好可以相互补充。慢慢的,三人便时不时的聚在一起完成相同的任务。
在能团结协作的情况下,三个人的效率确实远高于一人。否则就另说了。
柯利弗走到布雷泽身边,像布雷泽那样倚墙站着,不一会后又站直,和墙壁留出了一小段距离——墙体已经被阳光晒的发烫了。柯利弗看了看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丝毫不挪动的布雷泽,又看了看那把长枪。
那把长枪应该也已经被晒的发烫了。金属的导热性本就优于墙体。
“巡逻辛苦了。”柯利弗对布雷泽说。布雷泽摇了摇头。上午的巡逻还算轻松,没有碰上从暗处冒出来的魔物,也没有入侵者,气温也不算太高。辛苦的会是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大量的魔物已经涌入了城镇中,他们不但要解决它们,还要尽可能的清扫徘徊在城外的魔物群。
偏偏下午又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段。
布雷泽斜眼看了一眼自己的长枪,它在耀眼的阳光下骄傲的展露自己的金属光泽。布雷泽能想象到它沾满鲜血的模样。那不一定会是鲜红四溅,要知道魔物的血并不都是红色,有的甚至如同泥浆,还会散发出恶臭。
真恶心。布雷泽想着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有过被那如同泥浆一般的血溅满一身的经验。那真是非常糟糕的体验,他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等这次任务结束后恐怕又要花上不少时间来清理长枪了,还得清理自己。
“你才是。你没问题吧?”布雷泽拍了拍柯利弗的肩膀。他知道柯利弗被安排了从午夜至今天清晨的巡逻任务。这一天的剩余时光本是柯利弗的休息时间。没有人将清剿魔物的任务安排给他,是他自己主动跑了过来。
“没问题,今天早上巡逻结束后我回家有好好休息补充睡眠。”
不过没有睡够——这句话柯利弗可不会说出来。
“总之,你要多注意休息。”
刚刚说给别人的话很快被另外的人还给了自己,柯利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沃姆这小子运气就挺好,他本来今天下午就要巡逻。话说我们这算是加班吧,能拿加班费吗?”布雷泽打趣道。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他们等待的最后一人仍然不见踪影。布雷泽猜想沃姆一定是睡过了头,他曾亲眼看见沃姆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如果不是自己叫醒了他,沃姆说不定还会继续睡下去。沃姆性子慢,做事常常踩着死线完成,好在他在对待工作上态度认真,当他作为一名治疗人员站在后方时异常的(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相比)可靠,从未出现过什么岔子。
终于,沃姆奔跑着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他跑到两人面前,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再用双手撑住膝盖,喘着气。他跑的太快了,吸入过于干燥的空气,呼吸道也变得干燥起来,此刻他自己的喉咙里满是血腥味。沃姆吞咽了几口唾沫来润湿喉咙。稍微缓了一会后,沃姆气喘吁吁地开口了。
“对不起……我,我又睡过头了。”
果然。布雷泽心想。柯利弗撇过头看向布雷泽,布雷泽也撇过头看向柯利弗,在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他们意识到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你再喘一会后我们就出发吧。”布雷泽说,同时换了一个站立的姿势。
沃姆点点头,接着就往地上一坐,也不管地上有泥土和灰尘。
柯利弗眯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空中没有什么云朵,而太阳已经开始向着西边倾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