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也许会死,不谈恋爱定会死。”
那么.....全力以赴地上吗?
也许剧中落幕之时,会出现一丝生的转机?
▼1
站在后台再度和卡尔确认了剧本后,羽凜随意地抬手用手指向舞台上比划了一下之后的站位。
场景在脑海中构思过千百遍了,不知为何,真正在对着舞台比划这个动作让他觉得像是在扔下着什么。
就像不知缩在灯火哪个角落的远方酒馆,簇拥在一起的酒杯,伴随着凛冬的暴风雨将至前人心惶惶。
羽凜将手停在半空,从以延续现在的思路,半晌,他轻笑了起来。
明白了。
——是准备抛下一切,听天由命的味道。
不过想来是因为曾经就在哪些灯红酒绿的地方演奏过或大或小的歌会,他对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没有太大压力。
发生变化的只是不同的地点,换了个表演形式罢了。况且即使其中有再不想去做某些事,也总有一天要走出舒适区,至于走出这个区间的方法……强迫是最有效的。
至于自己的搭档嘛。
想到这里,羽凜抬头看向卡尔,对方眯起如同红酒中的琥珀般的眼睛轻皱眉头,抱着手臂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羽凜勾起嘴角,想起和卡尔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了解的那些事情,尝试去以他的角度去思考后选出了这个答案。
于是他在上台前对着卡尔说了一句。
以性命赌博的东西从来不是一件让人尴尬的事情。
来作为私底下的开幕词。
为了确保自己不会在表演时就因为低血糖就昏过去,羽凜从裤兜里拿出一块水果软糖嚼了起来。
一切自己能做到的都已就绪,唯一不在自己考虑当中的只有因事先没有仔细研究而贸然放入口中的糖的味道,柠檬尖锐的酸味让毫无准备的羽凜咧了下嘴。
酸就酸吧,提神。
————
他将笔尖点在白纸上,虽然是在询问,语气中却不曾出现因困难而烦闷的情绪,有的只是思索伴随着的雀跃的味道。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别样的情绪,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对着那人提出了一个不妙的问题。
“卡尔,我在尝试写新谱子,不过有个地方我实在觉得不满意。你觉得副歌切换的这里应该怎么表现才好?以及……”
边说,他边把自己手中的那个白色薄本呈现在卡尔有些疑惑的脸前。
满面笑容的征询意见,羽凜从未觉得自己对音乐这么上过心——毕竟自己只是个业余爱好者罢了,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编曲,从不会像这样吹毛求疵。
不管是升降调也好,还是副歌部分的切换也好,他就像是揪着用来让别人更加注意自己而买的人造羽毛在问——这根羽毛究竟该摆在帽檐的哪里更显眼一样。
如果,
羽凜不禁思考了一下。
如果真的以这种程度的询问对着全部的乐谱整理一遍,这些工作量都能够让卡尔开出一个音乐演讲来阐明自己的心路历程了。
卡尔听到问题的内容后面色一冷,语气也变得有些僵硬,手肘撑在桌子上,歪过头对于这个提问做出了一个回避的姿态。
“不要问我那种事,我没兴趣。”
即使是简短的回答也清楚明白的阐明了对方的观点,语调中的生疏更加的显而易见,令得人听到了就会意识到这是和陌生人之间交流的语气。
羽凜得到回复后愣了几秒,按照剧情来说这个时间正好是羽凜回想起对方厌恶讨论音乐这件事情的事实,不过就算不是剧情安排,他也会去花上几秒钟来过渡这条信息。
毕竟一边笑着一边戳别人痛点的感觉并不好。即使再清楚这件事,自己也只能忽略掉这些,假装对此毫无记忆。不管在多少次练习后都会这么觉得,[不想伤害对方]这个想法果然在自己脑海中根深蒂固。
以及身为情侣关系却忘掉对方讨厌的事情这件事……
羽凜没有去继续思考,他收回拿着本子的手,微微低下头让刘海稍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心中开始了倒计时。
“即使是我拜托也不行吗?”
“你去拜托别人别找我,你应该知道吧?”卡尔把托着脸庞的手放下,手指因焦躁而敲起了桌子,指尖和金属桌面的碰触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声。
像是扣动心弦一样有规律的敲击,伴随着声音的情绪也或多或少的传达到了某人的心中,“你应该知道我讨厌这种话题。”
来了。
心中的读数停止,是时候向着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区域迈出一步了。
羽凜苦笑了一下,将声音在不影响演出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放低——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声音低到连自己都无法听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在你心中的份量无法让你放下那些事吗?”
虽然在自己的构想中此时应该包含了或是生气或是悲伤的情绪,可最后只是出现了不带上任何感情的,单纯的疑问话语。语闭,羽凜回想起了上台前那颗糖的酸味。
卡尔用手指敲桌子的动作突然停止,一瞬间的寂静后他猛然站起身,椅子因此将支柱的尖锐划过地板发出了一道刺耳的响声,衬的他橙红色的眼睛中充斥着的愤怒更加浓郁了。
“不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我呢?!我不同意不是因为……”
话音未落,卡尔因激动而挥出的手臂碰触到了桌上的玻璃花瓶。毫无疑问的,花瓶并不是什么不倒翁一样的神奇物件,它毫无疑问的向地面落了下去。在花瓶接触到地面的下一刻,无法数清的透明碎片如同盛开的花朵一样绽开花瓣。
是所谓玻璃花的昙花一现。
这一声碎裂的脆响也打断了卡尔的话语,两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个方向,又同样因事件的份量并不能和当前的话题比肩而移开了目光。
静静的对视了几秒,自从之前他们从未如此细致的观察对方的双眼。现在,他们仿佛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星辰——这种事当然是假的,有的只是硝烟四起的战场罢了。
卡尔深呼了一口气去让自己冷静下来,将目光从羽凜身上离开,低头看向那堆玻璃碎片。
就像是现在自己和对方的关系似的。
他赌气一般直接蹲下来去拣带着锋利棱角的碎片,羽澟甚至来不及阻止。
冲击力造成的碎片比之前锋利百倍。
卡尔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
鲜血顺着手掌的纹路流淌下来,卡尔有些吃痛的甩了甩手,试图以这个动作来减轻受伤的疼痛。
只是这个做法的影响只是一瞬的。
羽澟同样没料到卡尔的做法,即使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无法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他明白蹲下和甩手这两个动作在这种情况下意味着什么。
仅仅是思考了一瞬,他便快速跑到旁边的橱柜里翻找起来。好在酒精和绷带都备着放在柜子里,这让羽澟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去寻找。
在卡尔的面前蹲下,他不禁在心里埋怨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要强人所难,为什么自己会把这件事办成这样。
————
要不要不戴手套就去触碰他?
