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A级学生。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力量了。
站在门外的几个人互相打量着,他们因为骚动而聚在一起组成一队,对彼此稍有了解,因此,多少也有一起行动的想法。
青色长袍,面容沉静的俊秀少年,
眸子闪闪发亮,看起来活力满满的黑衣少年。
遮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有着诡异的金色眼珠,抱着双臂,以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众人的少年。
高而瘦削,带着一点倦容的棕发少年。
还有唯一的女孩子,紧握的双拳微微发抖,似乎努力抑制着不安。
门外的人群开始散开,有些学生似乎得到了好不容易跨出校门的机会,立刻欢呼雀跃着要回家一趟。一些学生讨论了一阵以后决定了方向,人群逐渐散开了。
“大家,现在怎么办?要去讨伐世界之器吗?”
叫做悯洛的青袍少年先开口了。
“是的。”
一直很沉默的高个少年,意外果断地响应了。
“凉?为什么?”
“……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别开玩笑了,讨伐古代生物吗?”
穿着东方风格外褂和裤裙,只露出一只眼睛的少年,琉,冷冷地反驳道。
“活了数千年,力量超过一支军队,一个王国的东西,先不说能否击败,就是找到也很困难吧,说不定在那之前,我们就先丧命了呢。”
“我觉得没必要想那么复杂,既然校长那么说,如果集合全体的力量,肯定能打败那大家伙。”
叫唐衍的黑衣少年明快地说。
“嗯……我也不赞成无目的的冒险。”悯洛沉吟着,“但是,我认为照现在的状况,学校是不会让我们就这么回去的。也许先跟着人群上路比较好。”
“那么,一边走一边收集情报吧。”凉以一副完全不在意众人意见,即使独自一人也要动身的样子收拾起行装。
“对了,文明呢?”悯洛把手按在最小的女孩肩上,“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强迫,但还是和我们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叫文明的女孩,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因为学院里出现的危机而聚集在一起的五个学生一起出发了。
他们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了有水源,气候也比较温和的山谷行进。白天沿着溪流向前,夜间则选择背风的地方露营。
……
“主人,世界之器是什么样子呢?一定超厉害吧!”
银发少女坐在一棵大树粗壮的分叉上眺望远方,黑白相间的小猫从女孩怀中伸出头来。她抚摸着小猫的脑袋,只是微笑而不回答。
“但是,看大家的样子都打算去讨伐受了伤的青龙,那样不是很可怜吗?”
“……不过要是主人想要战斗的话,侑也会加油的!”
小猫以完全理解的样子说着,看来他们不需要语言就可以很好的沟通,对文明来说,比起队友,还是自己笺里的妖怪是最可以依赖的朋友吧。
突然,猫的尖耳朵转了方向。
“主人!”
文明点点头,敏捷地从树枝上下来。
风中传来奇怪的响声,一顿一顿的,尖细的声音。
文明看了看营地,凉在休息,琉不知去了哪里,唐衍和悯洛正在谈着什么。她咬咬牙,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向山脚一条小路跑去。
这是被两旁树林遮蔽的上坡路,脚下都是石子,但文明跑得毫不吃力,那个声音明显接近了,最后变得清晰可辨。
出现在文明面前的,是极度诡异的景象。
数十个高大的人形在被岩石环抱的谷底,围成一圈在摆弄着什么。那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像是尖锐急速的呼吸,又像是“呵呵呵呵呵呵”的疯狂笑声。
他们脚下流淌着鲜红的液体,什么东西在那里蠕动。
文明捂住嘴,打算抑制住恶心想吐的感觉。
那是半截人类的躯体。
仔细一看,四周还散落着摔成碎片的马车,拉车的马折断了脖子,木栅栏散落一地。似乎是运载什么动物的货车在这附近遭到了袭击。
文明后退一步,打算转身回去告诉同伴。
“呜啊啊啊……啊!……呃呃……”
破碎的尖叫盖过了笑声,从那些似人非人的怪物中间传出来。
怪物们稍微散开一些,文明看到,中间一个瘦小苍白的影子踉踉跄跄地,从一个怪物奔向另一个怪物。
——不,是被抛起来丢过去的。
那是叫做粟的,模样像猴子,被人类制服用作劳动力的小型妖怪,被像玩偶一样撕扯推搡,丢来丢去。每次抛丢,周围的怪物锐利的爪子都会扯掉它一小块躯体,但是又到不了致死的程度。它发出痛苦的嚎叫,褐色的血溅得到处都是,划出一道道可怖的线条,周围的怪物似乎就是为了这个,才这么折磨它的。
怪物们扭曲着肿胀生疮的面孔,咧开嘴巴,滴着口水露出了笑容——如果那也可以称为笑容的话。
文明的脸涨红了,就算不是人类,这样对待活物也让人忍不下去,她做出施法的动作——
“主人!”
一个巨大的影子盖住了她的身体。
“凭我们两个不行的!
随着最后一线夕阳的消失,猫妖侑注入夜晚力量的巨大身躯挡在文明面前。
“我也觉得那很过分,但是打起来的话,他们全会过来的!我们一整队都不一定……”侑急促地说着。
“呜噢噢噢噢噢!!!!!”
