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4年 春】
貝翠絲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是講堂裡面剩下的唯一一個人了,她有些尷尬地收起東西匆匆離開,希望沒有其他人發現。走廊上人很多,但大多都低頭只想快到達自己的目的地,她在石柱和拱頂投射下的一節節陰影之間走著,眼前忽明忽暗,能聞到雨水帶來的潮濕氣息和新草的氣味,也是,羅爾帝的春天也該到了。
就在幾週前她才從首都回到學院,先王的葬禮,加冕儀式和初冬祭連在一起舉辦,比她所見過的任何節慶都還盛大,卻少了那麼點慶祝的氛圍——她想大概所有人都對這一連串事件感到不知所措,究竟是該哀悼先王還是該為新王歡呼,是該讚頌大赦這樣的好事還是該因十日死刑這樣的殘忍保持嚴肅。
基里爾自己似乎也還沒有搞清楚,在典禮上他沒有表情,和她認識的那個總是帶著溫和的淺淺的微笑的人不同,稍微確認了觀眾的身份後,那眼神就失了目的,既沒有看著王座也沒有看著大祭司長,就只是隨意地望著潔白地毯上那一抹紅光。
她曾經以為自己認識這個哥哥,或許她,甚至他們所有人,都有點太自信了。沒有人想到基里爾——那個看似軟弱而無知,幾乎可以算不存在的王子——在自己的父親死後竟然瞬間幾乎換了一個人,鎮住了那些本想將他用作傀儡的老人,用血肉鋪出通往王冠的路。
他殺了好多人,真的好多人。
可是她和丹特都活著,凱恩也還好好地待在北境任職,目前一切都好,穩定帝國需要時間和人手,暫且他們都不會有事——她停下來,驚愕地發覺她開始思考如何在那個她曾嫌棄連討厭都不會的哥哥面前證明自己的價值來換取活著的權利。
忽然貝翠絲覺得頭有些痛,便隨意找了一個沒有被淋濕的地方靠著。雨比想像中的大,自己又忘記帶傘,本來在首都定制的披風也忘了穿——真是可惜。此時還有些想念那個時不時來等她下課就為獻殷勤的人,那個人一定有辦法弄出點頭痛藥給自己,上一次見到薩德是……她搖搖頭,尷尬爬上自己的耳根。上一次見到薩德他還煞有其事地跪下向自己求婚。
不會是因為那件事就躲起來吧,她想,可是被拒絕後他也只是滿不在意地聳聳肩,彷彿都只是小時候會開的玩笑一樣。他根本不在乎。
鐘聲從遠處傳來,她只能拖著腳步去追下一堂課。
那天下午快報幾乎是衝進校園,差點被當成闖入者驅逐,所有人都被攪得煩躁不安,謠言和恐慌也瞬間傳染開來,只為了一個消息:
薩溫-艾爾文斯大公遭到暗殺。
沒有前因後果,沒有細節,沒有時間地點,就只是這麼一句話。
五大家族的家長之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族遭人殺害。
貝翠絲坐在最後一班出城的馬車上,不知道自己作何感想,那種人就算死也不令人惋惜,她知道基里爾會為亞倫懲罰大公,但絕對不是這樣,太粗糙了,太短視了。那些貴族出生的學生,來自南方的學生,醫藥學相關的學生瞬間就炸開,校園裡的信箱已經被填滿了,她能想像整個帝國都是一樣的情形。貝翠絲不知道該寫什麼又寫給誰,只能去問唯一可能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人。
她攀上薩德住宅的鐵門。整棟住宅都還亮著,可以看見簾後有人在移動。貝翠絲走進宅邸,看到一群傭人正在收拾東西,薩德站在二樓樓梯上的走廊,背靠著欄杆邊斥責傭人動作太不小心。他還穿著睡袍,從樓底下就能聞到酒味。
或許不該來的。貝翠絲踏上接替時意識到自己有多衝動,恐懼隨之而來。
但來不及了,薩德轉頭,本想開口卻瞬間打住,瞇起眼有些困惑。
“晚安,小公主。”他終於說,向她的方向走來,“怎麼?改變主意了嗎?抱歉我現在沒有什麼空。”
“發生什麼事情?誰?怎麼發生的?”貝翠絲覺得此自己時更像是兩人之中那個酒醉的人,對方隨手將玻璃瓶塞給正在上樓的女僕,輕輕轉身依在扶手上面。
“官方說法是被叛國者暗殺。”薩德只是說,“我也是早上得到的消息,沒有別的細節,家裡還來不及寫信給我,不過我待會就走了,需要的話我能先送你回學校。”
“沒關系,我先住鎮上。”
“那我派人安排吧。”
