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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玻璃的碎块里捡起那个项圈。
项圈是皮质的,上面沾染着动物的毛发、棕黑色的污垢,垂下来的铃铛并不像常见的金黄,而是被深黑侵染。整体和小巧可爱一点都不沾边,一看就只能给大型动物使用。结合场地来看,毫无疑问,外面的某具猛兽残尸生前应该是它的持有者。
礼耶的指尖抚过皮革的表面,隐隐有些发抖的双手花了点力气才把它整个儿拉起来;项圈用料很厚实、沉甸甸的,少女的情绪也仿佛被这份重量牵拉着,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周遭只有看不明晰的昏黑,但恍神间,暗红从她的脚边扩散开来。
恶臭的血水旁环绕蚊蝇、惨白的人骨和腐烂的皮肉静静躺在盆中;指节无力地扭曲着,像是还祈求握住一点点希望。树干和杂草中泼洒着血迹,暗红蜿蜒包裹着斗兽的舞台;昭示曾经有谁的家人、恋人、友人在这里四分五裂,可能连惨叫都没来得及留下、就葬身兽口。
阴暗的地下,恰逢午夜时分,气温低得就像有过一面之缘的冷库。文森特和名良的交谈声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搬弄木架的响动应该是来自鸣神月,在房间四周大步行走的则是天道。四周的声音混杂交错,像是构造了重影,却又都无法传到角落的礼耶这里来。她不确定一直缭绕的‘嗡嗡’声是剧烈的耳鸣、还是怪物的呼唤;被过度使用、辛少闭合的双目选在此时开始阵痛,玻璃的片影和手中项圈的暗棕色混杂在一起,模糊不清。
那抹棕让她想起琉璃的眼睛。
她得和谁说说话。至少报告一下这个发现,虽然每一刻她都想松开紧抓的手、把这东西丢回原本该在的地方去。
缓慢地退后、回头,看向离开的楼梯……
如月爱站在那里。
温柔的绿色眼睛直愣愣盯着暗色中浮动的灰尘,白金色的发也被环境染得灰暗了几分。但那孩子的娃娃脸依旧像是从商店橱窗抱出来的精致人偶,在混乱残破的地下密室中,显得分外突兀。方才刚在楼上搬弄检查过尸体的手,还沾着脏兮兮的肉碎和抹开来的血,污弄了裙角。她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深深吸引了,眼睛眨也不眨地转动探查着,像只在暗处窥探着蝴蝶的猫。
她们此时本该在京都暖和的阳光下,歇在神社的参道旁。爱会抱着竹轮,帽沿别着当季最明媚的橙红花儿,那花叶就随着她跑动的脚步纷纷扬扬往下落。太阳把她的金发和竹轮奶油一样的背毛都晒得暖烘烘的,像是要融化在一片亮色的海里。
爱本该永远不会看见这些,尸体、血、不可理喻的苦痛……自己也是。
礼耶感觉喉头发苦,沉重的恶心感干扰她的视线、影响她的动作;她头重脚轻、好想下一秒就直接躺倒睡去,梦境里可以见到妈妈、竹轮、还很幸福的朋友和学姐,她所爱的人们。
一定是地下室太闷了,礼耶想,得赶快出去才行。
扣弄皮革边缘的手指终于还是松开了,圆环顺着重力下落、挂在了少女细弱的脖颈上。末端黑色的铃铛摇晃着,竟还未失却发声的功能:
叮铃。
叮铃、叮铃。
摇晃的铃音和他们踩在破碎玻璃、木屑上制造的窸窣声混在一起。队伍里谁都没有说话,被踏过的楼梯发出吱呀、沉下一些。
叮铃、叮铃。
礼耶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涌起的反胃感勉强压抑下去。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胸口和胃肠肆虐,像把器官揪在一起、反复摔打。有什么东西在往她的喉间涌流,她不确定那是呕吐物、淤血……又或者只是未能出口的哀鸣。
叮铃、叮铃——叮。
女孩终于是握住了摇晃不已的铃铛,冰冷的金属圆球开始夺走她手心的温度。她的视线越过正在搀扶前进、靠近飞机残骸的队友,越过茂密阴暗、树影摇曳的森林,直直地,那目光朝着并不在视线之中的别墅飞去。
她将要回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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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别墅时,分针已经在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后又转上了一整圈。
夜晚的这片地带、气温可以用冰寒来形容,但礼耶攥着那本书的手竟有些微微出汗,原本笔挺平整的书封也被她无意识用力到发白的指节给捻皱了些。门没有锁,在等着她回来;一瞬涌起的感动被深切的不安和紧张所压制、成了水底浮沉的小小气泡。
琉璃还醒着,不太让人意外。她前一天那副古怪的模样此时似乎是完全消失了,正在客厅给自己倒酒。谢天谢地,如果她要继续用温柔到令人反胃的语调和疏离的敬语来面对今晚的交谈、礼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把东西砸在她的脸上、转头就跑。
那双杏眼转向刚刚归家的同居人——然后直直定在了礼耶脖子套挂着的脖圈上。意料之内的反应,但之后……礼耶只能全心全意地祈求,不要是她猜测的那样、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琉璃愣住了。
沉默在屋内蔓延、就仿佛空气也要凝结了一般,最后终于因屋主的动作被打破。她抿唇皱眉的神情和伸向太阳穴揉按的手都指向同一种症状:头痛。看面色似乎是痛得很剧烈,但琉璃只是伸手随便揉了揉,又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怪不得……礼耶……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拿来的……?”
