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
想……真正的活着吗?
轮回小队休息室139215523
微博@无限恐怖同人企划_抉择
01
【居然是真的……】
左囿看着漆黑的天空,这么想到。
夜晚,森林,让人不舒服的空气……标准的恐怖片氛围;周围的人都一副头疼的样子,也十分符合那某部小说描写的情况。
「哎哟……这次新人的素质还真不错啊。」左囿听见有人这么说。
之后又有另外两个人的声音响起,那三个人拌着嘴就像在说相声,然后他们扯到了轮回世界的相关事宜。
似乎和小说有点区别……不过那种事情,无所谓呢。
反正只要努力地活下来就行了吧……虽然那种事情,也无所谓。
左囿就躺着,用有限的视角看一下周围的人。
他倒不是不想坐起来或站起来,只是这两个月又是一氧化碳中毒又是在颈部大动脉附近开刀,他身体状况不是特别好,血压偏低。
说话的三个NPC,有两个青年,一个大叔。
将会成为同队的人,有两个妹子,其他都是男的……全部都不是印度人长相。
左囿突然意识到那三个NPC说话也是中文……这个队伍,莫非全是中国人?!
就像《无限恐怖》小说的标准发展那样,接下来是小队新人们的自我介绍环节……这个队伍,还真全部从中国来的!
这什么,其实是个旅游团?
印度本国当真已经贫富差距大到有机会绝望的人都没机会用到电脑了吗?!
算了,队友跟自己语言互通到底是好事。
虽然主神威力无穷让世界根本不存在无法沟通。
02
NPC介绍规则,众人适应环境,女主角戴娜找上了众人,让众人一起到小木屋的地下室去。
进入剧情,游戏开始。
这是《林中小屋》的世界。
队友们即使有没看过这部嘲讽气息满满的黑色喜剧片的,也都能想象出这是一个多糟糕的世界,看起来都不是那么乐意跟戴娜走。
有人惊恐地反方向逃跑,但更多人还是跟上戴娜。
左囿也缓缓地站起身,使劲摇了几下头,跟上那大多数人。
剧情一开始,就是地下室被打开的时候了。
左囿一行人都默默地看着剧情人物摆弄那些奇怪的东西,有个小队成员似乎想去阻止他们,但他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扼住了喉咙,只是张了嘴,没能说出话。
戴娜拿起了那本日记开始念上面的文字,马丁阻止戴娜的时候,NPC齐鸺竟然示意她继续念下去。
齐鸺说「是它强行让我们进入剧情」。
左囿觉得那个【它】是主神。
其实是谁,都无所谓。
03
左囿很少看恐怖片,虽然他不怕。
他没时间,没人一起,觉得没意思。
但是他刚好看过《林中小屋》,他就记得里面那个无脸芭蕾女。
很可爱,跳着芭蕾的女孩。
很可怜,被关在笼子里的女孩。
左囿环顾了一下地下室,能唤出无脸芭蕾女的八音盒就放在桌上。
八目鳗虽然长得恐怖其实很少伤人,影片中的那个看起来也很无害……运气好的话,遇上也不一定死……而且本来也就不在乎生死的问题……
虽然本意不是那样的,但既然都在是否想真正活着的选项上点了【YES】,那自然是得做点让自己觉得真正活着的事。
生活要有意思,才会让人觉得活着。
那个跳芭蕾的女孩大概是现在这个世界唯一会有意思的事情。
04
虽然很想,但左囿没有直接去拿那个八音盒。
说到底也是团队事件,其他人谁都没动,他也不能动。
找机会吧……
剧情人物们觉得没意思又都上去了,只剩下马丁还站在楼梯口纠结着什么;小队里有几个人大概是没看过原作,只想着任务时保护某些人,也出了地下室。
马丁也离开的时候,那个叫做聆烨的女孩跟了上去。
其他人都在地下室里转悠,有人发现了一个暗门,通向一个暗室,里面有不少武器。
那是2012年的片子,有些细节左囿不记得,他在暗室里转了一圈,感觉似乎是有那么个地方……女主和霍顿来过这里,女主拿起了某样东西几下戳死了一只丧尸……
那个女的血厚力大恢复力惊人,真不愧是主角……
而自己除了没有痛感,就是普通天朝男子高中生的体质,再加上最近状态不好……左囿惨痛地发现自己在见到那芭蕾舞girl之前可能就撑不住了……
所以先得尽量地撑下去。
05
首先,找个称手的武器。
本来想着对付那个芭蕾女,大概是刃比较长的东西会比较好。
利用身高和无痛感的优势,把刀刃从那女孩的嘴直接穿下去……
但在面对那女孩之前,长刀刃可不是非专业人士能随意驾驭的……左囿只好找了两把匕首。之所以是两把,只是担心有一把丢了。
刀柄很舒适;在自己手上试验了一下,刃很锋利;抬起手挥了两下,重量也适合……大概是主神给的福利。
然后,跟剧情人物“借点”东西。
左囿脱了外套,把外套抱在手里,那两把匕首就藏在衣服里面,感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左囿出了地下室。
在地下室入口处遇到了一个小队成员,脸有些红,左囿记得那人似乎是叫做管鹤,跟自己一样是高考毕业生。
管鹤看了左囿一眼,左囿笑笑,跟他打了个招呼,溜进朱莉丝和寇特的房间。
记得染了金发的姐姐拿了很多行李……
左囿找到了一个双肩背包,几个330ml的空啤酒瓶,一卷医用纱布,一瓶塑料瓶装医用酒精,许多BYT……
找这些东西顺利得让左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什么圈套,不过他从来都不介意自己会不会被骗。
担心被监控看到他在做不对劲的东西,左囿爬上床,四处翻找了一下似乎只有录音的东西,他没管那个,用被子盖住自己,他拿之前找到那些东西迅速地做了个简易燃烧瓶,在心里祈祷了一下那东西别洒了还有那东西能燃起来。
然后他把燃烧瓶和两把匕首都收进背包,走出房间。
总觉得会被看监视的当成变态……不过也没关系。
现在这个时间,朱莉丝和寇特在打野战了吧,那些研究人员是不是都去注意那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了呢,总之左囿觉得自己的想法并没有被人为干预。
左囿找到马丁,他问「马丁,你有没有多余的打火机?」
