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字数:4024 琉璃:1095 极光:1610
今天又是在陌生大房间醒来的一天。好困……。我使劲揉着眼睛,努力地把困意从眼皮赶出去。不可以睡懒觉,要好好跟大家一起探索才可以。不可以成为拖后腿的那个……。幸好第一天的时候,大家有找到冷冻库的钥匙。至少肚子饿了,去厨房煮点东西就可以。睡觉就等晚间洗完澡,再好好睡一觉就好。
今天的行程是把附近都探索一次。我跟着大家瞎找,获得很多奇怪的东西。基本上杂货都齐全了。要什么有什么,可是所有的东西都在,不知道第几次钻进床底时,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我发现一个亮闪闪的银镯子。仔细用上衣的衣摆小心擦干净后,它在自然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挂在谁的手上肯定很好看,有谁会喜欢这个呢?我小心用干净的布包好它,太阳下的时候,它倒映着我的脸。绿色的眼睛、已经染上脏污的白发,还有倒影里泯起的嘴唇。这个长得太像女孩子的脸,总是由于这样被学校的同学取笑。但母亲坚持不肯剪短长发,也就只能这样了。
得鼓起勇气跟妈妈说出拒绝的话语才行。回家就诚恳的拜托妈妈,请她让我把这头长发剪短吧!还有家里的那些女孩子的装扮,也一起丢掉!只要像天道哥哥说的,好好沟通,我就可以把真实的想法传达给妈妈。妈妈那么的爱我,一定没有问题的……但还是得跟爸爸说一声。我用力甩甩脑袋,试图让思考专注在接下来的事情。
这栋我们暂住的古宅,大的就算在里头跑三圈,都没有办法到达重复的地方。除了我们睡的客房以外,还有许多没看过的地方。毕竟大家都专注在往外跑上头了。我在大宅绕了好大一圈后,才找到第一个想找的人。有一头乌黑的长卷发,穿长裙的琉璃姐姐,正坐在客厅里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明明不太喜欢劳动,可是每次都跟大家一起探搜查。
这里的大家都是好人呢……。无论是谁喜欢,我都得把这个东西送出去才可以!我用力握紧双手小声地说了加油。希望能够帮上任何人的忙,那怕只是让一个人露出笑容也好!在这个到处都是尸体,又找不到任何出去方法的地方,如果能拥有一个喜欢的东西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
客厅的走廊的非常好看,能看见木纹的地板尽管年代久远,却依旧有着光滑的光泽。即使低下头数了好几片,也没有一片是一样的。好紧张啊!我从来没有跟琉璃小姐搭过话,尽管见过几次面,却完全都没有搭过话。脸上的温度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尽管想要舒缓紧张的走动。却只是徒增焦虑而已。
我握着手上的银镯,在打退堂鼓前走进有人在的客厅。而琉璃姐姐似乎早就注意到刚才就在四处张望的我了。而她只是疑惑的看向我,「……?你在找什么啊?」。随着她偏头的动作,裙侧的金色缀饰便歪斜一边。在客厅的灯光下,更像是夜晚的星星,闪耀着美丽的光芒。「...琉璃姐姐!」,把好不容易聚集到的鼓起勇气开口,接着在她看过来后,不好意思的用手抓抓脸颊。在打退堂鼓前连忙先把东西给交出去。
「这个给你!刚刚在探索里头发现的~!」,我边将包在手帕里的银手镯交给她,不习惯直视别人的眼睛,于是视线在人脸上打转了一圈后,又开始数地毯的花纹。「就...感觉琉璃姐姐很喜欢好看的装饰品,还、还是我想错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表情,就怕反而给她带来不愉快。
令我意外的是,拿到的琉璃姐姐打量了一会后,露出不太喜欢的样子。闪亮的银手镯在她手里转了两圈后,她靠向沙发的椅背,把东西放回我的掌心。「不喜欢……不喜欢银色!」,她表情有些嫌弃,但好心地给予该给谁的线索。「不过……你要是夸我一句我大概率会告诉你谁可能会喜欢这个东西哦~。」
她的手指懒洋洋地搭着手臂,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触皮肤。涂在其上的金色甲油,反光点在上头移动。这大概是我遇过最难的问题吧……要怎么夸超好看的人好看呢?毕竟本来就很好看的人,怎么夸都觉得言词非常无力。就像丛云还有极光,他们一样,好看的人天生就会闪闪发光。无论到哪都会是人群的焦点。
即使再怎么努力思考,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由于紧张而发抖的嘴唇,有好几次都差点咬到舌头。我干脆把所有想到的一股脑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完全消退,讲的话也越来越顺畅,「头发有光泽又长又直....,衣服穿搭也超级好看,就跟电视上的大明星一样,感觉走到那里都会闪闪发光。」,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光后,从琉璃姐的笑意里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满脸通红地同手同脚,对于学汉字时,不好好多学几句形容而有些羞愧。「可是这些琉璃姐姐都知道了吧.......?」毕竟大家都是有史以来看过最好看的人了,想要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于是用力点头来附和。