“不用麻煩。所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貝翠絲說,對方抬起眼,毫不隱藏眼神底下的慍怒,不,他不是因為自己的打擾而生氣,而是因為這個消息——他不相信是薩溫爵爺是遭叛國者暗殺的。
薩德苦澀地笑。“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在家族資源被瓜分之前回去,把那些該死的傢伙從父親的座位上趕下來,或許還得見血——那些貪得無厭的混蛋……”接著他別開臉,低頭深呼吸一口,話音也只剩下喃喃自語的嘆息。“該死,他們會把我吃了……”
“那是你自己無能。”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他的鞋跟因為誤判腳下的距離而應聲撞在木板上,貝翠絲缩了下脖子,陰影罩住她的眼睛。她差點忍不住驚叫,心裡估算著這個人要是抓到自己會發生什麼事情。是啊,薩德-艾爾文斯,和他父親的荒淫不同,是以無由的暴力才惡名昭彰的啊。對方顯然也意識到自己這份衝動可能造成的後果,那雙原本是深藍的眼睛在黃光下照得幾乎成為紫色。他的手懸在空中,勾起的指節背後骨頭因為用力而突出。他沒有表情,似乎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才將手收回。“失禮了。”
“知道就好。”她直起身,知道自己不該被嚇到還是因為緊張拉了拉自己的上衣,她是王族,他不敢。“你需要幫忙。我可以寫信回紅堡請父親先暫停所有進行中的協議,只和你本人交涉,父親也不會希望看到五大家之一分裂,但之後你得靠自己。”
“少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管家站在大門口,“隨時可以出發。”
“讓行李先走。”
“是。”
薩德轉身,“我先去換衣服,待會先送你去旅店。”
貝翠絲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環顧這個她來去已經很熟悉的宅邸,此刻所有東西都被白布包裹,猶如一個豪華的停屍間,燭燈都點著,只是大多的蠟燭都將燒盡,等他們離開剩下的傭人就會將它們都清理乾淨。薩德並沒有讓她等很久,從房間走出來時穿了件簡單的黑色套裝,能看得出是上好的提花布料,在燈光下隱隱閃爍著細緻的花紋。他下樓,順手遞給貝翠絲一個小嗅瓶。她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臉色不太好。”他只是聳聳肩,“不要讓別人以為我沒有好好對待客人。”
他領著貝翠絲出門並扶她上馬車,接著自己坐在她旁邊,就像第一次帶她逛街一樣隨性。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和那小嗅瓶的內容物一樣刺鼻的藥草味。
“送去镇政厅也可以,如果你答應讓我幫忙的話……”她輕聲說,“加急的信件從軍隊的通信路線走要快得多,在那裡過夜其實沒有很糟。”
薩德看向貝翠絲,兩人就這麼盯著對方,久到讓貝翠絲覺得很不自在,然後才意識到薩德在等自己開條件。沒有善良一說,沒有無償的幫助,任何事情都有個代價,他曾經這麼教她,似乎也從不願意給予這些之外的信念機會,她有時候也會欣賞這種寧願把話撕開來說也不願意欠下一個能被無限壓榨的人情的直白。貝翠絲沉默,也不是因為她還沒想好,而是越思考越覺得自己不該拿如此空洞的承諾當作籌碼。可是……
“你知道……等我畢業後就會開始接管一部分蛇家的政務。”貝翠絲縮進外套裡,希望自己從來沒有說過這些話,“說不定不久後我就不會是蛇家的人了。”薩德也僅僅是像剛才那樣聽,她可以看得出來他能夠明白。“我需要支持——大家族的支持。薩德,把家長位坐穩,然後給我你的忠誠。”
“你還不是親王。”
“那就讓我成為一個。不難吧?到時候所有運輸和整片海都是我的,況且我覺得他們已經在考慮讓家族回到四分家的狀態……多多少少。”
“行。”
貝翠絲抬頭,和薩德的眼神對上,一如既往掠食者般的眼神,竟然有個瞬間讓她想起來加冕儀式上的基里爾——最可怕的是他們真的很有可能比他們以為的更加相似,那種將人放在秤上審判,能夠毫不留情的丟棄的冷漠。“就這樣?”
