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蜀山修仙学院企划二期,给大家拜个晚年啦(误。
本企划为现代背景修仙企,主elf及微博平台。
经大家的一致提议,蜀山修仙学院企划经原教务处主任授权,二期启动。
角色设定需审核,文画皆可(文手最好有立绘)
审核方式:elf私信or微博艾特
微博请带TAG #蜀山修仙学院#
企划组都是现充狗工作量大炒鸡忙还望多担待……
*蜀山修仙学院二期-沙莎
*主线形式为角色自传
*涉及角色很多,但是部分角色篇幅并不多,所以就不响应啦。
【北京时间六点整】——————————
少女白皙的手从厚被子中探出,在床的边缘摸了几下后一顿,而后像触电般直直坐起。她闭着眼发了会儿呆,意识回笼后才缓缓睁开眼,揉揉自己凌乱的红发。
一旁的手机屏幕正亮着光,似乎是有谁给她发了短信。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睡衣,又转过头去看隔壁床上的少年,看着看着笑出了声。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她抬手拍了拍脸,拿起床头的手机将预设的闹钟关掉,下床时顺手将少年昨晚偷定的闹钟也关了。
睡前两人将房内的窗帘拉得紧紧的,所以现在房里还很暗。少女蹲在落地窗边,打开暗红色的行李箱后随手拿出一套配好的衣服。她抱着衣服、踩着一次性拖鞋走向浴室,经过大桌子时顺手拿起贴有“沙莎”标签的洗漱用具带进浴室。
浴室内的光被调成了暗黄色,沙莎一边刷牙一边眯着眼观察镜子里的自己,同时脑内过了一遍一会儿的化妆顺序。等洗漱完毕、衣服也换好后,她将睡衣带出浴室叠好放进小密封袋内,把行李箱里的瓶瓶罐罐放到桌上后走到少年床边。
“周川,起床了。”
她弯腰盯着周川的脸,发现这人眼皮子动了却不睁眼。其实沙莎大概能猜到小男友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毕竟昨晚周川给她涂指甲油时已经让她脑子有点糊涂了,今天还是让她保持理智吧。
她侧头想了一会儿,最后伸出手捏着周川的鼻子提了提,大有你不起床我不放的气势。没过一会儿,她就看到少年好看的眼睛转向她朝她求助。见目的达成,她也没再继续捉弄男朋友,回身拎起另一个行李箱里的衣服扔到身后,然后开始收拾房间里的充电器和别的小物件。
“护肤品我都放在浴室了,不知道你用不用,总之一会儿擦干净带出来给我。”
房间里小东西不多,沙莎走了几圈便收完了。她瞥了一眼还坐在床上的周川,将随身携带的平面镜打开坐好后对着镜子化起了妆。
“你也不想一脸邋遢然后被我亲吧?快去洗漱。”
她身后终于有了些声音,没过多久,一阵风从她身后吹过。她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将桌边的洗漱杯拿起,刚要起身送到浴室,少年被空调吹凉的双手表面贴在她温热的脖颈处。
“先抱一下。”
“学姐,你知道吗?房间里这么暗,我还能看清路没摔倒,是因为有你这个太阳啊。”
“……大早上的别说骚话,快去洗漱吧。”
沙莎用手指抵着周川的额头往外推了推,而后转身面向镜子继续化妆。身后的脚步声好一会儿才响起,待听到门锁声,她才放下手中的刷子捂着脸,让自己被空调吹得有些冷了的手回暖。
“现在的男孩子啊……”
【北京时间九点半】——————————
“学姐,我怕我东西收漏了,你看看东西收好了吗?”
“好了,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东西。”
沙莎将被子铺平后环顾四周,确定视线可及之处没有他们自己的东西后朝周川点点头。她弯腰拉起两人的行李箱,走到门口将周川的行李箱递给他后把卡槽里的房卡抽出来。
行李箱翻越石块时发出的声音盖过路人的谈话声,两人退房后各自捧着路边小摊买的豆浆走向公交站牌,决定先坐到山脚附近在徒步前往车站。
“学姐,如果……我是说如果。”
“今天发生了什么的话……”
周川将手机贴身放好,转头看向对着手机聊天的沙莎。他看着沙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那点淡淡的欣喜,最后还是将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没事,我只是想问学姐一会儿下车想吃点什么?”
“……”
站牌投下的阴影将两人的脸笼罩在黑暗中,使得这画面看上去极不真切。沙莎将那句“车站见”发出去后,抬起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墨镜下的双眼一片澄澈。
“吃点清淡的吧,别太伤胃了。”
两人要坐的公交车入站,沙莎牵起周川的手,拉着行李箱先一步上了车。在踏上公交车那一刻,她轻声说道:
“不是说了一切有我吗?我在这里,就是为了成为奇迹。”
“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会儿我们可能会碰到几个可爱的小朋友。”
沙莎坐在窗边,朝周川笑笑。公交车出站那刻,藏在站牌外的阳光向车内倾斜,为少女红色的头发勾出一个金色的轮廓。
周川揉揉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坐下后把沙莎的行李箱贴向自己的腿,让自己的行李箱从外面卡着。他低头看着暗红行李箱上用银色马克笔写的“Sherry”,突然想起初遇那日,太阳下的绿衣上白色的“沙莎。”
他不由得笑了笑,暗自伸手扣紧沙莎的手。
她是自信的,也有资本将这份自信表现出来,他一直都知道。
【北京时间一点整】——————————
酒足饭饱后,两人结伴走向车站。他们到的时候,沙莎口中可爱的小朋友正乖乖地坐在一边的长凳上玩游戏。
沙莎将几袋小零食放进易妙音的怀里,并顺手揉揉秦阙的头发。易妙音抬头朝两人甜甜一笑,和秦阙一起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周川看着两位小朋友,夸了几声真可爱后摸出手机来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薛老师发消息让我照顾一下他们,当时本来想跟你说的,但吃着吃着就忘了。”
沙莎十指相对,说出这话时略显紧张。她侧身朝周川歉意地笑了笑,看上去有些懊恼。
这样先斩后奏,不管是谁都会不开心的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间双手扣在一起,不安地动了几下。
“不是什么大事,能和这么可爱的学弟学妹一起上学是我赚到了好吗!”
