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盖使我折寿.jpg X2
☆至少我滑上了一个……!
☆联动作品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2619/
☆共10089字,以下正文
HE■■
没有什么能比盖恩·格罗夫纳的梦境更无趣,至少他本人这样认为。他不常做梦,但几乎次次相同:他会走在那栋金玉其外的老宅里,永远无法抵达一个出口。这里的走道与永恒相连、房门通往虚空,四零八落的尸块是唯一带有颜色的事物,然而任何的气味都无法刺激到鼻腔,任何的声响都无法被听觉捕捉。他会走在一幅残忍的画作里,并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更准确地说,对这一切感到无可救药的麻木。
盖恩停下来,因为一截断臂横在他面前,成了他去路上的阻碍。
不难辨认出这只左手属于女人,并且她的身份高贵,柔嫩的指尖想必只愿屈尊同琴键共舞。尚与躯体相连时,它受过无数的赞美与无数的虔敬的吻,可一旦被切下来、离了躯体,它就仅仅是血肉。残肢的断口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起起伏伏,鲜血就从这里汩汩涌出,这支笔蘸着温热的墨在地上缓缓挪动,写巨大的四个字母:G A I N。它呼唤他的名字。
但他踢开它,盘绕着紫杉树枝与果实的戒指脱落下来,远远地滚走,血则溅到雪白的墙壁上,每一个点都变成一个字母,每一道轨迹都变成一句话。
MY DEAR, MY SWEETHEART, MY ANDERSON
对,这才对了,这才是真实。盖恩抬起手-抹上去,直到字迹模糊到无法阅读、整只手脏得一塌糊涂,可这即不能使他解脱,也不能教他轻松。然后他终于醒了,有光从床帘的缝隙钻进来,照进他的眼睛里,照得那片灰暗的绿色无处遁形。他躺在那,想了几分钟今天是星期几,课表安排,预定要完成哪些事,接着他起身洗漱、更衣。系领带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握着绞索。
十月刚开始没几天,一位格兰芬多的同级生将他堵在教室门口。姑娘们有的是些不知所谓的事情要为之忙碌,经过方才魔法史课上的小插曲,玛丽这才记起来,曾经有个现成的便宜被她留在一辆开往霍格沃茨的列车上。
“盖恩!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她拉住他的袖子,用一对宝石般剔透的眸子盯住他,像一把裹糖的刀,“我永远都搞不清楚那些年表……你说过你可以教我的,对吧?”
他确实说过,并前所未有地憎恨自己过人的记忆力。也许各位已经发现,尽管盖恩对礼仪与传统嗤之以鼻,他却也同时当着它们的忠实仆役。他被教育要这样做、要那样做,他也就只学会了如何这样做、如何那样做,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选择,循规蹈矩得令他自己都作呕。
于是他点点头、咽下这份请求,哪怕喉咙会因过于纯粹而附上剧毒的天真溃烂流脓。盖恩·格罗夫纳没有回绝玛丽·沃伦怀德,这就是全部。他和她商量好,挑双方都没有课的空闲时间,在学校的图书馆碰面,坐在一起,耗费一段时间——除了多一个活人挤到边上之外,和他平日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强迫自己这样想。
今天正是一个约好的日子,盖恩提前抵达目的地,他转进书架与书架之间,由文字与知识筑起的防线前,贝利亚尔·米切尔站在那里,悠闲地翻动着手中的书页。
“你在看什么?”“《格林童话》,麻瓜作家写的童话书。”“你还会对麻瓜的书感兴趣,真出乎意料。”“我不在乎它出自谁的手。”斯莱特林的回应得体又礼貌,适当流露出的无奈神情更是让人无从指摘,仿佛开学晚宴时,他遇到的怪胎是与此人有着相同面孔的别人,“只要能为我所用,就没有执着的必要。你不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要说两人之间的渊源,其实比前文所提及到的深得多。他们的初遇不是发生在霍格沃茨,而是在霍恩海姆·格罗夫纳先生的宅第、在盖恩七岁的社交出道晚会前夕,以父亲友人的儿子的身份,两人互相结识。
年少无知的初次见面——没有留下多少印象;时隔多年的久别重逢——根本就是不可理喻;无数次地与对方“偶遇”在偌大校园内的各个角落——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乐事。盖恩对现状有所不满,但不论怎么说,米切尔是比格罗夫纳更为古老的家族,社交地位也更高一些。贝利亚尔年长他两岁,要是他想要摆出一副兄长的态度,他也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好在他没有,贝利亚尔只是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接近他,做着他奇妙的、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熟人”。
“你来得很巧,盖恩,我正读到个有趣的故事。”六年级的学生见他不乐意接话,便出于好心地主动展开话题,“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小姑娘,戴着红色天鹅绒的帽子,拎着面包和红酒去拜访她的外婆。她在中途遇到狼,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对方,最终不仅外婆被吃掉,自己也被扮成外婆的狼给吃掉了……如何?这个故事能不能博得你的青眼?”“可惜,我听不出来这有什么有趣。”“真是遗憾。”
贝利亚尔面不改色地合上书本、动身离开,与盖恩擦肩而过时,他搭上他的肩膀,呼吸擦过搏动的动脉,如同一个温柔的威胁:“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会觉得有趣了。”
“作为我先前冒犯的赔礼,盖恩,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不得不说的是,盖恩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教师。他没什么耐心,不怎么乐意对同一个知识点进行过多次数的解释;他对一个历史事件的说明总是过少或过多,前者难以理解,后者容易混淆;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读过三遍的内容还没法记住,最后一点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就像你无法让麻瓜理解魔法一样,他体谅不到做不到的人的痛苦。
而玛丽,她绝不是一个好学生。有那么十几秒,盖恩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要动手撬开她的脑袋看看,这小小的空间到底有着怎样奇妙的构造。对她来说,能在图书馆安静地呆上五分钟就是一个奇迹,她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要灌进同席的耳朵里。
“我的父亲,他在毕业前也是赫奇帕奇学院的。”玛丽靠在他边上,温热的吐息不至于灌到脖子里去,甜蜜的声音又无法尽数隔绝——盖恩所能忍受的底线,“所以我遇见你的时候,就感到十分的亲切。”“这是我的荣幸。”“他现在是圣芒戈的治疗师喔!名叫罗兰·沃伦怀德。”“我想我有所耳闻。”“我以后啊,也想成为像父亲一样的治疗师!帮助他们、治好他们的病痛,我想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压再低的声音也压不住这份真挚的自豪,感情就充盈在每一个脱口而出的字母之间。亲身经历之前,盖恩并不知道即便排除直面对方表情的选项、只留下声音也要受到如此的折磨。然而他是如此地擅长装出一副绅士的模样,他甚至能够同样真挚地回应:“玛丽这样想的话,就一定是那样的。”“真的吗?那可真开心!盖恩呢?”“什么?”
“我是说,盖恩以后有什么打算?要做和盖恩的父亲一样的工作吗?”
就像一个茶杯摔落地面,可怖的裂纹扩散开去,玛丽眼前的盖恩破碎了一瞬间,他被这个问题敲裂成数千块的碎片,每块破片里面都有他的一部分,每一部分都无法恰好与其他的契合到一起,永远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他。他永远有所缺失。
“我想我们还是快些学习吧,沈老师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了。”
“喔,你说得对。”玛丽回过神来,她赶紧垂首,投入到书本中去,“我、我一有问题就会问你的。”“只要你需要,玛丽,我会尽我所能地回答。”
本应是足以为之欢欣雀跃的言语,她却无法坦率地感到开心了。
他们在图书馆只逗留了一两个小时,对玛丽来说这就是极限了。学习的成果并不尽如人意,可受教的学生仍坚持它有独到的效果:“我记住了的!公元……公元201年发生了第一次妖精叛乱!原因是妖精要求巫师议会里设上,呃,2,不对3……50位妖精代表的要求造到了巫师议会的拒绝!没错吧?你明天考我我也肯定能回答得出!”
“我相信。”相信这脑袋空空的姑娘不出半小时就会把这一切忘个一干二净,“遗憾的是我不可能明天来考你,明天的这个时候我有黑魔法防御术课。”“那下一次!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要提醒我,这样我好提醒你来考考我,好吗,盖恩?”
