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在写少女恋爱……这可是凝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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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2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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菈弥亚陷在恐惧里。
鸟儿不歌唱,虫儿不耳语,白天未受它们呼唤却依旧换走黑夜。今天的云朵是灰白色,天空的蓝像是要被稀释掉一样寡淡。
她从床上坐起,先摸摸胸口——心脏还在跳,然后捏捏指尖、确认了无论哪个关节都没有祖安破皮肤的细线,最后,她赤着脚踩在地上,扶着墙面慢吞吞地走了几步。
菈弥亚的双腿带动她的身体。它们因没能甩开梦魇而愧疚得直打颤,踩在地上时十分地绵软,就好像是踏在了软乎乎的棉花里。她不得不非常小心,甚至刚挪出房间就觉得该停下来休息会儿。
狗就是这时候来的。
菈弥亚从未见过这样的犬种。它像是一把弓或一头小鹿,每跑一步,象牙白的腰腹都优美地伸展着,将它修长的足送得更远。它似乎是专程来寻她,在临近她时放缓了速度。
哒、哒、哒、
哒。
它垂下头停在她身侧,长长的吻蹭上她的指尖。细鞭子一样的尾轻微晃着,是友好的姿态。
它也像来自梦里的生灵。
菈弥亚轻轻屏住气,感受到手指被绵长有力的呼吸吹拂,犬的鼻头湿润,生命如海边潮汐盈余,随着它轻轻碰气,菈弥亚浮在半空的灵魂也重归身躯。
“活的……是你赶跑了它们吗?”
——铃声引魂找到归途,而犬吠会将其驱逐。
她的双脚总算松懈下来,半跪半坐在这乖巧优雅的犬身边,将脸孔埋在它短短的被毛里。它穿着件衣服,菈弥亚小心地不弄皱它。可她的眼泪落下去,还是将它弄湿了。
犬不安地偏过头看她。她的眼还流着泪,声音里有无法阻止的鼻音,可她的语调是轻快的,一如往常:“你是谁家的小狗?你真漂亮。”
犬退开两步,菈弥亚看清了那件衣服,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原来你是布鲁斯舞者的狗……”
啊呀,她哭湿了他的衣服。
“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她和这条犬说更多的话,好像它能帮忙转告似的,“你看,我现在叫他布鲁斯舞者,因为他的节奏是这样的。”
她踮着脚尖,搂着不存在的舞伴跳了两个八拍的慢四,犬专心地看着她,细细的尾巴左右摆动。菈弥亚追着它问,“是他吧,是他吧?”
犬原地转了两圈,应景地吠。它的动作轻灵,也像一名舞者。
菈弥亚又想起它不在的夜半。她亲一亲它薄薄的耳朵,“你要是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就好啦。昨天的那些魂灵已死,不能再记住生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就没法帮忙送他们走。”
——可“断眉”究竟叫什么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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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记起来。”当事人说。
他看起来并不困扰或焦虑,“我们认识的每个人都有名字,哪怕是我这样已经彻底忘却了过去的人,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新名。”
“那您记得您的狗叫什么名字吗?它没戴铭牌。”
“我没有相关的印象……说是我的狗也不特别确切,老实说,我也是这两天才遇到这条狗。它很亲近我,所以我姑且让它穿我的外套,以免它被捉去炖了。”
“它又没多少肉,”菈弥亚本想向断眉请求让它晚上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听这话也顾不上了,“让它留在安全的地方吧,它到处跑呢!”
她真喜欢那条纤细的犬啊!它又乖顺又聪明,甚至能给自己洗澡……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狗。
“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么做,”断眉看了看菈弥亚,她正露出哀求的眼神,他局促地摘下眼镜用衣摆擦了擦,“虽然我实在记不得了,可也许它确实是我之前养的狗,我能想起它是条惠比特犬,需要大量运动——这也是我放它出来活动的原因。”
“是的。它有非常漂亮的体型,步伐又稳又轻巧,适合……”
“——适合跳布鲁斯是吗?就像我会更适合‘布鲁斯舞者’的名字——你想要那么叫我吗?虽然我可能并不会跳舞。”
啊呀!这可不得了!菈弥亚捂住嘴“滕”地退了一小步:“我、我说出来了?”