周川将易妙音和秦阙的手机号码存好后抱了抱不安的沙莎,用实际行动表示他真的不在意。甚至当场提出几个人一起打打斗地主或者麻将,以消磨上车前这点时光。
“虽然对我来说,和学姐在一起的时间就不算浪费,但还是找点娱乐活动比较好。”
几人拿出手机在长凳上排排坐,互相压牌以示友好。沙莎却还惦记着早上那个短信,让三人去玩斗地主后拿着手机和朋友聊起了天。
×
prabhām:你到了吗?
望却纠:嗯
望却纠:我看到你了
望却纠:我在你右手边
望却纠:直走
望却纠:我挺显眼的
望却纠:对了,你一个人过来
望却纠:别带上其他人
prabhām: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
沙莎看着朋友快速挤牙膏式聊天,无奈地笑笑后用手肘碰了碰周川,低声把情况说了一遍。
“等等,学姐带上伞。”
她接过伞,朝回头看她的易妙音和秦阙眨眨眼,接着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今天的太阳很大,沙莎将外套搭在行李箱后就没再穿过。她顺着路朝前走,总算明白了朋友那句“我挺显眼的”从何而来。
她看到一片阳光下有一个小小的阴影,一位穿着长裙的“少女”正缩在白色的洋伞下,对着地上搬着糖乱跑的蚂蚁发呆。
“啾啾?”
“……”
望却纠先是将洋伞往上抬了抬,才抬头看向沙莎。雪白的颈圈没能遮住他脖颈处的喉结,这一抬头便肯定了他的身份。
沙莎本想蹲下同望却纠讲话,不料他却直接用手撑着一旁的手提箱缓缓起身。
“你还是老样子啊,总是提前这么多来赴约。你身体还好吗?”
“至少现在还好。”
两人面对面寒暄了几句,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沉默。沙莎看着望却纠这一身衣服,白色长裙很适合他,外层的半透明裙子下他细长的小腿一览无遗,可以说是将他的腿完美地表现出来。
手臂上虚搭着的浅绿色披风也很清新,上面的白色鹿纹与他帽子上的两对小鹿角互相照应,平衡了帽子上的两团花簇和垂下的绸缎。
“你今天这身衣服很好看,很适合你。”
“是吗?谢谢。”
望却纠抬起手捏着帽子边缘,他朝沙莎笑笑,视线移到沙莎手上的指甲。
“新的指甲油很好看。”
沙莎想起昨晚她和望却纠聊天的时候,她当时正对着新买的指甲油思考,不知道要拿哪些给周川用,于是她便向望却纠说明情况,并拍照发给他,希望参考一下他的建议。
望却纠挑了几瓶发回给沙莎,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沙莎原本以为他是不在意,现在看来,他只是把审核周川这一件事放在心里悄悄执行罢了。
“你在等人吧?”
身后本来在打斗地主的三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机,装作不经意看着她和望却纠。虽然他们是在“偷看”,但动作太大,还是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力。
思及望却纠已经很累了,她不打算再给他添麻烦,于是先一步结束了话题。
“我先回去了?”
“嗯,学校见。”
“学校见!”
沙莎转过身快步走向周川等人,及时地掐断他们的好奇心后和三人一起玩起了游戏。
“等会儿在车上你们就知道了,他在等人,不打扰他了。”
【北京时间三点xx分】——————————
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周川坚定地看着挡在路中间的窈窕女子,大有敌动我亦动的气势。他对面那位女子撩撩头发,红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沙莎揉着眼睛下车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周川,怎么了?”
“学姐,她要打劫!”
看着对面的高瘦女人,又看了看身边的周川,沙莎偏头想了想,回答道:
“不理她,我们走吧。”
“这位同学!不留下买路财我是不会放你们过去的!”
那女人隔空点了点沙莎,神情姿态并无异常,但沙莎并没有感觉到危险。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面前的人并不是真正地想要伤害他们,所以不用太过在意。
“我们是不会……”
话还未说完,沙莎突然感觉到有人正在暗处紧盯着他们。她的手心沁出冷汗,余光看见树丛中一道冷光闪过。
沙莎抬头与挡在路中间的女人对视一眼,右手一挥凝出一道雷光,左手将周川推向马车。
“周川,你快让秦师弟和妙音藏起来,最好自己也藏好。”
她面朝着来人的方向,手中的雷球在简单的一句话中变得更大。先前打劫他们的人变成一位男子,拦下了另一个方向来的人。
望却纠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双手外甩将扳指内的琴弦钉入一旁的树干,筑起一道白色的网。
杂夹着些许紫色的白色雷光将沙莎的脸映得更白,远处射来的匕首被她左手撑起的风墙弹开。她侧过头看向周川,听着少年急促但严谨的分析,看着摇摆不定的少年笑了笑。
“马车里相宗那个小男生你认识吗?让他也躲远一点。”
“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是,拜托了。”
“回来的时候再讲给我和那位学长听吧?”
