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一期完结!】
日本江户时代某年,就在樱花初开的三月,人们迎来了百年一遇的影祸之祟,整个江户城陷入一百天的长夜,而被人类俗称为妖怪的萤者们也随之出现。
但无论是生命短暂的蜉蝣,是终于能获得人形的灯九十九,还是贪恋人间的夜明神,这都是难得的良机。萤者为了不成为影祸的食物而依靠着人类,人类为了内心不被黑暗吞噬也无法离开萤者。就在这样彼此依赖的一百夜里,两者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将会随着长夜结束而改变。萤者和人类,这份爱恋终能修成正果,还是随黎明化作往事?而你又是否愿意为了与恋人长相厮守向神明付出献祭? 一期一会充满抉择的爱恋,就此开始。
【半架空恋爱企】
【场外小组:http://elfartworld.com/groups/873/】
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828/
这是鹿又雪绪绝对不会知道的一件事。
所以鹤见伊织心安理得地将之视为专属于自己的故事。
她站在一枚小判雇下的游船上,全无形象地吃起不知为何出现在她手里的饭团,在船夫将要驾着船行进拱桥的阴影中时,突然心有所觉地抬头望去。
烛光烁烁,灯火长明,那个白发的男人正舒服地将身体靠在拱桥的侧栏,即将吹起片刻不离身的竹箫。
他看到站在船头的伊织那个瞬间,睁大眼睛的同时吹出一声好笑的走音。
眼看着挑起红色灯笼的游船穿过了桥洞,将继续顺着河流远去,他将箫往身后一别,将斗笠先掷向了伊织的小船。
伊织只是移开了一下视线,盯着那枚斗笠颤巍巍地飘进了船舱。而后游船就重重地一晃,前方的船夫气恼地转过头骂了句什么。
伊织抬起头,那人的脸就近在眼前。
只在伊织移开视线的瞬间,他便敏捷地从桥上翻身跳上了船。
他殷勤地握住伊织的手。
距离伊织与雪绪在宁宁百兽屋的二楼包厢碰面还有一刻。
伊织站在巨大的石灯旁边饶有兴趣地观察已经不再发出蓝色幽光的水面,没有蓝色的光辉之后,这处侧苑一切都变得普普通通,纵然一如往日时刻散发出馥郁的药草清香,但只是寻常的夜间庭园,池塘里连投食都吸引不来更多的鱼儿。
正如永暗神社所言,进入百夜后一切异常将归于正常。
当然,长达百日的夜晚本来就超级异常了。
进入百夜就没有了日光隐患,加上医师纷纷认同鹤见大小姐确实身体恢复健康,几天前她的父亲终于点头同意她出门。
“如果真的没问题的话,有机会回来看看你母亲吧。”临走前父亲这样对她说,而她低下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母亲的身体竟然变这么差了么,伊织对此稍微感到惊讶。她总觉得家中最容易因病去世的是无用的自己,却没有想过随着自己的成长,母亲在日渐衰老。
伊织独居在幽闭的暗室中,很多事情即使是渐渐发生了变化,对她来说仍然猝不及防。
“大小姐。”在听到呼唤之前,她就先留意到了脚步声,一板一眼,稳稳当当地从外面走进来,应该是阿乐。
鹤见别邸跟在伊织身边的三个下女照顾她的时间都不长,阿乐只有一年,阿久和阿吉也只有三年,阿久是那种稍微有点毛躁的类型,如果是她的话会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有时还会被青苔绊倒,阿吉会尽可能隐藏自己想法,如果是她就会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地走进来,阿乐年纪最小,做事却最老派,仿佛一个小大人,有时候感觉比另外两位要稳重得多。
阿乐的脸映在水面上,水面同时反射出她手中灯笼的反光。
“大小姐,午饭准备好了。”
伊织把手里剩下的薯饼掰成碎屑,尽数撒到池塘里,然后接过阿乐递来的手巾,将手指仔细地清洁干净。“现在几点?”她朝主居走去,状若无意地问起了时间。
“昼九时(划算成现代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大小姐今天比昨天又早起了一些时间,快要跟普通人维持一致了。”
“医生可说了要调整作息。”本能地对语含规劝的下女做出了反击,伊织脸上是与平日不相符合的兴味盎然。
阿乐在她身后看着伊织有些发亮的眼神不再作声,心里却有些可怜这样的大小姐。
虽然平常总是说不出门也没什么,但是到了真的可以出门的时候,期待两个字都快从她头上发芽钻出来了。
真不知道鹿又姑娘什么时候来啊。
雪绪和伊织说好了,到伊织父亲同意之后,就接她出门去逛江户城。“虽然说遇到了百夜,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雪绪当时坐在伊织的对面,对伊织许下空头支票,“提早盛开的樱花倒是可以赏赏,雇个船夫可以沿着河绕一路,你要是有心,也可以陪我去江户前取要用的海产,另外,你家在通町的店铺你也可以过去看看,要是报上了名字,说不定掌柜的会怀疑你是骗子嘞。”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这几句话,伊织起得越来越早,这才一周左右,硬是将作息倒得接近一般人,明明雪绪要来也是在忙完之后才有空接她出门,她却不到中午就开始挑出门的衣服。
不过,这毕竟是伊织第一次挑出门的衣服。
她把衣柜里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抱了出来,换了一套又一套,逼着三个下女都发表意见,好不容易才定了下来,结果还是平常穿惯了的纹样。