——这是从定下剧本后羽凜一直在暗自纠结的事情,他可从未告诉过卡尔自己有着这方面的心理疾病,也就是洁癖。
况且手套现在可是就在自己的口袋里,戴上也只是会占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不过以拆酒精和纱布为伪装,在脑海中询问了自己几遍后的羽凜能够确认的是,如果是情侣的话,在对方受伤的前提下谁还要管这点小事呢?即使自己也不。
羽澟决定把这句话刻在脑海中。
仅仅是花了几秒的时间在内心思索,他将手向着卡尔的方向伸了过去。
碰触到对方肌肤的手有些颤抖,但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比起这种事,果然清理伤口最重要。
卡尔有意想要撤回自己的手,但羽澟并没有让他的想法得逞。手指扣紧了对方的手腕,虽说是为了处理伤势,却更像是为之前一切的挽回。
将酒精涂在伤口之上,想着转移注意力让对方不会感受到酒精剃除细菌时产生的疼痛,羽澟开口唱起了歌。
卡尔并不讨厌这个。
羽澟明白这一点,至少这次,他不会再错了。
没有吉他伴奏的轻吟徘徊在了二人之间,即使卡尔只是看了几眼乐谱也能回想起,记住的那部分旋律和现在所唱出的一模一样。
“——这是为你写的歌曲。”
羽凜顿了顿,目光紧盯着自己与对方指尖的交界处。
“世间独属于你的歌,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一星半点关于这首歌的内容……。”
即使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完,他想要表达的内容也早已明晰。
无非是想要将这首歌真的只属于二人的意思。
“不过我办砸了,因为想要和你一起完成这个曲子而变得过于冲动了。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请将对这首歌的记忆仅仅保留我所唱的部分吧。“
“……如果你喜欢的话。“
————
羽澟站在台下望着自己的手发呆。
原本是想要仔细想想自己这次能获得的经验之处之类,但每每都无法顺利的思考下去。
真的是无法令人平静的过程。
一如自己在柜台里存放至最容易拿到的地方非是预计放入咖啡里的白糖,而是百分百纯度的黑巧克力。
※其实我没想继续写的,毕竟雨果的好感已经xx了(?
※谢谢呱老师,我爱呱老师,请问E站什么时候才能出艾特人的功能(……
※全是RP,全是聊天记录,我依然很菜.jpg
※字数:5081
少女从未想过,自己会迎来这样一天。
《法语速成》带来的梦境总是奇妙而连贯的。她走过金发男孩的卧室,走过空无一人的诡谲演出厅,终于来到了相对熟悉的场所。铁栏杆将幽暗囿于狭窄而潮湿的空间内,牢笼一格格,再次昭示不见天日的黑暗。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这里的确是古堡内部——
然而,在如此压抑的黑暗中,她却亲眼得见,相册里那个清秀的少年长大了。
蓬乱的金发束于脑后,呆滞的碧眸黯淡无光,身前的囚衣满布血迹。
是雨果。
并且,她还遇见了同样茫然的温郁忻。
此前,真岛优月对温郁忻并无任何特殊的感想。同是被掳来的人类,同是经历两场表演的幸存者,或许今后还要多加一个定义:共同体验奇异梦境的伙伴。
这位棕发女性比她稍矮,总爱微微弓身,似乎没什么自信。不过,优月见过温郁忻的笑容,由内而外、静静闪耀的光辉将这位中国女性衬得温柔又神圣。
当然,优月不曾过多探究这是为何。
——直到温郁忻主动找到她。
这件事发生在她们第三次共同探索之后。梦境里,温郁忻忽然一巴掌将她生生打醒。过于真实的疼痛令少女登时弹坐起来,喘息片刻,才发觉自己真的醒了。
……她干什么?
优月有些恼怒,但碍于醒来后无法自由活动,也就不能立刻找她问个究竟,只好装作无事发生,与市河公礼继续准备表演。她原本打算梦里再好好问个究竟,却不想当晚澡堂开放时,温郁忻便主动进入准备间,走到她面前,下意识抬手放在胸前,微微蜷缩地打招呼:
“真岛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温小姐。”
见优月皱眉,温郁忻轻轻“啊”了一声,眼含歉疚地低下头去,微鞠一躬道:
“昨晚,昨晚真是对不起……”
“没事,不过您为什么要那么做?”
优月没打算纠结耳光有多痛,她在意的只是原因。
温郁忻抬头,又垂下眸去,似在斟酌。
不断有人进来更衣,也不时有人经由准备间离开澡堂。从未断绝的水声沙沙作响,像老旧的收音机自顾自唱起了惹人生厌的噪音,一点点消耗优月本就不多的耐心。
须臾,女性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重新看向优月,说:
“我是担心雨果。”
“……担心?”
“嗯,担心,”温郁忻点点头,“你难道没发现吗?我们每次去的时候,牢房里的雨果都不太一样。我说不好,但总觉得他的状态好像越来越差了……”
的确。起初她们发现雨果的时候,他还知道自己是谁,虽然想不起名字,但总归是该记得的都记得。但第二、三次再去时,他好像脸色越显憔悴了。
“因此我昨晚很担心,万一他连索菲亚都忘记了,那我就不得不采取措施了。”
措施?优月茫然。
“如果,我是说如果……”
温郁忻严肃地说:“如果今后雨果的状态真的差到连索菲亚都不记得的话,我想——”
少女并未答应温郁忻离奇的提议,温郁忻自然也没有坚持。她心下对女性的担忧不以为然,心想温郁忻真是不了解雨果。
索菲亚可是他的“挚爱”,他唯一的亲人。
雨果怎么可能忘记她呢?
虽说他就是因为索菲亚被控制了,才会乖乖顺从加百列进入古堡的,但雨果会为她而活的。
毋庸置疑。
※
这天晚上,她们又来到了那里。优月原以为如此破败阴暗的地方应该就是他之前所说的“猪屋”了——它夺走了她的搭档安格斯和市河公礼的搭档秦棠——但雨果否认了,确切来说,是牢中的雨果否认了。
他说“猪屋”比这里更加不堪。
少女只能拼命忍住涌上心头的憎恨。
两人如常探索,用搜出的钥匙打开剩下的房间,找出了第四张“拼图”。正面是《钟楼怪人》的插画,背面则画有莫名其妙的法阵——这必然和雨果有关。但问题是雨果眼下的状态愈发糟糕了,破旧囚服上的血污深深浅浅,教人分辨不出究竟沾了多少血液。
而他浑浊的双眼则一直紧紧追随她们的动作。
这时,温郁忻忽然拉了拉优月的袖子。
“真岛小姐,你要不要再去和雨果聊聊?多问一问也是好的,说不定会有什么新东西呢……”
优月没有拒绝。她明白温郁忻如此提议的原因。
于是她走出房间,来到雨果面前,坐在地上。男人见她来,也不由坐直身子,颈上的锁链在地面上摩擦出沉重的声响。她只能强迫自己正视他,尽管她不忍再看他这般伤痕累累。而接下来,对于她的问题,男人也回答得十分勉强。
关于加百列,你还记得多少呢?