马丁在衣服口袋里掏了一个打火机扔给他,他说了声谢,把打火机收进衣服口袋。
最后,去拿那个八音盒。
八音盒很大,这是左囿必须要找个双肩包的原因。
直觉告诉左囿,在地下室里把八音盒的曲子放完,大概就可以触发关于无脸芭蕾女的支线剧情任务。
只是他不能那么做,让那个女孩作为屠杀者身份出现在面前总是觉得会很糟糕,而且,十有八九会被小队成员阻止。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带走那个八音盒了,只当它是提高触发支线概率的工具,剩下的都看天命的。
主神心情好的话他就能在单独行动的时候遇到那个无脸女,最好是在快要黎明的时候,离其他人远点的地方,例如那个天台样子的地方……自己的存活率也高,也不需要担心自己死了那女孩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06
左囿是个很想当然的人,他一般都不会把一件事情考虑得很周全。
他无所谓事情会怎么发展,他总是听天由命。
于是左囿没有考虑过自己就算是只去拿那个八音盒也会被人阻止的情况。
或者说是他忽略了队友中一定会有那种善良正义充满信念和勇气的人。
管鹤。
那个和左囿一样才和天朝绝望的高中说拜拜的少年,在左囿抬起八音盒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左囿面前。
「你想干什么?」管鹤语气很严肃。
「想把应该在宽阔的地方跳舞却被关起来的女孩子放出来……因为你们,一定不想任何人按那个按钮……哦,你一开始就剧情人物上去了,你知不知道那个按钮的事?」左囿把手收回来,看着管鹤。
从小养母教育他,和人说话时态度一定要认真,尤其是对方也很认真的时候,得放下手头可放下的事,看着对方。
管鹤对按钮的问题有些迷茫,左囿抬起那个八音盒,解释了一下,「这个不好描述啊……总之是打开地狱之门的按钮……八音盒和日记一样,可以召唤出某种东西,这个能召唤出一个漂亮girl……这样……」
管鹤夺走了那个八音盒,小心地放回原位,他问左囿是不是活腻了。
活腻了吗?
左囿突然想笑。
话说不都是觉得不是真正活着也就是活腻了才来这个地方的么。
他就这么回的管鹤,还补了一句「还有我也不在这里就召唤啊,我会尽量不给大家带来麻烦的」。
左囿又打算去拿那个八音盒,管鹤把它按在桌上。
管鹤说开启支线剧情又不是一个人的事,会导致全员难度提高。
07
左囿看《无限》并不是那么认真的,有些细节,例如这个,他就不记得。
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那么个设定。
有点糟糕……
随意地打扰别人的生活,还是威胁到生命水平的,并不是他想做的事。
他脾气很怪,却不是坏人。
而且,说得太多已经涉及到扣分的事情,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毕竟管鹤的性格,左囿不讨厌。
好人啊。照亮自己,照亮他人。
这一轮被自己害死了多可惜。
于是左囿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放弃了那个八音盒,为了表现得诚恳,他离桌子远了点。
管鹤说可以以后变强了又回来,左囿心想过了这个茬大概就没这个心了,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没意思了。
「话说管鹤真好人呢。」左囿小声道,像说给管鹤,又像自言自语。
管鹤有些尴尬地捋了一下头发,「或许……?但肯定也没你想的那么好。」然后他看向靠墙站着的带耳机的少年何凛,「真的不多说了,我还有个学弟要操心呢,加油活下去吧。」
管鹤跑向了暗室。
左囿转了一圈,他不能拿那个八音盒,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他从背包里拿了一柄匕首,上了楼。
正好看到,寇特惊慌地撞门进来。
开始了。
1.
周围的环境让管鹤感到有些恐慌。
这并不是说周围出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或者超出常理的事态,实际上即使是天光暗淡的夜晚,他也能问心无愧的表示这附近实在是风景怡人:一片寂静美好的森林,参天大树直冲云霄,虽然茂密的枝叶遮蔽了所有的星光与月光,但由于附近那件小屋的灯火,远处虎视眈眈似乎是要择人而噬的深重黑暗并不能向他们目前所在的地点侵入过来。欢快的虫鸣声不绝于耳,间或还夹杂着一两声蛙鸣,空气凉爽而湿润,混杂着泥土的芬芳,地面上厚厚一层落叶堆积形成大量的腐殖质,运动鞋踩上去软绵绵的,沙沙作响。
或许换上任何一种平常一点的情况,管鹤都会非常的享受现在所在的这种森林里的夜景:作为一个在大城市中艰难的生长在略有经济困难的家庭中的孩子,近距离直接身处于这种原汁原味自然形成的落叶阔叶林中的机会可不多。但现在,上一秒还觉得自己正坐在网吧的电脑前面握着鼠标点弹窗的管鹤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在铺满林间的落叶堆中醒来,除了惊慌失措,他无法感到其他的任何一种感情。
谁也不能责怪管鹤不冷静。别说是这位刚刚高考完毕的18岁高中毕业生,恐怕任何人在遭遇了这样的突发状况之后,都会感到不同程度的恐惧与混乱。而管鹤在这种情况中,甚至算是恢复得比较快的那一类。
最起码,他很快就恢复了思考能力,稍微看了看周围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的那些人以及唯三站着的男人,大致弄清楚状况之后便在心底狠狠地嘲笑了自己。
本以为是哪个黑客闲得无聊搞出来的病毒,没想到是真的吗?
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无限恐怖,原来是真的存在着的吗?
2.