侑的话被愤怒的咆哮打断了。
什么从后面一跃而起,风暴一样从上方直击谷底。
青灰如砖的天边刚刚渗出一丝光亮,村中的一只公鸡便昂起首啼鸣,声音嘹亮仿佛能唤醒整片西域。
不过没有一个人醒来。
准确地说,是无法再度醒来——成为死尸的人类,即使五官完整,也听不见这声音;即便无法瞑目,也是再不能看到太阳的了。
这个村子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或者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除了毫无知觉地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仍然尽忠地履行自己义务的公鸡之外,整个小小的村子一片寂静,只有死亡的味道裹挟在阴风中四处流窜。这只由人蓄养的家禽似乎还未明白自己赖以生存的主人早已归西,抖抖嗉子又啼了一声。
“吵死了。”
啼声骤然变为凄厉的尖叫,而后戛然消止。
这只可怜的鸟被一只长着修长的血色指甲的手提了起来,断了的脖颈歪向一边。裘欢——一只长着白色八尾的雄性狐妖——微微低头斜睨手中的死物,仿佛看到了令他厌恶的东西般,忽然将它用力甩在地上。“真脏……”他张开右手手掌,干净得连血迹都没有,甚至无法让人相信全村的生灵都是由他所杀。现在,他总算成了这里唯一的活物。
——或许不是。
一阵西索之声响起,裘欢挑眉循声望去。被村民放的火烧掉半个屋顶的一间堆满了尸体的茅草屋之中,一个人影撑着地坐了起来,是个女子,亮黄色的头发因落在上面的草木灰失去了光彩。她揉着惺忪睡眼环视四周,很快便察觉到了异变般惊呼一声。裘欢没料想到这里竟有一条漏网之鱼,不过他不急着杀她,反正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接下来她会有什么反应?为了亲人而哭泣?还是翻出家产独自逃跑?裘欢认真地苦恼着。人类真是可笑的生物,他所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为激烈而又毫无意义的、名为“感情”的事物所困,甚至能为此做出许多莫名其妙之事——除了……之前碰到的那个男子。裘欢并不了解他,他很好奇这样一个内心了无一物的人若是碰到此情此景会怎么做。
正想着,对面的女子有了行动。她站起身,打满补丁的衣服时上有尘土和草屑落下。她有些不耐烦地一把将衣服撕扯掉,其下竟然是一身干净的素衣,挂在腰间的赤色流苏随着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躁动起来的气流中上下翻飞。当女子抽出腰间的小刀时,裘欢终于发觉事态有些不对。
“为什么……”
女子回头看他,黄色的眼眸中肃杀之气汹涌欲出。她双手握住刀柄,其刃上开始有气流缠绕,形成更长的刀刃。对方毫无顾忌地踏上躺在她身边未寒的尸体,裘欢下意识后退一步。
“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猎物啊啊啊啊啊!?——”装扮成人类相貌的狐妖——琉烁——右足一蹬,像是见到弑父仇人般举刀冲向裘欢。脚下的尸体凹陷了一块。
裘欢一边后退一边侧身躲过了琉烁的刀,虽是风刃但却非常锋利,削掉了裘欢尾巴上的几根毛。他蹙眉咋舌,认真起来,伸出右手向前一抄,尖利的指尖滑过琉烁白皙的手臂,留下两道血痕,肉眼可见的黑色妖气在伤口上若隐若现。
可对方似乎并不惧怕这近乎诅咒的伤痕,反而愈发咄咄逼人起来。“这么长的指甲,让本姑娘来帮你修修吧?”琉烁毫不留情地向裘欢的手赶去,但被他凝聚了妖力有如尖利短刃的指甲接下了。裘欢猛地转动手腕想要将她的刀刃夹断,但忽然意识到那只是由空气形成的刀。果然,风刃在他指尖扭曲了形状,避开他的手重新成型。琉烁直取裘欢的心脏,将他一直逼至一座瓦房的残垣下,刀尖刺穿裘欢耳边的断壁并不断深入,直到金属质地的真正刀刃亦深嵌其中方才停下。
琉烁单脚踏上横躺在他们之间的一具尸体,一手仍然握着刀柄,一手叉着腰,生气地质问他:“你什么人啊?竟敢一声不吭地抢了我的猎物!要知道我为了今天可是在这破村子里埋伏了整整三日!死人的心脏还能吃吗?!“
裘欢耸耸肩,兴致索然地将头偏向一边。“我不知道这里还有别的妖。不过就算有,到手的猎物就是我的,绝不可能分给你。除非你……杀了我啊。“他挑衅般地看向眼前的少女,暗自聚气随时准备反击。
“哈?你以为我不敢吗?不过我可不愿为了区区一只抢食之妖脏了自己的刀!还是只狐、狐……狐妖?“
四下如死般寂静。
“你也是?“裘欢无意识地摇摇尾巴心说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吧。不过眼前如同披着人类皮的修罗般的女子竟是他的同类,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我!……是啊!啧,太大意了……“琉烁有些窘迫,奋力拔出墙中的短刀收了起来,转过身去,却仍然余怒未消,便走到村子中央发泄似地随意踹了一脚,踢到了什么钝物,但她也不去理会。她现出自己妖兽的特征:两只黄色的兽耳与一条同色的狐尾。“算了,看你这么努力,这块地就让给你好了,反正我也不吃死人……”琉烁摆摆手,忽然又折返回来,细细打量裘欢。仿佛发现了什么兴奋地竖起耳朵:“你也是……九尾?”