加百列……他……他不在这里,他有他自己的领地……
但他跟这个古堡里的吸血鬼有来往,是吗?
他们,他们都有来往,联谊、社交……他们也是一个有社会的种族……而我……我只是一个试验品……
试验品?你说血仆?
我不是血仆,我不会是血仆……我只是粮食。
他断断续续、躲躲闪闪,破碎的字句将梦中所见的那名灰蓝发色的男性吸血鬼勾勒得分明起来。但这样还远远不够。优月不禁懊恼,咬了咬嘴唇,只能继续问下去:
“你曾经和我们说,你被夺走了名字,接下来还会被夺走记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单纯的遗忘吗?”
雨果一愣。“我……我什么时候说的?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那分明是她们第一天来这里时他亲口说的啊。真岛优月茫然望向站在一旁、未曾作声的温郁忻。然而女性脸色不佳,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回答。
“是……之前。之前的你。我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你,那时候你看起来更正常一些,也更理智一些,依旧待在这里。”
闻言,他摇了摇头,本就混沌的碧眸似乎一瞬失了焦。
“夺走……夺走的东西就还不回来了,”他呢喃,“如果只是忘掉……说不定,还能记起来。”
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盯着她。
“你说是吧,优月?”
少女越发不忍,抓住栏杆,拼命保证道:
“不,不会的。我会帮你的,我们会帮你的。你还能想起来吗?究竟是被谁夺走了——”
为数不多的“噩梦”里,有一个是她迄今仍未揭开谜底的。那双黑色的皮鞋尖。那个一模一样的冷漠声线。纸页摩擦声。记录声。交谈。轻笑。以及那句——
“接下来,要夺走什么呢……”
优月不敢再细想。她无数次希望这也仅是一个单纯的噩梦,就像她梦见《九三年》的字句皆为烈焰,梦见自己被加百列捅死,就像她梦见自己口吐鲜血倒在钢琴边,就像至今为止的噩梦那般……
少女急切地询问他。
她终究不能逃避。
※
然而,男人并未如她所愿。
“……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那双碧眸忽然清明。
“你们究竟从哪里来,又是如何离开。”
他飞速抹了把脸。趁她愣神时,那只手一瞬穿过栏杆缝隙,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少女只觉脸颊狠狠向前一撞,撞得她措手不及,叫也来不及叫,便又被男人拽着衣襟强制站起身,只因为他站起来了。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足够他继续保持居高临下的姿态,咬牙切齿地问她:
“你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靠的是什么?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你们套我这些话?告诉我,优月!”
他仍旧以名字称呼她。因为她只给了自己的名字。
她以为这会是友好的象征。
温郁忻的尖叫点燃了面部和五官的痛楚,烧得她挣扎。
“……你冷静一点!我们是,我们真的是做梦!听说那本书——那本书上施加了催眠魔法!套话,哈,我套你的话……有什么好处——该死!!”
求生本能令优月一脚踹在栏杆上,试图挣脱他的手。一声重响霎时回荡在整个空间内。但男人仍旧没有松手,他的力气出奇的大,丝毫不像一个被困囹圄、终日受折磨的可怜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岛优月拼命挣扎,竭力思考,可混乱的大脑里只能听进温郁忻的话:
“之前她化成光点消失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吧?我们真的是通过做梦来到这里的!你到底是哪里不能相信我们?”
“你们‘光点’来‘光点’去,谁知道你们去哪儿了?!”
男人大声吼了回去,随即又咄咄逼问优月:
“魔法?催眠魔法?还有呢?你会那个魔法符文?”
“如果不是套我的话,那你怎么会问我加百列的事情?你们俩一个在日本一个在中国,他的势力根本没有涉足到那里,你们又是从哪里知道我跟加百列的关系的?做梦?就用做梦来糊弄我是吗?!”
“我们是被抓来这里表演的!我们一群人——不分国籍不分年龄——都被抓来这个古堡了!我的搭档——我第一轮的搭档已经沦为你这个下场了!他已经死了!可我……可我不能死!我是不知道你想不想活下去,但我想!我还想活着出去——我还想把我的朋友,把你带出去!!”
优月看不清他的脸。
他们是朋友啊。她困惑地想。为什么会突然对她兵刃相向?她想不明白。
但少女尚未想清楚,便又听男人在她耳旁怒气冲冲地吼叫:
“那又如何?!想要逃出去?怎么可能!这里从来没有人能逃得出去,抓一两个逃走的人类来讨好狄安娜也好,我已经受够了!”
“如果我能变成血仆,如果我能忘掉这些,我干嘛还需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这些愤怒的话语好似一把刀。与现实不同的是,这是一把银色匕首。
它锐利的刀刃正尽情地插进她的心脏。
少女沉默了。
她任由雨果拽着她,因愤怒而做出的动作令她的脸颊一次次遭受挤压般的疼痛;她任由温郁忻和他争执,听女性难得如此焦急,仍试图让他回心转意。
她看不清他的脸,却逐渐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你真的觉得自己只是粮食吗?在我们生活的现实里,你已经变成血仆了,所以这一切其实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我本来以为,你还有救……”
“哈……哈哈?我还是变成血仆了?莉莉娅?狄安娜?还是别的吸血鬼?……那我不是很快乐了吗?我忘记了现在的一切,忘记过去,忘记悲痛,你们又要救我什么?你们连自己都还没逃出古堡,就想着要救我?”
“对,我就是想要成为血仆。”
“可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了索菲亚活下去,就是以这种方式吗?如果你就这么忘记一切,连那些快乐的回忆也会一起忘记的,你就算忘记索菲亚也无所谓吗?!”
