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都快要荒废了。”“它完全沉睡的时候,世界上的所有都会停止运转。”“还不想死的话,就快点将你们的力量奉还回来吧?”
“是谁在说话?”樱鸠急忙睁开了眼睛,发现是在做梦。“这个梦很奇怪呢,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说完,樱鸠看了看在世界树下的祭典,并且提了提手中正发着光的灯笼。擦了擦口水,整理了衣服,正准备离开时,忽然眼前闪过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暗红色洋装的少女,就那么一瞬,樱鸠失去了离开的机会。人越来越多,导致无法离开。“刚刚人有那么多吗?嘛…算了,谁让这是千年一度的祭典呢。看看也无所谓啊~”樱鸠就这么留了下来。
“提灯之祭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家保护好手上的灯笼,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一个很响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这也意味这祭典就要开始了。
夜空中闪现出了美丽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但是,让所有人没有意识到的事发生了,世界树的花正在枯萎掉落,失去了原有的光芒。“啪嗒。啪嗒……”
在世界树枯萎的地方,坐着一个少女,她一边微笑着,一边轻轻地说出:世界树都快要荒废了……它完全沉睡的时候,世界上的所有都会停止运转……还不想死的话,就快点将你们的力量奉还回来吧……
“哇!你看你看!!好美啊!!果然千年一次的祭典就是不一样啊!”“是啊!可惜要一千年一次,不知道下次会不会更美?”“你啊,很久前就那么说了……”樱鸠看看旁边在讨论的一对,默默地说:“确实很美啊……”突然有人在大喊,“这是最后一颗烟花了啊!!请大家抬头看看啊!!”樱鸠抬头看了看天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烟花。“啊!!我就期待这个呢!非常美!”“唉?你也是?”“恩恩!对啊!”
当最后的一粒烟火消失在夜空,世界也陷入了黑暗。“啊,就这么结束了吗。”“真是期待下一次啊!”红衣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了世界树的顶端,“这是怎么了?!”“这个人是谁啊?!”“什么时候在世界树上的?!”人们开始议论这位神秘的少女,但是樱鸠知道,这是她梦中的那位少女……
“难道你们都是白痴吗?力量已经不受世界树控制了!力量开始向外界流失,不能被我们吸收,也不能被它自身收回!”这句话说完,人们都捏紧了手中的灯笼,一点声音都没有,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少女继续说:“也就是说……明明在今天可以好好变强的你们,落空啦!而今天一整天大费周章的祭典。不过是在重度浪费你们的力量耶。”说完,少女咯咯咯咯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人们仔细一看,这个少女额上生着尖角,穿着暗红色破破烂烂的洋装,手中把玩着装着刚才被天罚者肉体的容器……“啊!!!!!”一声尖叫打破了这片沉寂,人们都回过神来,感到非常的恐惧。
曾被称为【最安全】的中心,现在奄奄一息……
当人们再次看向少女在的树顶时,少女已不在那了……少女坐在世界树的高处,悠闲地晃悠双腿……看向树下的人群,享受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
所有人都知道,世界树开花意味着——这是这个世界力量最强大的时候。而这些花朵的意义,就是帮助世界树过甚的力量向外界散播出去。
这对世界上的住民们来说,世界上产生了【祭典】。
但是,红衣少女出现,使这场祭典,化为了恐惧……
【世界树,快要睡着了……】
冷月懸空,繁星爭相點綴著單調的夜幕,為這深夜帶來了幾分生氣,冷風透過敞開的窗戶侵襲進屋內。這種程度的冷冽寒風對紘來說根本不值一提,而此刻的他卻是皺起眉頭,他聽到了一聲輕微的聲響從自己懷中傳來。
金色的鳳眼中閃爍著寒光,然而緊繃的身體在目光接觸到那踡縮在展開的翅膀中,一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的人之後,便是鬆弛了下來。金眸中的兇氣逐漸褪去,看著不知何時又從隔壁房間偷跑來的Germs,紘不禁啞然失笑。