管鹤是曾经读过《无限恐怖》这部小说的。毕竟高三时学业繁重且枯燥,而对这位长期经济危机的少年来讲,除了跑酷之外,唯一的娱乐也就是阅读放在自己那支老旧的翻盖手机里保存着的电子书了。
5M多一点的TXT文档看完之后,轮回世界的运作方式管鹤自然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但是现在他正面临着的情况似乎与他所知道的那些多少有一点出入——就是在说那三个管鹤本以为是资深者,但却自称为NPC的人们。
这样的变数让他不确定自己所在的是否真的是那个自称孟森的人所说的,目前已知的信息只是这三个人在第一场恐怖片的时候会同他们在一起,但是新人不能干涉NPC,NPC却有可能对他们进行“一点教训”。管鹤并没有花什么时间思考便直接默认了他们所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了,毕竟(默认存在了的)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就算NPC说谎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只是白白浪费脑细胞而已。
关系看似不对等,但还是在接受范围之内。首先,幸运的是,最起码这不是养殖队,只要能在第一场恐怖片中活下去之后,他们的生存概率就将大大的提高;另外,不论NPC的正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导者还是资深者,反正他们肯定是要强过他们这些新人的。现在这种恐怖片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未明朗的情况下,明智的选择当然是听从对方的安排——虽然对方根本没有安排他们的意思。
据说是恐怖片的女主角的黑发女人正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一本老旧的日记本,慢慢的、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读出上面记载的字句。管鹤并不在乎上面写了什么,只是按照一般故事——特别是恐怖片——的套路,他本能的知道女人念出的字句可能就是什么开启故事线的重要线索。在一个金发的,似乎也是剧情人物的青年开口阻止时,他也试图附和,但是失败了,就像是空气中游走着一只吞吃声音的无形怪兽一样,将那些本来应该逸散在空气之中的振动饕餮得一干二净。
自称叫做齐鸺的男人开口催促女主角戴娜继续向下朗读,随后向着众人解释说是“它”在强迫他们进入剧情。这种完完全全被比自己更加高级的存在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管鹤觉得一点都不好,但现在,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反抗的他也只能顺从这一切的安排,并且暗自庆幸这倒不是完全没有生路。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有两个。第一,显而易见的,该怎么活下去。《林中小屋》这部片子管鹤曾经被别人一起拖着看过,虽然剧情里的细节已经模糊掉了,但这个堆满了杂物的地下室的场景,他还是记得的。主角一行人在地下室中拿起物品选择了自己的死亡方式,背后的神秘组织甚至为他们将会召唤出什么样的怪物进行“处刑”下注赌博,这种讽刺性十足的场景对于文科生的管鹤来讲冲击性远远大于后面的那些血腥场面。身处于一堆召唤道具之中的少年顿时起了一层白毛汗——想想吧,自己身边都是支线剧情,日后可能这些都是奖励点,可现在?他们还只是普通人的时候?根本就是个步步都是陷阱的死亡洞窟。
不管怎么说,必须阻止别人开启支线的任何动作,这样他们将会面对的就只有僵尸而已了——虽然小屋中的人数增加了,僵尸的数量肯定也会增加。另外的就是一般来讲在恐怖片中还是抱团聚众生存率比较高,不论怎样之后只要跟着需要保护的剧情人物,或者轮回小队的大部队就好了——从反应来看大家几乎都是新人,应该大都会想着抱团努力活下去。
因为一系列的突发情况而仍然显得逻辑混乱的管鹤的大脑前言不搭后语的勉强得出了第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法之后,少年看向了第二个问题:
穿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街头嬉皮风,头上顶着一副里面绝对在放着足以盖过爆炸声的重金属音乐的耳机,面色阴沉无精打采的另一个少年。
难得的被疑心病晚期的管鹤算成是关系比较亲近的学弟,何凛。
3.
能和何凛认识,也是一段不打不相识的孽缘。
人毕竟是社会性动物,生活之中当然要与其他人交往。就算管鹤再怎么疑心病自然也是如此。虽然何凛学渣,平时吵吵闹闹,做事不过脑子嘴上也没把门的,容易冲动也喜欢乱发脾气,中二期万年不毕业总觉得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但本质上倒不坏,率直,通透,一眼就能看穿,对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也很有一分纯粹的热情,最重要的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能很轻易的爬上管鹤心里那道高耸的围墙的顶端。
所以虽然何凛有很多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缺点,管鹤仍然和他走得很近——或许在其他人眼里这理所当然应该算是朋友的关系。也正因为他如此熟悉对方,他才能明确的知道,何凛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但其中绝对不会包括阴沉这一项。
然而专注于思考在恐怖片中挣扎求生的方法的少年目前没有余裕去猜想对方到底遇见了什么,只是单纯的将对方的不对劲简单的归类在“遭遇了突发情况受了打击”的原因中,转头随便向他交代两句自己稍微离开一下——反正对方八成也没心情理自己——就跟着已经觉得地下室中没什么有趣的东西而失去兴趣的剧情人物爬出地窖,回到有着温暖明亮光线合适的客厅之中去。
主神发布的任务是要求小队成员保护马蒂和戴娜两个人,少年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和他们稍微聊聊打好关系,这样或许之后由他提出的建议能够在他们心中增加一点分量。距离管鹤看过这部片子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他不太记得主角们上楼后到僵尸出现之间发生了点什么,他只祈祷这段时间里不要发生什么太过超出常理的事情。
剧情中的人物全都对他们接下来的悲惨命运毫无所觉,和之前一样横七竖八地放松倒在沙发上或者椅子上,和乐融融地继续他们的真心话大冒险。
马蒂一个人缩在单人的沙发上,掐着自制的大麻烟卷吞云吐雾,但多少显得有点心事重重。那个味道至少在管鹤看来实在是不好闻,那个似乎叫作聆烨的女孩子还能凑过去与他说话,实在是精神可嘉。
既然已经有人在和马蒂谈话了,管鹤自然而然的便选择了戴娜为突破口。要寻找话题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他们刚刚在地下室中找到的日记就是很好的题材。但实际上管鹤并没能跟对方说上多少句话——正当他们从日记中令人发寒的内容正要讨论到写作背景的时候,茱莉丝选择了大冒险,被要求跳上一段艳舞来。在天朝这个相对保守的国家土生土长了18年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种事情,在客厅里根本呆不住,直接借口回去看看地下室里的人在干什么就逃离了客厅,背后丢下一串来自外国的同性友人的善意哄笑。
在地下室的活板门前站定,管鹤差点踩到一个正从里面缓缓上升出来的红色脑袋。少年还记得这一位发色特殊的同伴叫做左囿,名字因为谐音倒是非常好记,不过具体的字形,就算管鹤自认语文成绩不错,也着实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
左囿对着有点尴尬的管鹤笑了笑,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刚准备道个歉什么的,红头发的少年就从他的身边闪过去,穿过客厅跑向居住区那边了。
4.