“索菲亚……她啊——”
这时,优月终于困在咽喉处的力道一松。她赶忙退后两步,咳嗽了几声,却见男人身后的黑暗浑如狂兽,只消一口,便吞没了他。
“要不是她被加百列控制,我早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雨果的脸上,满是憎恶和怨恨。
真岛优月注视他。这才发现,不了解的其实是她自己。
是她不知人心,是她不识深渊,不懂黑暗,是她——
太无知了。
少女长吐出一口气。这是做梦。她想。她在做梦。梦是不会在现实中反映出来的。
“温小姐,”她看向温郁忻,“之前你和我说的那件事,我想……”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今后雨果的状态真的差到连索菲亚都不记得的话,我想用那把匕首杀了他。
话犹在耳,优月不由皱起眉,逼迫自己出声:
“我想,可以继续了。”
温郁忻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那把在梦中发现的银色匕首。刀柄上的耶稣像因经常使用而磨损得几乎辨不出原型。
要结束了。
“你没救了,雨果,你没有救了。”
少女双手紧攥,牙关紧咬,语气冷静而决绝。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一团冰冷火焰。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知道了一个人是如何逐渐丧失理智,再丧失意志的。”
“我不会变成你这样的,绝对不会。”
话音未落,温郁忻便拔出匕首,卷起袖子。锐刃划破了她的手臂,鲜血涌出。
优月不由惊讶于她的面不改色,正想说什么,就听得耳旁突兀传来一声干呕。
“你在干什么,疯女人?!”
男人脸色骤白,捂住嘴,退后一步,铁锈味令他无法正常说话,只能在不断的干呕中声嘶力竭地让温郁忻停下,让她们滚开。
“真岛小姐,抓住他!”
温郁忻一声令下,少女便猛地上前一步,伸手穿过栏杆的缝隙,就如同刚才男人抓住她那般,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狠狠拽上前来。
高大的身躯“砰”的一声撞在栏杆上。
“该我了,”优月死死拽住他,眼神悲哀而冷漠,就像现实里他们第一次对峙那样,“这是还你的。”
“该死,该死,你们两个都疯了!全疯了!!”
雨果仍想挣扎,抓住栏杆想要拉开距离,但温郁忻没有止血,他不得不因生理本能而干呕不停。
“抱歉,我们的确是从梦里来的,可你并不愿意相信。今天我们的对话进行到这种程度,如果明天我们见到的还是这样的你,那就没法继续寻找逃出去的线索了,”温郁忻毫不怜悯,“因此,我们只能让你也‘重置’一下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雨果。”
优月语气冷静,并没有注意从脸上不断滑落的是什么。
“你连索菲亚都能恨,现在谁是疯子,一清二楚。”
要抓住男人需极大的力气,或许是汗吧。
“你们才是吸血鬼……你们才是疯子!我自己的选择做错了什么,我——”
仿佛一台故障的机器被拔去了电源,男人保持着狰狞的神情,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温郁忻双手握住匕首,用力捅进了他裸露在外的脖子里。霎时间,更多更浓的猩红液体自断口处汩汩冒出。他大张着嘴,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要再骂什么,只有鲜血从他嘴中涌出,甚至溅在她们的衣服上。
一股浓郁的石榴香味弥漫开来。
温郁忻拔出匕首,真岛优月松开双手,两人同时退后一步,任由雨果捂着自己的伤口,双目大张,身体瘫软地靠在栏杆上,一点一点滑了下去。
少女飞快擦了擦脸。
“……优月。”
这时,女性抱住了她,半是强制地让她转身,不顾伤口作痛,微微用力,将优月的前额抵在她肩旁。真岛优月没有拒绝,顺从地接受了女性温暖的拥抱,拼命抓住自己的手臂,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好似一个愤怒的拳头。
少女拒绝思考,拒绝感受,拒绝接受外界任何信息。
却仍是拒绝不了男人最后的报复。
他紧紧攥着她的衣角。直到彻底死去,沾满鲜血的五指才缓缓松开,在她皱得不成原样的衣角上,留下一迹猩红手印。
她们杀死了雨果。
※时间线混乱,大概是三次RP的记录整合
※不要看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写什么,垃圾文手丢脸
※小标题出自Leonard Cohen - A thousand kisses deep
※下一篇我就写优礼(闭眼
※字数:3993
“You live your life as if it’s real./你汲汲营营,仿佛生活是真。”
自古堡地底的教堂勉强幸存,那天晚上,她摇铃叫来了雨果。
男人向来不大看人脸色,即使看在眼底,也不大揣摩。因此他径自走上前来,坐在她身旁,对她微微泛白的脸庞“视若无睹”,淡淡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暗自绞紧十指,抿了抿唇,才回答:
“……我见到莉莉娅了,身边还有一个白胡子的神父。”
谁知这次话音未落,雨果便活像变了个人,素来不染光彩的双眸乍亮。
“你见到莉莉娅大人了?!”就连反问里也满是明快的惊喜。
她愣住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是男人第二次在她面前展露“惊喜”:第一次是第二轮表演前,她突发好奇心,探问他有关“吸血”的细节时;第二次则是现在,她提及“那位大人”时。
思及往事,优月不由笑得有些勉强,却仍是忍不住问他:
“你真的很崇敬莉莉娅?”
雨果笑了。纯粹而温柔的笑意。
“是的,”他没有犹疑,“莉莉娅大人……她很温柔。说真的,她就是我的启明星。”
优月不免恍惚。片刻沉思间,脑际掠过教堂中那名冷然的银发吸血鬼——那双红眸结了冰霜,那些命令不容质疑。但更多的,她想起了之前在雨果身上发现的疑点。
突变。耳廓。语言。或许还有她尚未觉察的细节。埋藏在深处更深的细节。
优月看向雨果,望向他眼底轻曳的光亮,仿佛那是他的“启明星”自遥远夜空落下的光芒,因此他小心拾捡、郑重珍藏。
他仍在坚持一切是真,她却不得不多作怀疑。
只觉难过。
傻瓜。启明星是不会骗你的啊。
少女没有说出口。
“I’m getting fixed./我越陷越深。”
有时她会突然觉得,自己实则身处梦境。
曾经奢求的东西若是摔得粉碎,人便不会再去寻求更多。可她从未设想有一天会柳暗花明——推开门,看见男人颀长的身形。模糊的视线里光影变换,一瞬好似幻觉。
“……又是你?”
男人推门而入,步伐一顿,微微挑眉。
她一愣,随即皱眉:“什么叫‘又是我’?你看见我难道不高兴吗?”