“她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好不容易定了服饰,吃过午饭又看了半本书,写了八页稿纸又将八页统统用毛笔涂污然后揉成纸团,中间命人换了两种茶最后还是不满意的伊织,第四次对着没有人的房间发出这样的质问。
刚打算进去送茶水的阿吉悄悄把脚收了回去。
“大小姐。”一柱香的时间后,已经换了便装的阿吉朝伊织深深行礼,“不介意的话,我送大小姐去鹿又姑娘的长屋等她吧。”
伊织板着脸盯着她,半晌,宛然一笑。
“好。”
“雪绪啊她还没回来。”笑容非常和蔼的长屋管理人松嫂第一眼就瞄住了伊织,而阿吉连忙挡在身前,悄悄递过一小包钱币。掂量了一下手心里的重量,松嫂和气地将她们迎进了雪绪的房间里:“你们就先在这里等?毕竟现在江户处处黑夜,她估计也在外面呆不久。”
阿吉先点亮了蜡烛,等光线将这个房间的边边角角都照亮,伊织才稍有些懵懂地在榻榻米前脱下鞋履,好奇地走进自己友人的私人领域。
“真简朴。”
她习惯性地并拢双膝,端正地在案几前坐好,而阿吉一看到她坐好,就先四下寻找了雪绪的茶壶,给大小姐煮茶。
从伊织对阿吉说了“好”之后,两个人又做了快一刻的准备才出门。
首先要给大小姐随身带好相当数量的钱币:一要足够用,二要拿得动,三要不会引起贼人觊觎;其次要叮嘱她不可对外界放松警惕,小偷这类的也就算了,劫道的之类遇上就糟糕了;第三还要告诉她出门必要的一些知识,比如穿什么样衣服的人是町人,什么样的人是武士,有些人不可以冲撞,有些人不可以过分好奇,诸如此类。
另外,伊织到底对门外的世界缺乏常识,却莫名有着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被笑话的自信。她奇怪地想到在外面逛街会肚子饿,于是命人备了食盒给她,上下两层的小小食盒里,一层装了梅子饭团,一层装了黄瓜吸物和豆腐味噌田乐,全都是她在厨房里骤然看到材料,就由着性子命人料理好放进来。
如果雪绪在场一定会断然制止她的傻气行为,只是鹤见别邸内上上下下并没有忤逆伊织的习惯。
走出门的时候,阿吉小心地引领着伊织,正如鹤见别邸其余众人预料的那样,伊织完全没有记路,只是一路盯着街道上各色的行人,还有各色型号的灯笼烛火。无论是叫卖的荞麦面小贩,还是一边拖着鼻涕一边在街道前打闹的小孩,还有傲慢地按住剑柄在街道上走动的浪人,伊织都在默默观察着,然后参考自己书中得来的概念进行一一比对。
偶尔有完全不明所以的事物就会叫住阿吉给她讲解,遇到喜欢的东西也会被对方甜言蜜语几句就想要买下,结果行进的速度就更慢了。
等阿吉问清楚了东町雪绪居住的长屋的位置时,伊织已经买下了一个样子土气的包头巾,以鹤见屋的眼光绝对不会收购的楠木镯子——这里替这位献残屋的长女稍作辩解,她并非缺乏审美,只是如同初次意识到自己拥有钱财的儿童,总想要买点什么确定自己的存在——还在路上试吃了麦芽糖,然后皱了皱眉毛,非常不给面子地直接离开了对方的摊位。
出门不难嘛。伊织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她还在反复回想着刚才一路见到的街道、房屋、行人以及有些看起来并不像人类的存在——“跟宁宁一样是萤者吧”——此刻雪绪的房间给了她另一层的新鲜感。
与伊织巨大的密闭房间不同,雪绪的屋子小而整洁,随身用品出奇的少,她的床褥比伊织的要薄,衣服比伊织的要硬,除了一方小桌板用于看书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特别之处了。伊织不小心翻到了雪绪垫在枕头旁边的书,能看到丹吹和夜崭新的四本小说,以及细心地夹了书签的旧书,扉页上还有租借卡。
看书速度真慢。这是伊织瞥了一眼租借时间和书签位置后的结论。
开水烧好了,阿吉将茶壶提过来,小心地给伊织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伊织盯着热水袅袅上升的热气,冷不防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继续等在这里跟等在自己房间里有什么区别?
都是在灯火里静静坐着,畏惧自己的下女在一旁侍候,而且这里的榻榻米还很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出门不难。
既然出门不难,那么,不用在这里等着也没问题。
她想要尝试一个人走走,但是,阿吉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念及此,伊织不讲道理地站起身,在阿吉的注视下里,摆出一副十分不爽的表情,慢慢地走到了门口。
“大小姐?”阿吉困惑地问道。
伊织一声不吭,提起食盒,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换上了木屐,顺着楼梯跑了出去。
“大小姐!”阿吉匆忙起身,想要追上去,却被刚才就已经在各自门口好奇张望的街坊邻居围住,“哎呀这是雪绪的朋友么?平时可不知道她与有钱的商家小姐关系这么好哦……”阿吉被这股热情如此一拦,就算粗暴地说着“不是这样请让一让”,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伊织毅然决然地消失在了视野中。
为什么没有人拦住伊织?除了她的气质打扮和一般町人截然不同外,她冲下楼的表情像炸弹一样写满了不高兴。
磕磕绊绊的脚步声一直响到了行人稀疏的河岸,伊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感觉浑身都很爽快。
她自信地走向河岸旁停靠的游船,蹲下身,推了推正在炉火旁边打盹的船夫。
“请问,一枚小判的话,能带我坐船顺着这条河逛一圈么?”