他累了,干脆地转移了话题:“糟糕,我想我把我的笔记本忘在桌上了。”“怎么会?我陪你回去拿?”“怎么能麻烦淑女为自己的失误买单,不用管我,玛丽你先走吧。”他温和地开口道,“让你的朋友多等了也不好。”
盖恩头也不回地顺着来路走回去,断定重视友谊的玛丽有了他这句话就不会再跟上。眼下比起只会让他心力交瘁的无用的社交活动,他现在有更有价值的事情要去尝试,或者换个词,去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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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一种复杂且难以言明的好奇心理,他认识洛斯塔·格罗夫纳身边所有人,他暗地里了解过他们,刘家锐自然是其中之一,所以对盖恩来说,在图书馆找到对方并不是什么难事——尽管大部分的格兰芬多都对满是书本的地方过敏,但眼见O.W.Ls将近,五年级的应考生们也顾不上那么多‘矜持’。眼见少年人已经在那里坐了挺久,然而《17世纪魔法史概要》却没有翻过多少页,凄惨的学习效率可见一斑。大概是终于被年份和社会环境磨没了性子,刘家锐抬起头,和他毫不掩饰的视线撞在一起。
“你好,呃……你是想要这本书么?”“是的,我需要借用它来给一位姑娘补习魔法史。”与先前失礼的行为相对,盖恩这会儿十分礼貌地回答道,“尽管这是四年级的魔法史内容,但是我想异乡人要是打算完全吃透还是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学长,你要是还需要它就请继续使用吧。我的魔法史成绩不算太糟,所以并不着急。”“不,你用吧。我也约了人替我补课,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刘家锐友善地笑笑,那些幸运的家伙通常都有这样令人恼火的余裕,“……等等,你姓格罗夫纳?”
他的背微微绷起来,有那么点想把手边笔记本上自己的名字遮住,但他面上表现得还是十分正常,盖恩略带疑惑地点点头:“是的?”“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我认识一位已经毕业的学姐,她也姓这个姓氏。她以前帮过我很多,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学姐!你刚才也说你要帮一位姑娘补习魔法史,我想你也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吧?”“冒昧问一下,那位学姐的全名是?”“洛斯塔·格罗夫纳。”
“我想,我也认识她……”盖恩提起嘴角,他练习过无数次、实践过无数次,在笑不出来的时候笑起来的方法——他过于熟练,“事实上,我们是亲戚。”
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仿佛就是他自己在主导一切的进展。他的堂姊,作为一件秘密武器来说,实在是优秀得令人感慨,仅仅是有名无实的血缘关系,也使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初次见面后没过几天,刘家锐在图书馆找到他,这位五年级的学长主动坐到他边上,毫无防备地将自身的弱点袒露给他看。
“我的补习老师也是位姑娘,是我喜欢的人。”一旦谈及中意的对象,心理上的防线多多少少都会动摇,刘家锐也不例外,他一边不舍得披露心上人、一边又炫耀似地将人家的名字报出来,“她叫威尔·霍克,是拉文克劳七年级的级长。”“她是位很优秀的人吧?”“是啊,优秀到让我时不时就会想,我会不会配不上她。”
要是告诉盖恩·格罗夫纳,有朝一日他会在光天化日下的现实中,不通过三流的小说、也不借助无病呻吟的演剧,听到有人用血肉做的口舌说出这句话,还说得如此真情实感,他根本不会相信。这太过不可思议,甚至让他忘了自己原本打算怎么接话。不过好在刘家锐本身就具备东方人特有的多愁善感,也不知道他从这份唐突的沉默中读出了什么内容,几分钟后的格兰芬多莫名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
“盖恩,你……有魔药方面的烦恼么?”“没有。”“太好了!你有兴趣帮我一个忙吗?”“荣幸之至。”
他干脆利落地回答,而这之中又有多少诚意,只能说见仁见智。
“拉文克劳七年级的女级长,威尔·霍克……一个稳重的姑娘,有着好心肠,也同等地重视纪律,为什么打听这个?依我看,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单纯的好奇。”“那我得说你的兴趣不怎么高尚。”“确实比不上到处‘偶遇’别人的‘高尚’兴趣。”他顿了顿,“米切尔学长。”“叫我贝尔。”
贝利亚尔招呼两下,从角落里探出头的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慢吞吞地靠近过来,跳进他的怀里,在他的手下发出呼噜噜的满足声音。
“你很喜欢暹罗猫?”盖恩注意到这只猫的品种,“她看起来和之前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你还记得?”“我把这句话解读为挖苦。”“谁让你完全不记得我了。”“这改变不了你用了十分冒犯的方式试图让我回忆起来的事实。”“所以我在等你接受我的道歉,盖恩,别担心,我很有耐心。”
和刘家锐不同,这位斯莱特林的前辈可以说得上是铜墙铁壁,就像刚才的对话,他没有明确地表示他对那只猫的态度。相处至今,盖恩从没有听他提起过自己的事,他的喜好也只能靠直觉揣摩。说实话,作为社交对象来说,贝利亚尔是最棘手的类型。
“你大可以不用这么在意我的想法。”说话的人将猫放开,和上次不同的是,他没有掏出魔杖,“不用介怀我的反应,盖恩,多考虑考虑你自己——你总是这样,不会累吗?”“如果你真有这么为我着想,也许你也可以考虑考虑‘不要再来纠缠我’这个选项。”
恶魔嗤笑一声。
“我怎样做是最为你着想的,盖恩你自己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邀请去魔药课的教室,没想到刘家锐带着他兜兜转转,最后到了黑湖边上。格兰芬多从芦苇丛里拉出一口坩埚,用魔法将树枝变为稳妥的支架,蓝色的火焰快乐地跳跃着,它不遗余力地加热起一锅冒泥泡的地狱般的药剂。
“看着……不太乐观。”盖恩小心地斟词酌句,“我想这……这应该是未完成品吧,学长是在研发新魔药吗?”“不,我在试图改良。”刘家锐打开背包,把翻到卷边的笔记本一本接一本地拿出来,以兴趣的定位来看,他投入的心血之多足以被称为异常,“黑洞入浴剂,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这是我仿照布莱恩的成品制作的版本。”“布莱恩,拉文克劳的布莱恩·菲尔德?”他弯下腰,重新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原来如此。”
虽然他本来就觉得这是不入流的发明,但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这个颜面拿着失败作四处兜售。不过被轻贱的麻瓜所玷污的巫师血脉怎样都好,他并非原教旨纯血主义,也没有为此浪费感情的意愿。只要长期培育的植株结出果实,连日的劳作也就没有白费,他当下只有这一个目标。
“刘家锐学长,我刚才听你说这是你‘仿照原品’制作的药剂。”盖恩的目光落在少年手中叠起的数本笔记本中,与其他暖色格格不入的墨绿色封皮上,“那么,请问学长,你的配方是从布莱恩那里听来的吗?”
尽管他没有任何证据,但眼下,他有事要找贝利亚尔的时候,反而见不到对方一根头发,这怎么想都是对方故意的逗弄。这个态度本该让他火冒三丈,然而现在别的感情主导了他的思考,他坚持认为自己必须……去主动见对方一面不可。
盖恩往下走,相较潮湿的环境允许苔藓与真菌悄然滋生,通往斯莱特林学院公共休息室的道路暗藏险情,几秒钟的走神就让他踩空、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抱歉让你久等了。”贝利亚尔暧昧地开口,“不过也不用热情到投怀送抱吧?”“别开玩笑,刘家锐是怎么回事?”“你指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对他做?”“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有那本笔记本,我在认真问你这个问题,所以你也给我认真点回答,可以吧。”
格兰芬多的刘家锐掌握着与魔药学有关的秘密武器,现在他知道了其真相。不存在于任何出版书籍中的特殊方法,可以用来调查魔药原料的成分也就意味着,这是足以动摇药剂师与其同僚之间无形秩序的地雷——一个非严密保守不可的秘辛,刘家锐可能会看在洛斯塔的份上对盖恩松口,但他绝不会轻易将这事告诉无关者。他现在不得不去质疑贝利亚尔的神通广大,不得到一个他可以接受的答案,他不能善罢甘休。
“我会回答:因为你需要。虽然其他的在老先生眼里也很重要,但只有魔药的成绩,是必须要一直优秀下去才行的科目,我说的没错吧?”