幻觉过后,一切重演。
那双狭长碧眸里染上刀锋般的讥讽与冷漠,刀尖向前,直捣心脏。
毫无踌躇,既准又狠。
但她并未流血,温暖的血液似乎在之前便已淌尽。唯有疼痛忠实地游走全身,笑她太天真,不知这“非人”的心有多冷硬,最后落得个自讨苦吃。
她认命地闭上眼。世界刹那全黑。
“不是。”
他关上门,转过身时笑意闪烁:“我只是在想,你之前明明从没有摇过铃,最近却经常看见你。”
是他一如既往的轻笑。
她便有些无奈,但更多则是赧然,不成句地应了几声,上前几步,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展现给他看:
“喏,给你。”
是一张缀着字句的薄纸。
起初那两天,她几乎整夜都会梦见这种场景,醒来后心悸耳鸣。她不得不抓住放在枕边的那叠纸,在黑暗中将其紧紧贴上心脏,反复告诉自己:
她没有做梦。
“上次你不是说听不懂那首歌么?我就抄了一份歌词给你。我很少写外语的,你别笑我字丑啊。”
她特意将纸左右对半折了一下,划出齐整的两半,左边是英语,右边是俄语。实在是许久没有写过英语了,圆润的字母并排起来颇显稚嫩。
而他接过纸张。
“嗯?你怎么还记得这种事……”
“那当然记得呀。听不懂歌词多可惜。”
瞥了她一眼,他垂眸,掀开一角,又问她:“那我现在能打开么?”
她欣然笑答:“当然可以。”
她没有做梦。这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肯定句。
她曾无数次向从未存在的神明祈求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之后她仍在家里,而非这个冰冷惨白的房间;可现在她又暗自安抚,自己并未做梦,一切皆真实,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嘲笑、一味轻蔑的仆人,而是她的朋友。
她的好朋友。
“I’m back on boogie street./我又回到滚滚红尘。”
他们的聊天大体而言是融洽的。
话题虽不算太多,但似乎每次聊天都会有新的发现。
有时是关于梦境,和她新换来的那本《法语速成》。
听她说似乎梦见了年幼时的他,雨果有些好奇,然而刚问两句就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就认定是年轻的我?上面写了我的名字?”
“因为和你很像嘛。面部轮廓,”她比划着,也有些困惑,“是啊,为什么呢?感觉梦里我好像挺能肯定的……”
“类似于一种心理暗示?”雨果提醒她,“你以前见过类似模样的小孩子,于是在你心里就想象成是我以前的样子。”
她皱皱眉,想反驳,却没有充足理由。紧接着,他又说:
“……但你最近的梦都很奇怪。”
说着,他看向桌上那本《法语速成》。每过一晚,这本书上的污渍就会更深几分。现在就算从他这里看去,也能瞥见书页上的深色污渍。
“这本书留在你身边真的没问题吗?”他质疑道。
“没关系啦,说不定我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从床上站起身,向前迈一步,恰好挡住男人的视线。她盯着他:“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做了什么梦?”
“昨天不是吗?”雨果皱起眉,回答得理直气壮,“我明明记得你和我说过,难道没有吗?”
她眨眨眼,想了想,突然理亏:“昨天——有是有……不过也只是个怪梦啦。再说了,做怪梦不行,难道梦见你也不行吗?”
“梦见我……”他并未急于回答,不知为何字斟句酌,“梦见别人,在你们人类看来是……”
“啊?什么?”优月茫然。
“我从小说里经常看见的是——梦见一个人,是白天对TA的思念的体现……的确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你会在梦里如此事无巨细地梦见……”
手指反复摩挲下颔,雨果沉吟道。
“……”终于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她慌忙拽住他的手,耳根有点烫,“好啦好啦,别再想了,我没事的!再说了,我也没有‘事无巨细’地梦见你!”
“原来没有。真可惜。”
男人却轻快地笑了。颇有几分调笑之意,看得她暗暗磨牙。忽又听他说:
“如果你真做噩梦,睡不着了,你也可以摇铃来找我,我会给你唱摇篮曲的,哈哈!”
“……”
他这是做什么?讲了个笑话吗?嗯?他会讲笑话了?
“雨果,说真的,你一点也没有讲笑话的天赋。”
总算回过神来,优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了想,突然坏笑道:
“说好了哦?下次如果我半夜做噩梦了,我就摇铃把你找来给我唱摇篮曲。不唱到我睡着你可不准回去。”
“我猜你不会这么做。”
男人笑意依旧。他似乎对自己的“笑话”很满意。
“不过,要是你真的被噩梦吓到睡不着,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过来哄你入睡了。”
“‘勉为其难’……”她撇撇嘴,“我猜你到时候肯定直接冲进来骂我‘大半夜不睡觉摇什么铃’……”
“我在你印象里是这么过火的人?”他并没有生气,片刻后终于敛去笑容,“你不期待一下我给你唱摇篮曲么?”
“你真的会唱?”优月顿时来了兴趣。
“不会唱给你听的。”
“……切,小气。”
真岛优月乐于目睹雨果的变化。
看他渐渐会笑,不再嘲讽,会捉弄,会担心,会苦恼,学着不在她面前将“人类”归为“粮食”,甚至兴致来了,还会讲讲拙劣的笑话。
这些变化无疑令他变得越来越像人,和她一样——和这里的所有人类一样。
“The file on you complete./为你建立的档案已完全。”
然而,其实他们的聊天并不总是融洽的。
尽管关系的确有所改善,但这不代表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条天川一般的鸿沟即可就此消失不见。事实上,天川仍高悬那片她看不见的夜空。而隔阂,则依旧隐藏在每一句不经意的对话中。
之前送他《钟楼怪人》时他并未接过,但这次送他《悲惨世界》时他却收下了。优月好奇,询问他原因,这才得知他又被分配参与表演了。
“泰勒?啊,那个高高大大的……”她试图比划身高,无奈自己太矮了,叹了一口气,“我有几次出去的时候和他一起的,他很温和绅士,我想应该比之前的我好相处吧?”
“之前的你……那当然了。”雨果难得又带上些微嘲讽,不过看向她的目光里只是单纯笑意,“那时的你简直不让我省心,我都以为你当时就要被大人们做成粮食了。”
她则轻哼一声:
“你之前还说巴不得我成为粮食呢。真是的,当时气死我了,真想跟你打一架。”
“你怎么能打得过我呢?”雨果坏笑道。
优月撇撇嘴:“我不会打你的啦。虽然我也打不过你,但我不会打你的。”
他眯了眯眼,没有多作反应,而是继续说:
“不过,这句话我还是得保留着。只是现在你还算……比较有意思,所以我并不打算让你这么早先成为粮食。”
她的目光一瞬凝滞。
房间骤静。少女看向他,久藏心底的悲哀涨潮般涌来。
“我不会成为粮食的,”她说,“还是说,你想看我死么,雨果?像那样……死去。”
事实上,她并不知安格斯究竟会如何死去。但她明白,那一天——表演完的那一天,粉发少年便永远留在了那里。
而她甚至没有勇气回头。
男人的回答打断了思绪。
“与其说是像不像……我是觉得,那样的死亡才能赋予你们意义。”
他皱着眉头,并非不耐烦,而是苦恼——或许苦恼她为何无法理解“死亡的意义”,又抑或苦恼他们之间从未消失的隔阂。随后,他轻声说:
“你和我争辩这种话题也没什么意思吧?”