“不,只修得八尾便入了魔。”
黄色的双耳失望地耷拉下去。裘欢觉得这只狐妖情感丰沛得有点……令人无语。
“切……我还以为碰到亲戚了,真扫兴。不过既然是八条尾巴,指不定也是那边的妖吧……”琉烁晃着一条尾巴兀自沉思起来。
“那边的”?
难不成她知道自己的身世……裘欢第一次对她的话提起了兴趣。“你认识其它的八尾狐妖?他们在哪?带我去见他们!”他走上她跟前抓住她的手臂,无意间触到她的伤口,被她用力甩开。
“你白痴啊!还是故意的?用你那长指甲划一下自己试试看?早知道就帮你切掉了!”琉烁捂住手臂瞪了他一眼,“八尾的狐狸我确实见过,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裘欢眼底有愠怒之色,但自觉底气不足,找不到回应的理由。
“哈哈哈!你别摆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嘛!虽然很好笑就是了。”琉烁笑出声来,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开个玩笑罢了。我这次来西域本就是为了到那边去,就顺带给你指个路吧!我叫琉烁,你呢?”
被摆了一道,可裘欢也顾不上生气:“裘欢。”
“裘马轻肥,此生尽欢?好名字!”琉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裘欢太过惊讶,步步向她紧逼。
琉烁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胸口让他后退。“别急啊你,诺,”指指他胸前的铃铛,“这上面不是写着么?这种模样的铃铛我在一棵树上见过很多个。”
裘欢微微放大的金色眼瞳中完整地映下了琉烁吐出的一字一句——
“就在那个,野干神社里哦。”
TBC
走出中心地域之后,学院的队伍各自分散了。热闹的城镇越来越少,补给也越来越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大片沼泽,就是灰色死寂的岩石滩。就连天气也变得越来越极端,炎热和寒冷交替,不时下起阴冷的雨,每天光是为了取得和保存食物饮水就花了队伍不少时间。
队伍里的每个成员对此表现出了极强的毅力,月系和金系的凉、琉以及悯洛,由于反噬都是并不算强健的类型,然而他们对于艰苦没有一句怨言,反而成了队伍带头的几个,而水系和土系的唐衍和文明,为了取得补给想尽办法——制造陷阱捕鱼,收集雨水饮用,狩猎野兽、采集果实,制作容易保存的食物……
为了维持体力,妖怪们被召唤出来的次数渐渐变少,除了夜间警戒以及不得不战斗的时候,他们多数留在笺里。主人们仍然可以听到他们之间的交流,这为漫长辛苦的旅途带来了不少安慰。
导师则忠实地履行着领队的职责,在学院不苟言笑的他在外面的世界反而轻松了些,显示出让人怀疑其身份的丰富野外生存经验,以勇往直前的自信态度带领队伍多次脱离险境,切实地朝目标前进。
然而,白天在安全地方作短暂休息,接着全力赶路,夜晚一边小心翼翼地寻找道路,一边警戒着变得活跃的妖怪和野兽,这样连续不断的长途跋涉,还是让大家的精神和体力到了极限。
就在这个时候——
“猎人要塞”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方圆百里,陡然下降的盆地,盆地周围与地面相接的地方,零散分布着光滑的石壁以及陡峭的悬崖,而盆地底部伸出一道道交错的石柱直指天空,仿佛围桌而坐的众多骑士,将自己的铠甲与坚盾围拢一圈,再将巨剑用力刺入桌面。
沿着岩壁挖出的甬道织成密集而复杂的图案,让人联想起蚁穴,而盆地的底部依托地底涌出的地下水形成建筑群落,里面也有类似宫殿或者集会场所的巨大房屋。这里的建筑风格雄浑粗犷,然而仔细观察,在实用性的基础之上,也大量存在着细致而精巧的设计——连接建筑和岩壁的陆桥,攀附在石柱上的阶梯,建起了风车的石柱顶端——最大限度利用自然地形满足人的需要,让人不得不惊叹设计者的构思和建造者的心血。
这个地方叫做伊斯塔德,是陆地上的几个大城镇之一,也是人类在中心域与东域之间的前哨站,它的东北面不远处就是树海,千百年来,这里迎接了无数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汇集在此想要探索外部世界的人。
“这就是……剑之原的要塞吗?!”唐衍瞪大眼睛,兴奋地俯瞰着眼前的一切。
“啊,终于到了呢。”凉把背上的包裹放下来,舒展着筋骨。
“居然是……真的啊。”一贯冷静的悯洛发出了轻轻的惊叹。
文明蹲下来,触摸有些湿润,带着温度的地面,她听到了远方和地底流水潺潺的声音,脸上露出放松的表情。
而喜怒不形于色的琉,终于露出了颇感兴趣的模样,沿着岩壁慢慢走着,来到正在忙着什么的导师面前。
“伊斯塔德——猎人要塞欢迎你们,旅行者!”