重新下到这个被各种看着不舒服的东西环绕着的阴森森的空间里,管鹤的感觉不是太好。
当他看见还坐在地板上一动都没动过的何凛之后,他的感觉更不好了。
虽然说这个平时精力充沛到有点扰人的街头少年这么安静的情景实在是难得一见,放在平日里管鹤肯定会拿他那像素不太高的手机拍成视频拿给对方的姐姐何雱看,但现在他当然没有那个心情。他只知道如果在恐怖片进行中,何凛还仍然低落成这这种动都不想动的德行,那肯定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管鹤顿时就觉得自己肯定天生被何凛克制,要不然怎么能连进了恐怖片都逃不出他的魔爪,还要继续万事都替他操心。
已经认命了的学长又跨了两步靠近他的学弟,屈起膝盖轻轻碰了碰盘腿坐在地上的对方的手臂:“快起来吧,想不想活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想也知道,一直戴着耳机的何凛肯定听不见他的话,但手臂都被碰到了却仍然没有丝毫的反应就显得有些不自然了。觉察到这一点的管鹤弯下腰去看对方的脸,还用手在他的双眼前挥了挥。何凛双眼无神,在地下室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脸色也阴沉得不自然,对别人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反应,简直让管鹤不得不开始思考对方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的可能性。
这样一想,管鹤就有点慌了——毕竟这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不合常理的恐怖片之中,谁知道主神会不会因为他们人多而增加了什么灵异类别的东西出来。情急之下少年根本来不及想出任何对策,直接和从前想要将沉浸在重金属世界中的何凛唤醒时一样,伸手将他的耳机从头顶拉下来——
然后他就收获了一记重拳,以及一句“你他妈别烦我!”
管鹤偏了偏身子,让本来该砸在他肚子上的那记拳头落在了他的手臂上,然后揉着伤处安心了:行,这态度,还是那个臭小子没错。
不过现在这种平静的时间实在是紧迫,知道了何凛没事之后,管鹤也就将目标转为收集对目前的状况来讲有用的东西,没再去多管对方。大概之后见到丧尸那么一吓,何凛就能恢复正常了?少年这样猜想着,转身环顾四周,将自己的学弟放心的丢在原地,向着他一开始就看见了的那个被轮回小队其他成员打开的暗室的门走去。
这个房间里面几乎是全黑的,管鹤必须将身后的门大敞开才能借由地下室之中昏暗的光线勉强看清里面大件物品的大致轮廓。少年在这时才开始庆幸他之前在学校老师的干预之下,将钥匙链上的小折刀换成小手电的举动——其实他根本不用,只是在钥匙链上绑一个什么大一点的东西方便拿取罢了。
管鹤叮铃当啷地拿出自己的钥匙,捅了两下上面的手电筒,很久没换过电池的小手电一点也不情愿的亮起来,凄凄惨惨的发散出一点半死不活的光线。管鹤就着这一点光芒勉强分辨着暗室之中的物品:铁链、木架,还有各种武器——与其说是武器,不如叫它们刑具吧。管鹤想。文科生敏感的神经在看见房间之中的陈设的一瞬间就已经告诉了它们的主人这间房间的实际用途。过去看电影时的记忆逐渐回笼,管鹤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这间房间是联通在戴娜还是霍顿的房间下面的,影片之中戴娜在这里戳死了一只僵尸。
不管这个房间从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至少这里有足够多的防身用道具。正当管鹤准备在其中随便挑选一两把便于使用的东西时,他突然间听见他来向的地下室之中有一些响动。
难道是何凛终于从死机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了?管鹤挺高兴的想着,回身走向摆放着各种杂物的地下室,却看见之前从地下室之中出去的左囿又重新回来了,脚边还放着一个双肩包,正把手伸向放在台子上的那个八音盒,好像是打算把它抬起来——
“——等等,你想干什么?”
5.
阻止了左囿带走八音盒的举动,管鹤多少觉得有些无力。他也不是不理解别人争取看见自己喜欢的角色的机会的行为,只是——且不提无限世界支线剧情的设定,就从最基本的地方开始说:这是在恐怖片里,而左囿希望看见的又是一个拥有独个屠杀所有祭品能力的超自然生物,这样的行为简直作死好吗?