“就這樣。”他傾身拉看了馬車前面的小窗,指示車夫繞去镇政厅。“反正我本來都準備要娶你了,這樣有差別嗎?”
好像是沒有。
所有店家都打烊了,不遠處那棟樸素方形的石頭建築就是镇政厅,實際上背後整個區域包括宿舍也都屬於它,鎮上所有的士兵和文書官都住在這裡。馬車在大門前停下,周邊站崗的兩個士兵本來準備上前詢問,但看到車上的徽章和上頭做的人便退後,向他們敬禮。
“兩位大人有什麼需要嗎?”一個士兵問。
薩德起身一手撐著車廂頂部一手推開門讓貝翠絲下去。“確保殿下晚上有地方落腳,明天一早護送殿下回校園。”然後他將視線移到貝翠絲身上,伸出空閒的那隻手,拉過貝翠絲親吻了她的手背。“我還有路要趕,有空再彌補今日的不周吧。”
“滾。不要讓我失望。”她抽開手指,對方已經坐回座位讓士兵為他關上門,也沒有平時挖苦的笑容也沒有告別,就這麼駛進夜晚的街道。
【後來小公主還叫zeth去幫忙了,本來sau不想的】
【本來王家就只和教會的人結婚,從三千年前起這個求婚就不會被答應】
【sau家族本來的政治立場就比較搖擺,不像zeth家堅決中立,真要說的話就是誰做主就擁戴誰,他其實也不那麼在乎,搞好經濟自然就會被重視】
【其實是uris殺的】
【401年 羅爾帝南 秋入冬】
呼吸幾乎被掐滅在喉嚨裡,隨著城市中瀰漫的痛苦一起抓撓他的胸口。他爬上處刑台,疲憊卻仍緊緊抓著那逐漸失去溫度的手臂。
整個山嶺都在眼前燃燒,連同與之相連的天和背後的海,彷彿都被着火光沾染,在熱氣下緩緩地顫抖。埃圖瑪維背靠著樹幹,眼睛望著遠方,手按在武器的手柄上,整個人幾乎靜止,只有胸口的起伏標識著他仍活著,那屬於獵人的耳朵盡其可能在試圖忽略樹木因燃燒而碎裂的聲響,試圖繞過動物驚竄的騷動。他有點慶幸此時沒有風再來擾亂自己的感官,就在剛才他和他的人已經擊退一波敵人,帶著剩餘的隊伍朝著森林外移動,可是這還不夠。
在哪裡。
他瞇起眼睛,那雙淺綠色的眼睛成了亮黃色,他清楚此時自己幾乎可以算是在發光,但沒時間偽裝了,如果這樣能吸引到無論對面躲藏的是誰的注意,那便再好不過。
突然一陣刺痛竄過他的上身,來自他的手臂處,隨後來的猛烈撞擊感令本來扶著的武器差點掉到樹底下,他倒吸一口氣,不敢出聲,伏在熟枝上壓低身段。剛剛有什麼劃破了眼前熱氣組成的牆,帶著夜色直指自己而來。他感覺自己的血從傷口裡湧出,浸透他的衣服。貫穿了。他稍稍皺起眉頭,感覺像是弓箭,但哪來的弓箭能夠從如此遠的距離襲來還能貫穿他的上臂——也就是這個人他必須找到,稍早同樣的箭殺死了他同行的八個人和兩匹馬。
剛剛的交戰對對方來說也是一次重創,只是不知道那個弓箭手的射程能到達多遠,但至少現在他暫且不需要考慮隊伍的安危,如果對方決定繼續追那便得先通過自己。他會等,就像個好的獵人一樣他在這裡等。
空氣震動。他向旁邊跳去,後腦斜上方的樹枝被破碎成兩段,落地,在破碎的樹葉和木屑下穩住了自己,接著他用力朝泥土地上一踢,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燃燒的氣味令他幾乎無法呼吸,失血的後果也逐漸在他身上顯現,就差一點,他對自己說,抬起那隻仍舊完好的手,大刀揚起一陣血腥的氣息。