岩壁上是一座小小的棚屋,上面用颜料漆着伊斯塔德风格的图腾,一个黑皮肤、绿眼睛的少女正站在屋前冲他们露出灿烂的微笑。
“狩猎季,老顾客,可以打折哦!”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从棚屋里拖出模样怪异,像鸟的双翼一样的机械。
“……这种时候不禁为生而为人感到有些遗憾。”
“我觉得还是抱怨您那位懒惰的随从吧,或者再找一位能解决这问题的……”
“后面的几位就拜托你了,都没有恐高症,可以自己下去的也让他们试试,算我请。”
瑞文把机械装置从肩膀绕到背部,再在胸前和腰部卡上锁扣,接着向着盆地中心急速俯冲下去。
钢铁双翼在他身后展开。
几个小小的黑影随后跟上,大家兴奋地滑行着,整个城镇尽收眼底。
这一刻,人类和妖怪的界线终于变得不那么明显。
生于何处,所属何物,她从来不知。
别的妖怪跟她说她是只狐狸,但她从未见过生下自己的那对狐狸父母。
「因为你被丢弃的呀,白久夜。」
白久夜,就这样唤她罢,虽不知道是谁起的名字。白久夜讨厌这里,讨厌总被说是被丢弃的,明明自己也不需要他们所说的“完整”的生活——说得似乎她有多可怜似的。
逃离这里,逃到西域去,西域的妖怪对弱小的她不会感兴趣。还未完全长开的小狐狸开始往西边跑,不知道哪里是尽头,只是一昧地跑,跑到外形已经变为了成狐,跑到看见曾经擦肩而过前往西域的商人躺在灵柩里被抬回世界的中心。
“够了吧……?已经不想再跑了……”那只白色的狐狸终于这样说着然后停了下来。她真的跑到了西域,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那里,她找到了一个洞穴住了下来,但不止她一只,还有一只比她小几十年的白狐。
年龄比她小,但事实上反而是叫做裘欢的小白狐比较沉稳,但生活自理能力实在是……不怎么样。
白久夜经常去村里找吃的,幸运的是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把他们两只白狐当做保佑村子的神明,遇见他们也会比较友好,偶尔还会有贡品。但也会有外来的人被有时候白目了的白久夜碰上,有几次白久夜就可能从一只活生生的狐狸变成一张白狐皮了,幸好裘欢往往都能及时赶过来把她救回去。
「这么容易被人抓住,修炼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呢你?!」「唔……睡觉?」「你还搞什么疑问语气啊你……?!就不能好好修炼么?明明比我大还比我弱。」「有你在嘛,而且要保护你作为男子汉的自尊心!」「保你个头啦!」「……你敢不用爪子拍我的头么?脏死了。」「不敢」「……」
对于动物本就有的发情期,这两只的处理方式也许让人有点无语……由于目前并不想与任何妖怪或者人类交欢,于是他们就跑到人类的村子里………………偷看,偷看也就罢了,还要吐槽姿势,要是被发现了就卖萌装路过,但是往往有卖萌不到位的时候被直接拎着丢出老远。
梦魇出现的时候,白久夜喜欢上了一个人类。对于裘欢说来真是讨厌的事。
那个人类是村子新任的统治者,帮助了村子的很多人,长得不赖,更重要的是他曾在久夜不小心掉进深坑里的时候把她抱了上来,从此久夜就犯了单相思。
「久夜,不要那么蠢了……他不会喜欢一只狐狸的。」裘欢讨厌这样白久夜,白痴一样,一点都不像他所认识的以前的白久夜。整天跟着那个人类,也不再整天闲着没事干就拉他去玩,再也不会在他不小心受伤的时候自以为他不知道地偷偷跑到悬崖边为他采药,甚至他受伤了,她这个做姐姐的都不知道,开始认真修炼说不能在那个人类面前弱的要命。以前他觉得她烦,现在才发现,这样真的非常非常——无趣。
白久夜瞪他一眼,语气中满是希翼:「只要我能化作人型就好了吧?他会接受我的……」
别闹了……够了啊……
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裘欢了解久夜,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就算前面是沼泽也一样跳下去,劝不来的。
——「裘欢~裘欢~他接受我了!!!好开心!!!」
嗯。
——「裘欢~他知道我是狐狸了,但是他还是决定跟我在一起哦!」
……恭喜呢。
梦魇慵懒地浮在半空中嘲笑着他:「裘欢,你看吧,没有人需要你的,只有在你有用时他们才会对你好,村子里那些把你当保护神的人类是这样,很快,白久夜也会这样。」「闭嘴。」「否认也没有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尽可以等着看呐!」「我叫你闭嘴!!!!」
白久夜还是回来了,那个人类外出征战,临行之前对她说:「你会……等我的吧?」「会的哟。」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裘欢被梦魇折磨得更甚。久夜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只有他们两个时的那个她,尽心 地照顾他,和他一起打闹嬉戏。但是心中的空间显然已经分了一半给那个远在异地的人。
村里开始有了流言,说那个人在战场上立了大功,已经在东域安家,娶了妻子,有了好几个孩子,生活美满。
裘欢看见久夜在角落缩成一团,用尾巴把自己围起来,跟一团球没什么两样:「裘欢……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你傻啊……真的怎样假的又怎样……一开始就说了人类不可信啊……」
「……我想,去找他……我想回东域……」