这简直就跟原作影片里心心念念着人鱼不放,在最后却被人鱼杀死了的那个研究员一样讽刺。管鹤想。他对这些讽刺性的情节记忆力总是要比血腥的场面优秀得多。
重新站回曾经是刑房的暗室之中,管鹤对着桌面上的一大堆长短不一的刀具干瞪眼。
那些形状奇怪不知道该怎么用的东西首先被他排除在外了。另外虽然古语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但管鹤也并不准备携带什么太长的武器:毕竟携带起来并不方便,而且根据他的记忆,小屋附近到处都有监控设施,被背后的那些神秘组织看见了似乎也不太好。
那么剩下的就是一些短剑或者小刀之类的东西了。锋利度是首先需要考虑的属性,除此之外刀刃上生锈了的那些不仅不容易刺穿物品,而且还比普通的小刀更加容易折断,也刨除在外不予考虑。最后就是刀柄握在手里时的舒适性,不能硌手也不能太过容易滑脱,否则都会对搏斗产生影响。一点也不专业的管鹤依照这些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标准在昏暗的光线中挑挑拣拣,最后终于选中了一把看起来是割肉用的小刀和一柄短剑收在衣服里,准备待一会儿拿出去让何凛也在这两把之中挑一个——反正他们都不会用刀子,也就无所谓趁手不趁手的问题,拿着一顿乱捅就是了。
管鹤走出暗室,将一闪一闪大概已经马上就要没电了的手电连着钥匙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之中,正准备重新折腾一番何凛把他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唤醒时,活板门上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阵混乱的杂音紧随其后。
少年立刻下意识的隔着衣服握紧了刀柄,全身的肌肉都因为过度的紧张僵硬了起来。
剧情开始了吗?僵尸要进来了吗?我能活下去吗?他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放松心情,一边忧心忡忡地想。
长久的寂静之后,一行人已经从地下室重新回到了客厅。
窗外的天空夜色深沉,小屋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从黑暗的高山丛林中苏醒的猫头鹰的尖锐叫声,不免让人感觉这小屋所处的一方世界仿佛已经与世隔离。
在与世隔离的一方,理应活着的只应该有被披上雪白大褂的死神所捕来的待宰羔羊,而这不知何故多出来的那些被视作新的羔羊的人们,此时却正在……
李秀吉环顾着四周从地下室回来各自低头思考的新人们,目光在移到身边的七岛由纪时停留片刻后,他低头啜饮了一口女主角黛娜递来的橘子味汽水,缓缓松开了紧抓着七岛由纪的手。
前方,“荡妇”朱蒂眼神迷乱地站在客厅的中央,“运动员”科特拎起唱片机放在李秀吉身旁不远处的柜台上。
一切的事物仿佛早已经被注定,按照着不知名的恐怖力量所操控的节奏翻动着每一页由命运写好的剧本,去让那该生的恶生,让那该死的人死。
科特粗大的手指重重落在唱片机按钮的一瞬间,李秀吉轻轻张开嘴,吐出低沉的言语:
“魔道系统第一级,禁声术、光线扭曲连锁……魔力释放!”
在这千分之一秒间,透明的空气仿佛被某种难以想象的能力扩散出波澜的涟漪。客厅天花板悬挂的古老吊灯由化学能所燃烧释放的明亮光线也几乎在同时被扭曲成交织相叠的巨大的网。
光线反射、扭曲、折射,然后……
被人为故意洒出的汽水在空气中扩散出大量的无声蒸发的水汽在无数个瞬间的组合下在整个客厅所站立的众人视网膜以及那些客厅隐蔽角落中窥测的数十个摄像头中投放出那原本应是错误的影像。
那一瞬间以后的事,荡妇癫狂地跳动着令人血脉偾张的热艳辣舞,强烈地充满节奏感的摇滚音乐肆意唱响。
摄像头背后的人们揉了揉眼睛,各个角落的监控屏幕上显示着完全同步的影像。
“是的,没有问题。维修部报告,一分钟前电路传输的电流过大导致部分摄像头的工作处出现故障,现在维修部已经维修完毕了。请放心,这个仪式我们会和往年一样顺利完成的……”
监控屏幕上,李秀吉低着头,一口一口啜饮着橘子味汽水。
其余众生,各安姿态。
李秀吉接过七岛由纪递过来的一块干净的手巾小心擦拭着黑框眼镜的汽水残余后,他抬起头,对着被汽水淋了一身的唐宵和被空罐砸到头的乐行,不由微笑着说:“安啦安啦,我已经解决好一切了。不过橘子味汽水没喝完真是让我头疼啊,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心喝罐汽水。外面那群被女主角唤醒现在在丛林里步步紧逼的丧尸可才是真正敬业奉献的好演员啊,好好过一部恐怖片就这么难么?是吧,唐宵。”
唐宵的太阳穴猛地一跳,他努力抑制住往李秀吉脸上丢银针的欲望,脸上浮现出闺阁少女般温柔的笑容:“是啊,前辈。现在幕后的那个神秘组织已经被你的魔道法术蒙骗过去,我们也终于可以在这个危险的小屋里好好规划一下活下去的方法了。”
乐行微红着脸拿出手巾擦干唐宵被汽水淋湿的头发,一边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重新把黑框眼镜戴回去的李秀吉。
李秀吉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却像是没有看到唐宵和乐行之间的动作。他转过身,对着身后脸色阴晴不定的新人们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新人们,再次自我介绍,我是海洋队的军师,澳籍华裔李秀吉,是一个想要大家一起好好活下去的好前辈哦……当然,你们觉得这是真的吗?”
四周仿佛陷入一片寂静,莫炔从风衣内袋中掏出手枪,千岛结衣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雪亮的短刀,唐宵和乐行不约而同地向着与李秀吉相反的方向走去……
“开个玩笑而已。”
李秀吉苦笑着说。
他看着周围依旧无言的众人,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你们不用担心摄像头或者窃听器,在我所掌控的魔道系统程序还未归零之前,现在算是我们所经历的这部恐怖片最安全的时间段了吧。我的能力啊……可是掌管十万三千本魔道书的‘魔法禁书目录’啊!”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唐宵和乐行仿佛在瞬间看到李秀吉的双瞳突然变成耀眼的金色,两人心中几乎同时升起一种心安中夹杂着对生命安全极大不安的心态。
“军师大人可不要随便作死啊,我还想活着和唐宵(乐行)……”