他退了一步。
于是她叹了口气:“我没在和你争论啦。没什么意义。”也退了一步。
少女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庆幸,他们还有这种默契。
“换个话题吧。昨天晚上我,呃,我们看见叶卡捷琳娜了,”优月挠挠头,“在一个像花园的地方……她杀了人。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她。你也会像那样吗?一边唱着圣歌,一边杀人……啊,你们是不是没有‘进食’的记忆来着?”
“杀了人类?叶卡捷琳娜杀掉的是……那里的粮食。”但事与愿违,雨果越发皱眉,“不,大部分时候,我对进食是有记忆的,吸血鬼的进食是十分优雅的事情,并不会这么粗鲁,这应该是叶卡捷琳娜自己的问题。”
“人类都会有不同的一面,叶卡捷琳娜——我不了解她,我也不想去了解她。”
她这才意识到,是自己退的步幅不够大。
——又或许,只是隔阂太深了。
真岛优月烦躁地抱头,挤出一声介于“呃”和“啊”的呻吟。
“好啦!是我错了,是我话题选得不对,所以你别再烦恼啦!笑一笑嘛!”她试图逗他笑,“你这样真的很像一只失意的金毛猎犬,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又想去摸摸你的脑袋的。就像上次那样。
她尚未说完,男人却忽然向前凑近。
“优月。”
他不知何时摘下了手套。左手轻轻触碰她的头发。
“如果,你以后成为了这里的粮食,或者……进‘那里’的时候,我也不会让叶卡捷琳娜随意折腾你的。……我知道你更想离开这里,但假如你愿意留下来……”
近距离之下,他的目光极其认真。
“我会保护你。”
她张了张口,不可抑制地落下泪来。
但那一字一句都如此真切。
宛如一首逸散天川的金色诗篇。
>>Keyword:相隔两地的电话
>>字数:3165
>>有人说字里行间里里外外透着一股浓浓的嫌弃感和狗粮感,什么,才没有嫌弃好嘛??……真的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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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擅长演戏,只能本色出演了。里川小姐请随意即兴发挥吧,我会尽量跟上你。”
虽然自己是这么说了,还是被办事一丝不苟的里川硬塞了剧本。对于小姑娘认认真真写好的剧本,上月姑且还是好好通读过,说实话,或许是为了照顾自己,里川特意没有更改他在剧中的职业,给他准备的台词也尽可能贴近她感受到的上月真实的性格,也就是说,他希望能本色出演这句话,里川确实听进去了。
首轮分到蝶子做搭档上月足够幸运,她准备得非常齐全,恐怕上月只需要一点想象力和些许的角色代入感足矣应付掉这场在他看来如同闹剧一般的劣质演出。但里川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她的剧本哪怕上月在台下做过无数次预演和心理准备,真的通过听筒听到纸上那句白纸黑字的“我是怪盗美少女蝴蝶!“作为台词被真人富有感情地读出来的时候上月还是没能很好地控制住面部表情,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赶忙把纸杯举到唇边,感受着被呼吸吹拂得腾升的热气迅速栖薄在他的眼前,化为莫须有的,白色浅淡的水雾。一边命令自己不能笑场,同时换上了一副困倦的语气顺水推舟,“是你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怪盗莫非都有扰人清梦的习惯?”
那边压低了声音,但话语间仍能听出明显的埋怨,“你这什么语气。这个点对我们来说不该是常规时间吗,难道你还想在其他时段见到我?而且你不该更加心怀感激之情吗,我可是翘了早早公布的SHOW跑出来给你打这通电话耶?”
不愧是专业人士,有够入戏的,要是背景音能再有几声警笛声就完美了,“你不来的话,谁来帮我关了玄关忘记关的灯;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你那么喜欢我呢,”上月挑高眉毛,句末上扬调侃的尾音,又很快岔开了话题,仿佛方才那句话只是她听错了,“所以二十一世纪失职的怪盗小姐这是正在躲着警车吗,声音小到我快听不见啦。”
是了,上月曾在电视上见过那张脸,只不过是在这张脸看上去显得更为稚嫩的时候。上月自然是没见过这位还算小有名气的电视演员在日常生活中是什么模样,如今有幸见到了却意外的对对方认真得执拗的性格不感到惊讶,反而有种“和预想的差别不大呢“的了然。
上月用手背撑住脸侧,借此遮掩偷偷侧目看向为了营造相隔两地的气氛而跟自己背对背坐在舞台另一端的里川。他清楚那个人转过脸时那双眸子里正带着怎样的光,带入角色的话……那大概就仿若无数个夜晚在那皎洁的月光下清冷孑然遗世而立的身影,黛青色的眼眸里溢满笑意,夜色也无法遮蔽她眼眸里的碎光,又是何等的璀璨夺目。
“是你喜欢我才对吧。我才不可能落得那么逊的处境,而且真要说失职的话那难道不是你吗,你说过了要亲手抓住我的吧,结果居然缺席我今晚的主场,真让人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一句空话呢?”
上月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心下却起了捉弄的逆反心理。台词还是那句台词,但若是加上几处添油加醋的语气助词就能让整句话都变了味,“怪盗小姐请不要误会我啊,我大胆猜测一下,您这次的邀请函大概是还在我家的信箱里安静躺着呢吧,我现在在出差中所以并没有送到我手上哦。我很高兴您因为我没到场这种小事临时取消了偷盗行为,抱歉了,下次一定会赴约的,你知道我不是会随便失信于人的那种人。“
“你说这是小事?……“那端安静了一会儿,上月正想着不至于接不下这招吧准备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时,里川开口了,“这样,我问你个问题吧,如果你答出来了我就金盆洗手,怪盗美少女蝴蝶从此销声匿迹!”
“嗯?那我就恭敬不如……”
“等等!进行怪盗活动对我来说可是和我生命比重的事情,你要我放弃它就也拿出相应的筹码来吧,不然我可不能够认可你挑战这个问题的资格。”
……明明是你自己擅自打算放弃的,别把锅扣给我啊。
“就赌上你自己吧,上月晌午,“怪盗不知何时扬起了声调,指名道姓仿若在做什么庄重的宣誓似的,分外有气势地接着说了下去,仿佛咬定对方不会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把你自己作为赌注,你敢吗?“
不过寥寥数字而已,上月脑海里却自动描绘出了一副画面。
春初月夜的浅辉里,皎洁明亮的上弦月高挂在深蓝色的天幕间,身材娇小的怪盗坐在天台边缘,边讲着约定俗成的电话边在满世界洋洋洒洒的月华中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双腿。少女的脚下是绵延的万家灯火,和一座城市一天中最美的时刻。她靠近话筒的唇梢在三月夜风吹拂后冰凉,尚还带着夜樱的香气,口中吐露的话语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明明一直自诩处于观者角度的上月忽然心情很好地笑开了,刻薄挑起的嘴角比往日柔和。真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带进了戏里,这不是干得不错吗,“我没有拒绝你的理由吧,为了完成我一直以来阻止你的夙愿,能通过这么和平的方式解决再合适不过了,不过,你真的确定吗?”他闭上眼睛,为了让想象更加趋于真实。
“我可不会说不经过大脑的话,你准备好听问题了吗?”