怪不得?
不、不。
“……一个很像斗兽场的地方。琉璃,你记得这个?”礼耶抬起头来,前所未有地认真看着她:“——这是你的……‘曾经’是你的东西吗?”
不,别再回答了。
别再说下去了,拜托……
琉璃完全没有听见礼耶内心最后的逃避。她只是自然地、像个管着哥哥姐姐要零花钱的任性小幺那样,张开手伸向礼耶,勾动手指示意对方把东西给自己:“的确是我的东西,小警察还是很有警察的能力嘛……帮了我大忙~”
“……”
神尾礼耶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针扎般的刺痛,尖锐、突兀,不可理喻,从少女的五脏六腑蔓延开来。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呼吸也变得困难;她不太能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发抖,只知道全身的供血在这一刻都涌向了四肢末端,才勉强维持着站立。
在逐渐被黑覆盖侵蚀的脑海中,最新的念头竟是对自己的唾弃。对事已至此还怀有一线希望、幻想这也许只是个恶劣的玩笑——这等天真的羞愧之心。
这可不是“小警察”终于抓住了凶手时该有的表情啊,礼耶。
琉璃依旧是伸着手,但面色渐渐带上了些疑惑:她认真出口的夸奖没有得到任何正面的回应,这可不太寻常。礼耶只是低着头、沉默着,视线像是没有聚焦,又像是被那黑色的铃铛给夺去了,无法偏移、粘连不休。
终于,她抬起手缓慢地取下了那只脖圈,将其交还给真正的主人——挂在了琉璃的脖子上。
“琉璃…很喜欢动物吗?”
被这样问到的人伸手摸了摸脖圈,礼耶看着那金色的指尖在皮革上缓缓划过,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留念:“嗯,很喜欢……动物只要给吃的对它好,它就会认你当主人。礼耶喜欢吗?出去了可以给你买哦。”
“……我知道,在京都老家我有在养猫。”礼耶的视线像是在看着琉璃的脸,又像只是凝视着远方的‘什么’,久久出神:“是爱酱…如月爱救下来的猫。橘色的。”
竹轮。她们的竹轮。
“那孩子,如果没有人看着就什么东西都不吃、如果没有人照顾连树都下不来……”
记忆中柔弱娇小的暖黄影子开始奔跑。跑向稻田、花海、母亲……一切温柔的东西。去追竹轮的一般都是如月爱,那孩子更喜欢的、应当也是如月爱。后者要更活泼、更亲切,抱着猫儿在草地上打滚时,简直像刚刚化形的小妖怪,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露出毛茸茸的尖耳和尾巴。而礼耶,礼耶做不到那样。她只会在夜间徒然惊醒,迈着困倦的步子去检查食盆和水盆、守着夜行的小生灵看她吃饭;她只会在每次抱起竹轮时,都边讶异于它日渐明显的重量,边细细检查它的爪子和肚腹,生怕哪儿粘了泥、引了飞虫,哪儿又惊了草叶、落了划伤。
我得照顾它,我得照顾她。我得帮助它,我得帮上她的忙。我……
……我到底,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琉璃。”礼耶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失却血色的脸也昭示着她快没有说话的力气:“我们飞机坠落的那里……旁边有个像是斗兽场的地方,有看台、有空地,有太多的血……”
“——那些豹子和狮子,它们是“你的”吗?”
有些话,问出口就再也不能回头。正如所有的事,都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它……好弱哦……和小警察一样照顾不好自己呢~”琉璃依旧是笑眯眯地,又抬手点了点对方的额头。这本是个亲昵的动作,可礼耶只觉得那指尖冰冷、不似生者的温度。“小豹子是我的……其他的,主人就不是我了”
“还有,你觉得那是……斗兽场吗……?”