「那你当初跑来西域是为了什么?你说了不喜欢那边的吧……」
「无所谓了……」
久夜走的时候以为他在睡觉,他也“尽职”地装着睡。她走了之后,裘欢才睁开眼去看她轻轻塞在他手中的是什么——两个布偶,白色的狐狸,都只有一条尾巴,分明是他们初识时的模样。
笨蛋裘欢/久夜,总会再见的……
*琉烁与琉华初次相遇的故事。
琉华觉得自己有点失策。
他不过是遵从了自己作为妖的本能——或者说,作为琉华的本能,可没想到竟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此时已是黄昏,天边一张巨大的圆盘正一分分地被海平面吞噬。眼看黑夜将至,琉华在心中暗呼不妙——夜晚,是野生怨灵与妖兽的天堂。
更何况——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琉华抬头循声望去,看见两轮凛冽的黄色满月。
他发力想要起身,无奈却被抵在颈边、泛着寒光的短刀逼得动弹不得。
——更何况,他首先还要对付眼前这个骑在自己身上,随便挥一下刀子便能要了他的命的少女。
……何止是麻烦啊,简直就是灾难。
踌躇几分,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我不过是,觉得您的尾巴十分漂亮而已——”
“……”
少女沉默着抬起握刀的手。
然后猛地将带倒刺的尖锐武器往地面的方向戳了下去。
今夜的晚霞,是血红色的。
红色,红色,红色。睁眼所见全是血色,闭眼所见亦全是血色。
每当夜晚临近时,琉烁总是独自在这片鲜艳的赤红中悄悄战栗。残阳吞吐着当日最后的火舌,挣扎着让每一寸云都染上自己的颜色,使人分不清究竟是海洋将要淹没这个巨大的火球,还是天空的王者正将世界纳入囊中。
琉烁面向大海闭上双眼,落日的余晖抚过眼睑,刻上逐渐消弭的温度。她强迫自己去想象太阳被蔚蓝的海水吞没的场景,那样的情形让她感到安心。
——短暂的心安之后,每日都会做的噩梦接踵而至。
从那片红色中蓦地伸出一只人类的手,用仿佛能将人提起来的力气扼住琉烁的咽喉。她想要反抗,却动弹不得。
“记住……这血的颜色……”仿佛有人在耳边喃喃轻语。是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声音,是那个,她再也无法记起的声音——
“不要……”琉烁想要扳开那只手,它却兀自松开了。她捂着脖子咳嗽,似乎要将肺脏也咳出来。可下一秒那只手又凑上前,带着黏腻、猩红的血液。
“别忘了这红色,别忘了这血的味道……不要忘记我啊,烁!”
“不!——”少女紧闭双眼捂住耳朵,可她仍然看见那只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双耳,还有尾巴。
……啊?
察觉到异样的她瞬间清醒,兽的本能让她的每一寸神经紧绷。
她伸出右腿在地面扫过一个弧,扬起足以蒙蔽对手双目的沙尘,并顺势转过身来;拔出的匕首上已有气流聚集,缠绕为成型的锋利刀刃。琉烁没等看清眼前的人,挥手便是一刀劈开空气。原本平静的大海吹来阵阵寒风,似是在空气中藏匿着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尘沙在空中乱舞,沾染了夕阳的颜色有如血雾。
伴随着气流的声音响起的,还有一个稍显稚嫩的尖叫。
琉烁的眼前是一个跌坐在地上、大约十二三岁的白衣男孩,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显然是被她的举动吓到了。
“……切,小孩子吗。”打量男孩半晌,琉烁才确认了他并不会对自己构成危险似的,收敛了杀气。“下次不会再放过你了,小鬼。”威胁般地亮出还未收入鞘中的匕首,她最后瞥了眼地上惊魂未定的孩子便离开了那个地方。
狐尾少女走远了。空气重新变得平静,飞扬的沙土也沉寂下来,除了海对面一直下沉着的太阳外,万物无不恢复如初,仿佛前几分钟的剧变不过是幻象。
……得救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只狐妖的背影,此前始终坐在地上,一句话也没说过的男孩方才闭上眼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当他睁开眼睛,成年人的锋利眼神替代了眼中那原本有如被捕获时的小鹿的惊恐,双眼的蓝色比眼前的海还要冰冷。而他一脸老谋深算的神色,和这副看上去才十岁出头的身体搭配在一起时,反倒显得有些滑稽。
也难怪,因为活了两百多年的妖怪琉华,本就应是另外一副面貌。
琉华站起身来,叹息一声,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他弯腰拍拍沾在身上的土,庆幸地自语道:“这次真是好险好险,幸亏我平日保持着小孩子的外表,否则碰到这么猛的小姑娘,我怎么可能吃得消——”
他猛然止住话头,因为背对着太阳,他看到地上自己狭长的影子之上突然又叠上了一个更为巨大的影子。
他回过头,将一直藏在衣袖里的小刀攥在手中。眼前空无一物。
在上面。
他将刀举过头顶,先是承受了向下袭来的巨大气流,紧接着接下了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并跳起攻击的少女的一刀。明明同金属质地的刀刃接触的仅仅是聚成刀型的气流,可是却如一刀劈在石头上,砍不下去;自己的刀刃上反而迸出金属碰撞时才会冒出的火花。
“这么重的妖气……你真以为我会把你当成普通小孩子?”琉烁忿忿,“你打算死几次?”