似乎是在畏懼著寒冷,Germs拱起身子朝著紘的方向蹭了過去,也許是感受到了紘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Germs悄悄牽起了嘴角,張開手臂環住了他的腰。
沒有在意這逾越的舉動,紘細細看著在月光映襯下的熟悉容顏,在不知不覺間初遇時外貌十一、二歲的Germs在時光的流失中蛻變成了十六、七的少女。哪怕眉宇間還留存著些許的稚氣,但不得不說她已出落成惹人憐愛的少女了。
在紘的注視下Germs蹙起了眉頭,冷風再次造訪了這間不大的房間,他抬起另一片金翼,陰影落在她的臉上,巨大的羽翼為她擋下肆虐的風。
今夜睡得特別不安寧的Germs扭動著身體想要翻身,睡夢中的人卻把握不了距離,一頭撞上紘的胸膛。
「……唔。」迷糊中的少女發出了類似於小動物的呻吟聲,一手捂住被撞疼的鼻子,一手幾乎是下意識地握成拳砸向阻礙自己翻身的障礙物。
「Germs。」
比平時更為低沉的嗓音,Germs卻未曾注意到區別,她看著頭頂上正在撤回原處的羽翼,「……謝謝。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回去就是。」
這麼說的Germs起身離開床榻,卻冷不防地被紘扯回去,直到摔在柔軟的羽毛中Germs都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反常態意味著什麼。若是在平日,紘早就會把以習慣了為由蹭過來的Germs趕回她自己的房間。
紘扯開了一個笑容,這抹笑意在Germs在看尤為熟悉,那是——紘逮到獵物時的神情。
腦子還未理解『獵物』的意味,便就停止了思考。
熾熱的觸感從唇上傳遞至全身,緩緩地用舌描繪著唇線濡濕著唇,柔和的姿態隨著逐漸的深入變得強勢,一如在最後的距離消失前,紘的宣告。
「我可不想再等了。」
自從相遇,到底過了幾個百年,紘從未去數過,時間對於妖怪來說也並不是那麼重要,哪怕用上千年來等待也是理所當然,當然紘並沒有他想象得那麼有耐心。
輕輕啃噬著緊閉的唇,再轉變為舔舐,以此強制讓她微微鬆開了牙關。修長的手指插進銀色的長髮中,指腹劃過紅色小角的根部。
盛滿笑意的金眸看向有些微喘的Germs,一如既往地沒有征求她的意見,紘抱起Germs讓她坐在自己的身上,望著那雙猩紅色的雙眸,紘嘴邊的笑容愈加擴大。
將Germs的頭壓向自己的肩頭,嘴唇磨蹭著小小的角,甚至是挑逗性地伸出舌頭舔舐著根部,感受著懷中身體傳來的細微顫慄。
這一切還來得不算是很晚,窩在紘懷裡的Germs如是想著。
广阔而平静的绿色深海,随风轻轻漾起波纹,蔚蓝的天幕在地平线尽头与波涛相接,隐没在苍茫之中,一切喧嚣在此平息,一切纷扰在此沉寂,海面上有翅膀贴着波涛飞行的“海鸥”,海中有拨开叶片奔跑的“游鱼”。养育了诸多生命又吞噬了诸多生命的海,一望无际,莽莽苍苍。
——假如冲入天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然而没人知道海的尽头有什么,不管飞得多高,海平面似乎也随之抬升,以人的眼睛固然望不了多远,但使用特殊力量或用上辅助的器械,也只能看到继续绵延的绿色而已。
盘根错节的老树构成甬道,掩映着一条黑色小路,假如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会看见所有人类能够想象的,树木构成的景色——开花灌木构成庭院,树篱构筑成城墙和高塔,高大的常绿乔木构筑有着厅堂和角楼的巨大城堡,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孩子用手中积木模仿着周围看到的一切,随后又不耐烦地把它们推倒,重新凭着自己的喜好继续创作。
——假如潜入树海深处,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然而没有人到过路的尽头,渐渐的,树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形态变得越来越诡异,周围的空间越来越逼仄,道路崎岖难行,让人心生恐惧。林中的黑影变成了随时想要扑过来袭击的怪物,林中的回音变成仇敌的低语。
这就是树海。
短命的人类为生活背负的东西太多,好奇心只能保持在有限的程度,几次探索之后都以失败告终。而为了躲避祭祀逃进树海的人,也再也没有音讯。最后,那里变成没人敢靠近的地方。
就算强大的妖怪,踏入树海之后,也会感到力量慢慢被削弱,从未体会过的寂寞、悲哀、绝望、恐惧和疑惑会慢慢侵袭他们,仿佛是本该映出自己容貌的镜子,其中显现的却是另一幅面影,他们会迷路,听到奇怪的声音,问着自己是谁,为何在这里,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息。