虽然我希望你不要回来,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记得给我算一卦啊,周川。”
雷光在两人面前像夜昙一样盛放,赤红的火焰从花蕊中穿过袭向敌人。
她有很多想要做到的事,在他人眼中,或许她应该担心事态不尽人意,但她从不为不可能分神。
她的红发被气流吹起,手心向上凝出第二道雷。
少女棕色的眼中有突兀炸开的光,就像暗色的星空被星星的尖角戳破了一个口,接着便是无数星屑从那洞口奔涌而出。
[莎莎,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啊?]
[我想成为自己。]
“雷法生光。”
“鸣音,掩……”
[像暴风雨中的闪电一样,割裂昏暗阴沉的天空。]
“尘。”
【第一章●END】
感谢您看到这里,忍受了3465字的中二少女沙莎。
补充说明:文中提及的[奇迹]和○信名[prabhām]详细设定在《给周川先生讲一个关于美人鱼的故事》中。
〇肝主线真的很爽,我永远喜欢都市灵异题材!!
〇全文10721字,从来没这么肝过,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它太长,虽然我自己也嫌弃(...)
〇硬核走剧情,土味谈恋爱,尽量让每个人戏份差不多,但是好像会ooc,对不起(...)
城市无声而躁动地孕育着呼吸。表面平静而一成不变的街道下,地铁如汩汩奔腾的动脉般,在地底隆隆作响。在人类所一无所知的城市表皮的里侧,地铁悄然吞噬了那些深夜里无处可归的,冰冷的恶意、幽暗的绝望,从漆黑的隧道处静静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〇〇
十月上旬 夜晚 宾馆内
“——所以说,地铁就是蛊啦。蛊。”
身穿黑色帽衫的少年从床上坐起来,在纸上唰地画了个圈。
“蛊?”
“对。不见天日,易进难出,阴气难以排散,外加穿心煞。”
帽衫少年——周川拢起摊在床上的几枚铜钱,露出下面的演算纸来。
“这倒没错。本来地铁这样的地方天然就招灵,乱风水,鬼啊魂啊进去了很难出来,便留在穴里互相争斗,噬弱留强。也合乎情理。”
白子苓挪到周川背后,眯起眼睛看他演算的结果,摸了摸下巴。
“艮土巽木......山风蛊啊。难怪。”
——说什么难怪,学长你不是立志只学阵法,不学卦象的吗,你真的看懂了么!
周川扬眉,开口想要挤兑室友几句。
温道年看见周川欠揍的表情,悄无声息地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周川回过头去,少年脸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墨镜底下的眼神却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八卦欲。
周川顺着温道年的眼神看过去,审视了一下白子苓异常挺直的腰杆;又顺着白子苓的余光看过去——瞄准了角落里笑意盈盈的长发美人。
好嘛。
似乎注意到了三人份的目光,望却纠把玩着卷发,主动开口道:
“这样一来,地铁里出问题恐怕也是迟早的事了。怪不得会设置'末班车'来平息怨气......只是既然早有准备,这次的异变又是?”
“BOSS吧。”
一旁的黑发少女似乎刚刚game over,有些懊丧地摘下一边耳机,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是经常会有那种的嘛,RPG里。杂鱼小怪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精英怪,随着剧情推动发现它的出现另有隐情,最后揭开一段感人至深的悲剧——”
“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那个'另有隐情'吧,狄雅同学......”
紫发的小个子男孩耸了耸肩,无力地吐槽着,还是老实地接过了话题,丝毫没有注意靠在身边的女友因为自己接下来的一句话,微微绷紧了身体:
“就是说,我们要找的果然还是一个扰乱了整个地铁的磁场的、怨念强大的鬼魂吧?就像只能从监控里看见的红衣女子,或者被碾碎了半颗头的乘客之类的——”
“是吗?也不一定吧。”
淡蓝色头发的少年微笑着偏偏头,眼中却不含笑意:
“比起鬼,说不定是被人给骗了呢?”
蓝发少年——七陆轻轻摩挲着嘴唇,笑容略微加深了。
“说到底,地铁故障这种事本来就更像是犯罪。”
华冬冬闻言,一下子放松了身体。她瞪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秦阙后,帅气地做了个抡琴盒的动作:
“好,那就看我把他揍飞吧!”
“冬冬,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啦。只有明天真正调查过才能有所推测吧。”
红发的高挑少女伸长手臂揉了揉华冬冬的头发,从床沿站起来。
“现场百回,是做侦探的基本——”
她手指虚指空中说道。
“哇这句好帅,是谁说的来着?”
“嗯......毛利小五郎?”
“真的假的,幻灭了。”
“......喂,你们给我点面子。”
沙莎泄气地坐了回去。少女听着同窗们乱哄哄地模仿着各式的名台词,慢慢地回想方才的讨论,皱起眉头低语:
“鬼魂、隐情、还有人类的恶意么......”