两人僵持不下之时,琉华趁隙暗自调整被对方打乱的气息,一边还不忘嘴贫几句:“姑娘生得如此清丽,这样打打杀杀的要是不小心被毁了容可怎么办呢?”说着便突然加大了力气,将琉烁击出两三米。琉华借力往后跳了一步,转身便向森林跑去。“我可不打女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你!——别想逃!”琉烁在泥地上蹬出两个脚印,箭步冲了上去。她手上的风刃不知何时又增长了一尺半寸,可林中树木密度太大,她挥刀也只能在粗壮的树干上留下几道不浅不深的印子,更是难以伤到琉华几分。眼看琉华越跑越远,而琉烁却被几棵树拖延了脚步,她干脆跳上了树顶。
琉华回头,忽然发现琉烁不见了。“你以为这次我还会中计吗?”他召唤出弓,对着正上方拉满了弦,弓把和弓弦间幻化出三支妖力凝结而成的箭。他对准出现在上方并正在飞速下坠的两轮闪着冷光的黄色满月,松开拉弦的左手,利箭呼啸而出,在空中分裂出两倍,刺穿空气向琉烁袭去。琉烁挥刀将箭击飞,失去动力的箭还未等落回地上便爆炸了,掀起不小的热浪。她交叉双臂护住脸,随即双手握刀举过头顶,似是要依靠向下的冲击力朝着琉华当头砍去。
琉华眼看不妙,赶忙收弓捏了个诀,两人之间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琉烁想要躲开却找不到着力点,只得将刀刺入身边的树干缓冲。“打不起我还躲不起不成,再见了小姑娘!”琉华趁势跳入黑洞并关闭了它。那个黑洞原本就是为了让自己逃脱而准备的,当他洞察到她的敏捷程度后便出此计策,猜准了她定会停下,这才赚得了逃脱的机会。琉华将自己转移到森林外的那片海边,调整急促的呼吸并思考接下来该往哪逃。
——不过琉烁没有给他时间。
可惜琉华这口气再也没缓过来。他既已看出琉烁的速度之快,却没有想到她有这么快。
琉烁在黑洞只剩一条狭长的缝隙时,丝毫不顾自己可能会身首异处的危险,跳了进去,于是在琉华转过身发现异样时,从出口一跃而出,扑向对方将其按倒在地。
琉华觉得自己有点失策。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恶鬼即将引他堕入地狱。
“我不过是,觉得您的尾巴十分漂亮而已——”
少女沉默了。琉华刚觉得自己还有救,可四目相对之时,他感受到了绝望。
她挥刀的那一刻,琉华的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心中有什么东西好像也随着海平面对面逐渐消弭的几丝光线暗了下去,归于黑暗——永久的黑暗。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了,反正两百一十年来我始终都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妖。纵然今日身死刀下,一百年后我还是一条好汉……“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争气地把魂儿都叫了出来,可一点痛楚也没感觉到。
这就是……死后的感觉?
有什么不对劲。琉华睁开先前紧闭的双目,看到了两轮明月强忍着鄙夷与笑意。顺着琉烁握刀的手看下去,发现那把小匕首正精准地插在了自己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哈哈哈哈哈!骗了你一次,我们扯平了。”琉烁终于克制不住笑了出来,收起匕首站起身,留下仍然躺在地上的琉华不明所以。
“姑娘,你……”该不会把智商忘在黑洞另一头了?
“怎么,饶了你还不满意?再怎么说本姑娘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动手杀人吧?只不过你装神弄鬼的,所以才想着反过来稍稍作弄你一下罢了。”
“你果真确定你这只是稍微捉弄一下……”琉华轻声嘟囔。
“喔?你想来真的试试看吗?”琉烁眯起双眼。琉华全身的毛孔都能感受到空气的异变,于是识相地噤了声。
琉华站起身来,尴尬地干咳一声道:“在、在下琉华,是个常年在四方游历的神……旅人。与姑娘好歹是不打不相识一场,敢问姑娘……?”
少女用异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虽然脸上仍是带着“嗬,这是哪来的叫花子”的藐视神色,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叫琉烁。”
“琉烁?真是个呃……特别的名字。”“说人话。”“挺顺口的。”
不觉间,月亮升起来了。孤魂哀嚎,野兽低鸣,海面暗涛汹涌,树林披上诡谲的薄纱。
青年模样的妖怪站在月光下对着眼前的狐妖伸出手:“我看琉烁姑娘你也是一人独行,这荒郊野岭的猛兽颇多,敢问姑娘是否愿和在下结伴同行?”