如果雪绪在场一定会断然制止她的撒钱行为,只是江户讨生活的船夫并没有跟钱过不去的习惯。
百夜之后游船的生意冷清了很多,毕竟只有灯火的河岸难以比得上往日明媚阳光下的秀丽风光,船夫撑着长篙慢慢地在水面上荡过去,伊织就不做声地静静看。
要说全是灯火的河岸与漆黑一片的河水有什么好看,这就不得而知了。
船夫原本热情地想要介绍点什么回馈这位与其说出手大方不如说脑子傻的客人,但是伊织用习惯的不愉快表情制止了对方,船夫勉力自顾自地说了几句,终于还是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闭上了嘴。
周围的说不上景色的景色如走马灯一样落到雪绪的身后,她听着小船划开河水的声音近在耳边,突然很想伸手触碰流动的河水,便蹲下身子,竭力将左手探到河面。
什么都没碰到。
比想象中的还要远一些啊……果然很多东西仅靠想象是不够的。
她起身的时候按了按自己的腰带。
感觉肚子饿了。
她想起自己落跑前还特意带了食盒,于是取出一枚饭团。一等的海苔包着紧实的白米,而内里嵌了一粒梅子,白米本身的清香和梅子的酸味彼此促进,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就吃掉一个又一个。
就在她专心地小口咀嚼手里的饭团的时候,突然心有所觉地抬起了头。还有不到五米,这艘游船就要穿过比黑暗还要黑暗的桥梁下的阴影,而这架她并不熟悉的长桥上,有一个人懒散地斜靠在栏杆一侧,正悠悠地举起手中的长箫,似乎是打算试音。
他的斗笠恰好挡住了照向他面目的光芒,只能看到不太寻常的白发的边缘,而伊织仰起来的脸在光下清晰异常,那人惊讶地将箫移开,只来得及吹出一个滑稽的走音。
哎呀,是这个家伙。伊织想起来了。
不自量力的家伙。
擅自这么评价了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伊织甚至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当,既没有思考为何那人看见她的时候会发呆,也没有第一时间想起阿吉叮嘱的“要对来路不明的人多抱一分警惕”,她只是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心想,要是带了笛子就好了。
这只游船缓缓穿过了桥下。而伊织再度抬起头的时候,那人已经将箫收起,他看着伊织想了一瞬,真的只是一瞬,伸手将斗笠丢了过来。
伊织本能地用目光捕捉着这在空中旋转着飞过来的斗笠,她看着这枚斗笠悠悠掉进了船舱,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声。
随后船身重重地一晃,伊织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双手已经被那个家伙殷勤地握住。
这个人,直接从桥上翻下来的么?对此产生的震惊甚至超过了对方握住她双手的不适感,她惊愕地抬头凝视对方的脸。
完全可以说是英俊的面容,却颇有些混迹底层的市井气,眉毛全无紧张感地放松而显得有些夸张的开心表情,让他显得比看起来的年纪还要更年轻些。白色的头发,像鲤鱼跃出水面时的光泽一样。
他没有在看伊织的脸。
“这是,津樱的米啊。不错的食物。”他提起伊织的手,轻轻嗅了嗅她的手,不对,是轻轻嗅了嗅她手里的饭团,幸福的笑容刚展开一半,他抬起眼,留意到伊织颇为阴郁的表情,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似乎采取了错误的进攻方式,连忙放开手解释起来:“刚才在桥上看到你,所以才跳下来的……并不是因为饭团。虽然这么说好像很不可信——”
“总之你是。”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和伊织不约而同地同时说了出来。
“一直呆在那座宅子里的那位美人吧!”
“每天晚上都吹糟糕的地方藩国音乐的那个家伙。”
咦?
两人似乎注意到彼此所说的东西并不对位,一起歪了下头,细细品味了对方的话,再一次不约而同地同时张口。
“原来你是那个一直用笛子教训人的家伙!”
“什么美人,你以前见过我?”
彼此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最后是这个擅自从桥上跳下来的家伙选择了退缩,他将左手放在唇边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一下,捡起了自己抛过来的斗笠,在身后系好。
“我呢……我曾经见过你一次哦。”他盯着水面,似乎是想从水面里找到答案似的,刚准备开口,这只游船又是重重一晃。
这次这家伙可没那么好运,他脚步一个趔趄,精准地摔进了船舱。
被他俩遗忘的船夫笑容满面地朝这边喊了一声:“到岸啦小姐。”
“还有那个没付钱就敢跳上来的小子,看在这位小姐不追究的份上,就不揍你一顿了。”船夫用力地把游船固定在岸边,威胁的话语一字不漏地传到伊织和正竭力爬起来的这小子耳朵里。
“喂我说你,我可明明帮你看过船呢!不要在美人面前不给我留面子好不好!”
船夫更加爽朗地笑了起来:“我没把你笨手笨脚做过的坏事告诉那位小姐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伊织弯下腰,静静地看着撑住甲板的这位白发青年,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笑了起来。
“真惨啊。”
烤鱼的铁丝网面上,两只三角饭团被无声无息地烤到双面微微发黄,刚才在游船上以意外的方式与伊织相逢的男人摸出一双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饭团,然后将筷子递到伊织的手里。
“对你来说可能有些烫,稍微放凉一点再吃。”说罢,这人就直接用手抄起了另一只饭团,像是被烫得有些拿不住,两只手来回交替地捏着饭团,然后趁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好吃!”他仰起头,对着灯笼大声地喊了一声。
伊织不做声地将筷子上的饭团凑近自己的鼻子,闻到鱼腥味之后嫌弃地皱起了眉毛。“哦,对你来说可能有些腥吧,因为是烤鱼的铁丝网,但是没关系哦,你尝尝就知道了,因为米的品质很好,所以吃起来反而会很香。”
对方的话语相当诚恳的样子,于是伊织半信半疑地掰下一小块,送进了嘴里。
“如何如何?”观察到了伊织咀嚼饭团之后短暂的几个表情变化,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很好吃吧。”
伊织一边闭着嘴默默咀嚼着,一边不做声地看着他。
两个人从船上下来之后,船夫留下一句话:“要用什么器材的话请自便,不过用后给我收拾好了,另外不要对明显是有钱商家的女儿打坏主意。”随后就提着灯笼朝热闹的东町街道走去。看起来,这位船夫与这个男子是旧识。
伊织和这家伙在船边找到了凳子,想着坐下来休息一下,对方就熟络地点起了炉子,介绍说“我有让饭团变得更好吃的方法,你要不要试试?”