这么说着,琉璃捂起嘴轻笑了一下,很是轻松地把脖子上的脖圈取了下来——直接扬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甚至都没有再多给去一个眼神。又转头很是宝贝地拍拍刚刚拿到的那本书上的些许灰尘、将它好好地放回了桌子上。
“诶,你不要了吗?”
刚还想说些什么的礼耶,一时被对方动作弄得思路大乱:
“……那不是…呃,应该是你的豹子们的遗物,吧?”
琉璃调整着书的角度,听到这话迷惑地回过头来:“可是……不是它已经是死物了吗……?遗物这东西,再怎么看都像骗人的东西啊。”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物品的价值……也有一部分是纪念,承载着记忆和感情……”礼耶想起冰冷的湖底,此刻应该正被锈蚀的怀刀,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的画面:“不过,那是琉璃你的东西,你要怎么做当然是自由的。”
“记忆和感情都在这里哦……”琉璃转手用指尖抵住了自己的左胸口:在那衣料和皮肤之下,覆护着跳动的温热心脏。“而不在物品上。”
“……”
“琉璃……”沉默是片刻的休息。接下来无论自己是否能够经受,礼耶都决定把该问的事悉数出口:“你知道他们在用什么东西喂你的豹子吗?”
“我要求的是最好的东西……不过看那些小家伙的皮毛很光亮,他们的确也是这么做了吧”
‘最好的东西’?
这词句蕴含的残忍甚至一时超过年轻的学生能马上理解的范畴,她稍有些愣神,呆呆地继续抛出疑问:
“……所以你不是亲自去喂它们。”
“我去过的!毕竟是自己的宠物还是要上点心的嘛~”
“……”
礼耶退后了半步,再次打量着对方,神色晦暗不明。恍惚间,她似乎能听见什么人在高处、在周围嘲笑着,那凄厉古怪的笑声就像探索时那样,骚动着她的耳膜、叫人烦躁愠怒,却又无甚办法。
“那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那不是应该用来喂猛兽的东西。”
“我只对自己的宠物负责,不用对与我无关的人负责吧……?”看到对方后退似乎是琉璃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只是表情轻微地变了变、挑了挑眉。
疲惫和难以言说的撕裂感让礼耶额前充血、太阳穴突突地震跳着,她想抬手去扶,又怕瞬间的示弱要让自己落了下风。
……落了下风?
她们之间,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是吗。”
礼耶摇摇头,视线从琉璃身上移开:“那本书……是你的吗?”
“是啊,是别人送我的礼物……”也许是看出了对方的情绪,琉璃几乎算是刻意地往前连走几步、把彼此间的距离缩近到了非安全范畴。
“……”被逼近的少女抬起半只脚、反射性地又想退却,但最终还是梗着脖子在原地站定了:“风间小姐说,那是照顾不好自己、需要保护的人才会需要的书……是欧泊小姐送你的吗?”
猜测、怀疑、推理、混乱。无数纷乱错杂的思绪在脑中尖啸,好似只被围困起来、只得不断撞击墙壁终至头破血流的飞鸟。
“我听说她是羽衣白夜的表姐。琉璃——你也姓‘羽衣’吗?”
“至于是谁送的……我目前还不想说哦,名字是确实还没有想起来哦,很奇怪吧,明明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
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礼耶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细思对方是不是在欺骗自己,揣摩神态和语气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难了。琉璃的每一句话、每个字都像是在慢慢缓缓绞住她的脖子,逼她咽下那些情绪、那些若有若无的好意,逼她推翻那个单纯的自己,撕碎纸做的糖果屋,走到外面来。
“……那个地方,不管是不是斗兽场,那是什么人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吗?那个看台、那一整片建筑。”
“那里啊……倒也不算是什么特定日子送的吧,说礼物好奇怪哦……”
“所以那还是送给你的……”礼耶在心底划出了漫长的红线,最后一笔也终于是落在了×号的右下角。此刻无数鲜红的错误符号边缘渗出血来,染没她的思绪、夺走她的声音。让感慨和疑问都变得很轻很轻,好似一片叶子落在漩涡里:“你还真的是像个公主啊。”
“我们在的这片地方,是‘你们’的王国对吧?”