“自然,我随时都为你准备着。”
“那么,我就问了,”里川特意清了清喉咙,“请说出我真正想偷的事物吧,心理分析官先生?”
这问题不难,即使没有剧本,光是在得知这出舞台剧的根本性质之后也能在一瞬间明白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那在许多言情小说中反复上演已经被演烂了的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是一个叫做上月晌午的人的心吧。”
“没错!“像是为了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蝶子一刻不停地继续说道,“作为怪盗,我唯一也是必须要达到的目标就是你的心,所以请和我交往吧!“
被抢了台词的上月愣了愣,“没想到,分析了千万人的心理结果却被这么轻易地点破自己的心情,这种经历可还是头一回。怪盗小姐,我从不知道你这么心急,但是恭喜你,你赢了;不过我要提醒你,既然赢下了我,就别想着能轻易放手了哦。”
这种把主导权完全交出去的感觉挺新鲜的,上月并不感到反感,他收起了玩玩的心态,难得正经地反问道,“不过,追根究底,您是希望我和谁交往呢?“
“当然是,和已经不是怪盗了的,名为里川蝶子的平凡少女交往吧。“
完美的回答。
上月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如果只是演出,那么到此为止就足矣了,但他还有一个剧本外的问题,不论如何,一定要问的那种。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更远的地方。虽然没有依据,但如果是那位【怪盗】的话,上月相信她此时肯定是略微垂眸,因为这个角度对于【他们】来说,熟悉得有点过分了。
“你……会一直是里川蝶子吧?”
这听上去像是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但上月清楚对方听懂了,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选择安静下来,上月也不出声催促,只是陪着她沉默。他听着听筒那头传来规律的呼吸声,安静又柔软,似乎对这计划外的附加题丝毫不为所动一般。
“……我一直都是里川蝶子啊。“
“从以前,现在,未来,也一直会是。“
“——嗯,” 上月错觉听到了霜雪消融时的细碎音韵,自此他特意留在玄关的整夜不熄的灯和那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谎话似乎都找到了它们之所以存在的正当理由,于是他笑,眼里亮着点光,唇齿开开合合,“我知道。“
我会替你记住这句话的。
他低头,捧起了先前就放在纸杯边的河津樱,白色秀气的花瓣上泛着清浅的红,看起来秀丽清雅。上月在拇指食指间轻轻捻动着花瓣,细绒的温和触感让人心下柔软。他不自觉微微颔首,将一个吻落在了亮着微光的屏幕上,明灭的灰蓝色眸子里敛着举目可见的温柔,希望回去时还来得及,没有错过早春第一朵开盛的樱花。
从见到蝶子的第一眼开始,上月就觉得,蝶子此人人不如其名,与其说迟早会破茧而出,不如说明明是自己结的茧,却被茧丝缠住了翅翼。
纵使飞蛾也明白要朝着视野中最为光明亮堂的地方努力扑扇翅膀,毕竟如果你不靠近,又怎会知晓那点光究竟是浩瀚的星辰亦或致命的烛火。
但是,星星也好,火光也罢,好歹有慰藉,好歹有温度,曾被它们温暖过的你又怎会甘愿一生龟缩于阴冷潮湿的角落。
不过没关系,一次不够的话,以后在前方等待着你的还有千千万万次镁光灯下悄无声息却又声势浩大的战斗——或许吧;虽然这次并不完美,就请把它当做是一个不算太坏的开始,为完全舒展开的翅翼做准备。
若那一天真的到来,我相信,你双翼上繁复而美艳的流纹会震惊世人的吧。就我个人来说,可是非常期待看到那一天呢,亲爱的…怪盗蝴蝶小姐。
《城西新事》
文案:
柳花明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心血来潮,去了从未走过的小巷,竟会撞见街头斗殴的景象。
在人群中占下风的,出人意料地,是一个看着才十三四岁的少年。他的每个动作都是毫无章法,可却行云流水、气势十足。
于是柳花明放下了她的滑板,加入了战局,冲着那个惊愕的少年明媚一笑:
“嘿,我现在帮你打一架,以后你做我小弟好不好!”
CP:怂却能打的接班人小弟x街头霸王大姐头
搜索关键词:不良 言情 青春
主角:柳花明,马修/莱昂纳多
【台前】
这个小城市总是沾满了灰尘。
说它是小城市,好像有那么些不恰当:一来,这个城市密密麻麻的人口数绝不是一个“小”字可以形容的;二来,这里的土地过于狭小,勉勉强强才能算作县城。可这城市也的确是小。它小,大城市充满活力的风总从一旁刮过,刚好打个擦边球。它小,小得只能容纳些污浊庸俗又无趣的东西。
每个想离开这里的人都晓得,城西的地界儿——是去不得的。楼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墙是裂了皮的,地总是堆满垃圾并弥漫着臭气的,人总是无精打采或精力过于旺盛的。城管对这里真没辙。
而要说这带的年轻人中谁名声最响亮,过去只有一个:大洋彼岸来的黑户柳家大姑娘。现在还添了个还没上高中的小毛孩。小毛孩——街巷里的年轻气盛的家伙们这么叫他,但谁都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小毛孩。人们看到他们同进同出时都自以为知道了真相,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打起架来和平常文弱怕事的样子判若两人。眼神像西伯利亚的孤狼,每个动作都是发了狠的。自然,这样嚣张的打法也不是总好使。
“真是的……这是第几次了,嗯?身体可是很重要的……”柳花明语速比平日快了一倍,眉头紧锁,又叹了口气,“倒给我省点心啊,这个药粉老贵的。”
此刻的她不像那个一脚能把人踢老远的花豹子,更像是刚出生没两个月的超凶奶毛。她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着沾了双氧水的棉花,趁着对方随一声“啧”扭过头的时候用力摁在了伤口上。
这有些狼狈的少年正是马修,柳花明钦定帮派下任头子。他眼睛突地瞪圆,有些歪斜的牙呲起来。
事情的起因另外一伙人冲着他挑衅。泥潭里长大的孩子心理承受力不能说好,只能说是学会了如何“无所谓”,但急躁却都是差不多的。要是什么别的言辞,他还不会这样在意。今天这群家伙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冲着他喊“恋童癖包养的小白脸”。
少年人大多是血气方刚的。
“嘶……你能不能轻点!……况且我要是不把对面打狠一点,我能接你的位置吗。”
“不是说了点到为止就好了吗?俗话说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被打到骨折之后又有人找你单挑,那大伙儿可就彻底爬不起来了啊!”她索性放下装着药水的瓶子,棉花随地一丢,在对方脸上捏了一把,“咱们不要面子的吗,哼?又不让我把你当小孩子,又这么皮,跟谁学的真是……”
“——啊!说了多少次不要捏我脸啊你这个大婶!”