于是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这个家伙揉着脑袋,终于做了自我介绍。
“那个啊,我呢,我叫一只鲤。”
伊织觉得这是个假名。
“别笑啊,我知道好多人听到这名字会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这可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名字。”挠了挠脸颊,一只鲤望着河面的表情带上点怀念的意味,同时做出“请不要问原因”的神态。
伊织并不打算问原因。
“之前,我曾经见过你一次。”把饭团吃干净后,他拍了拍手,开始正式做出说明。
伊织竖起了耳朵。
这才是她第一关心的事情。常年不迈出鹤见别邸的她,怎么可能被人见过呢。
“当时的情况呢……怎么说,就是,我在,我在调查一件事情。”鲤的表情很严肃,“所以我在别处的屋顶上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突然!”
“就是那间北三丘町的房子啦,那个房子常年挂着帘子,那个帘子被吹起来了!就在那个瞬间,我看到了你的脸。”
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追溯。伊织颇怀疑地看着鲤,鲤却小狗一样频频点头,于是伊织费劲地想了很久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我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
“这没有关系啊。”对方大咧咧地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重点是,我今天又见到你了诶。”
他露出确实可以被称为帅气的笑容,毫不避讳地靠近伊织的脸。鲤似乎只要凝视着什么就会神情相当专注,而此刻他就用这种目光认真地看着伊织。
“你叫什么名字呢?”
对缺乏与异性相处经验的伊织来说,被鲤这样看着,她差点要跳起来。
伊织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不习惯被人主动靠近这么近的距离,她可是那种即使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恨不得墙壁离开自己四叠远的类型。方才在船上她也只是因为惊讶而没有推开对方,此刻她本能地向后躲了一下,脸色也僵硬起来。
伊织并不是迟钝的人,不如说,她对有些微妙的情绪过于敏感,如果对方坦荡她就也觉的无妨,只是眼下,似乎有微妙情绪的人并不是对方。
“我说!”她站起来,用力地拍打自己和服的下摆,像是要甩掉一些让她不适的感觉,“在问一些有的没的之前,你能不能先送我去一个地方。”
她报了百兽屋的名字。
一只鲤还是全无紧张感地笑容可掬,他提起伊织的食盒,对伊织潇洒地点头。
“好啊,我送你去。”
那之后他如何滔滔不绝地话痨了一路介绍自己在江户的风光与落魄,他如何有些体贴地考虑到伊织被人看到和来路不明的陌生男子走在一起影响并不太好,他如何在百兽屋门前最后一次重申了自己的名字,这些,统统不提,只说最后伊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所谓的调查,到底在调查什么啊。”鲤刚才提到的见过一面的那个事。
可能是因为刚才讲得太得意忘形,他顺嘴说了出来:“在调查哪里有美人。”
“啊呀。”话音一落他就自己咬了舌头,像是不小心被抓到偷吃秋刀鱼的猫。
那不就只是在偷窥么!
伊织扁起嘴巴,感觉有种恼火的情绪腾地炸了。
“不过,确实调查到这样一位小姐,对我来说还真是值得。”鲤听起来好像很诚恳,又好像根本在胡扯地接了这样一句话。“真的,是位相当美丽的小姐啊。”
伊织转头冷淡地直视着右边河川上的灯火,最后放弃了一般小小声地说:“鹤见伊织。”
如果一只鲤没有听清的话,她是绝不会说第二遍的,不过可惜,鲤的听力还不错。
“很棒的名字,相当衬你嘛。”
他注意到了伊织对于近距离说话的不适,于是随意地把斗笠摘下来,轻轻地隔在他和伊织的中间,在对方看不见自己脸的时候,轻松地做出道别:“有缘再见。”
伊织一直到脚步声确实走远,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然后她掏出之前买的那块土气十足的包头巾,将大半个脸遮了起来。
刚才耳朵可能红起来了。
这是鹿又雪绪绝对不会知道的一件事。
所以鹤见伊织心安理得地将之视为专属于自己的故事。
这一天,鹤见伊织与一只鲤相遇了。
-tbc-
关于那句“不太寻常的白发”,我一定要自行吐槽一下,白发哪里不太寻常了?鹤见你姬友是红发你知道有多不寻常么?!而且只要是我企的人头发就不寻常啊!!!
关于津樱米,津藩樱市的米是特质优良大米,历代津藩大名都会带此米上贡。
关于,偷窥这个事件,参考鲤桑的条漫。
借鲤桑之口夸了夸自家妹子十分不好意思【土下座
其实鹤见的设定并不是美人【
真的不擅长写恋爱戏
希望大家不要嘲笑【
谢谢各位阅读
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828/
“这不是‘枭’嘛,在这相见真是有缘。”非常富有辨识度的男性声音,像是时刻处于风寒状态而带着浓厚的鼻音,音质却尖锐得要命,让人一听就想捂住耳朵。
“哦?”
坐在身旁的那个人在船舷处轻轻敲了敲烟管,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时分,他叩击烟管的声音震得她浑身一抖。
“这片街区繁华起来可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就这样付之一炬了。可惜可惜。”还是那个声音,说着可惜,语调里却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对了,爹娘,还有姐姐,还在火里。
她尝试着睁开眼睛,只能看见朦胧的影子,在眼前不知真假的浮动,四肢百骸都软而无力,鼻腔里同时留有两种痛苦:灼热的灰尘和呛人的河水。
坐在身旁的那个人不做声,依稀只感觉他向对岸扭过了头,像是在默默看着熊熊燃烧的街区大火。明明还下着大雨,火势却丝毫未减,不时有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随后便能听到不祥的雷声轰鸣。
这是哪里。
“今天可只有我一个人,用不着这么剑拔弩张啊。”那个尖锐却有鼻音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就先彼此放过,如何?”
又一道闪电划过,她听到岸上那人笑着离开,而身旁有人轻轻咳嗽了两声。
“开船。”
“雪绪!”睁开眼,宁宁正用百号蜡烛凑近盯着她,明晃晃的光晃得她眼睛非常不舒服。
“你再靠近过来我头发都要着了。”雪绪晃了晃脑袋,惊讶地发现自己直接睡在了宁宁的店里,“我睡了多久?”