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侥幸从树海里走出来,都不愿意再踏进那里一步。
“只有疯子和亡命徒才会进入树海。”
“木曜的君主就住在里面。”
“树海中心有世界树的分支。”
“树海的尽头存在世界之器。”
“啊啊,把自身献给树海的话,那其中的东西会满足你。”
“树海想要灵魂。”
——渡鸦在梦中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声音。它拍击翅膀,努力前行,随后看到,绿色的海洋尽头升起了翡翠之帆。那是青龙的身躯,属于只在人类传说出现过,大部分的妖怪也从未有缘目睹的,强大,美丽,充满尊严的生命。渡鸦欣喜地朝它飞去,梦中的空间可以无限延伸也可以无限折叠,渡鸦希望自己能再靠近一些。
突然,一阵灼热的风席卷过来。
绿色树海的周围像被烧毁的画一样,卷起了熊熊火焰。画卷的边缘先是烧焦了,接着细碎的金色飞尘从燃烧的地方飞起来。
飞尘仿佛树海的遗骸,迅速交织成了一个个形象,有城市、小镇、道路、原野,有人也有妖怪。但那些形象转瞬即逝,火越来越近,火苗轻舔着渡鸦的羽毛,它的身体也着火了。
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了,之前翡翠的闪光在渡鸦的视野里变成了一个光点。
最后,梦里只剩下黑暗和一团火球,渡鸦向下坠落,但仍拼命挣扎着,想让那光点再多残留片刻——
“回来。”
有人大声呼喊。
……
“假如渡鸦所看见的梦境并没有被影响或者篡改,青龙就在东域的树海。”
没人露出欣喜的表情。
“事到如今再说这种话似乎没有意义,但我想知道,你们真的是好好考虑过才去参加讨伐的吗?”
“我们当然有考虑过。”唐衍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的,为了那个目的。”凉点头。
“虽然还有很多事不明白,但我想去讨伐,这个想法比出发时候更加明确了……我,要去。”悯洛也如此回答。
“我想要力量,但不想为此丢了性命。”琉说,“而且那孩子,完全只是不知所措跟着我们来的吧。”他指了指站在一边的文明。
“不,文明……也想……”女孩点头,艰难地吐着句子。
“想和大家在一起。”
学生的想法有时非常简单,有时又超出年龄的复杂,想要告诉他们这个世界充满危险和欺骗,但绝不是只靠杀戮就能活下去——
年轻的导师仔细地斟酌着,然而那些都不是言语能够说明的道理。
——只是,必须做些什么,为了不成为那样的人。
——被寄托了纯真的信赖,又背叛了所有信赖者,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家伙。
——不,与那些无关,一切都是一己之愿,是自己自私的打算。
——想要成为引导者,果然还不够资格啊。
“我并没有讨伐世界之器的愿望,典籍里提到它们的出现,都伴随着时代的更替。”
“起初,人们对它们敬而远之,它们是妖怪的统领,是神灵,或者是神灵的使者。”
“后来,随着活动范围的扩大,人类对世界的认识越来越深入,大家不再满足只在简单天真的传说里听到它们,想要了解更多,拥有更多,它们成了探索的对象。人们几乎是前仆后继地寻找它们、接近它们,留下了无数有关它们形象与行为的记载。”
“多次发生冠以‘神圣、自由、真理’的血腥杀戮,其中几次确实杀死了世界之器之后,人类的侵略性和保护自己的方法已经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世界之器变成了猎物,甚至还有‘杀死它们能够扭转世界之理’的说法……这一点并没有证据,我非常怀疑那是为了驱使猎人去追杀,再从中渔利之人的谎言。”
“所以,比起讨伐,我更担心一直存在着的古老生命,一旦被破坏会产生何种后果,而且拥有七曜力量的君主也绝不会坐视不管。但我确实打算向东域前进,那里有即使天地异变,也可以给我们一线生机的东西。”
五个学生狐疑地看着导师。
“总之,假如你们决定讨伐,我会协助你们到底,但一切以全员生还为优先,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尽全力保护你们五个,就算要与其他人为敌,这个队伍里的人也全部都要活下来。”
一口气说完的青年脸色似乎更差了,他疲累地在营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何必做到这种地步?”琉冷冷地说,“你又不欠我们什么。”
“这里,”青年扬起手臂,“那里,远方,世界,我告诉过你们的那些故事,描述过的过去和可能发生的未来,书籍和记载指明的地方,全都给我去看,去想,再记下来!我一个人不够,也要加上你们所有人,还有你们的朋友、孩子、孩子的孩子!人类的寿命已经够短了,给我活下去!”