即使被拽住衣领、被怒目而视,贝利亚尔还是那样得体且优雅地微笑着,他看向盖恩的漂亮的金色眼睛,由于身高上的差距,甚至还带着些似是而非的同情色彩。
“‘别开玩笑’的是你才对,盖恩,这些天来,你都在模仿谁?”
他回答不上来,他没法开口。在这阴暗、潮湿,欺瞒与秘密横生的长走廊,盖恩·格罗夫纳即使竭尽了全力,也只能做到以沉默回应贝利亚尔·米切尔的质问而已。
■RAN■
“很累吧?毕竟你这个人品性低劣、恶俗又自私,你嘲笑着善行、唾弃着好人,不屑着他们毫无恶意地伤害着别人的自我满足。助人为乐?不如说是浪费时间,你有从这个过程中获利吗?有哪怕只是发自真心地感到快乐、哪怕只有几秒?没有吧!如果说对刘家锐的协助是你探明我是否可信的一环,那么玛丽呢?你是为了什么去争取她的信任与依赖的?毕竟你并不爱她,你不可能爱她,我连‘喜欢’这个词都不会用!盖恩,你在沃伦怀德的身上寻求的东西,需要我说出来吗?”
贝利亚尔按住他的肩膀,那样形状优美的手腕,其中蕴藏的力量又是那样的大,他连落荒而逃都不被允许,只能伫在原地,听凭对方将他的秘密袒露无遗。
“盖恩,我亲爱的盖恩,你不想去爱人、却想被人爱着吗?你有被人爱过吗?”
女孩子的面上带着些许羞怯的红色,点缀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惹人怜爱,她就像是……就像是一切讨人欢心的小东西的集合体,用砂糖、香料和美好的梦境精致地点缀起来,连带着她那用作兜帽内衬的红色天鹅绒,也一并散发起甜美可口的味道。
“盖恩,你是不是最近很忙?”“最近在做一项魔药课的额外作业。”他答道,“不过我想今天应该就会结束了。”“是吗?那就好!你接下来都不会很忙了吧?”“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你明天有没有空?我是说,那个,我想邀请你来参加一个茶会!”
“明天的下午,我们取消一次魔法史的补习,坐在一起好好地——”“我会来的。”“真的!?”玛丽喜出望外,“你今天的黑眼圈真的很重,而且我看你最近心情都不太好,就想着帮你散散心,本来挺担心你会不愿意来……真是太好了!”“哪里,又有谁会拒绝淑女的邀请。”盖恩避开她直率的目光、像避开一束光,他低头确认了一下时间,“我一会儿还有点事情,能够现在就告诉我明天应该在哪里集合吗?”
即将开始的是一场闹剧。早些时候他向威尔·霍克投递了一封匿名信,详尽地写明刘家锐在入浴剂改良一事中的违规之处,将格兰芬多在这事上抱有的善意全部剔除、只留下错误的一面。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更犹豫一些、更痛苦一些,更像个……正常人一些,身心受到伤害、流出鲜血一般难过,或者为自己不道德的举动感到羞耻,而不是,可以说是满怀雀跃地前去目睹他一手操纵的结果。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面对刘家锐无声的控诉,他的语调异常平和、坦坦荡荡,甚至可以说是大义凛然,“再怎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你的所作所为,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帮助布莱恩、是为了帮助威尔,可你做的事就是窃取配方。刘家锐学长,你有任何异议吗?我洗耳恭听。”
“布莱恩是我的朋友,我有必要保护他的利益;作为霍格沃茨的学生,我也有必要向级长告知所有不正确的事。很抱歉以这种方式结束我们之间的协作关系,想必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看见刘家锐那样迷茫、愤慨,最终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怅然所失的表情,他居然能够感到自己的内心是那样的充实。他本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没有笔记作为证据就会这一切就被当做过火的恶作剧,到了时间却没有人赃俱获的话就不会有如此绝妙的效果,他给了刘家锐那么多次机会,这位善良的前辈却永远不明白。
活该,活该啊!他心满意足,几乎就要笑出眼泪来。
“三年前,维罗妮卡·格罗夫纳装错了信封,把写给她与初恋情人的私生子的信寄来了霍格沃茨,你错拆了一个母亲写给孩子的信、而不是一个妻子写给自己讨好丈夫用的工具的信,于是你知道了这两者的区别,这是你犯下的第一个错误。三年级的冬天,你弄错了缩身药剂的配方,一次无伤大雅的失误,但是霍恩海姆认真了,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一旦你不符合他的期望,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你亲手打破了你们父子关系的平衡,这是你犯下的第二个错误。至此,你已经亲手将你的家庭毁灭了。”
“第三个错误,意识到自己不被父母所爱的你,居然荒谬地寄希望于同你毫无关系的洛斯塔·格罗夫纳。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告诉我,盖恩,她来救你了吗?”
一九九八年的一月,详细的日期并没有被记录,只能肯定那是一个周六,没有下雪,风很大,天气特别的冷。霍格莫德村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行人,更多的学生钻进三把扫帚酒吧或者帕笛芙夫人茶馆,只有一个少年独自站在邮局的屋檐下。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以至于一位赫奇帕奇学院的学长好心地向他搭话的时候,他一开始并不能很顺利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那个,请问……你是在等人吗?”艾治·乔斯达小声地向他搭话,尽管对方显然是比自己年纪小的后辈,他也是一样小心翼翼,“要不要先进去里面等?外面太冷了。”
“进去的话,如果她来了看不到我,我们可能就会错过了。”少年哑着嗓子回答,“所以我要在这等,我想她来了能够立刻就看到我。”“这样啊……那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陪你等吧?”“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
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盯着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橱窗,而艾治·乔斯达又是个温柔友善的人,他的出发点永远是好的,不论他最终造成了什么结果。
他快步走进店里,用他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买了一点糖果,结账完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碰巧遇上洛斯塔·格罗夫纳,和被她拽着领子不肯挪步的他的亲姐姐。他们自然而然地寒暄了几句,然后在店门口告别。洛斯塔熟悉艾治,怕他想做好事但勇气不足,还特地鼓励了他两句,让他能够将乳汁软糖捧在手心里,小跑到少年的面前——
对方没有被织物遮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片灰绿色里充斥着各种感情,只是没有光,因而看起来浑浊不堪。
“我等的人不会来了,学长,你能帮帮我吗。”盖恩·格罗夫纳将围巾紧了紧,麻木的声带为最初的恶行揭幕,“事实上,我需要一些钱……不少钱。”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霍格莫德村,目的是为了乞求他慈爱的父亲能够宽宏大量地原谅自己的不成熟。他把那份重新批改后魔药论文塞进封筒,接着把五个铜纳特数给前台——他的全部尊严就只值这五个铜纳特。而落在他的校袍口袋里的、已经冻得发硬的软糖与艾治·乔斯达身边剩余的全部硬币,在这之后被高高抛起、扔进了雪地里。就算这些小小的金属上曾经承载过同样小小的愿望,非常遗憾地,它们也不会就此变成春天。
“你不还回那些钱是因为你尝到了甜头,你意识到了将别人的善意踩在脚下是如何痛快的事,也因此感到害怕,毕竟它违背了世俗的规则……可是那又怎样呢?承认吧,盖恩,你从不是什么好人,就不要披着羊皮自欺欺人了。快乐地活着,比现在更加快乐地活着,即使有别人要为此受苦,又有什么关系?”
“别人又与你何干呢?你真的在乎他们吗,盖恩?不,你是在害怕,因为没有人教你该怎么做,你惧怕尝试、惧怕失败,毕竟你已经错过太多次,而且每次都刻骨铭心。”
但凡他的神智再清醒哪怕只有一点,他都应该拒绝玛丽关于茶会的邀请,这是事实;可他现在坐在这里,被可笑的蕾丝、毛线与柔软的布料包围着,这也是事实。小姑娘除了他还邀请了别人,苏伦·坎因,一位和他同属赫奇帕奇学院的五年级学长,很容易就能推测出对方和玛丽是旧识,因此茶会上的话题很快就抛下不怎么乐意接话的盖恩进行下去:开放给部分学生的幻影移形课、秋后算账、决斗俱乐部,还有月底的万圣节舞会。
他靠在椅背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闲聊。茶太香了、糖太甜了、梦太美了,清醒且具备自知之明的人也就待不下去。每一次与玛丽接触,他都比前一次更加明白自己和她的区别。在盖恩·格罗夫纳的身上,存在着一种根源性的错误,比起修正、不如直接抹消更加便捷,他努力了很久,但还是做不到。他可以费尽心思精心伪装,但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本质——他给自己下了结论。
盖恩起身与玛丽道别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正常,也许正是因为太正常了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没有继续和苏伦谈天,而是选择追出来,担心地拉住他的衣角。
“盖恩!”她真诚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和我说说?”“抱歉,我介意,请放开我。……说真的,你为什么不和他继续呆着呢?少了我你们不是就能好好聊了吗?”“因为盖恩你……”“啊——烦死了!!!”