“你没有说出来,是狗告诉我的。”断眉笑着戴回眼镜,站到她面前邀请,“菈弥亚,不介意的话,请问可以教我跳慢四步吗?”
这也像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她的布鲁斯舞者真的会是舞者了!
菈弥亚面对美梦从不患得患失,她快乐地抓住他的手,“那我就来教您吧!您记得慢一点儿的旋律吗?”
于是断眉哼出她口琴奏出过的旋律。是她最喜欢的两句,珊雅常常对着她唱。
“我那亲爱的姑娘啊,快快来到我身旁……”
她还想接着唱下去,然而她的舞者停下了,问,“菈弥亚,这种节奏对吗?我们该怎么开始?”
“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吧,我来跳男步,”菈弥亚停下歌唱,一只手虚虚地按在他的腰间。那里的肌肉立即就绷紧了。
“您好像很不习惯肢体接触呢!是和性别有关还是对谁都这样呢?”
“我似乎不太擅长应付异性,不过这些东西总要习惯的,我们继续,菈弥亚……接下来该怎么样?”
菈弥亚用行动回答他。她迈出一步,脚尖抵着对方、迫使他退后一步。舞者该当是舞者,他很快地就跟上了,哪怕菈弥亚临时加了转身的动作,他好像也能从她手臂的发力里头猜到,毫不费力地跟上她。
于是菈弥亚又想,他很适合观赏型的竞技运动类项目,比如花样滑冰。
“您喜欢自己现在的外形和着装吗?”她问。
舞者的指尖在她肩膀轻轻地叩了两下,就像她思考时会去绕两圈自己的黑发。
“我认为是的。”他说。
菈弥亚很快就不用引导他了,他加入一些力量,隐隐地要占据舞步的主动权。
“您会不会格斗或者开枪呢?这里似乎很危险……”她又问。这两者对于她而言都不是太过遥远的事情,虽然不像呼吸、吃饭那么频繁,可在她待过的某些地方,这两者出现的频率甚至比珊雅在当地演出的频次还高。
但对于舞者来说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他紧张地握紧了菈弥亚的手,原本放松了的身体也像被拧紧了发条的木偶,再次变得僵硬了。
“我对打架毫无兴趣,也不会对人开枪。但好歹,我是个成年男性,和大家一起行动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不必担心我。”
天!他可比她要担心得多……说不定他长那么大从来都还没打过架呢。菈弥亚在心里偷偷批评自己,决定同他一起承担他的慌张,“你要是什么时候觉得难过,能不能告诉我呢?”
“比起悲伤的记忆,我更想和你分享快乐的时刻。”
“有高兴的事你当然会告诉我啦,”菈弥亚理所当然地讲,因为她也会分享停在荷叶上的蜻蜓、生长在水洼里的彩虹。
可让人难过的事呢?跳舞的时候摔倒了、在树上睡着翻了下来……如果难过的时候没有人在,那些让人难过的事就会和太阳一起隐没在夜晚,不再会被看见了。
菈弥亚盯着他的眼睛,踮起脚去凑近他:“你难过和高兴的事,我都想知道。”
映在她双眼的青年往后仰,“好,好,我答应你……怎么这么盯着我,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动物生病的时候会装作没事,日本人也一样,经常很真诚地说假话……我在看你有没有骗我。”
青年好像屏住了呼吸,就像早上的她。
他真可爱!