“……大婶?大你个龟龟啊!嗨呀屁大个营养不良小不点儿!一句批评都听不进去!”
“营养不良?你说谁营养不良!你看我哪顿少吃肉了吗!你见过吃像我这么多的人营养不良吗!”
“蔬菜啊!维生素D啊!胡萝卜素啊!就知道吃肉吃肉吃肉!”柳花明脸上写着“朽木不可雕也”,就差痛心疾首地背出一连串小知识了。
“我就是不喜欢吃蔬菜我有什么办法!你还老做西兰花,那个味道真的太难吃了!”
“因……因为奶油炖菜的话,做一次我们两个人能吃两顿!超省事的啊!而且营养也很齐全!不用一盘一盘热菜!只要一锅热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吃!”
奶油炖菜倒还好,卖相不怎么样,肉腌得挺有水平。只是这句话中的另一个信息,能把马修气死。他伸出手一把揪住柳花明领口:“哈?不用一盘一盘热菜?如果你能天天和我一起准时吃饭的话就不会有这个步骤了啊!”
是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有时候洗衣服到一半突然跑出去,有时候自己洗完澡出来她刚好打开家门,无业游民的好处就是如此,兴致来了,爱往哪跑就往哪,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她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只因为清晨七点的时候突发奇想,去公园从白日的鸽子看到夜晚的喷泉。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受不了对方这种随性的生活态度。
——就和鸟一样,来无影又去无踪,只怕是一飞走就再也不会回来。
“不按时吃饭又怎么样啊!只要营养齐全了不就好吗……从这个角度来讲我可比某个小!先!生!强好几百倍嘞!”她把对方的手扯下来,另一只手使劲弹了下马修的脑门。
“哈?你是不知道这样会直接对胃有伤害吗?你当我们上次怎么打赢对面那个和你差不多德行的!我跟你说你再这样下去吃的再营养也没用!”
“不!知!道!啊!我怎么和他差不多了!我比他可爱还比他能打!”她仍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却露出了心虚的表情,眼睛开始往其他地方乱瞟,声音渐弱,“反反反正我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嘛……也没有胃病……不按时吃饭又怎么样啦……”
“防范于未然听说过吗大婶!哪有像你这样生活的啊,天天念营养营养营养,自己又这样子……”
啊。
对面的少年有些局促地扭过头,手挠了挠脑门。
对少年的性格心知肚明的柳花明吐了吐舌头,抽出一团新的绵,手上的动作轻了许多。
马修是善于表达又心思细腻,安静可爱的孩子,而在马修体内的,现在占着主导权的这位,恰好相反。嘴上不说,对方难得一见的别扭的温柔却叫花明的心里乐开了花。
“总之好像能很快让伤口愈合的样子……好起来之前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吗,嗯?”
“好啦好啦知道了……果然是大婶啊,这么啰里吧嗦……在完全好透之前我不出去了行了吧!”
“也不是不能出去……平常多走大道啊,那几个家伙经常扎堆混的地方就别去了。”花明低着头,细心地涂上药粉,“反正也还只是个小先生……不对!我不是在和你吵架吗!啊啊啊可恶忘掉了……!”
装模作样,她已经没打算吵架了。
她是酷姐们,踩着滑板从黑暗中窜出来,打起架干净又利落。她是大姐头,性格爽朗而极具领导力,跟大家打成一片,亦可一挥手就点燃全员。但只有在自己面前,她是真正的柳花明:有点笨拙,叫人放心不下,又自以为是地强行照顾自己。她会做糊成一锅的奶油炖菜,会抱着手机笑到从床摔到地板上,会因为一时兴起就领着一个小孩子从此走南闯北,会牵着自己的手在路边摊间风风火火地跑着,会像现在这样蹲在台阶上细心地上药。
这才是柳花明。
“……哼。”“马修”双手抱臂,控制着嘴角的上扬。
“……复读我干嘛啊……”
“……噗……你在说什么啊,完全听不懂……”
“哇你笑我!胆子肥了……哈哈哈……”她没忍住,一边叫嚷着“为什么你的笑声这么好笑”,一边仰着头咧开嘴。
他们就像美利坚土地上每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开始大笑,笑得停不下来,还觉得对方傻帽。
笑得像墙头上的麻雀,笑得像老房边一个劲往上冒的爬山虎,笑出眼泪呀,又笑出了花。
【幕后】
马修和柳花明并排坐在准备室中。
在陌生的房间中醒来时,在大厅里看到长着翅膀的男孩子时,询问“这里是天国吗”时,她一次都没怂过。这会儿要上台了,剧本准备了无数遍,台词没法倒背如流但可以现编,她却怂得像是一只把头埋进沙丘里的鸵鸟。
可是这里没有沙子,只有铺天盖地的白茫茫;这里没有鸵鸟,只有一个叫柳花明的标准中国沙雕。
相比起马修,她看起来倒更像是初中没毕业的小孩子了。
最初被分配到一起时,花明明显地感受到面前的孩子的不安——做什么都有些局促,不时地问自己“演不好怎么办”,念台本时总是磕磕绊绊,时常欲言又止。
下一轮中,这个孩子和自己再被分配到一起的机会少之又少。先前在大厅里的人群中有几位看着比较暴躁,不知道他和他们分配到了一起会发生什么。
或许是因为吊桥效应,又或许是因为天生的母性,柳花明觉得自己该为这个小先生做些什么。
所以创造了“能保护他人”的角色。
所以创造了“拥有勇气”的角色。
所以创造了“即使坐在黑暗之中,也能像太阳一样笑出来”的角色。
“花明小姐觉得……我做得到,吗?”
默念了无数遍台本后,马修抬起头,比花明更镇定些许。她微微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一点点也好,想要在这个孩子成长的路上帮他一把。
于是这样想着的花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都要上台了还想这个呀?”她伸出手,将对方的头揉成鸡窝,在对方露出苦恼的表情时又顺好头发,最后在上面拍了拍,“放轻松放轻松!这个角色可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绝对没问题哦,马修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