如同阳光流淌起来般美丽的长发,触感比起想象中更加柔顺,也是更为单纯的累赘。他没有留情,仿佛是要将头皮也一并掀起一般用力,外力致使的重心偏移更是让玛丽没法站稳,泪光泛在她的蓝眼睛,格外的楚楚可怜,在那片悲伤的颜色之中盖恩看见自己,他在笑着、快活地笑着——贝利亚尔说得对,这样是挺好的。
“你是不是会错了意?我讨厌你,说几遍都可以,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讨厌得不行!哈!天赋的宠儿!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所有人都喜欢你!好姑娘!——我累了,玛丽·沃伦怀德,我不想再奉陪了,我在此直接地警告你:离我远点。”
他熟知这种幼稚的善良,一旦经受了打击,就会一蹶不振,脆弱得很,不值一提。
“……呜……你终于,把真正的你表现出来了。”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逃跑,玛丽没有给出任何盖恩期望的反应,她只是再次伸手,拉住他,看上去,反倒有那么点像是她抓住了他,“我一直觉得盖恩你在勉强自己,但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好高兴,盖恩,我想我终于真正认识你了……没事的!我会帮你的!盖恩!为了让你不再这么痛苦,我会竭尽全力的!我会……我会拯救你!”
“起码你要爱你自己,盖恩,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不合适的事,不要扭曲你的天性,不要伤害自己。”贝利亚尔松开他,后退两步,年轻人的身子一半陷进阴影里,一半将诱人的苹果递到他眼前,“你需要知道的一切、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我们这样的人想要快乐地活下去所需要的一切才识,我全都会教给你。只要你需要,盖恩,我会救你。”
“……那就试试看吧。”他松开她,几线金色从他的指间跌落,几近癫狂的笑容消失了,他仿佛是将自己的感情、理性和灵魂都倒空了一般,极端冷漠地、空虚无力地喃喃,“那就如你所愿,救救我吧。”
至少……他想。至少,能够更加轻松地活着就好。
DIE RICHTIGE ANTWORTEN
HELL
[德] adj.光亮的,明亮的
GIFT
[德] n.毒剂,毒品,毒药
KRANK
[德] adj.有病的,患病的
notice:
·有轻微的sc与血腥剧情,请斟酌观看。
·试了一下多次视角转换的群像写法,但感觉不是很成功。
·没有台词仅是提到的三位就不响应了!
BGM:http://music.163.com/song/41672433?userid=114958610
相关角色简介:
铃木久理子:元超高校级的炼金术士,灯的妈妈,已故。
荣治先生:???
那天晚上麻生宙希枝做的梦充满了恶意。
他觉得自己的梦里套着无数个梦境,他以为自己醒了,但还是在做梦。周而复始的混乱梦境播放着同一个影像,散发着血液的味道,不断冲击着视网膜的那个影像里,一只鸟死了。它的翅膀被刀刺中,深入,割裂。刀抬起来,再一次地刺中,深入,割裂。咔吱,咔吱,咔吱。已经看不到那只鸟的羽毛,白色完全覆盖上了红,然后变黑。鸟发出了痛苦的哀鸣,这声音自然是无法产生影响的。失去了翅膀的鸟很快地失去了声音,接着失去呼吸。
斩断鸟的翅膀,也许与刺杀鸟的心脏无异。
麻生宙希枝醒了,或者说,他终于醒了。
他在梦里挣扎了无数次想要醒过来,就像是在逃亡一样,向着梦境的出口飞奔——然后他就被无形的手扯住了,那些手按着他的脑袋,逼迫他继续这个漫长又无意义的梦境。
惊醒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的有些肿痛,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气温升高一类的外在理由,而是那个梦留下的幻觉。
“光是荣治先生还不够吗...“他伸出手,自然是什么都抓不到,麻生讨厌这种空洞的感觉。他直起身,被子滑落下来露出皮肤上的伤口,他才发现自己鲜少地在床上睡着了,甚至意外地睡的很沉。这真少见,他想,但这并不是安稳的睡眠,甚至不如在暗室被地震吵醒的那一夜。
麻生向房间的桌子看过去,上面摆满了几张贴着剪下来的书页的纸张。他拿出其中一个,将其握在手中。头抵着纸张,他缓慢地,嘶哑着念着一个姓氏。
麻生走下床,他并没有回忆那个梦的余裕,他只感到了无意义的焦躁以及更加地口干舌燥,他猛地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水,把那些焦躁强压下去。
——以这件事作为开端地,那一天是并不安稳的一日。
——虽然我说这句话可能不太合适。
——不过麻生同学,有些事情你要是愿意讲的话我很乐意当听众的...!
是根本不可能原原本本和别人提起的事情,现在麻生宙希枝会这么回答那时的浅羽真白,那一天并不会到来。但是——她也已经不在了。
在温度高的让人觉得有点难受的房间里,麻生越过人群望着浅羽真白的尸体这样想着。祭狩御灯抬起头,他看到身边的麻生脸上出现了像是弃子一样寂寞的表情,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麻生,只是这一次持续的长了一点。他没有询问,而是调出了死者档案,麻生凑了过来,“...中毒?”
“也许她去过炼制之间?”
“去看看吗?”
向炼金教室移动的途中他们遇到了深濑弥成,金发的少年看起来比之前几次事件发生的时候冷静了许多。麻生向深濑点了点头,三个人一起走进炼制之间的同时,他看到了佐崎良见。祭狩御和深濑听见走在前面一点的麻生发出了轻轻的”啧。”一声,他似乎不太愿意见到佐崎。——事实是麻生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人。他仓促地收起自己的目光,转而看向被打开的栅栏里面,“我去里面看看。”
“灯。”走到靠近陷阱的位置麻生向祭狩御伸出手,“把手给我。”
“嗯,怎么了?麻酱你害怕掉下去吗?”
“怎么可能。”他轻笑一声,握住了祭狩御的指尖,他的手指对于男性来说稍显纤细,似乎再用点力气就会折断一样。麻生咳嗽了一声,别开看着祭狩御的手的眼睛,两个人绕过陷阱走到了金石草药柜前面。草药柜并没有关的很严,看上去好像被人打开过,但是麻生无法判断里面的材料是否有被取用过。他有意地瞥了祭狩御一眼——果然,并没有从少年的脸上看到对这些东西的兴趣。
他下意识地稍微抓紧了祭狩御的手,“虽然感觉有人动过这个柜子,但是并不能确定里面的东西有没有被动过。...那个猫会主动帮别人打开柜子吗?”说着他的视线在整个炼制之间游走着,凝聚在某一点上。“灯,等我一下。”祭狩御抬起头,看到麻生咬住了嘴唇,他的目光直直地指向一个点,那里站着佐崎良见。
他站在陷阱旁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佐崎良见感觉到自己向前倾斜的身体突然被什么人向后拉扯,麻生宙希枝出现在他的背后,环住了他让他没有掉进陷阱。麻生的表情严肃地有点可怖,他说道,“...你不会想死的这么逊吧。”然后他又轻声地说了一句,“[心象传递]。”
“你这是...”
——佐崎良见,不要在我面前找死。
打断了他的言语,直接在佐崎脑海里响起的这句话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听得出说话的人压制着怒火。还不等佐崎反应,麻生便甩开了他的手,向着炼制之间的水池走过去。他一直觉得那个东西的存在有些难以理解,现在他倒是有些感谢水池的存在。
水池以深林小湖的形态存在于这个教室里,它的姿态并不真实,水池旁边有个操作台,麻生走了过去,摆弄了几下,却发现无论是水位操控还是幻象开关都不能使用。他咋了咋嘴,回头碰上了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幸美澄。两人交谈了一阵儿幸美告诉他水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深。——然后麻生没有多想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黑色的长外套突然降到了祭狩御的手里,他看到麻生正站在水池边上脱下自己的衬衫,“帮我拿一下,里面有给绯乃华的膏药。”祭狩御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一旁的深濑弥成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注意,他抬起眼帘,却因为眼前出现的后背上遍布着淤青和细小的伤痕而愣住了。麻生扯下头绳把后脑的头发整体抓了起来,听到深濑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递过来,“麻生前辈要下水调查?需不需要我拿干毛巾来?”