“中午午饭之后没过多久,你就推着摊车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回了百兽屋,然后趴在角落里自己想事情,到现在人都散了,差不多两刻?”
两刻的话,按平时的时间才刚到黄昏。不过,没有日光之后,黄昏与黎明并没有区别,感觉时时刻刻都处在随时想要睡觉的状态中。雪绪揉了揉眼睛,正想伸个懒腰,突然注意到站在宁宁旁边的人,正看着她露出笑容。
“对啦,我叫你起来是因为这个人说要找你……”宁宁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雪绪,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陌生人,然后把手里的烛台往桌子上一立,啪哒啪哒跑去了后厨,“我给你们倒点茶!”
听到后厨一声闷响,随后传来一声小小的“哎呀”,像是有人不小心绊了一跤。
“还有哦,”周身散着幽光的宁宁扒住门沿露出半张脸,好像摔得有点痛,“要是想要谈事情的话,楼上的包厢是空着的,雪绪你自己看着办……”
“好久不见。”来人将手里的灯笼捻灭,然而眼睛里流露出的仍然是商人特有的,精明且小心翼翼的眼神。他用别在腰间的汗巾擦了擦耳边额际,作出匆忙赶来非常辛苦的疲态——虽然根本看不出有汗水。
这是原定半个月前就应该赶到江户的行商船老板石本浩二郎。雪绪自来江户之后,与他差不多两个月一见,彼此都已经很熟悉对方的作风了。
雪绪请他先到楼上包厢坐下,宁宁则慌里慌张地拽住雪绪的袖子。
“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是不是显得很不像高级料亭?”她好像误会了雪绪跟行商船老板要谈的是什么不得了的机密大事,加上这几日似乎被客人灌输了谈生意的场所必须高级的奇怪思路,身上的荧光忽隐忽现,非常紧张。
“本来就不是高级料亭……不用想太多,随便找点下酒的渍物吸物端上去就行了。”看宁宁开始拼命地想到底做什么好,只得又悄悄跟她讲,“实在想不出来就去隔壁长街的居酒屋打包一份,改一下装盘端上去,加个五六文钱,看不出来。”
宁宁大惊失色,大概是第一次认识到人类如此狡诈。
雪绪上楼之后,看到浩二郎正看着窗外,过去江户城从未有过这么多烛火灯光同时亮起的时刻,从百兽屋的二楼望出去,说不上十分美丽,倒也很是特别。听到响声,浩二郎回过头,脸上立时又堆起笑容,那是竭力打消对手戒心的商务微笑,雪绪自己也看了不是一次两次。
浩二郎是那种打起交道很方便的对象,但是有些事情如果雪绪不问,他便假装毫不知情。想到这次被西霖枫公然说可疑,雪绪自然打算好好询问这事。
“真是对不住,针屋。”浩二郎将双手置于桌面上,万分痛心诚恳地低下了头。
“我家行商船的生意前段时间出了点差错,一来账没对清,二来也牵涉了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听说给针屋带来点麻烦,都是我这边的错,非常过意不去。”
雪绪平时并不关心行商船所涉及的业务,大略了解一二足矣,此刻对方主动提起,就顺势问了下去。
“用不着这么行礼,那半船白砂糖的生意与你们有关?”
浩二郎这才将头抬起来,像是听出雪绪语气里没有过多责怪的意思,做出松一口气的样子——只是做出那个样子而已,就如同他在楼下只是做出擦汗的样子一样。行商船的交易对象众多,对雪绪没必要这么低三下四,雪绪想起曾与浩二郎打交道的数次经历,不得不说对方是一个在小细节上很会给足面子的人。
“要说有关,也只是受另一方委托送过来罢了。”浩二郎撇了撇嘴,做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说到底是西霖枫分店掌柜不知足,掺和到藩国斗争的事情里抽不出身了。”
这原本就是雪绪知道的事情。
西霖枫与幕府的关系一向很好,所以才能在出过贿赂丑闻之后仍然保留了商号和店面,之后不用几年就东山再起。地方的藩国有时需要向幕府高层疏通来往,不管是为求得官位还是谋取利益,透过西霖枫递交消息之类的都是可以想象的。甚至这次的事情她都猜得到怎么发生的,某处藩国以诱金疏通西霖枫,先帮忙周转资金,事成之后再将账面填平,西霖枫这边自以为这事必定能妥,不料临时出了岔子,已经送托的钱回不来,而对方不管是已达目的还是未达目的,径自送了半船白砂糖就撒手不管了。
甚至,因为抵扣的货物是白砂糖,她都能想到几个可能与此有关的藩国,不过,问太细对她没有好处。
“西霖枫那边说的,有几桩可疑的交易,指的不是就这样一件事吧。”
“这个嘛……西霖枫能查到的那几件事情早就了结了,有些是有误会,有些则……但总之与针屋的事情是没关系的。在下觉得只是针屋被西霖枫看不惯,特意寻了由头这么说而已。”
雪绪对这话是不信的,但是毕竟于己生意并无太大影响,一时也就由得他说。
浩二郎又擦了擦汗,再一次将双手置于桌面上用力低头,“但接下来的事,先请针屋务必原谅在下。不管之后您怎么怀疑都行,但是与针屋先行的数次交易都是干净磊落,纯粹生意层面的事,绝没有掺杂任何过往私情。”
这就有点奇了。
浩二郎的行商船隶属于大阪的平贺屋,是雪绪在尾张的时候就有所耳闻的大店,在别的船屋来往大阪与江户需要一个月的时候,平贺屋的船可以做到半个月抵达,因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雪绪到了江户之后,也是看重平贺屋的声誉才优先与对方打好关系,不知私情一说从何而起。
她看着将头低到桌面上的浩二郎想了好一会儿,仍然不得其解。
她让缩着脖子,做出一副很为难神色的浩二郎抬起头来,然后给他倒了杯酒。
“对不起。拖到今天才给针屋讲起,倒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原先并不放在心上。”
越听越奇怪了。
浩二郎从行囊里掏出一封信。他肥厚的手掌正好将信封挡得严严实实,然后用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偷觑着雪绪。“针屋听不懂也是正常的,没有关系,那位大人说,给您看过就知道了。那位大人还说,知道您不想跟那边扯上联系,但是之前确实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
雪绪心里沉了一下。