青年不再说任何话,这次真的合上双眼,进入深沉无梦的睡眠。大家这才看到,他的双手双臂,脸颊侧面和颈部,隐隐可见可怖的烧伤痕迹——操纵强大力量要付出代价,使魔所遭遇的一切都会反噬到使役者身上,即使烧伤会渐渐消退,对身体造成的损害也无可挽回。
“……老师他发烧了吗?平时不是那个样子的。”
“是呢,还说什么孩子之类的,真丢人。”
“……保护?真是自大啊。”
学生们低声说笑着,把一条毯子轻轻拉到青年导师的肩上。
前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195/
踏出那家店铺,可以听到店主在后面关门打烊的声音。瑞文轻轻笑了,难得大赚一笔的机会,让这家伙白白丢掉,也算是给了他一点教训。他从怀中掏出一本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皮面书本,打开翻阅着,接着在一张残页停下来。
少女仍然站在他身边,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动作,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从猫头鹰木雕身体里取出来的纸卷突然活动起来,像一条小蛇一样抬头环视四周,接着扑向书本,一列一列地把残页补全,然后用力抖了抖身体,把文字抖落在这空白的一页上。
“……活的?”
少女小声询问,瑞文望向她,她却扭过头去,好像为了让问题听起来像自言自语。
“可以说是活的,书上的文字被人们传颂得越久,生命力就越顽强,更何况是藏身在世界树内部。传说遍布世界的树根除了索取祭品吸收力量,也吸收着人类遗留的一切记录。刚才看到这个木雕,就想这样试一下,结果还挺不错。”
“这是咒文?还是封印?是力量强大的东西吗?”
似乎感到自己的发问太过直接,少女移开目光停顿下来。
“……不对,要先报姓名……我叫做竹青。”
下面该怎么接?少女踌躇了一会儿。似乎看出对面的男人正在强忍笑意,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很美的名字。”
“美……?美丽的名字有什么意义……那,你叫什么?”
“瑞文。”
“姓氏呢?”
“拉修列特。”
“……好难念。”
不知是不是错觉,竹青看到,对方的笑容淡淡隐去,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以前也被人这么评价过。”
“那,这是什么?纸卷和书上写的是什么?”
“能读出来却不知道吗?”
“回答问题!”
瑞文看着再次皱起眉头的少女,她举手投足都和普通人类无异,但操作冰雾的能力,以及能够轻易读出古卷上的文字,都表明这是个比人类经历过更漫长岁月的生命。然而她周围并没有令人恐惧或敬畏的气氛,只是像个远离人世,自我保护意识过度的孩子。
“书本里是传说、故事和诗。”
似乎是明白了书本上的记录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厉害的东西,也没有攻击性,竹青的肩膀放松下来。
瑞文的手指从书上划过,开始讲述这新加入一页的内容。
“贝奥伦德是古代人类王国乌拉诺尔的英雄,芙蕾雅则是同一时期非人国家卡斯蒂利亚的司祭,两个国家诞生的时代,生命可以从大地上自由汲取力量,远远不用付出像今天这般惨重的代价。但在两国鼎盛时期,世界树开始需求祭品,尚武的乌拉诺尔与拥有强大法术力量的卡斯蒂利亚爆发了冲突。”
“卡斯蒂利亚的领土比乌拉诺尔广阔,起初一直坚持着不战的原则,只是单方面抵御进攻,但统治者由于久病和衰弱陷入对死亡的恐惧,想要消灭敌人换取寿命,人类王国的领土惨遭践踏,贝奥伦德的家乡就在其中。”
“而乌拉诺尔统治者让全体国民陷入了狂热,集结大军用尽一切手段屠戮敌人,制造的恐怖远远超过了反抗所需要的程度,卡斯蒂利亚军开始节节败退,司祭作为使者想要停战议和,却被刺瞎双眼扔进山谷。”
“又过了许多年,战争并没有终结的迹象,贝奥伦德开始对自己的战斗产生怀疑,芙蕾雅的愤怒变成了孤独与哀伤,歌谣中并没有叙述两人如何结识,但巧合让他们走到了一起,这时候两人都为国家与同胞所厌弃,他们决定要终结这场战争。”
“操纵时间的人类与操纵水之力量的妖怪吗?”