“嗯,那就麻烦深濑君了。”
跳进水,他抬起头,仿佛能看到水面处的光,麻生伸出手,水从他的手指间穿过。果然水是让一个人恢复冷静的最好工具,他心想着,用脚尖轻点着池底,测算着水池最深处和水面的距离。大约2.2m,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他觉得存留在齿间的氧气似乎不够了,于是麻生蹬了一脚池底上了岸。接过深濑递来的毛巾他一边冲着称呼自己为前辈的少年笑笑,一边说着水池的信息。然后他听到有人往水下走的细小声音,接着是咣当一声。
麻生猛地回过头,水面上溅起了水花,是有人在挣扎。
“...佐崎!”他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想什么都做不到。这样的想法驱使着麻生连屏息都没有做好就毫不犹豫的再次跳进水里,水涌上鼻腔他才注意到自己过于性急,他捂住鼻子,伸出手抓住佐崎,环着他浮出了水面。
“呼啊——”麻生猛地往嘴里吸了一口气,大脑还在嗡嗡作响,然后他低下头看着佐崎,看不到对方的脸,从佐崎的头部微微鼓起的形状麻生大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你撞到头了?要不要裁判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没事,我再下去一趟。”
麻生神情复杂的瞪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上了岸,拽着祭狩御离开了炼制之间。
直到麻生用一键换装换好了衣服,从祭狩御的手里接过他的外套,他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点。“在生气?”祭狩御问到,麻生的头发还未全干,湿润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有一点。但佐崎的事也不关我事。”接着他刻意的岔开话题,他抬起头撩开头发,”...有件事问你,你并不喜欢炼金和医学吧?那你为什么...“说到一半他意识到这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急忙补了一句,“不想说也没事。”
祭狩御摇了摇头,“...麻酱你听说过铃木久理子吗?”
“已经过世的元超高校级的炼金术师?”
“其实她就是我妈妈啦。”母亲。过于遥远的词汇让麻生彻底失去了说话的念头。也没有引起他的怀念,因为那些面孔早就在泥泞之中被彻底抹得一干二净。他沉默着继续听祭狩御说了下去。
“她一直撒娇打滚希望我能够成为她之后的超高校级的炼金术师,不过小时候的我一直很干脆的就拒绝了她的这个打算呢。”祭狩御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话题沉重而显现出不同,仍是那副轻松的模样,“ 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究竟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了。”麻生在心底嗤笑一声,他的眼睛扫了下地面,然后视线回到了祭狩御的身上。
“现在……或者该说是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之前?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都过得太轻松了也太无聊了,我可不想就这样过完我的一生,自然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啦。”接着他补了一句,“...啊,不过认识了麻酱算是一件不无聊的事呢! ”麻生紧盯着祭狩御——他自己没有意识,但他脸上那想笑笑不出来的,蕴含着一丝羡慕和一点不明感情的表情却被祭狩御尽收眼底。麻生看着祭狩御,就像是他站在有光的那一边,而自己则站在无光的阴影里一样。——即使这个走廊亮度是一致的。
祭狩御眯起青色的眼睛,“也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理由,说白了也就是我想这么做,我愿意这么做而已。”
麻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他看了一眼手,像是漫不经心地轻声说着,“真好啊。”而祭狩御所唤起的却是麻生深藏在心底的,某个单方面的约定。理所应当地,再回想起它的时候,麻生将自己的情绪深藏在了眼睛里。
——和怀抱着空虚而无法触及的愿望的他相似又不同,单纯却又执着的心。
——真好啊。他在心里又说了一遍。
“我能称呼你TOMO(注释1)吗?”
“嗯?可以啊,怎么了这么突然?”
“是报复。“麻生扯出了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
走进裁判场,梦境中的画面像是伴随着电视显像管一般的嘈杂声音在脑子里回放着,麻生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也许有一天他真的可以迎来笑对过去的终末与未来,他想着,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他无法料到自己的伤口会被再次揭开,而匍匐在地面上的狼仍在缓慢地行进着,它咬着皮毛上开出的鲜红色花朵,将其撕裂,踩在脚下——然后它回头望去。
那一片红色掠过麻生的眼角,他没有犹豫地叫住了少女。 “绯乃华,接着。”说完他拿出大衣口袋里的膏药直接扔了过去,语气里带着点不由分说。但他并没有看绯乃华,绯乃华也没有看着他,他留下一句“用吧。“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他必须落下斧子。
窗玻璃映出了虚伪的天空,那份碧蓝杀害了金丝雀(注2)。阴影落了下来——
然后麻生宙希枝匍匐于地面。
注1:灯名字的发音“Tomoru”缩写“Tomo”。
注2:用梗出自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作品《微暗的火》,原文为“我是那惨遭杀害的连雀的阴影,凶手是那窗玻璃那片虚假的碧空;我是那污迹一团的灰绒毛——而我曾经活在那映出的苍穹,展翅翱翔。”(PS:我觉得这段话适合这企划好几个角色)
Q&A;:
Q:麻生对佐崎到底抱有怎样的态度?
A:跟对岁有些相似,希望他能活下去。因为他不知道佐崎是抱着什么目的说出渴望死亡那番话的,而且佐崎日常说的话真的有点戳他痛点,所以麻生对佐崎抱有一种“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如了你的愿”的想法。→不过因为佐崎随身带着个铁棍并不像个求死的人,麻生就当成了他说那番话有别的目的。处于一种想要弄明白又觉得自己无权干涉的心态。
另外这件事也搞的麻生非常的焦躁。
Q: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问灯那个问题的?麻生对灯抱有怎样的情感态度?
A:没目的,本质上为了转换心情而一时冲动。还好灯比麻生还坦率(。至于情感态度是在一个暧昧不清的模糊区域里,麻生是不与人深交的类型,却难得地对灯产生了“啊,我想留在他身边”的心情,但这同时也让他感到了焦灼。
为什么?日常说。
Q:为什么是金丝雀呢?
A:一个是指真白,另外一层意思暂时还不能说明白。提示是麻生的名字。
Q:剪下来的纸是什么?
A:日常的时候看裂缝的时候找到的线索,有用的东西被麻生剪了下来。详情可以看奥蕾的投稿或者等我填坑。
以上,这篇的很多东西还是要结合四章日常来理解我尽快补上...关于麻生这个人其实我写到这里觉得有很多东西是完全没表现好,头疼(。)总之其实我也知道这是个不怎么适合弹丸企划的人,因为他想事情实在是太明白了又是个会迅速舍弃不需要的感情的人。简单来说就是个在泥泞之中不断挣扎的人类吧。
如果能感到孤独让他开始觉得难过了,那么我的目的大概就达到了。
·共3000+字。
·顺序比较乱,SC和精神压力表现较多,苦手请回避。
·搜查没有详细核对,如有OOC请联系。
bgm:http://music.163.com/#/song?id=27667115
[要回放吗?]
是。
麻生宙希枝观察起四周围接二连三站起来的人们,突然间一抹绿色撞进他的视界,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发出了屏息般的细小声音。他揉了揉眼睛,和服上竹子的花纹,黑发,再往上是白色的花。无人听得到的呼吸声在绯乃华翼生的心脏里响彻,他视线前端的人微微转身。
她的眼睛是红色的。
身边的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开口问道,“麻碳?”