“……?我们的……王国?”琉璃显得非常迷惑:“不能这么说吧,更像是度假区……?也不对,我不知道如何定义呢。”
“这里干的事情可不比正常的度假区啊。”
礼耶渐渐地开始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比自己预料得还要更快冷静下来。勇气和执着冲破了血管的阻滞、使少女重又能直视对方的眼睛,不逃不避:
“把人命视若草芥,就算是在古时也只有昏庸疯狂的国主才会这么做。”
琉璃有一瞬皱起了眉,但很快又耸耸肩,语气再度带上了愉快的上扬调:
“……可是,警察,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诬陷优良市民哦~”
这么说着,她笑着举起手做出了个投降的姿势——面对指控可以说是满不在乎,态度堪称轻浮调笑。
“……你真的觉得我们没有证据吗。不过,不管有没有证据,我都没有逮捕你……们的资格和权利。”
“那好可惜哦……小警察,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了……”琉璃闻言笑得更明烈了,甚至抬手挑衅似的指着礼耶心口的方向:“你们心里那么大的一个坏蛋呢?”
礼耶想起在这栋建筑醒来的第一个清晨。那时候、那时候。那时候她们还能抓握着彼此的手,在开启对话、讨论‘正义’前,先传达关心和好意。
那时候,在半梦半醒和伤口的阵痛间听着对方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来,没有一个字不像是恶毒的谶言、清清楚楚昭示着她们一定要有这么一天。
“可你甚至连谎都不撒……”拳头渐渐握紧,落难后没能好好修剪的指甲在不受控的力度下嵌入皮肉:“琉璃,你真的觉得这一切没问题吗?你不会做噩梦吗?”
被这样质问的人终于是愣在了原地。有那么一个瞬间,礼耶捕捉到她面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但,下一刻……
“噩梦……?”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今日所听见的,最为刺耳可怖的笑声。
琉璃低着头、死死捂住嘴笑得肩膀都开始颤抖,额角的发随着她的动作凌乱散落下来,在礼耶的视线中摇曳着。那笑就好像永远无法停止,又骤然被切断在某刻——琉璃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礼耶,语调缓慢、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话:
“你怎么知道,你的噩梦,不是别人的,美梦呢?”
“………………诶?”
礼耶完全楞在了原地。颤抖不受控制地侵袭她的全身,惨白的脸庞如今只余下惊恐一种神态:
“那算、什么……”
在那个瞬间,想要作呕的反胃感和针扎般的刺痛都如潮水般退却、残留下的唯有深切的无力感。无力,就像是骨髓被抽取、四肢流淌的血液都变得迟缓、肌肉萎缩——神尾礼耶在此刻绝望地察觉,自己和面前托着腮、笑盈盈的琉璃……
她们之间的鸿沟,远不是干巴巴的【好】【坏】这种标签能解释得通的。
“即使是,看着活生生的人被吃掉也没关系吗?你……曾经的你觉得这很有意思吗?”礼耶的面庞尽失血色、颤抖无法停止,她只得一只手用力攥住了胸口的领结,很勉强才站稳:
“回答我……这是这个鬼地方教给你的,还是你真的觉得坐在那个看台上看着下面……到处沾染那些鲜血……很开心?”
“小警察也太严肃了……!”
琉璃就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气氛、一点都无法理解对方的情绪一般。就在礼耶面前当场盘腿坐下、仰起头,几乎是刻意而恶劣地演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点也不会夸人……为什么需要别的东西教给我呢?快乐的东西不是自己找的嘛?难道……礼耶的想当警察的想法是别人植入给你的吗?!其实礼耶根本没有那么正义!!”
“说、说我严肃……”
礼耶根本没法料算对方会是这种反应,面前这个正在假装震惊、偶尔还露出恶作剧般笑容的女性实在是全方位超越了她的心理预期。她几乎得非常用力地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努力解读文字和语境,才能迟缓地理解对方的话。
只不过每次成功理解,都像是在千疮百孔的伤痕上再用力捅下一刀。想必那些涌流的心血、那些崩溃和伤痛,也是构造面前这个女人笑容的养料吧。
礼耶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无意识地死死咬住下唇、尖锐的虎牙顺应那力道破开皮肉,让殷红的液体从唇角星星点点渗了出来:“……所以你就是,完全为了取乐,才………………”
呼吸开始有些过于急促了。视野昏花、传递着危险的讯号,一切生理反应都只能用‘不妙’来形容。礼耶混乱的脑海想不出奇方,只好本能地把领子拉起捂住嘴、缓缓蹲了下去。
此举反而在高度上拉近了她和琉璃的距离,让后者只要探出身子就能很轻松地伸手碰触到她。琉璃的力气意外地很大,她板正礼耶的脸、把她咬着下唇的嘴巴拉开,用指腹轻抹带走血渍:
“啧啧啧……不要这么用力嘛……明明是你在质问我,搞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这样怎么当警察啊,会被坏人笑的哦”
“……”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对肢体碰触的不适,礼耶僵在原地、只机械地用力把对方的手往后推:“……离我远点…………”
她还没有哭,至少现在还没有。她哭不出来。
“……为什么啊,琉璃?他人的痛苦有任何价值吗,死亡除了会带来眼泪、还有更多意义吗?”