“——地铁的'蛊'里,会养出怎样的怪物呢。”
〇〇
????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能想起来的事也变得扭曲起来。
——能回想起来的,只有哭得眼球都要烧毁一般鲜明的疼痛而已。
指甲断裂开,接下来是皮肉、指骨。触觉也逐渐迟钝下去。
——眼睛好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为什么来着呢。
——只是......
“好想见到他。”
〇〇
上午 站台上
地铁永远都不缺乏光顾者。
在开足的冷气下,无论是学生当做早饭三两口吞下的煎饼果子香味、宿醉者胃液的酸味、还是不知何处飘来的眼泪的气味,都会在三分钟之内被呼啸而来的列车吹散,挣扎尖啸着被卷入隧道。地铁早已对所有曲折的剧情习以为常。
——但人类就说不定了。
“喂,快看那边。”“诶,cosplay?”“有个好高的女孩子啊。”“是学生吗?这个时间还在地铁站,翘课?”
窃窃私语中,人群逐渐让开了一个直径三米的圈。被退避三舍的少年少女们则毫不在意,捧着街边买来的当地小吃,春游般地交头接耳。
“啧,我们想翘课还用得着坐地铁,飞起来就跑了。”
华冬冬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借着整理刘海的机会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好啦好啦,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冬冬尝尝这个,好吃诶!”
秦阙戳起一块糖糕伸到气鼓鼓的女友嘴边。华冬冬张嘴咬了一口,表情缓和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s市地铁的安全措施做得不错,站台被玻璃门封得密不透风。七陆轻巧地跳过警戒距离的黄线,双手贴在玻璃门上,与隧道里侧广告牌上的女星面面相觑。
广告牌上举着化妆品笑得毫无瑕疵的,是近来出镜率不错的一名模特,七陆叫不上名来,却也觉得女人朱唇皓齿,眉目温婉。
广告牌的蒙布里似乎进了飞蛾,拍打翅膀的阴影衬得灯光明暗不定,在玻璃门后无声地微微闪烁。七陆把化妆品的广告语和小字的“产品以实物为准”都读了个遍,便失去兴趣,偏过头稍微打了个哈欠。
——那是什么...?
他猛地回头,心跳骤然急促起来。地铁就在此时进站,广告牌在快速闪过的车窗外时隐时现,偏生车顶遮住了女星的上半张脸,显得那笑容也僵硬而诡异起来。七陆感觉到冷汗顺着脊背慢慢流下,被空调吹得冰凉。
他看到那双眼睛缓缓地转过来,从不知何时起,已死死地盯住了他。
“你也留下来吧。”
〇〇
片刻后 车厢内
“——那我也留下来吧。”
白子苓在七陆旁边坐下来,安抚地拍了拍脸色发青的少年,示意同伴们去其他车厢先行调查。
已过了高峰时段,地铁却仍不空旷。少年少女们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挤过人群,钻进车头的动力车厢。
“——看这里,螺丝刀的划痕。”
狄雅叼着试电笔,含混不清地指了指电箱道:
“被拆过的痕迹啊。这个是干什么的?”
“发信系统......嗯?我还以为是配电或者动力装置之类的。”
周川眯着眼睛凑过去看了看,疑惑地偏了偏头。
“毕竟列车故障太严重的话就直接车毁人亡了嘛。”
狄雅打了个响指,扳手便乖乖从五金箱飘到少女手边。
“恰到好处的故障。既不引起轰动,又足够让管理者重视......聪明的对手啊。”
“——话说回来,狄雅好强啊。”
周川盯着娴熟地摆弄设备箱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之前家里电脑和游戏机经常接触不良,我也是被逼的。”
“嗯,驭宗停电了她都能接好——之前顾老师手机摔坏了,还问过她能不能修。”
温道年替狄雅举着手电筒,细数同僚的光辉事迹,眼神灵活地传达了一句“技术宅真可怕”。
“——然后我就告诉他,'没救了,换一个吧顾老师,求您了,您这手机连微信小游戏都带不动'。”
狄雅随口嫌弃着恩师,斜了温道年一眼,看见他微妙地露出想要反驳的神情,补充了一句——
“不过要是早知道你趁给他买手机的机会,居然把顾老师给泡了,我就是拼死也得把手机给他修好,干。”
〇〇
半小时后 车厢内
“——大概就是这样,似乎是七陆猜中了,确实像是'人类的恶意'。”
然而此时少年却无法流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反而迟疑了一下问道:
“没有灵的痕迹么?”
“毕竟是穿心煞的地铁,末班车时又每天搭载鬼魂,阴气太重反而难以分辨——”
沙莎念了个术式在手心唤出罗盘,看着探知灵体的罗盘迅速变红发黑,无奈地攥起手来,接着道:
“倒也不能排除。你们俩这边有什么可疑情况么?”
“比如有个大姐姐劝我们扫微信之类的?”
白子苓苦笑着摇摇头,拉着七陆站了起来。他捶着腰向前走了几步,回头对同伴们道:
“走吧,这种塞满乘客的车厢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找到线索......哇!”
没看路的白子苓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重重摔在了地铁侧壁上。
行色匆匆的阴沉男人似乎没注意到撞了人,只是目光迷茫地扫过车厢的每个角落,嘟囔着什么匆匆离去。
“——这里也没有,找不到......”
“喂,至少道个歉啊!”
众人齐齐地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秦阙气不过对男人喊了一句,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应。
而另一边,被撞到墙上的白子苓却仿佛吓傻了一般,没有起身,反而倚着墙沉默起来。
“......白白?”