[回放结束]
祭狩御灯听到了那个声音,它在发出的瞬间就被扼杀在了发声者的喉咙里,像是屏息,也像是啜泣。他抬起头看着身边的麻生的表情,他注意到,那是和之前几次发生事件时截然不同的,已经不能用愤怒或是悲伤形容的表情。
“手套借我。”麻生眼睛里的神情熄灭了,他的语气也冷冰冰的,听不出一点温度。祭狩御拿出医学手套递给他,他立刻向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走去,就好像那大滩的血迹根本不存在一样,他只是笔直的向前走着。
“麻生同学。”
“麻生同学!...你没关系吗。”奥蕾莉亚看着从进入显像之间就一言不发待在死者身边的检查的人,想到这个人见到血的时候模样,她有些焦急的喊着麻生宙希枝的名字,她想起之前听到的,之后赶到这里的人们中有一个人像是断气了一般的声音,那听上去是个名字。她试图还原声音的本貌,似乎是一个过度亲昵的称呼。
“...哦对,这才是我的名字。”麻生嘟嘟囔囔地说着,他终于抬起了头,乱七八糟的刘海底下的眼睛完全看不到光——甚至有点可怕,奥蕾莉亚不禁向后缩了缩。
而麻生很快便继续起他的机械行为,他带上了医疗手套,用魔法检查着死者身体上的伤口。他的动作很果断,声音也很平淡,用和事务手册极为相似的语调说着,“这些伤口深浅不一,而且恐怕是从两个方向刺中的...伤口不是一种东西造成的。”他说完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四下张望,拿起了几个散落在周围的尖锐武器比对着伤口,“...这些基本都能吻合,而且。”他指着绯乃华身上的伤口说,“你们看这一片,都能和这个东西对上,但这里有三道伤口。还有,她身上的血迹一部分是30分钟内留下的,而还有一部分是几天前的陈旧血。“
他看到奥蕾莉亚的表情突然变得动摇起来,顺着她和佐崎良见的视线方向看了过去,那里有一截断舌,他皱了皱眉,把手伸向绯乃华岁儿的口腔。而佐崎却从他的行为里看到了一丝异样,他伸出手拦住麻生,“别勉强。”
“...”麻生条件反射地甩开了他的手,佐崎看到的那双眼睛里,不知为何混杂了一丝恳求的意味。他没再说话,麻生用手遮住了凑过来的奥雷莉娅的眼睛,”别看。“然后向真田零鸦轻声说,“帮我。”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绯乃华岁儿的脸,然后闭上眼,向下按了按她的下颚。
“怎么样?”
真田摇了摇头。
“好。我想...那应该是她本人的舌头。”说完这番话他就站了起来,从衣服里拿出一些纸巾塞给佐崎。这些动作都显得极为流畅,就像是他已经摆脱了恐血带来的痛苦一样。
——怎么可能。
下个瞬间,麻生坐在了地上。他什么都没说,他的手很抖,脸色发青——一个恐血的人在这种地方不可能保持冷静,而麻生的情况却比之前几次都要好很多,但又比之前都要差很多。
在他站起来准备离开绯乃华尸体的瞬间佐崎得出了这一结论。他绝对不是毫无问题,反而是相反的情况,他的瞳孔放大了,盯着自己的手,发出了连不起来的几个,“欸”“啊”的单音节,然后他从衣服里掏出药。
在麻生宙希枝跌坐的一瞬间前所未有的强烈不适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混杂着呕吐感,腹部的突然痉挛,头晕,和喉咙被撕破涌上鲜血的幻觉杂糅在一起,遍布了神经。他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或者说是混乱。
他看向绯乃华,再看向自己,看向绯乃华,再看向自己。
乱七八糟的灰色碎片在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着,伴随着破碎的记忆残骸一起,在脑内翻滚。
他捂住了嘴,直到他的视觉终于清晰了一点,麻生才有了新的动作。
药瓶发出了被摇晃的声音,映入佐崎眼帘的是把药片全部倒在手上,然后往嘴里一口气塞进去的麻生。这个动作却发生了变异——那些药并没有能很好的塞进他的嘴里,他的手并没有停止着无意义的机械动作,他也没有咀嚼,只是任由药片在喉咙干涩的滑动,没有塞进去的药片掉在了地上,麻生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佐崎走上前去抓住了麻生的手,“别吃这么狠。”他看到红发之下露出的半张脸上,细密的汗水布满麻生的额头。
麻生的动作止住了,药瓶掉在了地上,他怔怔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药瓶,然 后抬起头看着佐崎,他又低下头,额发盖住了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说着断断续续的话语。
“我。”
“我最讨厌吃药了。”
“最讨厌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佐崎的神情变得柔软了一些,他伸出手拍了拍麻生的后背,“讨厌就不要吃了。”这才止住了那孩童般的呓语。过了一会儿,麻生缓慢地发出声音。
[要回放吗?]
是。
“如果你在吃什么奇怪的药的话,我劝你停下来比较好。”
——谢谢您帮我调查,这件事请务必保密。
绯乃华翼生眼前的人让他想起了那次失败的调查,他把那件事想的太容易了,那个药物给他带来的影响早就从身体里消失了,他能回忆起来的也只是一些散碎的感觉而已,顺着这些线索注定找不到药物的原貌,更不要提去消灭它。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能看出面前这个本是自己妹妹的人依旧在服药。
麻生宙希枝咬了咬下嘴唇,弯下身,在少女耳边留下一句忠告,然后用蹩脚的谎言将其模糊。
他知道,就算那颗心脏再怎么感到愤怒,绯乃华岁儿也不是不会知道的,她用冰冷的语调反问他“您这是在试探什么吗?”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为他是无法对她伸出手的,他的存在对绯乃华岁儿来说,只会成为更大的不幸。
[回放结束]
“谢了。”
“接下来就不用管我了。”他没有再看佐崎,而是收拾起了地上的药瓶,动作和之前不同变得十分干脆利落,只是那个摇晃的背影怎么看都不能被称为没事。而祭狩御灯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有些好奇,但他还是选择了远远的观望着麻生异常的举动,麻生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跟着那个背影向室外走去。
祭狩御灯听到声音,是嘶吼,却因为混杂着粗重的呼吸声,破碎的不成样子。他向前走了一点,看到的是麻生半跪在地上,怔怔的注视着什么的模样。
麻生是能听出来跟着自己出来的人是谁,他一时没有对祭狩御的出现作出反应,过了一会儿,直到声音彻底劳累了,他才回过头,他想对祭狩御说些什么,却连一句名为我没事的谎言都在嘴角碎裂了。
他就这样,用空洞的神情,注视着祭狩御灯。
“要吃糖吗,一颗柠檬的一颗薄荷的。”麻生熟悉的问句换回了他的意识,他苦笑出声,“你到底有多少糖啊...柠檬的。”如此说着的同时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了眼祭狩御,便再次低下了头。祭狩御见状走到了他身边,把柠檬味的糖推到了麻生的唇角上。麻生抓住了祭狩御的手,将糖拿到了自己的手里。他完全不是想吃糖的心情,但他瞥了眼盯着自己的青色眼睛,最终是败下阵来。他咽下糖,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他喃喃自语,“...我想成为赛车手的理由。”
“是个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祭狩御看着不知是在跟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的麻生,轻声问道,“那个愿望和绯乃华有关吗。”
麻生小幅度地点点头,接下来的声音更轻了,“...兜风。”
继而两个人之间陷入了短暂又漫长的沉默,想起麻生原本是红色的眼睛,祭狩御灯刚要说些什么,就被站起身,恢复了面无表情的麻生用手指抵住了嘴唇,“无论想到什么都别说,也不要深入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不适合这一边。”
祭狩御不置可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麻生也不并不在意他的回应。他散开头发,将发绳放到了祭狩御的手心中,他向前方望了一眼,又折返回了照相馆。
“你先去裁判场吧,我还有话跟他说。”
[要回放吗?]
否。
远处的黑暗里出现了细小的光,那光芒亮的很慢,最后也仅仅是勾勒出了一个少女的背影。
他在光芒的这一头,冰冷的残垣之中,他推开那些缠绕着他的残骸,他向前奔跑着,他呼唤着少女的名字,他伸出手。
“小岁——!”
却没有得到回应。
“哥哥,哥哥!”
“我想听竹取物语。”
坐在少女身边的人终于说话了,但麻生宙希枝又是什么都没说,他抚摸着少女的脸颊和指尖,吐出的声音像是个被勒住喉咙的濒死者。
“此生之待,燕子之安贝,飘渺之说可是真。”
绯乃华翼生说话了,那不是任何一句有意义的话语,只是在睡前故事里出现的和歌。
“归去之时 羽衣轻...”
“轻...着...”