“嗯嗯!”琉璃‘听话’地向后缩了缩,像是在笑着、又像是没有:“可是……人活着有意义,死亡也可以有意义啊……你定义的意义都是为人,我的意义……”
她往后一靠,用手杵着地板,用轻松飘然、极度愉快的声音落下话语:“就是为我啊~”
“……这太、自私了……”礼耶的瞳孔已经渐渐没在聚焦了,她也跟着坐在了地上,把头埋进臂弯里:“而且违反律法。”
“你都没有她们死了会心痛的人、没有家人和朋友的吗?死在豹子嘴里的可能是谁的父亲、谁的恋人………要是站在那里的是你?”
她微微抬起点头,用已经通红的双眼瞪视着对方:“……你完全,没法这样考虑吗?就连一丁点同理心都、不存在?是这样吗,琉璃……”
“……!自私居然违反法律!”
夸张的声调,毫无疑问每个字都是故意为之。琉璃已经完全掌握了刺激面前的人的妙方,那就是——快乐地阐述心声即可。她伸出食指在礼耶眼前晃晃,像在逗弄只能看见活物的青蛙:“这就是食物链……这就是为什么,不会是我站在那里,而是他们。”
“我没说——我说的是杀人犯法!!”礼耶的音调骤然拔高。漫长的交锋终于是耗尽了她的部分思考能力,再次成功被对方逻辑绕进去的少女开始怒吼:“我们是人类啊!你要把自己和不杀死猎物就会死的动物置于同等的地位吗!?”
“嗯…………”琉璃勾着头发、嘟起嘴开始思索:“不杀死猎物就会死……我喜欢这个!!可是小警察你好凶哦……本来想夸你来着?”
“……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听你说你喜欢这个………天哪……”绝望和混乱在崩溃的间隙将神尾礼耶死死抓握,开始把头埋在掌心、像是要哭又像是要藏住冷笑那般捂住了脸:“谢谢。一时间也不是很想知道你本来要夸我什么。”
琉璃没有回答,只是依旧那样笑着、笑着,安静凝视面前瑟缩颤抖的女孩。她像是好心地在等待着对方恢复,又像带着喜悦在观赏一个志士崩溃的瞬间。
她的那双杏眼如今已不再温柔。礼耶曾经夸过几次,说她锐利的瞳眯起时像猫科一样,说她着实是有双好看的眼睛。
那是豹子用来追逐她猎物的眼睛。
“……”
几乎过去了小半个世纪,礼耶好像是用力地哭了、又其实根本没有落下过眼泪。一片死寂静中,她们就这样对坐着发呆,只有客厅的座钟在咔哒、咔哒地流动着。
——直到神尾礼耶突然起身向前、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我得看着你、才行。”
她说过很多次这种话,在百筑鸣神月面前、在月岛羊面前……在自己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得看着点琉璃才行!’爽朗地、无奈地、又或是松了口气地,一遍、又一遍。
但此刻显然,‘看着你’,已经不再是那样温和又带着爱意的话语了。
“——得做,能做的事。力所能及的事……”按着肩膀的力道逐渐加重,但那双手依旧没有停止颤抖。手心崭新的伤口在施力下渗出血迹,染污了琉璃的肩头。
她不清楚自己这样做了多久,时间的流逝对此时的她们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朦胧的意识已经无法支撑思考,但执念和某些东西早被融进了礼耶的本能。喉间嘶哑的哭腔越来越明显,但泪水就是固执地卡在框内,怎么都落不下来。
她按着对方的肩膀,倾身用额抵住额——金和黑紫的发丝混杂在一起,就像她们交织着、却未能对上的视线。喃喃地重复着、重复着话语,直到精疲力竭为止:
‘我得看着你才行。’
神尾礼耶只是一直不断、不断重复地这句话。
面对着这样的她,‘羽衣葵蘭’露出了笑容。
TBC♪
字数:1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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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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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什么呢?
只是单纯从定义上来讨论的话,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太难以回答的命题。
但是当某人真的开始去思考流动的时间所带来的影响和变化,那似乎这个问题就足以上升到思考了也毫无意义的程度。
菅原无法得到这个答案。也不知道自己经过思考但依旧冲动下给出的回答能从心上人那里得到几分。
她回忆着刚刚到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去思考欧泊每一个行为,乃至每一个眼神之后的含义。
她无意识地碰着自己的嘴唇。
事到如今再思考这些,是不是又有点过于马后炮了?