浩二郎慢慢把信封顺着桌子推了过来。
烛光下,牛皮纸信封上毛笔的落款是有些奇特的字体,瘦而冷峻,笔尾还荫了一点墨。如果伊织在场,她一定会指出,虽然比雪绪的字要好上太多,这应该是雪绪曾经研习过的字体。
信封落款处写着:神叶绛。
雪绪目光闪了两下,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要笑出来。
“不好意思。我想了想,并不认识这个人。”她将信封朝桌子那边推过去,“那位大人大概认错人了。”
“不不不,您不要误会。我对那位大人和针屋的关系没有任何了解,只是极偶然的情况下曾向那位大人提起过江户有这么一位人物,那位大人好像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在下擅自猜测二位是旧识。那位大人也说估计针屋不记得他,就是担心在下这番说辞引起误会,在下才再三道歉……”浩二郎伸手按住,阻止雪绪将信封推回来。
“鹿又姑娘。”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也不再用生意人的口吻讲话,“说到底在下也是为人跑腿,还请姑娘不要太为难在下。”
见雪绪不说话,浩二郎又说。
“我对那位大人是何身份也不了解,但是在下尚懂看风向行事,我想针屋也是同理。我的任务只是将信带到,至于之后针屋将信怎么处置都好,都与在下无关。”
雪绪稍微有些焦躁地看着那封信,正准备开口说话,听到门板外传来宁宁的声音。
“那个!今天的小菜可以上了么?”
雪绪定了定神,对外面应道:好的。
在她回应的同时,包厢的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端着食盘稳稳地走到桌前,然后冷声冷气地报起菜名:“这是黄瓜吸物和豆腐味噌田乐。请两位慢用。”
进来的并不是宁宁。
雪绪一口酒差点吐出来,她扭过头看着用头巾将半张脸包起来的这个人,而对方看也不看她一眼。
紫色的切发和永远不太高兴的嘴角。
伊织把两碟小菜上完之后,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而是径直看着浩二郎说:“这位客人,不知道您跟针屋谈完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希望能快一点,接下来她还有别的预约。”
浩二郎并非缺乏眼力之人,他第一时间认出了伊织身上华贵的和服与有别于侍女的独特气质,即使并不知道这位坏脾气的少女是何许人也,他也没有发火,而是恢复了商人的通行笑容,冲伊织点头:“在下正要告辞,那,针屋——”他对雪绪拱手行礼,“以后的生意还望您多照顾。”
“总共三十文!谢谢惠顾!”躲在门后偷看的宁宁抓紧时间大声叫了价格。
见浩二郎走了出去,伊织取下包住脸颊和头发的纱巾,悠悠地坐到了雪绪的对面,依然看也不看她一眼,自行从膳盒里取出漆筷,自己吃了起来。她闭上嘴巴咀嚼黄瓜的时候甚至能听到黄瓜的脆响。
在生什么气啦……雪绪扬起半边眉毛,哭笑不得地看着从未在江户城内除了鹤见家以外地区见过的这位好友。
“今天终于可以出门了?”雪绪试着找了个开口的话题,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
这一下让雪绪从方才那封信的惨淡情绪里猛地挣脱出来,她想起来之前曾经跟这位从未出过门的大小姐约定过,百夜之后,要接她出门逛逛,毕竟医生也再三确认过她身体无恙。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一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又遇到跟行商船商量事情。”雪绪陪着笑向伊织道歉,而伊织示威一样捡起一只干净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皱着眉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但就算咳嗽了好几声,还是没忘记把喝干的酒杯狠狠地磕在桌面上。
“药都没断就敢喝酒了……”雪绪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好笑地看着伊织的窘态。
“这么说来,是你家下女把你送过来的?”伊织应该不认识路。
紫色切发的少女很不耐烦地晃了一下头,做出否定的表示:“阿吉是要送我来着,将我送到你居住的长屋那里。都听到宵五时的报时钟声了,还没见你回来,我就又从你住的地方来找宁宁的店。”
雪绪上下打量着伊织,怎么也难以想象这个大小姐会开口问路的样子。
伊织泰然自若,似乎也不打算讲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一时无话,雪绪一转头又看到那封神叶绛的信,神色又复杂起来。思考再三,正想先将信收起,伊织抢先一步拿了起来。她对着烛光细细瞥了一眼,平心静气地说:“既然是你不认识的人,那我替你拆了。”
雪绪劈手就夺了过来。
伊织维持着双手捏住信封的姿势,冷冷地看着她:“不认识,哈。”
“认识不认识,也就那么回事吧。”雪绪简单地随口一回。
她将信封在手上翻来覆去地转,像是很想拆开,又像是想直接丢进行灯里烧干净。伊织用左手撑住下巴,向窗外看去。
“我说,这人跟十二年前的尾张雷殛大火是什么关系。”
雪绪看了看伊织,停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说:“你可没告诉过我你知道这事。”
“你也没问过我知不知道。”
伊织第二次将那封信拿起来,收到自己怀里。这次雪绪没有动手。
“反正你看了会后悔,烧了又可惜,不如放我这里。另外,你也该老实交代以前的事情了吧。”
雪绪拾起筷子,夹了一口豆腐味噌田乐,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不是宁宁的调味。”
“是我带来的。”
“大小姐……江户人,不,尾张人大阪人,全体日本人,都不会提着装有黄瓜吸物和豆腐味噌田乐的食盒逛街的。”
这里的光线比鹤见别邸要暗很多,所以并不能看清伊织是不是悄悄脸红了。
“反正还顺便帮你解决了问题不是么,而且逛街的时候肚子饿了怎么办!”