他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碰着少女指尖的手分开了,麻生把黑色的长外套脱下来,站起身,外套从他手中滑落,盖住了绯乃华岁儿的面容。
“幸美。”
“如果去找幸美的话,就能抹杀掉翼生了吧。”他模模糊糊地说着。他站起身,向另一个深渊走去。冰冷的东西在这期间滴落在地面上,也自然是无人看得到,就连他自己都看不到,它们只是顺着眼眶不停的滑落。
而他红色的眼睛里空无一物。
“想什么呢,真恶心。”
“...这家伙,可是我妹妹啊。”
END
Q&A;:
Q:你是疯了还是黑了?
A:没疯没黑。
Q:为什么“他的存在对绯乃华岁儿来说,只会成为更大的不幸。”?
A:因为目前他没有覆灭绯乃华家的能力,而且翼生的死亡背后是有设计的,知道他还活着这件事只会给岁儿带来更多麻烦。(只是他自己这么认为)
Q:“...你不适合这一边。”?
A:怎么能让灯这样的天使卷进黑色帝国里(。
Q:为什么最后一次回放是否?
A:因为那是幻觉。
Q:标题的含义?
A:8:兄妹关系持续了八年;9:作为麻生存在了九年。残骸指心理状态。
感谢观看。
字数:5493
布莱恩早已看穿一切.jpg
爱德莱蒂:我好像谈了个假恋爱
天气逐渐转凉,庭院的落叶渐渐堆积起来。十月拥有一个令人头痛的开端,至少对于布莱恩来说是如此。
“秋后算账”,学生们私下这样给校长的讲话命名。就好像违反校规的苦果他尝得还不够多似的!他步履沉重地走向校长办公室,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说辞。他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连只比他年长两岁的级长都蒙混不过,更别想瞒着怀特女士了。
说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来圆,他现在可是完全明白了。为了维持自己可笑的那点自尊,为了忘记身上沉重的枷锁,他隐瞒了一切,现在却不得不说出事实,不然后果会更加严重。双倍扣除学院分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门近在眼前,他抬手,抚上门上雕刻的繁复花纹。怀特女士就在里面,等待着他卸下一切的伪装。
没什么好怕的,他想。
他敲响校长办公室的门。
最终公布的处罚名单中,并没有他的名字。怀特女士显然早就掌握了他的情况,说出实情是正确的选择。也许他不对霍克小姐撒谎会比较好,但如今也没有让他后悔的余地。但总而言之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他选择不去思考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无论如何,卸下伪装是不可能的。
布莱恩开始潜心研究星空入浴剂的配方。沿着先前的思路走只遇到瓶颈,于是他退而求其次选择降低效果。总不能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是吧?你只是要给水变色,他心里嘟囔着,你只是要给水变色,一遍又一遍,仿佛是什么心理暗示。但不得不说,这真的挺有用的。
这天布莱恩难得心情不错。研究取得重大突破,水面上已经能短暂地出现星空的影像了,只要对配方再加以调整,就能正式投入贩售。他给自己放了个假,允许自己做点除了学习魔咒和商品开发之外的事情。打定主意之后,他反而发现自己没什么事情可做。
他并非什么巫师棋爱好者,高布石也没那么有趣,大概他只能看书来打发时间了。在图书馆遇到爱德莱蒂完全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不如说,他也算是有备而来。他知道自己现在逃也逃不开,不如好好面对。不可否认,他渴望着自己的生命中出现点新的东西,能让他发自内心地笑出来的什么东西。爱德莱蒂会是他想要的吗?他不知道,所以他没有拒绝。
他觉得自己卑鄙极了。他明明早就知道她的心意,明明可以拒绝,明明也可以接受,但他偏偏什么都不说,既不停下,也不逃离,只等女孩跑到他面前。这算什么呢。
他沉思的时候,爱德莱蒂把羊皮纸推到他面前,等待他对草药学的报告做出评价。布莱恩粗略地看了一遍,指出爱德莱蒂的缺陷。
“关于这种药物,还有一本书里的资料可以参考,课本上的其实并不够详细。”布莱恩找到那本书,翻到指定的页数,爱德莱蒂仔细看过后,重新开始埋头奋笔疾书。
布莱恩的功课早就完成了。他今天只想好好休息,不看什么魔药的性质理论,也不去硬着头皮背诵巫师界枯燥的历史,更不想去回顾自己暑假时学习的基础物理和方程式,辅导爱德莱蒂倒是挺让他放松的,只不过有点无聊。
不久后爱德莱蒂也写完了草药学的报告,只差一份天文学的作业。
“吃过晚饭后,去天文台看看吧。”
没人提出异议,于是他们登上了天文塔楼。今天恰好是个晴朗的好天气,秋季的星空一览无遗。高塔上的风吹起他们的长袍,布莱恩变魔术般地拿出另一件长袍,披在爱德莱蒂肩上。可笑的绅士风度,他嘲弄自己。
两人拿出自己的望远镜,开始填写爱德莱蒂手中那张空白的星图。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眼前注视着同一片星空,布莱恩突然有种幻觉,他能够暂时把烦恼和压力都抛诸脑后。
头上的星空闪烁。布莱恩的上衣口袋里装着入浴剂的最新试用装,他现在能把这片星星握在手里了。
“过段时间,我会给你新的试用装,”布莱恩说,“这次是星空款的,不出意外的话,下星期就能完成。”
爱德莱蒂抬头看他:“我很期待。”
“是啊,我想你也该受够了地狱款……”布莱恩苦笑,“希望新的入浴剂你能喜欢。”
“我想我会的。”她轻轻微笑了一下,在星图上写下最后一笔。
“对了,”爱德莱蒂再次抬起头,像是抱有什么期待一样,“今年的舞会,你找到舞伴了吗?”
来了。布莱恩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有所估量。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没有。我其实不怎么想去舞会。”布莱恩摇摇头。他等着看爱德莱蒂的反应。
女孩心有不甘地抿了抿嘴唇:“我也一样,我去年去舞会的时候是一个人去的,人太多,太吵闹,很无聊。”
“今年你还打算去吗?”
“我……”她的目光游移片刻,“如果找到舞伴的话……”
布莱恩微笑。他明知道爱德莱蒂是想邀请他的,但他偏偏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祝你找到合适的舞伴,那样你肯定能在舞会上获得很多乐趣。”
她能为了自己做到什么地步?他真想知道。是的,他对自己说,我知道我的行为令人不齿……我只是个丑陋的舞台剧演员,渴求着谁能来爱摘下面具后的我,可自己怎么敢把自己真正的脸暴露在世人之前呢?
得不到爱的演员不肯摘下面具,不摘下面具的演员却注定得不到真正的爱。
他看着爱德莱蒂失望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不可能追,也决不会追。
入浴剂的改良渐入佳境,布莱恩决定先在级长之间分发一些试用装(当然也没有忘记给爱德莱蒂)。他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拦下了从图书馆中走出的五年级生叶翎星。
想要找拉文克劳的学生,图书馆总是您最佳的选择。他把不知是谁的吐槽放在脑后,专心为这位新任级长介绍自己的最新产品。
“保证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实际上我已经试过了,效果相当好。沐浴在星海中的感觉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大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但是,恕我冒昧,这款产品的主要成分有什么?”
“这涉及到商业机密了,女士,请恕我不能详细告知,不过如果您对安全性有疑虑的话,我可以现场演示看看。”
叶翎星面对这款产品显得非常谨慎,不过布莱恩有自信能够打消她的疑虑,他向来都是按照最坏的结果做准备的。经过一番演示,他们确认了这款产品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看啊,我毫发无伤的手指”),于是她收下了试用装,并且表示会在使用后给予反馈。
“您真是位模范顾客!”布莱恩发自内心地赞美她,“如果想要与我联络,可以写信给我,也许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布莱恩,布莱恩•菲尔德,四年级生。”
“谢谢,菲尔德先生。”
“那么我就不继续打扰您了,我们回头见!”
“等等。”
这次反倒是叶翎星有话要说。布莱恩以为她想要比写信更快捷的联络方式,但她的话语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抱歉,我也有话要问。请问您认识一位名叫希尔达•库珀的二年级生吗?”