遠方那黑影顯然沒有預見到這一步,或許是以為埃圖瑪維是因為被方才那一擊擊殺才落地的,慌忙地架起箭想要拉弓,半途卻意識到已經來不及,丟下了箭準備用弓作武器迎擊。
就憑弓身?他想像著這把細長的弓身如剛才的樹枝一樣被輕易地折成兩段,忽然覺得對方有些可憐,但誰叫這些人決定半夜掠劫自己的營地。他收緊了力量,令手中的重量朝對方的頭部甩去。
哐——
那骨制的鈍器被定在半空,埃圖瑪維驚訝了半晌,回神才意識到對方的弓身幾乎嵌進自己的刀,因為過度用力抵抗輕顫,可確確實實是將他的一擊擋下了。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沒有時間細看,左手壓上刀背,帶來的刺痛讓他的手指快要麻痺,雙手向外一扭,連同對方的弓身一起往一邊拋去,對方的重心被這純粹的力量差打亂,他放開了武器,趁對方斜倒之時將其按倒在地。
“你隸屬那個部族?”埃圖瑪維將手稍稍移開對方的臉令其能夠回答,在被火光照亮的天空下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帶著一絲驚恐——明明就是個能夠毫不猶豫奪人性命的人,卻也要為自己的罪祈求寬恕嗎——他手底下肌肉與骨骼錯動,的確是屬於戰士的體格。
對方開口,卻花了些時間才發出聲。“我只是……一個旅人。”
是教廷附近那邊的人的口音。“你或許是無意間與匪徒同行,旅人,我不會怪罪,但是幫他們殺人就是你選擇犯下的錯誤。”他說,從腰間抽出小刀。
“等,等一下——”對方倏地抬頭,“明明是你們先攻擊的!怎麼會是……”
他的手指按住手底下那人的喉嚨,平靜地微笑。“你再好好回想想一下,然後重新說一遍。”
弓箭手漸漸沒有了動靜,似乎是意識到襲擊者並不打算就此放手,掙扎變成一連串輕微的顫動,他笑起來,原本的驚恐也不復存在,看向後方的某個點。
看來是該結束了。
那人用兩隻手指點點地,示意自己願意投降。埃圖瑪維稍稍向後靠,仍沒有離開對方的身上。“真的只是一個旅人而已。”對方說,聲音有些乾澀。“放過我,我立刻信號他們撤退。”
“麻煩你了。”
一聲哨聲穿過樹林,埃圖瑪維聽到動物再一次被驚擾的聲響,此時火勢已經在消退,無論是什麼火在這片多雨的大陸上也都只是如此。但這裡是沒有辦法再作為營地了,真是可惜,本來該是個適合安居的地方。他拉著弓箭手站起來,對方甩了甩身上的血跡和泥土,揉著肩膀,似乎正在決定剛剛那一擊是否有傷到關節。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有時間好好去觀察對方,藍眼黑髮,身上刺著抓痕般的圖樣,身上粗麻的衣服也沒能掩飾熟悉戰鬥的姿態——要是這個人一開始就坦誠或許他會覺得這人是個祭司。
然後是那一把弓。
對方小心地卸下弓弦,捲起收好,銀色的長弓上雕着細小的文字和花紋,不像是手工製品,更不像是他認識的任何材質。“好奇嗎?”那人問。
埃圖瑪維點點頭,一邊用碎布塊綁住手臂上的傷口。
“在某個被洗劫過的祭壇底下找到的。大概……不是人類的東西。”他笑,面對才威脅過自己的人沒有任何要逃的意思,並不是自信,更像是一種聽天由命的不在乎。“很厲害啊,還沒遇過它打不穿的東西。”
“明明只是個旅人,為什麼還協助夜襲?”