“对,他们把最终战场变成了蓝色的琥珀,静止的海洋。据说那片海存在至今,已经变成了大地的一部分,人们行走在上面,可以看到水下的城市和军队。”
“……”
竹青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
“好蠢,这么做,不是什么也得不到吗。”
“为欲望驱使的生命都是盲目的。”
“这里,这里……好多地方不明白。”
“传说毕竟太久远了,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已无从知晓。”
“……不过,旋律很好听。”
竹青的目光掠过一行行字,嘴唇翕动着,轻声哼出时而铿锵时而婉转的音调。
瑞文凝视着对方的侧脸,盯着她发上盛开的花饰,润泽的嘴唇,柔软的脖颈。
无法理解,便无法意识到相异之物的价值,人类和妖怪彼此陌生的时候,践踏对方的生命就像踩碎一片枯叶、踏过一朵野花。但假如去观察,去谈话,去领会,他们之间,真的有那么不同吗?
——回忆中的人和面前的这个少女。
“就算将来的时代,只是活下来就要拼尽全力,也决不能忘记抬头看看周围,看看前方。”
——哪怕还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也要去尝试,去传达,告诉对方自己的处境,再努力聆听对方的话语。如果是她,一定会这么做吧。
“喂,你在看什么?”
竹青读完了一整页,转身回望陷入沉思的男人。
瑞文摇摇头报以微笑,说很像过去的朋友搞不好又会激怒她。
竹青看起来已经彻底放松下来,她仍然维持着形体和容貌,但不再隐藏身上非人的气息。
“人类真是好奇怪,明明寿命很短,还会花费精力创造和保存这种没用的东西。”
“嗯,正因为短命,才需要把事件和想法像这样记录下来。”
“你……也很奇怪,你是人类没错?”
“……是的。”
“人类不是要扮演妖怪吗?”
瑞文想起自己身上半吊子的伪装,本来是为了迎合祭典的气氛稍稍改变了一下装束,但散步中途就忘记了。他用手分开额发,前额露出小小的尖角。
“什么嘛,你那是……”
竹青笑起来。
下一瞬,披散着长长鬃毛,前额闪着幽蓝光辉的黑色独角兽高高抬起前蹄,再重重踏在地上,石板地上擦出一股火星。
“哦?哈哈哈哈哈!……这,这个,金系的法术也有这种作用吗?还真像啊……”
“见笑了。”
“唔……呵呵……摆着这种面孔说话还真奇怪……”
竹青笑得更厉害了,她看起来非常开心,抚摸着独角兽的脖颈,在四周转了一圈又一圈,摸摸那支角, 又拍拍它的脸颊。
“不过,还是原来的样子好些。”
最后,竹青把手放在独角兽的鼻梁上小声说。
“多谢,维持这个形态很疲劳。”
独角兽衔起地上的衣物搭在背上,准备恢复人形。
“啊,对了,这个……”
竹青指着独角兽左边前蹄上环绕的火焰。
“嗯?”
回应她的已经是恢复原样的青年。
“我的灯笼总是点不起来。”
竹青伸出手,白皙的手腕上挂着一只镶嵌精美的腕饰,下面鸟笼形状的吊坠里,像木炭一样的小小火种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这个吗……”
——水系的力量太强大了,抑制到这种程度很不容易吧。
——为了祭典,也挺努力的呢。
瑞文半跪下来,仔细整理那个腕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携带的火种注入竹青的“提灯”。对方的手柔软而冰冷,随着逐渐旺盛的火光变得通透,仿佛连肌肉和骨骼都看得清楚。
“哦……这就好多了!”