望却纠从男人身上移开视线,轻微地皱起眉毛。
“嗯,别担心。”
白子苓轻轻摇了摇头,手指在车厢侧壁慢慢摩挲,道:
“这里有灵的痕迹......有点浓过头了。被鬼魂破坏过么——不,不像。更像是......”
白子苓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前方,仿佛透过车厢的侧壁,看向了隧道内那片凝固般的、仿佛藏匿着什么的浓重黑暗。
“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穿过去了。”
〇〇
????
——那是只余下枯骨的尸骸。
——血肉早已消融殆尽。
——心脏也好、连大脑也已腐烂,不复存在。
——因此,曾有过那些心中的思念、脑中的回忆,也业已烟消云散。
——何所思恋,何以至此,皆已迷茫。
——只得说,曾有过如此刻骨之爱恋。
〇〇
夜晚 车站上
“——那么,兵分两路吧。”
沙莎啪地一拍掌,打断了同伴们的争论。
“既然车厢内可能会有关键的鬼魂出没,站台上也可能有人想在夜里给地铁动手脚,那就只能兵分两路喽。”
“......那就没办法了,我去车厢。”
狄雅松了口气,带着想打boss战的表情,开始思考起小队配置:
“秦阙来吗,奶我。望却纠说他不医活人。”
“嗯,没办法呢!冬冬,可以吗?”
少年用武侠电影般的方式轻轻对了一下双拳,转头向女友确认。华冬冬咬牙点点头,为了安抚自己,轻轻抚摸起大提琴的琴盒来。
——算了,毕竟这家伙又迷糊又冲动,我不在的话绝对不行。
——就算是有......鬼......之类的,我也要用大提琴全都打飞!
——毕竟我要保护秦阙嘛。
“——那我也去车厢吧,毕竟大家看起来都很强的样子。”
打断了华冬冬的思绪,七陆笑眯眯地举起手,似乎已忘光了白天的恐怖体验。
“而且比起在站台上抓人,直接抓住正在犯案的老鼠更能让我兴奋呀。”
清秀的少年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
“......好吧。我倒是对逼人就范的事没什么兴趣呢。”
望却纠笑着挑起一缕黑发,转向余下的四人,道:
“那么我们就清闲些,留在这里如何?”
“嗯,就听啾啾你的。”“学姐去哪我去哪!”“好。”
三人份的回答。望却纠抬头望去,本以为最不可能拒绝的人沉默着,静静地移开了视线。
“白——”
“——我想去车厢。”
少年转回视线,看着望却纠错愕而悲伤的眼神,露出了疏离的微笑。
“可以吗?望学长。”
时间倒回几分钟前——
〇〇
片刻前 车站前
“——话说回来,周川。山风蛊的解卦怎么说的来着?”
“......天地良心,原来你真不知道啊。你这当初默写六十四卦的时候是怎么过的,你为什么现在还没退学还在我眼前蹦哒。”
周川对着学长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因为我助教啊。”
“......干。不说这个了,怎么突然又想起来问这个了,你不是对解卦没兴趣吗?”
“嗯......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随便吧,顺便考考学弟的基础知识。”
“再扯淡自己解卦去。”
“好,对不起,我请你吃饭好了吧?”
白子苓从善如流地作个揖,凑过来看周川翻着白眼开始掰手指头。
“三蛊在器,事物败坏;辛勤丁宁,转危为安。你知道蛊是什么吗?”
“一种巫术?”
“嗯......可以再本质一点。蛊字上虫下皿,即器皿久置不动而生虫。”
“......所以?吉还是凶?”
“......别打岔!总之,蛊字重点是'久置不动'四字,因此蛊卦即预示——”
“——安于现状,无所作为,很快便会腐朽变质。”
“——问题的根因存在已久,不诚实面对处理,沉溺于眼下的安宁与美好,只会导致愈来愈严重。”
“'风入山下,闭而不出,即物腐生虫,意气不通,因循败事'——大概就是这些了。嘛,对现状加以改变的话便可转危为安,所以算半吉半凶吧。不管你想做什么,大胆做出改变就行!”
周川拍了拍白子苓,安抚性地总结道。
——蛊吗。
——现在这样......真的好吗。
少年回想起那张时笑时颦的面容。回想起佳人呼喊自己名字时唇边的弧度。
——沉溺于此时的安宁,便会给彼此带来伤害吗。
——如果他知道我现在的所思所想,他会......觉得恶心吗。
——我,对望却纠......
周川看着白子苓恍惚地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忧地摸了摸下巴。他小声地自言自语:
“说起蛊卦,还有一条.....'易做出错误的决策,易被人所迷惑、一时心神错乱而引致祸事'——”
“......忘记告诉他了,应该没事吧?”