李秀吉坐在沙发上,他看着周围向他靠近的唐宵、乐行以及喻谅、伊芙这些新人,推了推眼镜,开始说道:“这部我们所经历的恐怖片是2012年4月在美国上映的《林中小屋》,姑且不说这部电影是传统意义的恐怖片还是与古代邪神相关的魔幻神话片,主神这次交给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女主角黛娜和大麻哥马蒂,并且活到天亮。说起来,明明是九个人难度的恐怖片怎么想都感觉我们会在这部恐怖片里团灭呢……”
“《林中小屋》吗?那个电影我大概在一年前看过,藏身在幕后的神秘组织和五个被选中的年轻人以及献祭邪神的古老仪式,还有那些恐怖片中的经典怪物……”人群中传来女孩轻微的说话声,她的声音很低,只是因为周围实在太过寂静,所以显得异常的响亮。
“宾果。 你是伊芙,对吧?这部电影基本上讲的就是你所说的内容,那个藏身在幕后的神秘组织将那主角这一行人诱骗到这个布满了针孔摄像头和微型窃听器的小屋,然后通过先前女主角黛娜在地下室以安娜.佩兴丝.伯克纳1903年的日记为媒介召唤那埋藏在地底的伯克纳家族丧尸将他们按照死亡顺序一一虐杀。‘荡妇’朱蒂、‘愚者’马蒂、‘运动员’科特、‘学者’霍顿、‘处女’黛娜……但是和原本按照那个组织所设定的剧本相反的是‘愚者’活了下来,并且和‘处女’把那些封印的怪物放了出来。全灭哦!那个组织可是被怪物们杀得全灭,不剩一人。然后大难不死的‘愚者’和‘处女’让毁灭世界的邪神苏醒过来,影片戛然而止,这感觉简直太棒了!”李秀吉拍了拍伊芙的头,兴奋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把性命交给前辈有点不靠谱啊。”
唐宵扶着额头,对着抱有同样心态的喻谅等人苦笑着说。
喻谅脸上露出与其说是尴尬,不如是同情的神色,看着被兴奋的李秀吉拍头的伊芙。
约是过了半晌,李秀吉抬起了按在伊芙头上的手,他收敛住脸上全部的笑容,瞳孔猛地一缩。他低声继续说道:“从恐怖片场景正式开始到天亮相距9个小时,主神的任务要求是存活到天亮并且保护黛娜和马蒂。虽然说存活到天亮才是主要的任务,但是黛娜和马蒂每死亡一人扣除两千奖励点,即使是我、唐宵、乐行也没有这么多奖励点可供主神扣除。所以说,这次恐怖片无论是唐宵和乐行这样的资深者还是你们这些或许还不明白什么状况的新人,都请务必听从我的指令行动……”
“可以。”
丹和莫炔等人相继应声。
李秀吉等众人都答应以后,继续说道:“按照原作,我将我们所需经历的这部电影的9个小时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地上世界的‘林中小屋’电影棚,演员是我们轮回小队成员和五个电影NPC角色,敌人是伯克纳家族丧尸;第二阶段是地下世界的‘神秘组织’节目组,演员依旧是我们和黛娜、马蒂,敌人是神秘组织的特种部队和黛娜解开封印的各种恐怖片怪物。第一阶段的丧尸只要你们不随意分散或者作死,只要控制在适当的距离,还是能够轻松应付的……”
“等一下,那个轻松应付是不是有点问题?原作里马蒂将伯克纳家族中的其中一只丧尸肢解成碎块,可是那只丧尸的手还保留着极为强大的生命力。而且和传统的《生化危机》这类丧尸片不同,女主角黛娜将丧尸爆头后,丧尸可还是依然存活,并试图想要杀死女主角等人啊。这好像不是轻松应付这四个字可以概括的啊!”喻谅举起手,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汽油。”
李秀吉还未说话,莫炔却是突然冷声道。
“在还未进入山谷这方被无形墙壁所隔绝的世界,女主角他们所乘坐的房车因为缺乏汽油,在那个将要废弃的汽油站买过汽油。顺带一说,那个汽油站出现的老头也是神秘组织的一份子。那些丧尸的确有极为强大的生命力,既然肢解粉碎还不能完全消灭,那么把他们烧成灰就可以了吧。军师?”
“是的,只要烧成灰就可以了。汽油的话,等会你可以从女主角他们手上借一下房车钥匙去车里取些汽油。唔,在丧尸袭击之前,小心……”李秀吉说道。
“至于火源,喻谅,主神已经为我们在这部恐怖片中设定了合适的身份。马蒂是一个吸毒者,应该随身携带打火机或者火柴。等魔道系统归零,你可以去向马蒂借取火源。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好人,我想马蒂也不会拒绝你吧。”李秀吉揉搓着血管不断跳动的太阳穴,对着正仔细听着他说话的喻谅。
“哎?我?好人?”
喻谅挠了挠头,诧异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后,无奈地耸了耸肩,也算是应了李秀吉的话。
“那么,第一阶段就姑且这么应付过去吧。我的魔道系统也快要归零了……诸位,接下来的剧情就各安天命吧。这个操蛋的主神啊,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开始神展开啊。作为军师,我也就单纯的希望下次还能安全讨论的时候,在座的各位都能活下来吧……”李秀吉略带疲倦地说道。
“魔道系统第一级,系统反转,程序归零……魔力收回!”
李秀吉修长的食指轻轻向前方伸去,喊出那低沉而生涩的言语。
那是一瞬间以后的事,李秀吉坐在沙发的一边,低头喝着橘子味汽水。喻谅不安地揉搓着手,莫炔冷着眼看着热舞的朱蒂,丹默不作声,七岛由纪低眉注视着正在和女主角黛娜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本安娜.佩兴丝.伯克纳1903年日记的伊芙。千岛结衣握紧藏在袖口的修长短刀,和假装说笑的唐宵、乐行一起向着窗外的黑暗丛林看去。
在成千上百个针孔摄像头和微型窃听器的同步直播下,那源自被镇压的地狱深处的真正恐怖即将来临……
……阴湿的气味,非常讨厌。
图书馆虽然也总给人这样的感觉,但是两者的气味有本质的不同。
“好,趁现在自我介绍一下吧。”
从地下室的楼梯向上走去,笑眯眯的大姐姐和戴眼镜的青年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如此说道。
没人说话。于是大姐姐再次笑了笑。
“我是唐宵。唐宋的唐,待宵的宵。你们就像这样介绍,然后告诉我你们的特长和职业就行了……啊——顺带一提,我是男人。”
深海般的气氛终于松动了一点。得益于昏暗的灯光,不需要眯着眼的我看向身着蓝色长裙,带着白色太阳帽的黑发姐姐。声音温润,气质柔和,怎么看都是女人中最有女人味的那种女性。
“……诶、那个……人家是结衣哦,千岛结衣。大概算是个忍者吧。”
这声音与其说是少女,不如说是女孩——樱发在稍显昏暗的环境中显得特别耀眼,结衣用稍微有些奇怪的英语自我介绍。这头发好怪,是染的?