“啊……是的,我们算是朋友。”
又是她!布莱恩现在明白了,希尔达就是麻烦的源头,也不知道现在对她施一次遗忘咒到底还管不管用。但眼前的情况他依旧得应对,脸上的微笑也必须保持完美。
“对不起唐突了,她是我的室友,近期听她提起过你,刚刚我就在想是不是同一个人。”
是的,这毫无心机的小家伙,大概还把我当成什么良师益友了呢!布莱恩咀嚼着苦果,他开始觉得眼前的人也并非善类了。她想对我说什么?他不禁有点紧张。
“我本以为她对我卖的小玩意没什么兴趣呢。哈哈。”他干笑两声,只想赶紧走开。
“原来如此。顺便一说布莱恩同学读过《秘密花园》吗?一位麻瓜作家写的小说。如果选修麻研课的话,这是一部不错的可阅读书籍。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喜好推荐,你不必太往心上去。祝你学习顺利。”
“如果有空的话,我会的,也谢谢你对我产品的支持。”
客套几句之后,他们总算分别了。《秘密花园》?他没有听说过,也不会去看。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推荐书籍,大概是这位学姐想要借着这本书的由头,告诉他什么事吧。他没有任何兴趣去了解她想传达给他的东西。他难道得向全世界承认自己所谓的演技课程根本就是个错误,她,他们才会放过他吗?就像那女孩带给他的麻烦还不够多似的!
就连威尔•霍克也是如此,他后来才知道,她与希尔达今年搬入了同个寝室。
离她远点!他全身的细胞叫嚣着,别给自己再添麻烦了!
好在生活不是总在给他出难题。他给远在美国的父亲寄去一份样品,想让他评估一下新产品的功能。为了让巴特依旧履行给母亲写信的职责,他找了其他的猫头鹰付费邮寄(邮费可不便宜)。在不安的期待中,布莱恩迎来了第一次决斗俱乐部。
教授演示过后,学生们也依次上台示范。四年级的布莱恩与此无缘,不过练习时间他倒是有了发挥的机会。
面前的对手,格兰芬多的刘家锐,也算是他的熟人了,虽然看上去心情不佳,但毕竟对方年长一些,不容小觑。
彼此鞠躬过后,布莱恩快速抽出魔杖,念了一个精准无比的缴械咒。刘家锐显然与他有同样打算,两道魔咒不偏不倚撞在一起。布莱恩侧身一步,召唤出飞鸟来遮挡对手的视线——刚刚怀特教授就使用过这一招。
但刘家锐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几乎瞬间,飞鸟群就成了无法涅槃的可怜生物,在火焰中挣扎着消失了,另一道魔咒突破火焰包围向他袭来,他躲闪不及,自己的双脚已经无法挪动了。
“清水如泉!”他试图熄灭火焰,但刘家锐的喊声似乎宣告了终局的到来:
“昏昏倒地!”
布莱恩应声倒地。
背后因为倒下的冲击钝痛着,他的心依旧在胸腔里鼓噪,眼前是一片黑暗,夹杂在学生们念咒语的声音中,有一道脚步声慢慢接近。
声音停了下来,他猛地睁开眼睛。
“除你武器!”
绝地反击的剧情没能上演,两道咒语撞在一起,两根魔杖打着旋脱手而出。
“精彩的决斗。”布莱恩起身捡回魔杖,与刘家锐握了握手。即使是使小伎俩,在被昏迷咒击中之前倒下,也没能打败对手,这一刻他对刘家锐充满敬意。
“你也不赖。”刘家锐用力回握。
没有取得胜利,就意味着失败。自己离最优秀的巫师还有段距离,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行。可是自己又是为什么想努力变得优秀?他搞不清了,每每想到这一点,思维便陷入旋涡,拉着他向更黑暗的角落走去。
别再想了,他告诉自己。
“你……找到舞伴了吗?”
爱德莱蒂再度开口问他的时候,离舞会已经只有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了。
“没有,事实上我也并不热衷于舞会这件事。”布莱恩摇摇头。
但他翻出了压在箱子最下面的一套二手礼服。虽然是二手礼服,但并不显得破旧。这身纯白的西装对于布莱恩来说有些肥大,不过动动脑子,试着用魔咒剪裁缝补之后,它变得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只是在学习如何用魔法做衣服而已”,他试图用这样的借口说服自己,只不过脑海中的声音从未停止嘲笑他的言行不一。
你这家伙明明就很想参加舞会,镜子里的他对自己挤眉弄眼。
但我的舞伴并没有邀请我,是否能参加还是个未知数呢。他正了正领带,拿过一旁的面具戴上,不得不说这个面具看起来有些古怪,甚至有些吓人。像小丑似的,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具后的脸挤出无人看到的苦笑。
这副面具的左半边纯白,嘴角上扬,右半边漆黑,眼底有白色的泪滴。他一见到这副面具,就知道这是属于他的,这几乎与他本人一样可笑了。
面具之下,还有另外的面具,无法摘下的面具。
他想知道爱德莱蒂要让他等多久。如果她决定放弃追求他这个怪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她会放弃吗?也许会,但不是现在。他知道爱德莱蒂会邀请他去舞会,这种自信让他自己都心生厌恶。好吧,他承认自己就是个烂人。
爱德莱蒂还是开口了。
“既然你没有找到舞伴……布莱恩,我是说……我可以做你的舞伴。”
她忐忑不安地盯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布莱恩收进眼底。你真是个烂人,布莱恩想,负罪感让他觉得有点反胃,但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
“好啊,我很荣幸。”
直到舞会当天,他才发现,他和爱德莱蒂都不怎么会跳舞。
爱德莱蒂如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穿着华丽的礼服长裙,脸上的面具也恰到好处地配合整个服装的风格。对比起来,布莱恩觉得自己像是从什么邪恶组织中乱入的无名小卒。但爱德莱蒂毫不在意自己的舞伴穿着朴素,他们并肩坐在装饰着彩带和南瓜的礼堂里,享用可口的万圣节特色食品,然后布莱恩站起身,握住爱德莱蒂的手,走向礼堂中央。
“感觉如何?”
“还不错。”
“我也觉得南瓜汁很可口。”
他坏心眼地曲解了爱德莱蒂的话,他知道她想告诉他什么,他也知道她难以开口,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说破。
他的脸隐藏在面具之下,爱德莱蒂的也是。他猜测着女孩面具后的脸会有怎样的表情,他正握着她柔软的手,揽着她纤细的腰,小心地移动着,防止踩到她的裙摆。
他们大概都对彼此抱有期待,但那大概是不同的期待。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令人作呕,想想看,爱德莱蒂需要多大的勇气,拥有多少无法说出口的烦恼,才能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而他明明知道一切,却冷眼旁观,仿佛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他们沉默地,各怀心事地游荡于舞池中央,不知过了多久,爱德莱蒂终于叫了他的名字。
“布莱恩。”
“嗯?”
“我喜欢你。”
他看不到面具后女孩的表情,也庆幸女孩看不到他的。她也许涨红了脸,也许没有,他都无从知晓,但这样也好,他不觉得女孩看到自己的表情之后,还会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他现在的表情,大概就如同猎人等到了上钩的猎物般狡诈吧?所有的一切都不出意料,那么,爱德莱蒂真的能将他想要的东西带给他吗?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给出回应。
“我很高兴。我得承认,我也喜欢你。”
这是真的吗?他对爱德莱蒂的感情,称得上是喜欢吗?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他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他停下脚步,牵住了爱德莱蒂的手。
“我们走吧。”
“去哪里?”
“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
男孩牵着女孩走出大门,走廊里的画像发出怪叫,他们把一切声音都抛之脑后,转过回廊走进空无一人的庭院,草地在脚底沙沙作响。
“面具,摘掉吧。”布莱恩摘下自己的面具,爱德莱蒂也摘下面具,露出稍微涨红了的脸。她在期待什么,他知道该做什么。
爱德莱蒂闭上眼睛,他吻上了她的嘴唇。
接吻原来是这种感觉,布莱恩想。柔软的,温暖的,空气的味道仿佛也改变了,他应当感到快乐,因为世人都为此感到快乐,但他还未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只是感觉所有的一切仿佛隔着一层玻璃般模糊,他像是从躯壳中被分离出来,冷眼旁观着这个正与心上人接吻的男孩。男孩得到了自己的快乐……吗?他不太清楚。
不过,说实话,好吧,第一次接吻,感觉还不太糟。
他紧紧抱住爱德莱蒂纤细的肩膀,不知为何,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