“带钱包啊!”
“不好吃呢?”
“算你倒霉。”
伊织气鼓鼓地看着雪绪,用筷子轻轻敲击桌面上的碟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岔开话题啊,你到底要不要讲啦。”
雪绪笑了起来,把自己那份食物吃完之后,将筷子小心地摆在一旁。
“我会告诉你的,会很详细地告诉你,所以,不要着急,好么?”
她对伊织举起酒杯。
“另外,祝贺你今天第一次,真正地出门逛街。”她真挚地为自己的好友感到开心。
伊织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酒真难喝。”
-tbc-
关于吸物,是日式料理的一种,看起来就是一小碗汤,但实际上以汤里的内容为主题,比如黄瓜吸物就是让黄瓜吸饱汤呈现出来的东西。
关于豆腐味噌田乐,简单解释就是用豆腐抹上味噌然后烤一下的料理。
个人觉得这两个都很适合喝酒的时候吃。
关于神叶绛这个化名。绛是深红色的意思,神叶和赤羽的片假名是拆解的关系,至于怎么拆解的我不懂日语不知道,请大家自行理解【
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确也还太过稚嫩了。
偶然间路过自己最初产生意识的那片树林时,被从中传来的细小的抽噎声吸引了注意。躲在竹林后小心翼翼露出半张脸蛋,大大的红色眼眸、眼眶中还挂着泪珠的小姑娘像是某种小动物似的偷偷朝他张望,软软的白发凌乱的微微翘起,见他没有反应,似乎稍稍放心了些,踌躇片刻向外迈了一小步,一点一点的小步靠过来,最终紧紧的抓住了他衣袍的下摆。
“……”
流星的夜明神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发顶。
结缘便是在那一瞬间了。
夜明神之间的亲缘说来奇妙,或许本没有任何联系,而在双方都共同认可的瞬间,这后天结成的亲缘便成为不可切断的纽带,成为附于骨血的缘的一种,妙不可言。
作为流星的夜明神的兄长,与作为月虹的夜明神的妹妹。会在江户这长达百日的长夜中相遇,也并非是无法可想的事情。
“好怀念啊……那时候哥哥还会帮我绑辫子呢。”
抱着猫咪春,鸟居向阳露出了满满的怀念神色,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前的碎发,“这么一想,之后都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呢……不如这次就在我这里住下来,每天早晨帮我绑辫子吧?”
她两眼亮晶晶的看向流星的夜明神,而对方则露出了稍稍有些头痛的表情,习惯性的伸手去摸她的脑袋,“你在说什么傻话——”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同先前一样,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态,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这才皱着眉悻悻作罢。
“……果然还是不行吗。”向阳并不如何吃惊的叹了口气,只是多少还是失望,咬着下唇扭起嘴角,“哥哥果然还是这么不喜欢人类……宁愿这样没有实体度过一百天,也不愿意化为人形吗?”
……这猜测的确正中了流星的心思。一旦显出人形获得实体,这百日内就再不能恢复成原型,可以想见需得混迹于人类之中……这对于一贯视人类为脆弱之孑孓的夜明神来说,几乎是难以忍受的。①
他垂眸不语,沉默以对。
向阳自然看破他的心思,也只好无奈的摇头。
虽说是相处颇久的兄妹,但月虹的夜明神却并未受到兄长的影响,她对于人类并无恶感,反而始终保持着一分好奇,甚至可称得上是友善了。
“这个暂且不提……话说回来啊尼桑,真的不考虑来我这里住下吗?总觉得按哥的性格会跑到荒郊野外去游荡一百天的样子……”她双手叉腰端出一副认真的神色,瞪大了眼睛,“不行哦!平常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影祸出没期!一定要呆在人类身边才行唷!就算是暂且忍耐一下……哥你有好好找到住的地方吧?”
“……当然。”
被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妹子用这种不信任的眼神直视,作为兄长的内心稍稍有些复杂……
若果不是一系列的意外,夜明神的确是打算离群索居,远离人类的城镇的。然而到底世事难料,长夜方才降临,便被影祸缠上不得脱身,只有借人类之手以求摆脱。
那深闺中的姬君便是他的恩人。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也没有这样一走了之的道理,对方于他是什么样的态度,是好是坏是排斥还是接纳,老实说原本对于他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在发觉她被困火场时暗中出手的自己……当时所想一定只是偿还恩情而已。不可能再有其他。
又或者若不是之后姬君毫无犹豫的维护,双方间也算大致两清,不会像现在这样丝丝连连,叫他犹豫不决了。
白发的夜明神有些不满的嘟起嘴,上下打量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兄长,心中莫名浮起一丝感慨来,忍不住晃着脑袋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总感觉啊……”
她拉长调子,对上金眸的夜明神略带不解的看过来的目光,突然带着娇意顽皮的笑了起来,“稍微变了一些呢。哥哥。”
向阳这样说道,毫不意外的看到兄长深深皱起眉头,不由笑得更畅快了些。
“变得比以前要柔和了……啊当然以前也一直很温柔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再度叹着气说出了相同的台词,夜明神对一贯宠爱的妹妹毫无办法,看着对方眉眼弯弯,自己也忍不住松开了眉头,从鼻腔中哼笑起来。
“是真的啦。”
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似的用力点了点头,向阳眨了眨眼,语调中带上了一丝炫耀的意味,“虽然看不太出来,不过我的话是知道的!要我说,哥你就是太过温柔了,搞不好这一点才叫人担心呢……!”