“你看起來也不是那個部族的人,為什麼幫他們反擊?因為我可以,而且他們給我食物和住所。”
“即便搭上自己的命?”
“命?誰知道有人能中兩箭還這麼衝過來?簡直瘋了。”弓箭手解開腰間的水袋灌了幾口,然後遞給埃圖瑪維,後者並沒有接下。“那……接下來怎麼辦?”
“跟我回去,我沒有資格裁決,如果長老決定讓你活,那就用工作來還債吧。”
那人眨眨眼,一臉不可思議。“你要僱用我嗎?”
“我有說‘僱用’嗎?”埃圖瑪維回頭,同樣是一臉不可思議。
平時這個時候城市早就該入睡,腳下的地卻被照得猶如白日,而他自己立在高處幾乎和塔上的火炬一樣耀眼。埃圖瑪維時常抱怨自己一身的牙白色對狩獵者來說簡直致命,可幾年前他開始沒有了這種感覺,此時此刻他早就不該是曾經在平原上躲藏,與各個部族流浪的年輕人——他是王,這些是他生來的使命。
所有人都能看到埃圖瑪維和他手中的人。是該時候結束了。他對自己說,看到領頭人被處死這些反叛者應該很快就會失去戰鬥的意願,一時興起的造反並不會長久,大部分都是軍隊的人,含著些中上階層的家族,他幾乎都能叫出名字——這也是最令他痛心的地方。
“滿意了嗎?”他輕聲問道。“毀掉我們的城市。”
“你的城市。”忒勒斯回答。
埃圖瑪維停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處理這個回答,更沒有辦法去理解為什麼安定的生活對這些人來說仍不足夠,若要是其他人他或許還能夠體諒,可吹反派響號角的是忒勒斯,從最初就跟隨他的人。忒勒斯大笑起來,抬頭時深藍的瞳望向的仍是遙遠的那一點,每一聲都足以挑起他腦中的回憶,無數流浪的夜晚在火堆邊玩笑,無數戰場上旗幟前的宣言,並肩站在教條之門邊,他伸手邀請,他的弓箭手卻駐足不前。
“你沒辦法理解是嗎?你可從沒有說過要雇用我,憑什麼我要稱你主人?埃特,我都忘了你只是半個人類!”他咳了咳,就如第一次見面那樣乾澀。“我只記得宣誓過要保護這個地方的居民,而這就是我能做出對他們的未來最負責任的決策——讓他們知道沒有人理所當然要臣服於你,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
他還未說完,剩下的便只有粗重濕潤的呼吸聲,彷若一個人正溺死水中,抓著喉嚨為一絲空氣而拼命掙扎。埃圖瑪維瞬時感覺這具身體無比沉重,能連同自己的臂膀一起扯下的重,他將人放下,肩膀上曾經被箭貫穿的地方隱隱作痛。接着他彎下身,熟練地劃開皮膚和肌肉,截斷下方的骨頭,彷彿在處理一個稀有的獵物。
號角的悶響震動他的耳朵,下面那些背叛者正在被拘捕或驚恐地試圖逃跑,無論是什麼。
這是他的城市,他的國家。
他明天會安排重建這個地方,整理叛國的殘黨,初冬要到了,也要開始準備祭祀,今年的冬天似乎會特別冷,還要加固周邊的防禦……那再熟悉不過的面容,連血液的氣味他都記得清楚,可是他已經不會感到愧疚或惋惜。最後他舉起切割下的頭顱,掛在處刑台上,然後繼續彎身去處理剩餘的部分。
【剛開始都挺好的,一直都挺好的,直到其中一個成為王】
【那把弓和venn的是同一把,是最高座的武器】
【ATM:那你就繼續為這個地方效力吧】
【他其實是給沒那麼多私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