于是,时间回到现在——
〇〇
现在 车站上
“——就是这样,我怀疑自己闯祸了。”
周川偷偷瞄着说要“自己待一会儿”的望却纠,小声告诉沙莎。
沙莎沉默了。她在“原谅吧这傻子也不是故意的”和“替好友捶爆他狗头”间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一个没忍住,在男友侧肋来了一记直拳。
她知道好友绝非表面那般随和柔顺,也绝非积极而擅长排解压力之人。
但是这也并不是她插手友人心事的理由。
沙莎叹口气,按了按太阳穴。旋即身侧伸来一只温热的手,试探性地在额头轻点,抚上少女蹙起的眉心。
“放心,白学长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轻浮......塞翁失马,不破不立,他们两个人都懂的。”
周川自知闯祸,乖巧地替她捏着眉心,收敛了无辜的表情,轻声道。
望却纠余光扫到腻腻歪歪交头接耳的两人,心里更堵了。
——我也想听。
温道年被周川“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地赶到一边,委委屈屈地伸长了耳朵。
选择调查车厢的五人凑在一起,商量起计划。而放眼同样留守站台的同伴:聊八卦的两人不带他,另一边低气压的美人他也不敢惹,十六岁少年感觉自己承受了不应有的欺凌,在墙根站得笔直,掏出了手机。
他点进〇信,对着周川的头像暗骂了一遍见色忘义,又翻了翻白子苓和望却纠的朋友圈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全删光了,干。
温道年垂头丧气地退出朋友圈,连笔直的站姿都呈现出了一丝萎靡。他顺手一划列表,然后在某个熟悉的中老年头像处停住了手指。
“顾阿茫”。
这是他瞒着对方偷偷加的备注。如果温和的白发青年看到他竟敢直呼老师全名,免不了又是一通循循教导,搞不好还会罚抄《弟子规》。
可是他无可避免地更喜欢叫恋人的名字。温道年点开聊天框,用手指轻轻摩擦着手机触屏。他还一次都未曾叫出口过那个名字。
——顾阿茫......
顾阿茫:在吗?
温道年吓得差点把手机扔进铁轨,引得欺凌三人组纷纷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手忙脚乱地捡回手机,盯着绿色的聊天气泡,与顾老师头像的表情包大眼瞪小眼。
顾阿茫:下山买可乐,被老张抓住了。你在地铁站吗?
少年脑子都木了,盯着屏幕看了半天。顾老师下山了?现在?在s市?他面上毫无表情,内心如上个世纪的大型计算机一般隆隆作响。
温道年:那我能见到老师吗?
回过神来,他看见自己已经发了这么一句。过于没头没尾了,而且智商低得惨不忍睹。温道年尴尬得面红耳赤,死死按住气泡等待它跳出“撤回”的选项,直到屏幕上忽然又跳出了新消息的提示。
顾阿茫:谁知道。
顾阿茫:不如你回头试试?
温道年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移开按在屏幕上的手指,看清了恋人发来的话语。他看到同学们纷纷挥手致意,狄雅对他疯狂地打起了“回头”的手势。
少年转过身去。白发的英俊青年仰视着他,稍微眯起双眼,露出了薄薄的笑意。
太好了啊。少年忍不住心想,墨镜下的眼睛似乎被感染了一般,也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老师。”
〇〇
片刻后 车站上
顾老师对学生们交代了几句,又从包里翻出一个小木偶交给温道年防身,便在恋人依依不舍的眼神里离开站台,与其他老师汇合。
得知有老师们从暗处支援,年轻人们也愈发地安心下来,在长椅上坐下,等待午夜时分的列车到来。
“你好像不怎么怕鬼啊。”
沙莎扫了一眼恋人手机上的灵异论坛页面,语气微妙地不甘心起来。
“嗯,毕竟我爸死了嘛。”
周川按熄屏幕,半开玩笑地说道:
“小时候我还沉迷过那种网上瞎编的招魂游戏——当然什么也没招出来就是了。”
“如果有鬼就好了,如果能再见我爸一面就好了——”
少年笑嘻嘻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很快调整了情绪,轻描淡写地揭过话题道:
“——小孩儿嘛,当时成天胡思乱想。不过学姐好像有点紧张......害怕了吗?我可以保护学姐的!”
沙莎曾听男友只言片语中透露过家庭情况,因此倒也不太意外。她只是略显不服气地环住手臂,反驳道:
“害怕危险的东西是人类的本能吧,你这种人在恐怖片里就是第一个死的。”
“那我可要跟紧你了。学姐肯定是主角,能在古墓里跑酷的那种帅气女主角!”
周川笑出声来,狗腿地环过了沙莎的肩膀。
“古墓〇影?你也太抬举我了吧,劳拉·克劳馥可不怕鬼。”
沙莎也失笑,瞪了少年一眼,把他的手拍掉,正色道:
“我只是觉得......那些东西一味地沉溺于过去。”
“不断重复着死时的痛苦,执着于死前的怨恨。”
“明明生前也是性格各异的人类,却仿佛被名为'过去'的蛊所炼化,变得只知道痛苦,怨啊、怨啊地喊着,仿佛已经失去了全部理性......这一点让我很害怕。”
“不是害怕它们......而是深知如果我某一天一味盯着无法释怀的过去,因过去的痛楚而不断哭诉,变得看不见未来了的话......即使还活着,我也肯定会,不知不觉间变成那样的东西了吧。”
“可是有那么多失去的人,有那么多追悔莫及的事......又有谁能停止怀念过去呢。”
少女轻声解释着,无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周川凝视着恋人的侧脸,忽然笑了起来。
“学姐,你喜欢猫还是狗?”