我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的头发奇怪啦。
不自觉笑了笑,我用手捻着自己毫无色素的白发。边上肤色偏棕的大姐姐的视线在我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会。
“……Red。”她说。怎么听都不像是真名。白色短发是染的?
看到她没有说更多的意思,名为唐宵的姐……的少年笑着,把视线转向其他人。
“七岛由纪。只会一点日本刀,请多指教呢。”
留着长长单马尾的姐姐介绍道,语调虽然很温柔,但总带着书面般的礼貌,让我有种莫名的疏远感。她的身材很好,隔着衣服能看到身体柔软的曲线——现在这曲线正贴在那位戴着眼镜的前辈身上。看来这两位在外面也认识呢。
“李秀吉,现在是队伍中的军师担当……没什么可说的了。”
戴眼镜的前辈扶了扶自己的下巴,如此介绍道。不管怎么听都是很可靠、很公式的语气,但之前他突然对七岛说的“要喝橘子味汽水吗”这点,总让我感觉这家伙有点脱线。
“乐行,行是道行的行。”第三位前辈,穿着褐色夹克的少年把鸭舌帽向下拉了一点,帽檐下微微露出棕色的自然卷发,似乎挺温顺的样子——不过表情很凶,让我有点不敢和他对视,“啊……姑且算是火力手吧,那也算是火力的话。”
他似乎不大开心。那位穿着女装的少年总是微妙的把视线移向他——这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喻谅,比喻的喻,谅解的谅。擅长的东西嘛……交通工具和机械?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男声听上去很温和。他大约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紫色的短袖,带着一副眼镜——是无框的,显得非常斯文。好像是个好人呢。
“莫炔。是赏金猎人。”
最后一位同伴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声音听起来相当冷峻——刘海细碎,总感觉用手指去碰他的眼神的话,可能会被割伤。刚刚到这里的时候,他从腰后掏出了一把手枪……
被手枪击中要害会怎么样呢?
不知为何,思维陷入了对我来说难以解决的怪圈之中。被击中要害?被子弹击中要害?那么——
——会怎么样?
流血?……痛?还是会有别的什么?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我闭上眼睛,以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小妹妹,你呢?”
李秀吉冷不防的问道,我吓了一跳,然后明显的沉默了一会。
“……伊芙。”
我轻声说道,军师大人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
“……图书管理员。擅长的东西……只有书。”
气氛归于沉寂,众人再次转到一言不发的状态下,如同幽暗窒息的海底。
“Dolor…Dolor supervivo caro,Dolor sublimis caro……”戴娜一词一顿地读着笔记本上的拉丁文,语气严肃而庄重。
“不要再念下去了。”陈泽逸说着,声音很轻很轻,没人注意到他,除了他身边的那位少年。
少年扯了一下陈泽逸:“你……为什么不让她念了?”
陈泽逸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又专注地盯着戴娜。仿佛少年什么也没说过,甚至不曾存在。
“我叫京,你呢?”京被冷落在一边显得很尴尬,又开口想要打破这微妙的气氛。
陈泽逸这次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说着:“快开始了。”
读完了全部拉丁文的戴娜抬起头,显然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什么快开始了?”
科扎特瞪了陈泽逸一眼,意思明显就是:少年啊少年,我不是早就跟你讲过不要透露你知道剧情的事儿吗!
陈泽逸无视了戴娜的询问,同样对科扎特的不满置若罔知,跟着戴娜一行人回到大厅。齐、科、孟三人对视了一眼,也相继走出地下室。
当所有人都转过身向入口走去的时候,京无声但迅速地拾起一把中等长度的物体,藏在袖间,然后若无其事般汇入人群中。
映着大厅中昏黄的灯光,可以清晰的看到——
那是一把刀。
京侥幸地笑了笑,很好,没人看见。
他的身后,一双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着他。
朱丽斯在大家面前和男朋友秀恩爱让单身许久的某些人心里直呼“烧!”,不过转念一想,秀恩爱,死得快,也就开心了许多。
寇特拿着啤酒抱着女友欢乐地出了门。
已经快九点半了,学生党新人竟然准备入室就寝。
“喂,这里是恐怖片,有点觉悟好不好?睡觉?你以为睡一觉就能给你1000点奖励点数?”科扎特无奈地把这群家伙拖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大骂道。
“就是就是,”姓齐的在一旁附和着,“你们讨论一下战术之类的吧,在寇特残血回来之前我们还是比较安全的。”
“嗯,如果主神不改变剧情的话,寇特回来以后我们才会和僵尸正面作战。”这回是孟森。
京淡淡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学过面部心理学,心中仔细推敲着他们的想法。表面上却只是淡淡地应着:“嗯。”
“你才是最容易死的。”
语气中尽露寒意。
京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袖子。
“不必了,”陌生人继续着,“我比你还小一岁,要打也打不过你。”
“他是第三名新人啊,你这么害怕干嘛?”科扎特拍了拍京的肩,“难道你们还没有互相认识吗?”
京摇头,向对面的少年伸出手:“你好,我叫京。”
少年冷冷地盯着他:“渊。”
京回避着渊的目光,因为他感受到了同样的寒冷——与陈泽逸的目光同样的寒冷。
三个NPC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同一条信息:天呐,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支队伍?绝壁会被团灭的吧。
夜越来越深,林越来越静。房间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什么味道?”科扎特站了起来。
其他人挺着大鼻子闻了半天,才渐渐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气。那气味初很微薄,渐渐浓郁了起来。
同时,大家也嗅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危险。
“嘭啦!”
一下子,窗户被打得粉碎,两只爬满蛆虫的血手猛地伸进来胡乱挥舞。最靠近窗户的渊反应更是迅速,瞬间扑倒在地上翻了个滚。血手没有碰到他,但坐在离渊不远的科扎特却倒了大霉,稳稳地投入“它”的怀中,被扯了出去。
“啊——!”
“科扎特!!”孟森急跑到窗边伸出手大吼着。但科扎特已经被拖到林中,只留下地上一片血迹。
“科……”京满脸苍白,胃里难受的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冲出来一般。他扶着墙干呕了几声,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振作点,这样的事儿还多着呢!”齐鸺拍着他的背,“从你点‘YES’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可走了。快点出来,到大厅去和戴娜他们会合!!”