菈弥亚笑起来。她轻轻地拥抱他,然后退回到让他能自在呼吸的距离。
“相信你了!布鲁斯还有很多种舞步,我慢慢地教给你。”
每天、每天。她会来教,也会来问,会用她自己的眼睛来观察。即使不知名姓、不识过去、她一直拉着他的手,总能摸索出她的舞者是走在怎么样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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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预告
随着探索的深入,这片建筑的全貌逐渐展现。
也许是因为吊桥效应,菈弥亚与“断眉”的感情迅速升温。但随着“断眉”逐渐回忆起失忆前的事,他的身份、立场也变得暧昧不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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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字数3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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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很棒的旅游。
菅原梨纪再一次检查了行李和背包,确保自己已经带上了所有的东西,留给父母的纸条也好好地贴在了冰箱上。
这趟旅行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只是单纯地去往京都,看看不熟悉的风景,和那些结构精巧的建筑,当做给要毕业的自己的礼物。
最后一次确认了小工具包里没有不可以带上飞机的东西,菅原离开了家门。
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旅行。
她独自坐在电车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车厢内来来往往的人。
菅原绝不是个喜欢安静和独处的人,她吵吵嚷嚷的性格和撒手就没的行动力,总给人一种精力旺盛的柴犬的印象。平时去什么地方,也总是会邀约上三两个朋友,一路聊天吵闹,再到目的地好好游玩一番。但这一次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行程和打算。就算是对父母,也只是含糊地留下“我出去玩啦~过几天回来!”的信息。
菅原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么乘兴旅游的感觉也蛮不赖。
她按部就班地到机场、过安检、登机,本想靠在玻璃上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这班航班却意外地热闹。
菅原也与坐在自己座位前,叫做神尾礼耶的女孩打上了话,并自顾自又单方面地把她认作了自己的朋友。
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和碧蓝色的天空,心中也不免有些雀跃。
想去旅行,想去见那些未知的风景,结实新的朋友,尝试新的美食。
菅原哼着小曲,小幅度地晃动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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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糟糕的旅行。
冲击感后,世界颠倒。
菅原徒劳地按照之前空乘小姐们教的防冲击方式缩在座椅之间。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周围的尖叫和冲撞声扭曲了疼痛感和不停灼伤鼻腔的刺鼻气味。她徒劳地紧紧抱住自己,但这样是无法与重力相抗衡的。
她尝试回忆最后听到的正常的声音,但是怎么搜索,脑中循环播放的,就只有广播混合着电流,断断续续的诡异音效。
防冲击姿势也不再能帮得了她。
有什么东西快速且强烈地撞上了她的脊椎,瞬间的窒息感和剧烈的疼痛让她猛地睁大了眼,然后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我应该在去年暑假,就坚定地说我要养一只狗。
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从菅原脑中飘出来。
长久的灰暗过后,让她醒过来的,是冰凉的窒息感。
她下意识张开嘴想要呼救,却被灌了一大口水。
混着血腥味的水。
她还活着,似乎还在机舱里,但周围都是水,身边的乘客已经断了气,面朝下半漂浮着,腰间还系着安全带。
菅原连尖叫的空余都没有——更多尸体在她周围沉沉浮浮,好像提醒着她再不采取些什么行动,就会变得和它们一样。
四围陆续也有其他人醒来,这让菅原多少安心了些。
幸存者中似乎有人找到了安全出口的位置,还活着的大家开始往那个方向聚集。
菅原解开安全带,尝试着跨过周围的尸体往机尾淌水走去。
或许能给其他人提供一些帮助,自己也或许能更多些活下来的机会。
当目光中看到一抹金色的麻花辫时,菅原多少又更放心了一些,至少这位新认识的朋友和她的朋友们都还安全。
血和水的噩梦之外,是甚至称得上美丽的风景。
夕阳撒满了天空和湖面,拂面而来的凉风清甜得想让人哭泣。连依旧散发着血腥味的湖水似乎都变得不那么让人反胃,远处深色的湖水还多了些让人心旷神怡的氛围。
菅原终于有了在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总是带着的工具包登机时就放到了托运行李中,看来也是拿不到了。
周围的幸存者们开始尝试着向陆地游去,菅原定了定神,也行动起来。
大概是这场飞来横祸过于突兀和沉痛,让她晚了一步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她非常平静,一下下划着水,往岸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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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还不错的旅行。
他们先后发现了几个其他幸存者,无一例外都失去了记忆,让人不由得好奇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在看到某个人的时候,菅原愣了愣。
周围的人多少有些骚动,隐约能听到“内衣”“回避”一类的字眼,她没有太多在意,那个晕倒在地上的人的脸足够吸引她全部的注意了。
昏迷的女性倒在路边,额头微微出汗,散射着细碎的阳光。深色的头发铺开来,和路边的杂草泥土混杂,让人不由觉得可惜,这么好看的颜色是不应该被和其他东西以如此粗暴的方式糅杂的。但这份由深到浅,有些散乱的蓝,又那么适合流淌在泥土与青草之上,像反射了蓝天的水脉。
菅原的脑子乱糟糟的,浮现出奇怪的意向。
她甚至在很短小的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女性就这么沉睡着也不错,像是某种画作。
当然,她还是会被唤醒,毕竟救人要紧。
“这是……你们是什么人?”