毕竟……
菅原舔了舔嘴唇,似乎刚刚柔软的触感还留在这里。
她是有很多机会可以推开自己的。也是有足够的时间向自己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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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试试所谓不会变更的爱意。”
“就算结局会觉得难过也没关系。因为你值得。”
菅原长篇大论的话最后停止在这里。
她是想要深思熟虑之后给欧泊一个回答的,她确实是想的。
但是话说到一半,大脑又开始自作主张地亢奋起来。那些会让人羞耻的直球般的话接连不断地被说出,饶是对面是欧泊,也有了轻微的恍惚。
她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对欧泊说了多少次“喜欢”,也不记得自己吞下了多少个还没说出口的“喜欢”。
不过她还是庆幸自己的胡言乱语找到了一个可以停下来的地方,不至于让欧泊觉得自己热情过头,像是在威胁或是绑架。
菅原悄悄打量着欧泊,她是有些不安的。
“那姑且让我再看看这所谓不会变更的爱意吧。”
欧泊的声音不大,但是清晰。
好容易压抑住的心跳再次以极高的频率大声诉说着爱意。
她知道着不是与某人坠入爱河最好的时机——不如说,这是最糟糕的时机,但是她确实太缺乏对自己的控制力。
不论是思想,还是行为。
比如眼下。
菅原跨步走到欧泊面前,拉出她的手后稍微踮起了脚尖。她的大脑几乎是瞬间就计算出了轨迹和距离,让自己的嘴唇准确且效率地与欧泊相贴,把一个亲吻留在她的嘴角。
一瞬间的触碰就足够烧灼出漫天的烟火。
菅原睁着眼睛,悉数收下欧泊因为惊讶而抬起的眉毛和只映射出自己的双眼。强烈的满足感填满了她的内心,而因此催生出的不满足感也不停地向神经中枢提议掠夺更多。
短暂的呼吸交合间,她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和午后欧泊贴近她时的气息一样。
就算没有尼古丁的作用,菅原也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对烟草上瘾。
她总是行动之后,才反过来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得当。
菅原因为自己的举动绷紧了四肢。她们认识的时间还不过一天,这样会不会太过唐突?欧泊会不会并不愿意接受自己?
菅原短促地呼吸了一下,试图做点什么为自己的行为好歹做个解释。
“好啦,别闹了。”
欧泊像往日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
菅原看着她,不明白这样的举动是欧泊决定把这一切当做一个还不成熟小孩子的玩笑,还是某种礼貌的拒绝。还未退却的心悸被蒙上隐隐的酸涩和不安,菅原第二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这一次,也还是欧泊占了先手。
“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含有邀约性质的话语是清爽的夏风,扫清所有的阴霾,催绿新叶,吹来夏花。
不适宜的情感在不适宜的地点,以无法被理性干扰的方式蔓延扩散,侵蚀理智。
“没有!”
菅原笑着回答:
“你呢?”
20210731第一天 登机前
天气:晴朗
我是出田光!
今天是我人生第一次搭飞机!爸爸妈妈怕我晕机,要我上机前就吃好晕机药。我还是不太会吞药,结果药卡在喉咙散开了,那个药超级苦。由于很多原因,他们没办法跟我一起去见「她」。爸爸要继续加班,妈妈刚好要去出差,他们都以为彼此有空,结果到这天才发现时间排不开,直到去机场的前一个小时,他们都还在吵架,吵的要把屋顶都掀翻了。邻居都忍不住来按电铃,到这时候他们才停止。
隔天一路上到机场前,车里的气氛都很沉重。「没关系,我们说好让她到机场的等候室接你。」,直到到达机场,妈妈才松开生气的脸,再三确认我记住怎么走,还有全部的必需品都带齐后,她使劲的抱住我。这个怀抱很温暖,但抱住我的她不断发抖。我用力的抱抱她,直到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为止。
「我十五号就回家啦。我想吃妈妈上次做的圣代……。」,我想尽办法找话题,求救地看向不擅长安慰人的爸爸。「就上次,圣代上都是桃子的。樱桃也不错呢。」,随着话题的改变,妈妈的思考终于被带偏,不在纠结于我要离开家的这件事。「那我得去买樱桃罐头才行。不知道离家最近的那家超市有没有」,我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不发一语的爸爸看着我们,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用手揽住我跟妈妈。他的胡渣好刺,磨蹭的脸因为这样有点痛。不过我一点都不介意。「一定要早点回来家里……路上不要跟人乱跑,也不要乱吃东西,如果真的很想我们的话,要打电话回家喔。」,妈妈还在交代一大堆事情,直到爸爸表情无奈地拉住她。我努力装出笑容,使劲的挥动手臂跟他们道别,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垮下脸的我抓着手里的飞机票往登机口去。不认识的人群来来往往,有些人在哭着离别,有些人则是开心的重逢。