几个人匆匆夺门而出,跑到了楼下。
“出事了?”马丁从椅子上蹦起。
“发生了什么?”正在相拥的戴娜和霍登两人也一脸凝重地看着轮回小队的成员们。
“僵尸来了,科扎特已经……走了。”没有人回答,最后是齐鸺颤抖着说出了不争的事实。
“僵…僵尸?”戴娜一下子僵住了,“科扎特他……”
没有人敢迎面接上她诧异的目光,都只是微微颔首。
戴娜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霍登拉起他,大喊着:“快动起来把门窗都封死!”
“渊,我们去东边!西面就交给齐鸺没问题吧?大门归孟森,戴娜和霍登,南方的两个房间请你们去,白衣少年,你去北……人呢?”
“那个瘦瘦的哪儿去了?”
惊慌的气氛一下子又弥漫在众人心头。
“大家别怕,我去他房间看看。”孟森一边向陈泽逸的房间走去,一边安抚着大家。不一会儿,他带着一张皱巴巴的黄纸跑了出来。
他将纸压平,放在桌上,低声念了出来:
僵难头武我
泥尸下手器
勿去提带死
救包我前了
里树淫林至
“什么鬼!?”
与恋人相见的喜悦冲散了来到未知空间的恐惧与不安,此时戴娜的声音将七岛从狂喜中扯回现实。
从刚刚的对话和她自己的观察看来,这个地方的确应该是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林中小屋》。情节依稀记得,虽然当时看的时候感觉不属于惊悚范围,但自身涉及到这种情节果然还是会紧张……但是。
她看向李秀吉的侧脸,微微笑着握紧恋人的手。
只要秀吉君在身边的话……
“由纪,你……”恋人忽然微微倾过身,注视着她的双眸,正当七岛略带羞涩的欲要转开脸时,他缓缓地说,“要喝橘子味汽水吗。”
…………啊?
七岛由纪愣了一下,然后茫然的摇了摇头。李秀吉哦了一声,随机恢复成刚刚冷艳高贵的神态。
七岛的手指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整理刚刚的思绪,他们正在向地下室走,看来是剧情正在展开的前奏。那个小小的地窖,正是一切悲剧发展的前奏。不,或许称之为剧本更为恰当。
这时,地窖中传来的戴娜的惊叫声,一行人随着主角们的行动而进入昏暗的地窖中。
脚下的木板因岁月的侵蚀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七岛由纪小心翼翼的落脚,马丁点燃了油灯,地窖中布满了灰尘和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年久泛黄的婚纱,金属色泽、被扬起腐蚀的园型魔方,小巧精致、布满灰尘的芭蕾舞八音盒,光滑润白的海螺,以及那一本不知年代的牛皮纸日记本。
似乎就像哪位有着奇怪癖好的小姐的储物间……但是。
马丁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呃……我觉得下来不是一个好主意……”
七岛由纪在内心深处默默赞同他,通常情况下,这种行为完全就是作死。但是……僵尸一家比起伽椰子或者贞子什么的或许要温柔一些吧,深深为日本鬼神传说困扰的七岛无奈的苦笑。
主角们都带着好奇的神色在这小小的地窖中探索,他们拿起那些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玩意,拭去上面的灰尘,观赏着他们。
八音盒的声音悠悠的在地窖中响起,他们的神色由一开始的好奇转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狂热的神情。七岛的目光转向自己的队友,他们只是平淡的注视着主角的一举一动,未想过阻止也似乎没必要阻止。
女性的直觉让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发寒,似乎这里的人们,就是被毒蛇蛊惑的夏娃。毒蛇用甜蜜的诱引、长者般的劝导,将他们一步步诱惑至堕落到地狱深处。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早已经设定好的剧本,精心准备的舞台,将作为祭品的羊羔在邪神的注视下宰杀。
“嘿。”
戴娜的声音打断了这短暂的狂热,她举起了手中落满灰尘的日记本,朗读起来。
“4月4日,父亲对我发脾气了,说我缺少真正的信仰,我希望能证明我的忠贞,就像犹大和马太对那些旅行者们证明的一样……”
说到这里,被朱莉丝打断的戴娜补充解释道,“这是安娜.佩兴丝.伯克纳于1903年的日记。”
接着,她继续朗读,“妈妈每晚都尖叫,我祈祷她寻找到信仰,但在爸爸剖开她的肚子塞入煤炭时,她才停下来,犹大托梦告诉我,马太把他带到小黑屋里,我才知道他被杀了,我也想感受马太那样源自痛苦的荣耀,但是切割血肉会让他……勃起,而我却不会那样兴奋……”
“别读了戴娜。”马丁皱着眉阻止他们近乎诡异的行为,却被寇特阻止,马丁再三劝阻,却因他人的质疑而讷讷的放弃了。
“我在古籍中找到了一种解救我家人的方法。我好使的那只手臂被砍下来了,希望你们看得懂我的字。会有信徒诵读下文以祭奠我们的灵魂,我们将重生,并且带回世间无尽的痛苦……接下来是拉丁文。”
马丁再次阻止,七岛却在此时听到轻的近乎叹息的女声用蛊惑的语气,诱惑着羔羊。
——读下去
——痛苦吧
“痛苦源自肉体,痛苦高于肉体,痛苦焚毁灵魂。”
在哪刹那,寒流席卷全身,胃袋翻腾,七岛不受控制的猛然转头看向外面的方向。
叮——奇异的声响在七岛的脑海中响起,拉回她的思绪,腕上出现一块手表,看了看手表。这是一块黑色纯金属的手表,样式古朴而纯粹。上面有什么数字不断的跳动着,倒计着时间——8:59:59.
——活下去吧,新人们
机械音在脑中回荡,她轻轻勾起唇角。无论如何,只要保证自己和秀吉君活下去离开这里就好,剧情如何已经无关紧要,只要在这里活下去……
求寻光明乃人之本性,纵使生机轻若鸿毛,弱如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