少年没头没尾地这么问道。
看见沙莎拧着眉毛看过来的表情,他嘿嘿地笑着,继续说道:
“我啊,将来想养宠物。”
“猫也很好,聪明的大型犬也很喜欢。不过如果养狗的话需要每天去遛,所以房子楼层不能太高。”
“修仙之人寿命很长,所以孩子可以不急着要。”
周川漫无边际地想象着,侧过脸看向恋人,眼睛亮晶晶的:
“你知道吗学姐,我会做蛋糕。”
“我们可以攒钱买个房子,不一定很大,但是下午也要阳光充足。”
“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个阳光充足的下午分担家务,学姐做饭菜,而我做蛋糕。”
“然后我们可以做一个轻松的扫除......等待食物的香气与阳光一起,逐渐溢满整个房间。”
少年拉过少女的双手焐在掌心,他闭上眼睛,额头抵住额头,声音如同告诫,也如同自语。
“我们无法停止怀念过去。”
“却可以更加、更加地,喜欢上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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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想再见她一次。
男人还活着。
无法看到未来、无法理智思考,却仍然活着。
吸气,呼气。心脏严谨地伸展,收缩。汗腺分泌出汗水,泪腺分泌出泪水。
明明连如此复杂的事都做到了。
为什么“再见她一次”这样简单的事却没法办到呢。
男人还活着。
却已被“过去”的蛊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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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车站另一边
“——你们能看见她。”
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得望却纠一个激灵。
阴沉的黑眼圈男人俯身贴近他,眼神飘忽,焦虑地扫过站台上的年轻人们。
“......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看起来很累,是地铁的工作人员吗?”
望却纠强收起纷乱的心绪,站起来退后了一步,道。
“不对,不对......我全都听见了,白天的时候也听见了......”
男人疲惫地摇头,不顾明显瑟缩了一下的年轻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我得再见她一面,还有好多话要对她说,她不能离开我......”
“她离开我什么也做不好,只有我理解她,也......也只有她能理解我。”
“你能理解吗,明明——”
男人呜咽着以手覆面,再抬起脸时,双眼竟以赤红。
望却纠听到男人绝望的悲鸣,心脏如同被人揪紧一般,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明明难得有人肯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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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 同一处
“所以您认为,地铁的故障都是那位小姐造成的?”
望却纠鼓励地笑道,在心底自嘲地叹了口气。男人的话不知触动了他的哪一处痛楚,竟让他没有将人赶走,反而坐下听他讲述。
男人忙不迭地点头,道:
“我必须去找她,去'末班车',帮帮我。”
“......我很遗憾,但恐怕工作人员不会放您进去的。”
望却纠摆出为难的表情叹口气,指了指在站台角落看守的工作人员,安抚道:
“不如由我们替您找到她,好吗?”
“——你们是道士,我都知道。你们会消灭她的。”
男人再度焦躁起来,起身道。
望却纠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再次懊悔自己的不智,脸上流露出的,却仍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与关切。然而男人飘忽的视线并未触及少年的神情,他只是一味地倾诉道:
“而且,我必须亲自找到她。”
“你不懂,你们都无法理解。如果我不能找到她的话——”
“如果我连深爱的人都无法保护的话——”
男子低下头,颓然地捂住面孔。他从指缝间发出了沉闷的呻吟:
“——那我可真他妈是个废物。”
——废物。软弱。自我中心。愚不可及。
望却纠俯视着男子,踩着高跟鞋把小腿绷成好看的弧度,脊背挺得笔直。
他忽然笑了起来,肩膀微微发抖,如同抽泣一般。
——和我一样。
望却纠忽然转身离去,与远处的同伴们低声交谈起来。就在男子以为他不愿多管闲事了的时候,少年却又转身回来,不由分说地将一张黄纸贴在男子背上。
男子惊异地看见感受到自己的筋骨细微地蠕动起来,面容变化,头发变长,线条变得长优美。
“去吧。”
少年笑着递给他一张贴有照片的工作人员证,笑容明艳,眼尾锋利狭长。望却纠随手在自己身上也贴上符,变幻成了阴沉的男人。
列车就在此时进站,将风声撕裂成冰冷的尖啸。地面上的碎纸与香灰呼地卷起,在地面盘旋成许多细小的漩涡。
望却纠笑着推了男人一下,示意他过去。
男人茫然地向着候车处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他在震耳欲聋的风声中,对着变成自己模样的少年喊道:
“——为什么帮我?”
望却纠看着“自己”站在对面,长发与衣料在风中猎猎飘扬。如同照镜子一般,“少年”眼中溢满的痛楚便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望却纠仿佛无法直视那份痛苦一般,微微地皱起了眉毛。
“——因为我也是这样的废物啊。”
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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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 车站上
选择调查车厢的同伴们已登上了末班车。列车的灯光渐渐远去,在浓重的黑暗里显得愈发昏黄、不堪一击,最终被隧道完整地吞入腹内。
余下四人站在站台上一时说不出话来,方才末班车上“乘客”们的姿态仍鲜明地印在视网膜深处。
车厢内仿佛早高峰一般拥挤不堪,却也寂静无声。
乘客们静静地面向同一个方向站立,即使被旁人挤得身体都有些变形,也依旧木讷地睁着双眼,静静地注视地铁前进的方向。无人交流,无人活动,仿佛一只安静地过头的殉葬队伍,或是一个已千年无人发觉的殉葬坑。
灯光昏黄,或许是为了节约电量的考虑,每节车厢仅亮着一盏顶灯,仅仅照亮了车厢中心的位置。而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便因此昏暗难明,仅能隐约看见那里也充满着拥挤而寂静的、影影绰绰的躯体。
而在灯光的照射下,乘客们的脸却呈现出难以想象的青白色。有人肢体健全,然而余下的乘客便只能用一句“惨不忍睹”来形容。鲜血从断肢的边缘、青黑的指尖、饱沾血液的衣角滴落,成为灰白色车厢里鲜明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亮色。
列车缓缓停下,门开了。
仿佛在水族馆,面前有沙丁鱼群游过。
数不清的浑浊的、仅剩眼白的眼睛,缓慢又整齐地看了过来。
沙莎发誓,那一刻她看见华冬冬的眼睛里都冒出了泪光。
女孩紧紧捏着琴盒的背带,指尖握得煞白。扮成望却纠的男人先一步挤进人满为患的车厢,其他四人似乎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虽然被车厢内的架势惊了片刻,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和同伴们打了个招呼便准备上车。
华冬冬几乎要后悔了。
她回头,求助般地看了一眼站台,一张小脸吓得发青。
伙伴们投以爱莫能助的眼神,她便只得硬着头皮转回头,看向队友,张开嘴道:
“等——”
“冬冬?”