老旧的行李箱在地板上顺畅的滚动着。一想到那里面都是什么东西,我就忍不住想抱怨。「说什么为了赶上进度,我要翻倍作业……。」那是其他同学的两倍量,谁写的完来着!我照着妈妈写的字条做好一系列的登机程序。原来真的有会吃掉行李的灰色传送带啊,好酷啊……。就像怪兽在进食,一个又一个行李不断消失在正方形的洞口深处。
如果可以一起把我的作业也吃掉就好了。神明大人!我低下头虔诚的双手合十,希望万能的神明有听到祈求。照妈妈曾经教过的方法,轻轻地的拍两下手,重复刚才的愿望。这样在天上的神明大人就能听到我的祈求。有几个人好奇地看我,但很快就走开了。大概是因为我的头发颜色跟是未成年的关系吧?手表上的时间再催促我加紧脚步,我却再一次的低下脑袋祈祷。
不是谁都知道跟神明祈祷的方法。要怜悯那些没有被神明宣扬到福音的人,因为他们之后不会被神明救赎。我照着妈妈说的再一次祷告。我看着机票上的航班名称,好不容易才找到所在的登机口。那些人排成长长一列,许多不认识的人带着随身听跟书本打发时间。只有我两手空空,甚么都没有带。但打发时间甚么的,只要默背喜欢的钢琴简谱就能飞快的消耗。
机场透明的大片玻璃能够看到晴朗的蓝天,上面漂浮许多大块的白云。庞大到有好几层高的飞机正在平坦的地面等待。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载那么多人在天上翱翔……?明明是大块金属做的物体,却能像候鸟在天空飞翔。明明重量那么重,也没有可以拍动的翅膀……。之后人类可以不靠任何东西在天空飞行?那样一定非常有趣。直到钢琴简谱默背到第二章,堵塞的人流终于开始往前移动。大家依序不断向前,一个接一个踏上连接舱口的楼梯。就像行李输送带一般,他们不断消失在长方型的入口里。
柔软的座位依序并排,走道到处都是人。我小心翼翼抱着随身的包,终于找到自己该坐的座位。庆幸的是旁边没有任何人,可能刚好轮空吧。晕机药飞快的发挥效果,在脑袋沾上柔软的椅垫后困意更浓。我用手紧紧的抱住包,闭上了眼睛。是一顿好眠。
接着再次醒来,就是在水里。嘴里都是水,用力咳嗽几声吐出水后,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血腥气。……到处都是血,还有飘着的断肢。大家慌张地试图逃脱,而在手里的包也不知什么不见了。我能听到到处都是尖叫,喉咙不断涌上酸水,而我努力把它们吞回去。我茫然地往前,只是往有阳光的地方前进。接着在上岸的时候,忍不住摇摇晃晃地把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光。胃酸经过喉咙的痛,让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刷地直接流了下来。
我一边哭一边吐,把恐惧跟不安一并从体内割舍。我在心里不断的跟神明祈祷,恳求它、拜托它。如果是一场恶梦,拜托现在就让我醒来吧。但无论怎么哭,怎么抗拒接受现实,这场恶梦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直到有谁靠过来安慰了我,应该说,终于冷静下来的大家,终于有馀力来看看周遭。
很多人跟我一样泡在水里,或者说是湖里。大家似乎都是空难受害者,但没有人可以说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这里是哪里?我们的飞机怎么了?太多的疑问在脑海里打转,随之而来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好想回家,这里究竟是哪里啊……?妈妈说只要向神明祈祷,就能得到幸福。那离开这里也算吗?我在心里默念好几次祷词后,总感觉心情平稳了下来。
比起祷词更好稳定心情的是,我喜欢的命运交响曲。我以不会影响到人的音量轻轻哼唱,去抑止住心上不断泛出的不安。我们一群人跟着不知道哪里出现的金发大哥哥,离开那座满是惨状的湖泊。尽管大太阳挂在头上,可是大家一群人却都全身都是水。丛云……金发大哥哥是这么介绍自己的。一身干净到不行的繁复西装,还有纤细的容貌,真的很好看…。
如果被班上的女同学看到,肯定会变成他的fan…?fans!他们在前往那座古宅时,一路上捡到好多人。嚷着要买菜的白发老爷爷(要叫他叔叔)、穿很透衬衣的大姊姊(我有遮住眼睛)以及随即出现的浑身沾血的黑发男性跟女性,跟受伤最重的娇小女性。还有一位一见面就裸泳的男性。但每个人都失去记忆,又忘记姓名什么的。只能说太多神奇的巧合了……就像是恐怖片的模版一样。
穿过重重森林后,比我家大了好几倍的古宅就这么出现在面前。至少是7个我的家!甚至还有种看起来完全不好吃的树。接着我们在大门口看见了那个,死状凄惨的中年男性。就算看了好几次,我仍然想呕吐,仍然觉得反胃。尸体无论怎样都不会看习惯的吗?我忍不住捂住嘴,试图把那些酸液再度吞下。疲倦跟眩晕感开始占据我的脑袋。
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的休息。欧泊姐姐把那个可怜的人踢到一边,迳自带着大家进大宅了。又是一个死掉的人,就像要把这一辈子的份额都用掉似的。希望神明大人能保佑我们,安全回家。我这么祈祷着,但却不知道接下来只会看到更多死状凄惨的尸体。
幸运的是这栋大宅有足够大间的客房,尽管所有东西都丢失,但至少他们还活着。男性跟女性分开住,大家彼此分散去了六间房。毕竟这一天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了。我那怕没有熟悉的枕头,就睡得非常香。而梦里有妈妈买的小蛋糕,非常好吃!