竹青开心地勾起了嘴角。
瑞文目送着自顾自跑走的少女,快步跟上去。
——还是笑容更适合你啊。
……
“苹果糖!”
“打地鼠!”
“炒面!烤乌贼!”
“捞金鱼!”
少女兴致勃勃地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店铺逛过去,男人则沉默地跟在后面。这光景在旁人看来大概不过是普通情侣或是一同来祭典的家人,恐怕不会有人注意到……
“那种东西,用这些来换就可以了,你手里的药材足够把整间店买下来。”
“喂,不要那么用力!”
“……稍微站远一点,火生不起来了。”
“不要用冰!金鱼会冻死的!”
一边提醒和阻止稍不注意就会出乱子的竹青,一边选择着不会被学生发现的路线,瑞文觉得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还真是捡了一个大麻烦。
——不过,这样就不会沉浸在回忆里了,忘记过去,忘记未来,好好享受祭典,也偶尔这么做一次吧。
瑞文似乎在人群起伏的声浪和音乐声中,隐隐听到了风中传来的话语。
终于,两人到达了集市尽头,那里是宽阔的河滩,夜色下河水显得幽深沉黯,形态各异的美丽河灯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河对岸,奔向世界树的人群点燃火把,在山坡上形成一条蜿蜒的长蛇。
天空中炸响沉雷般的声音,在山谷和河流之间回荡,绚丽的烟花随即绽开,夜空仿佛一幅织锦,闪烁的金银丝线交织穿梭,再化作光雨从天上落下。
这是避开人群欣赏焰火的好地方,竹青不断用目光追寻着天空中的花朵,似乎想要数清究竟有几种颜色。
瑞文则站在水波荡漾的岸边,看河灯缓缓穿过烟花在河面反射的光芒,因为什么也不说多少有点尴尬,他自言自语一般轻轻讲着。
“人类会因为盛大的烟花终将烟消云散,而感到寂寞并感叹人生无常。”
“哦……”
竹青也以不知是否在听的态度回应。
“以法术制造烟花,是方便而且不会留下痕迹的方式,不过要避免力量的相互干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哦……”
“中心区域和东域河流很多,夏天夜晚放河灯是常见的活动,每个地区都有最流行的形状,附近是莲花,东北是船,西边是天鹅和鹳,南边是兔子。”
“哦……”
“世界树盘踞的山顶建了神庙,平时也有人去那里许愿,但据说只有在祭典上许下的愿望才会实现。”
竹青突然沉默了,她眯细眼睛,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瑞文……你,有想向世界树祈求的东西吗?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的心愿吗?”
一整晚第一次被对方以名字相称,男人楞了一下。他略为思索,接着肯定地回答。
“有。”
竹青抬起下巴,以不安的表情注视着他。
“想要得到,想要取回的东西,要多少都能数得出来,但我也被托付了别人的期望,或许对我来说,能够完成那个愿望,才是我最想实现的事情。”
“所以……你不会去那里?”
竹青指着闪烁着光芒的山顶。
“是的。”
突然,竹青的语调变得轻快起来。
“我知道还有别的许愿方法。”
“真的吗。”
瑞文饶有兴趣地听着,如果是面前的她,说不定会说出什么古老的秘密。
“在焰火消失的时候许愿,五个里面有三个会实现,加上那么做的话就有十成把握。”
“做什么呢?”
“吻。”
男人瞪大了眼睛,仿佛比听到自己要参加祭典还要惊讶。
“你……说什么?”
少女看起来相当认真。
“不对么?”
“从没听说过……我肯定你弄错了,是谁告诉你的……”
瑞文看见竹青脸上的表情由郑重转为遗憾,由遗憾变为恼火,接着蹙起眉头深深叹了口气,像是因为疏忽而错失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
“啊啊……”
接着,竹青感到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拥入怀中,她甚至能感受到站在背后的人沉重的心跳,和吹动自己额角发梢的温热呼吸。
——好温暖。
耳边传来温柔的低语。
“许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