琉烁盯着他伸向自己的手,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怔忡。
半晌,还是笑了。“哼,既然你这般恳求我保护你,那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于是拨开琉华原本伸向自己尾巴的手,一拳打在他的肩上,“那么接下来就有劳你了。”
-完-
比夜还要深的黑色飓风带着狂怒的气息,在他们面前击破了岩石、树木,下面的怪物因为突然袭击呆立了一瞬,接着骚动起来,暂时中止了他们对粟的注意,向那个黑影围拢过去。
黑影咆哮着跃起,黑暗中尖利的牙齿微微闪光。
第一击,左边的怪物脖子切开了一个大口,血液的飞沫形成一小片雾。
第二击,面前的怪物被弹飞,和好几个后面的同伴一起重重撞在岩壁上。
再一击,想要从后面偷袭的怪物被当成跳板,背部印上深深的爪痕,倒地不起。
在渐渐明亮起来的月光背景下,眼里燃烧着火焰的黑色巨犬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停在陡峭的岩壁上,四肢蓄力预备从高处再做一次冲击。
怪物们意识到了敌人的出现,同样发出怒吼。几只怪物从地上拾起石头向岩壁扔去,另外一些开始向岩壁靠拢。
“犬川!!!!”
背后传来脚步声,是悯洛和唐衍。
“别让他们靠近岩石!”
但队伍最前方的怪物长着长指甲的爪子已经嵌入了岩壁。
嘭,传来身体被击飞的声音。
犬川所在之处,锋利的岩石像剑一样从地下穿刺出来。犬川在冲击前一刻用尽全力作了后跳,免于被石之剑穿透身体,但是,巨大冲击让他整个飞起来,急速向下坠落。
谷底的怪物嚎叫着,向黑犬伸出了爪子。
就在犬川还无法调整好平衡,就要坠落地面的时候,
“侑,去!”
大猫敏捷地俯冲而下,在半空中撞向犬川的腹部,改变了坠落的方向。地面升起一块巨岩,刚好托住二人的身体。
下面聚拢起来的妖怪,被从天而降的箭射中额头、眼睛、喉咙,一个个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大猫和黑犬的身体,被柔和的白光笼罩着,尘土和血迹开始慢慢消退。
青衣少年擎着一把长弓,正在精准快速地发射箭矢,而黑衣少年双手结成古老的手势,正在默默祝祷。
文明则合上双眼,大地的走向——这座山深处的岩石和矿脉浮现在她脑海里,以小小的躯体请求开辟天地的力量,她开始调整山岩的构成,保护伙伴,阻挡敌人。
然而,悯洛的箭毕竟只是普通的箭矢,谷底的怪物并没受到多少伤害,他们缓缓起身,靠近岩壁,开始向上攀爬,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三人看到,谷底岩壁之间有个缝隙,他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岩壁后面传来汩汩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液体流过来。岩缝里的怪物似乎害怕接触那种液体,纷纷手脚并用地往外爬着,接着围成一圈,看着那液体从岩缝里缓缓涌出。
他们看到了火光。
那是灼热的岩浆,岩浆上面浮着一块块黑色岩石,就像龟裂的皮肤。接着,在谷底,岩石皮肤裹着岩浆鲜血聚集在一块儿,成了一个臃肿肥胖的身体,他从地上直立起来,眼睛、口鼻喷吐着火焰,点燃了岩壁上的灌木。
“巴尔洛格……”
结合了火焰和土地而生的怪物,两种相克的属性彼此抵消,还能达到这样的力量,同时控制了这附近大群的土属性怪物,不能不说是极其罕见的景象。
——没时间感叹了。
悯洛拿起了见烛樱的校徽,被火焰烧掉一片花瓣的校徽也是靠体温持续运转的通讯器,被告诫“绝不能随便丢弃”的东西。
“凉,你们在哪?叫营地的人快走!另外过来帮我们一下!!”
通讯器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能听到吗??”
“来不及了。”
“什么???”
“小溪……湖……”
通讯器啪地一下没了声音。
青灰如砖的天边刚刚渗出一丝光亮,村中的一只公鸡便昂起首啼鸣,声音嘹亮仿佛能唤醒整片西域。
不过没有一个人醒来。
准确地说,是无法再度醒来——成为死尸的人类,即使五官完整,也听不见这声音;即便无法瞑目,也是再不能看到太阳的了。
这个村子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或者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除了毫无知觉地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仍然尽忠地履行自己义务的公鸡之外,整个小小的村子一片寂静,只有死亡的味道裹挟在阴风中四处流窜。这只由人蓄养的家禽似乎还未明白自己赖以生存的主人早已归西,抖抖嗉子又啼了一声。
“吵死了。”
啼声骤然变为凄厉的尖叫,而后戛然消止。
这只可怜的鸟被一只长着修长的血色指甲的手提了起来,断了的脖颈歪向一边。裘欢——一只长着白色八尾的雄性狐妖——微微低头斜睨手中的死物,仿佛看到了令他厌恶的东西般,忽然将它用力甩在地上。“真脏……”他张开右手手掌,干净得连血迹都没有,甚至无法让人相信全村的生灵都是由他所杀。现在,他总算成了这里唯一的活物。
——或许不是。