“……我要回去了。”
掩唇假意轻咳一声,青年略略偏过头去,唇抿得更紧了些,隐隐似有薄红浮上面颊,立刻便被他遮掩下去,他不顾身后少女止不住的笑着告罪挽留,脚步不停的跨出了药店的正门。
时刻差不多,确也该回去了。
踏出门时,前方正巧有人朝着药店方向走来,迎面而来的青年身材比夜明神还要更高大一些,有着白色的短发和翠色眼眸,对上夜明神的视线,对方一愣,随即有礼的欠了欠身。
认出对方亦是萤者的身份,夜明神脚下不停,回以微微点头,与之擦身而过。
向阳从店内冲出来,双手扶着门框,探着头朝他喊道:
“等、等等啊,你是要去哪里啊……?”
金眸的夜明神头也不回,只脚下一顿,微微沉默了片刻,才回道:
“返还恩情。”
他身形消失在小路尽头,向阳满面愕然眨了眨眼,看向同样注视着兄长离去的背影的白发青年,忍不住敲了敲手中的扇子,低吟道:
“世の中は、なにか常なる、あすか川、きのふの淵ぞ、けふは、瀬になる……”②
那青年收回视线,略带不解的看向白发的少女,习惯性的歪了歪头。
“老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感叹一下世事无常啊……会发生什么都无法预料,真是可怕。”
“是吗?”
“是啊。”
向阳抱着猫咪退开两步,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是来买药的客人吗?请进……”
++++++
① 私设,完全是私设。
② 就同向阳所说,是感慨世事无常、世间没有不变之事物的和歌。收录在《古今集》里,作者不详。(((这首和歌放在这里到底是给谁的,也许不管是谁都很合适……
++++++
发完我就摸鱼去了……
厚脸皮地放进CP互动里
对话里提到几句的雅小姐也圈了
然而语死早为何要写文_(:з」∠)_
◆◇◇◆
虽说世上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说法,亦或是一旦无人约束难免放纵过度,藤原深影看着眼前的少年人,还是无法与记忆中脸色苍白时常卧床不起的病弱孩子联系在一起。
人类只要十年不见就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吗?
反倒是少年表现得十分磊落,对尚在恍惚中的深夜来客开口道:“劳烦您这一趟了,老爹也真是,有事书信传达便是,何必如此。”
“啊啊,无妨。”回过神的深影闻言轻悄合上扇面,直白地说明了来意。“据阴阳寮上报,近日来各地恐有异象发生。你一人在此,你父亲想必也是担心,便托我来照看你。因此我要叨扰一阵子了。”
“是这样么?”少年,鹰司千冬想到自昨日起庭院中草木疯长虫鸟惊鸣、池水泛出诡异蓝色的场面,顿时了然,接着便又狐疑道:“可在我印象中,您与我老爹的关系也说不上好哦。”
就是因为被长年对自己持冷淡态度的那家伙拜托了一时得意顺口答应了下来……的这种小孩子气的理由,作为存在了几百年的夜明神,深影决定随便打个哈哈蒙混过去。
“不过千冬,你以前明明是个会规规矩矩称呼父亲大人的孩子啊。”
少年一愣,继而放声大笑,解除了正座抬手拍拍深影的肩膀:“先祖大人哟,不要在意此等小事。”
◆◇◇◆
自从来到江户访医,千冬的身体状况就一天天好了起来,性格也开朗不少,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又或许着实是与江户有缘。而深影从被以大人敬称到被直呼名字也并没经过多少时间。
能变得如此活泼,也算是件好事……吧?
虽说是答应了相当于监护人的工作,不过深影按理只能在电闪雷鸣的夜间才能出现。多亏了几日来的天候异常,使得他能够连续几夜驻留人间。而他现身的时候,千冬多半正在习字打发夜膳之前的时间。
“说起来本家的嫡小姐似乎也在江户,找时间去拜访吧。”在旁参观的夜明神心痒地拿过纸笔一同涂抹了起来。
“雅姐姐?”千冬想到本家那位比自己早出世几个月的小姐姐,不禁莞尔,顺手扯起张失败作揉成团,“那么当初去那边借住或许更好?”
“也未必,住进未婚小姐的府邸,被某位木头脑袋的大哥知道可还了得。”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
“千冬觉得闪电如何?”
“好突然的问题啊。”话锋陡然一转,一时间思维没跟上。
“其实今天散步时遇到个小姑娘,雷声貌似吓到她了,虽然不是我造成的。果然闪电之流,只有一瞬的光不说,还会伴随吵耳的雷声,即便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碎碎念的夜明神越说越陷入了自我嫌弃状态,听不下去的少年正准备强行打断,碰巧瞄到书案上深影的“杰作”,不可思议地拎起来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末了还是一脸诧异。
“这画的是什么?”
“今天遇到的小姑娘的画像,我凭着记忆重现的,如何?”
如何什么啦,不不不我确定没有人会长成这样!
“深影你……绘画水平不是一般的烂……”
◆◇◇◆
深影难得会做梦,还是无意识的闪电时自不必说,能够化形后也是如此。
当他意识到自己是保持着人形行走在云间时,猛然醒悟了这里是梦境。
熟悉的黑夜与街边挂出的千万灯盏,是有什么祭典吗?在一片灯影斑驳中唯有一簇浅淡的光,不知为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于是他降落到它身旁好奇地探出手去。然后那小小的光,被黑色的影子包围了。
然后这个梦就断了。
勉强压下被吵醒的不快,深影睁开睡眼望向趴在床铺边摇晃自己的千冬,对方脸上难得地带着慌乱。
“太阳真的没有升起来啊——!!都辰时了外面还是月夜——!!”
“哦,影祸开始了啊。大惊小怪什么,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听先生教过吧。”早已经历过几次影祸长夜的深影迷糊地缩回了被褥,他现在只想睡个回笼觉,看看能否再次梦到刚才的后续。
“再表现得激动一点也可以嘛,我现在可是碰到老头子们口中一直传说的大妖怪了唉……”
被以类似于开饭了这般稀疏平常的语气宣告了百夜的降临,千冬不甚满意地捶了捶贪睡的夜明神,才想起有话忘了说。“不对,我想说的是,院子里有个会发光的女孩子啊——!!”
百夜再临,然后新的物语又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