秦阙转过身看向华冬冬,歪了歪头。十六岁的少年虽然还未开始长高,眉眼间却已隐约带上了男人式的清俊。
“别害怕呀!”
他安抚性地微笑了起来。
“有我在。”
华冬冬由上至下审视着男友,看得秦阙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少年有着发质偏硬地翘起的短发、消瘦的脖颈与锁骨,以及不知何时已长得比自己更宽大的,指节分明的双手。
华冬冬慢慢地放松了捏紧背带的手指。
少女轻轻放开琴盒,如警惕的猫一般试探着伸出手去,搭上了少年的指尖。
秦阙愣了下,便紧紧攥住了那只柔软的手。温热的手心贴紧少女的手指,那热量便沿着血液攀上胳膊、肩膀,蔓延至全身上下。
——就这一次。
少女想着,微微红了耳根。
——这次就,允许你来保护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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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后 微信群里
秦阙:就让我来保护他们吧,我可是医宗!
留守车站的四人看见秦阙自信满满的发言,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不过,有时间玩手机说明车里没什么要紧的情况,倒也不是坏事。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机,眼见华冬冬立刻开始回怼男友,而狄雅抱怨起临时加入的男人根本不听指挥来。
七陆:等一下,我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女鬼。
直到轻松的气氛被符宗少年的一句话所打破。
狄雅:......那你交际圈真的挺广的。
五人分成两组在不同车厢分别调查,因此狄雅也只得通过微信群与七陆交流。与七陆搭档的是白子苓,两人轮流报告,插科打诨。
七陆:......不是那个意思!
七陆:我记忆力还不错,肯定见过那个女鬼。
白子苓:想起来了。
白子苓:白天她在车上请我们扫微信来着。
看到群里的消息,车站上的四人对视一眼,神情凝重下来。按照两名少年的说法,女鬼绝非善类,白日里刻意接近他们恐怕也居心叵测。
“被盯上了。”
沙莎以气音说道,目光缓缓地扫过车站灯光所无法触及的黑暗处。众人也随之神经紧绷起来,纷纷伸手抚上腰间的武器。
沙莎:那女鬼白天也能自由活动,修为绝不低微,你们俩先回去和狄雅他们汇合,我们明天商量好对策再来吧。
沙莎唯恐有变,在警惕的余暇掏出手机回复道。然而她心里清楚,今天若是错过了,恐怕很难再遇见罪魁祸首。
两位少年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回道:
白子苓:放心吧,我料事如神,白天早已在车厢布下了驱鬼辟邪的阵法。
白子苓:只要我驱动阵法,再强大的鬼修也至少会被困住一炷香的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沙莎:......好吧,那你们务必小心。
两名少年最终在同伴们的再三叮嘱下,悄悄跟住女鬼,跟着她在各个车厢间移动起来。
两人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偷拍起了女鬼的身影。然而沙莎仍注意到了望却纠在紧紧地盯着手机,嘴唇咬得发白。
她皱了皱眉,便用手肘捅了一下身旁的男友。周川会意,嘀咕着“摆阵可是白学长的专长,连驱鬼阵都摆不明白的话还是趁早退学吧”,从钱包里取出几枚铜钱,随手向地上一抛。
他一边用眼角扫着在地面刷刷滚动的铜钱,一边耸耸肩,道:
“其实也不用太紧张,我们修道之人本职就是驱鬼,有一万种办法对付......”
周川的声音戛然而止。
望却纠猛地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脸色忽然苍白起来的相宗少年,又随着对方的眼神,看向了在地面停驻成某个图案的几枚铜钱。
他不懂卦象,周川却也什么都不说,仅仅以求助的目光一眼一眼地瞟向恋人。
望却纠想问问结果,嗓子里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点声音。他想到了那个和自己很像的、因爱人的死而绝望的男人。
——打破短暂的寂静的,是微信的铃声。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两条消息。
两名少年最后的消息。
七陆:不是鬼。
七陆: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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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深爱的人都无法保护的话。
——那我可真他妈是个废物。
望却纠想起了男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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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深处
地铁已呼啸而过,隧道深处那片凝固的黑暗里,忽然亮起了微弱的光。
落在铁轨上的手机响起了特别关心的长长铃声,屏幕忽地亮起来,如同被黑暗所吞没的祭品,挣扎出了微弱的火光。
望却纠:不要出事
望却纠:求你了
地铁里有风吹过,仿佛蛊已填满原料,打了一个满意的饱嗝。
手机屏幕永远地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