一阵西索之声响起,裘欢挑眉循声望去。被村民放的火烧掉半个屋顶的一间堆满了尸体的茅草屋之中,一个人影撑着地坐了起来,是个女子,亮黄色的头发因落在上面的草木灰失去了光彩。她揉着惺忪睡眼环视四周,很快便察觉到了异变般惊呼一声。裘欢没料想到这里竟有一条漏网之鱼,不过他不急着杀她,反正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接下来她会有什么反应?为了亲人而哭泣?还是翻出家产独自逃跑?裘欢认真地苦恼着。人类真是可笑的生物,他所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为激烈而又毫无意义的、名为“感情”的事物所困,甚至能为此做出许多莫名其妙之事——除了……之前碰到的那个男子。裘欢并不了解他,他很好奇这样一个内心了无一物的人若是碰到此情此景会怎么做。
正想着,对面的女子有了行动。她站起身,打满补丁的衣服时上有尘土和草屑落下。她有些不耐烦地一把将衣服撕扯掉,其下竟然是一身干净的素衣,挂在腰间的赤色流苏随着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躁动起来的气流中上下翻飞。当女子抽出腰间的小刀时,裘欢终于发觉事态有些不对。
“为什么……”
女子回头看他,黄色的眼眸中肃杀之气汹涌欲出。她双手握住刀柄,其刃上开始有气流缠绕,形成更长的刀刃。对方毫无顾忌地踏上躺在她身边未寒的尸体,裘欢下意识后退一步。
“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猎物啊啊啊啊啊!?——”装扮成人类相貌的狐妖——琉烁——右足一蹬,像是见到弑父仇人般举刀冲向裘欢。脚下的尸体凹陷了一块。
裘欢一边后退一边侧身躲过了琉烁的刀,虽是风刃但却非常锋利,削掉了裘欢尾巴上的几根毛。他蹙眉咋舌,认真起来,伸出右手向前一抄,尖利的指尖滑过琉烁白皙的手臂,留下两道血痕,肉眼可见的黑色妖气在伤口上若隐若现。
可对方似乎并不惧怕这近乎诅咒的伤痕,反而愈发咄咄逼人起来。“这么长的指甲,让本姑娘来帮你修修吧?”琉烁毫不留情地向裘欢的手赶去,但被他凝聚了妖力有如尖利短刃的指甲接下了。裘欢猛地转动手腕想要将她的刀刃夹断,但忽然意识到那只是由空气形成的刀。果然,风刃在他指尖扭曲了形状,避开他的手重新成型。琉烁直取裘欢的心脏,将他一直逼至一座瓦房的残垣下,刀尖刺穿裘欢耳边的断壁并不断深入,直到金属质地的真正刀刃亦深嵌其中方才停下。
琉烁单脚踏上横躺在他们之间的一具尸体,一手仍然握着刀柄,一手叉着腰,生气地质问他:“你什么人啊?竟敢一声不吭地抢了我的猎物!要知道我为了今天可是在这破村子里埋伏了整整三日!死人的心脏还能吃吗?!“
裘欢耸耸肩,兴致索然地将头偏向一边。“我不知道这里还有别的妖。不过就算有,到手的猎物就是我的,绝不可能分给你。除非你……杀了我啊。“他挑衅般地看向眼前的少女,暗自聚气随时准备反击。
“哈?你以为我不敢吗?不过我可不愿为了区区一只抢食之妖脏了自己的刀!还是只狐、狐……狐妖?“
四下如死般寂静。
“你也是?“裘欢无意识地摇摇尾巴心说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吧。不过眼前如同披着人类皮的修罗般的女子竟是他的同类,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我!……是啊!啧,太大意了……“琉烁有些窘迫,奋力拔出墙中的短刀收了起来,转过身去,却仍然余怒未消,便走到村子中央发泄似地随意踹了一脚,踢到了什么钝物,但她也不去理会。她现出自己妖兽的特征:两只黄色的兽耳与一条同色的狐尾。“算了,看你这么努力,这块地就让给你好了,反正我也不吃死人……”琉烁摆摆手,忽然又折返回来,细细打量裘欢。仿佛发现了什么兴奋地竖起耳朵:“你也是……九尾?”
“不,只修得八尾便入了魔。”
黄色的双耳失望地耷拉下去。裘欢觉得这只狐妖情感丰沛得有点……令人无语。
“切……我还以为碰到亲戚了,真扫兴。不过既然是八条尾巴,指不定也是那边的妖吧……”琉烁晃着一条尾巴兀自沉思起来。
“那边的”?
难不成她知道自己的身世……裘欢第一次对她的话提起了兴趣。“你认识其它的八尾狐妖?他们在哪?带我去见他们!”他走上她跟前抓住她的手臂,无意间触到她的伤口,被她用力甩开。
“你白痴啊!还是故意的?用你那长指甲划一下自己试试看?早知道就帮你切掉了!”琉烁捂住手臂瞪了他一眼,“八尾的狐狸我确实见过,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裘欢眼底有愠怒之色,但自觉底气不足,找不到回应的理由。
“哈哈哈!你别摆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嘛!虽然很好笑就是了。”琉烁笑出声来,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开个玩笑罢了。我这次来西域本就是为了到那边去,就顺带给你指个路吧!我叫琉烁,你呢?”
被摆了一道,可裘欢也顾不上生气:“裘欢。”
“裘马轻肥,此生尽欢?好名字!”琉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裘欢太过惊讶,步步向她紧逼。
琉烁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胸口让他后退。“别急啊你,诺,”指指他胸前的铃铛,“这上面不是写着么?这种模样的铃铛我在一棵树上见过很多个。”
裘欢微微放大的金色眼瞳中完整地映下了琉烁吐出的一字一句——
“就在那个,野干神社里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