这里似乎单纯只是拿来做笔记的地方:
房间有九之泽雅也、三辻大辅、天道五行、九天、文森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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菈弥亚穿过街道,去找她的新朋友。今天的日光着实很晒,路上没有什么像样的地方遮挡,叫她犹豫不到几分钟便婉拒了叫她一起踢球的小邻居,推辞了路边的卖花人在叫她带的花,惊飞了一地的鸽子,跳过两道铁蒺藜的网。
雇佣兵正擦拭他的枪,它不算新,但总体来说比他的脸要光洁。
“我又来了!”菈弥亚说。
“你又来了。”雇佣兵说。
“你今天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
“卓、安肯……易拉罐。随便什么。”雇佣兵无所谓,他轻轻往瞄准镜哈了团气。
“金凌霄!”
“金凌霄?”雇佣兵皱皱眉,然后他想起那是什么花,“也行。”
“啊!您宁愿做一朵花,也不告诉我您的名字。”
“是啊菈弥亚,反正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我的朋友们不会知道我叫过这个。”
“您的朋友知道!”菈弥亚气呼呼地扯他的手,“我也是您的朋友呀!”
雇佣兵看了她一会儿,笑起来。
“没错。我的朋友,你想不想摸我的枪?我在这也就认识你们两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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菈弥亚眯起一只眼睛,长长的睫毛快贴到瞄准镜上。
邻居家的孩子们踢着易拉罐。
“这像望远镜!”菈弥亚快活地托着枪,移动它一起去追逐它,直到他们中的一个把它踢出视野。她寻找它,看到了那个卖花人。
“他想送您花呢。”
一只手拨开枪口,“这别对着人,很危险……不过你刚才说什么?”
“那边新来的卖花人,”菈弥亚回忆着,“他要我带束花给您或您的同伴们,他的花很漂亮。”
雇佣兵拿回了他的枪,把它架在肩膀上,“但你没拿。”
“是的!如果我想送您一束花,我会自己摘。”
“他穿着……灰色的棉衣,是吗?”
“是有点儿厚。”
雇佣兵觉得他穿得奇怪,菈弥亚也同意,现在已经不是冬天了。
“他在这里多久了?”
“也许、两三天?”
“两三天……”
“是呀,像刚睡醒的棕熊。” 菈弥亚笑嘻嘻地抬起头——一朵金凌霄落在她头上。
“菈弥亚,后退。”雇佣兵突然说。
“怎么了?”
她没有直接就那么照做,而是福至心灵地转过去看他……
他把枪指向了卖花人。
“……您说过不能用枪指着人。”
“是的,我说过。现在、退后。”
菈弥亚脚下生了根。她看向那个小摊……那只是个小推车、鲜有人问津、却堆满了捆扎好的花束。即使有点儿晒恹了,花也依旧很美。卖花人刚把易拉罐踢回给孩子们,他回头拿起水壶,给他的花儿们浇水,脸上还有一点笑意。
似乎是不经意地,他看向他们。
“他举起双手了。”菈弥亚轻轻呢喃。
雇佣兵没有回答。
“让他走吧?他空着手。”
雇佣兵没有回答。
“只是多穿了件衣服——!他说想谢谢你们!”她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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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霄落在地上,盛起红白的花。
鸽子拍打翅膀,它们要去寻心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