那位女性睁开了眼睛。
菅原离得足够近,可以看到她还有些迷蒙的眼睛逐渐变得清醒,从柔软的混沌,一转为锋利与干练。
“你好!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我们是因为空难过来的!请问你是谁?还好吗?需要帮助吗?还有这是我的外衣,不介意的话要披上吗”
大堆的问题咕嘟嘟从她嘴里冒出来,没有考虑过对于才清醒的人而言是否真的能回答这些问题,也没有意识到她的表情和语句,不论是对于刚刚遭遇了空难的自己,还是依旧搞不清状况的女性而言,都太过热烈和激动了。
对方谢绝了她递过去的外套,不知是关心还是礼节性地反过来对她说“小心着凉”。
那双像是被淬了火彩的蓝色眼睛看向菅原时,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菅原知道自己有时会被什么东西突如其来地吸引,一般而言是某种建筑结构,或是某个理论,甚至某种工具。这也让她以比别人更快的速度毕了业。
不过这样热情的承载对象是某个人还是头一次。
菅原没想太多,也没有脑子思考太多。只是像任何时候一样,拉也拉不住地,一股脑地,扑向自己感兴趣的事物里。
“就先……叫我欧泊吧。”
对围在自己身边的幸存者们,她这么说道。
菅原琢磨着这个失去记忆的她为自己取的名字,不住地看向她的眼睛。
菅原对于宝石没有太多的研究和了解,只大概知道欧泊是有缤纷的色彩和凝固底色的某种矿物,与剔透的其他宝石不太一样。
欧泊看着前方,步伐利落。
她的眼睛似乎随着光线在深浅中不断变换,隐约间又有淡淡的流光,映射出霞彩和流阳。
这确实是难得的宝石。
菅原眨了眨眼,快步跟在她的周围,短暂地忘了眼前的困境,冰凉的血水和重叠的尸体。
不论是受了伤的少女,满身是血的一对男女,不寻常的爆炸,还是在河里裸泳的怪人,甚至在面对倒地的尸体,欧泊都非常冷静,甚至为了不让尸体挡路,把它踢开了一些。
菅原并不想对此做出什么评价,毕竟就算是她自己,也在连续不断的刺激下渐渐失去了对“正常”的标量。眼前要考虑的,只有如何解决事件,她的大脑也似乎在渐渐学习如何把死亡当做布景板。
这不是坏事,至少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不是。
至于欧泊小姐,利落的言行只让人觉得更加靠谱,格外值得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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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的情况不容乐观,但至少这里有些用于急救的设备,也给所有人提供了能凑合过一晚上的地方。
看着周围的人已经三五成群,和自己属熟识的人商量房间分配,菅原犹豫了一会儿,敲了敲欧泊选择的房间。就算她已经和自称琉璃的人一起住了进去,但只有两个人,或许能有一个位子给自己?
“请问你们那边还有空吗?”
菅原对欧泊露出试探性的笑,尝试着问道。
“抱歉,我睡眠不是很好。”欧泊回给她的笑淡淡的,不让人讨厌,但也足够疏离。
“而且,你和同龄的女孩会更有话题吧?”她又给了菅原另一个台阶,温和但坚决地表达了拒绝。
菅原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地点了头:“好哦……”
这也是常有的事。毕竟你也不能指望自己可以多快速地解开一道难题。
大量的计算,重复的试错,不断地积累。这会花上些时间,而这些时间也尤为必要。
“那,晚安。”
欧泊淡淡地说着,合上了门。
菅原以几乎称得上轻快的步调走向其他房间,向礼耶挥了挥手,寻找自己的落脚处。
有些热闹的屋子接纳了她,那位看起来似乎有些难相处的侦探小姐,也并不如看起来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再说,她还是获得了一句温柔的晚安。
菅原梨纪穿着依旧湿哒哒的衣服,躺在房子里,闭上眼睛,强迫着自己多少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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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是没那么糟糕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