琉璃姐听完露出微笑,只是从沙发站起来后伸出手。因为分辨不出她想做什么,于是我下意识地缩下身体。「嘴巴挺甜的嘛!」,接着柔软的手指轻柔地拍了两下我的脑袋,伴随着一句简单的夸奖,还有直接明白的线索。「我倒是只见过极光手上会带这样的装饰品,你可以去他那里碰碰运气?」,她脸上仍然有着微笑,所以我也对她报以笑容。
「这是真心话!」还好没有说错话,被夸奖后彻底放下在心上的大石头,开心地用手摸摸被拍的脑袋,「原来极光哥哥会带这个啊....我知道了!那我去拿给他!谢谢琉璃姐姐~!」,我好好地朝她鞠躬道谢后,随即开始在宅子里寻找极光哥哥的踪影。
如果记得没错,今天极光哥哥好像忙着照顾小孩。天道哥哥说是返老还童的什么,说他们原本是蓝博士跟爷爷。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神秘的事情啊……我还还真的以为是鸣桥哥哥生的小孩。不过男孩子也能生小孩吗……?
我来到贴着变态集中营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下厚实的木门。会不会打扰到极光哥哥做事呢……。如果造成困扰是不是不太好之类的胡思乱想,在等待的过程中不断的盘据在我的思考。直到里面的人把门开了一小缝,我都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但来都来了!我摇摇头,跨进开启的木门里。
门缝看见的极光哥哥看起来气色不错,但经过这几天的劳累,眼底下看起来有些阴影。「是出田君啊,调查辛苦了。不介意的话请进吧?」,他虽然这么说,但大半的身体都还在门后头。毕竟这几天都没有搭过几句话……。「……打扰了!」,我小声说完话后,放轻脚步走进打开的房间门。
简单的和式房间,地板上铺满浅绿色的塌塌米。花瓶装饰在什么都没有的漆质边桌上。没有整齐放好的被子零散的排列,而其中有一团正把自己包得紧紧的棉被里,正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而和桌上放着一些杯子,很有生活气息。
而极光哥哥正坐在和桌前,他微偏转脑袋,似乎是等我说明来意。「他…还好吗?」就算,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我还是忍不住担心看向那团被子。生病是很难过的,尤其还在人生不熟的地方……。「好像差不多要退烧了,今天应该会好转吧。」,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后,主动的开口说明,而后顿了一下像是再询问我。似乎以为这才是我的来意一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边这么想,边朝他用力的摇摇头,试图表达出感谢之意。「啊,不是来找你帮忙的,是来给哥哥礼物!」,很好!这次就非常直率的说出来了!而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露出好奇的表情回望我。「礼物?」,他再度确认了一次我说的话,脸上有些困惑,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
对于他的反问,我用力地点了下头。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掌轻轻的落在头顶,像是在夸奖似抚摸我的头发。「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我礼物呢?」,极光哥的嗓音非常磁性,话语中的温暖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明明这几天,我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却一点怀疑我都没有,毕竟那可怕的杀人魔说不定还在宅子里头。
眼角莫名发酸,甚至视线不知为何开始模糊,眼泪在眼眶转了几圈,好不容易靠着吸鼻子硬是把眼泪憋回去。男孩子怎么可以哭呢,尤其是在被夸奖的时候。我努力提起嘴角,幸好声音还是跟平常差不多。「极光哥哥一直很照顾我们,谢谢你!」,将白色布料好好包裹住的银镯,放进对方摊开的掌心。本来就很闪亮的银色镯子,在暖黄的灯下,仍然有着好看的色泽。
极光哥哥低头看着在他掌心的银镯,「啊……。」,他发出奇妙的感叹,仔细地打量手里的东西,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的眼神在闪闪发光,配上原本就很好看的脸,看起来很像拿到喜欢东西的狗狗。「……真的吗?这个给我真的好吗?」,他握着掌心的手镯,抬头问我时,那种快乐的气息也一并感染了我。看起来很喜欢,太好了!妈妈,光有好好帮助上别人喔!一种小小的成就感从胸腔里冒出来,连带朝着他的笑容都变得灿烂许多。
我试图拍拍极光哥哥的肩膀,但就算垫起脚尖也做不到。毕竟成年人的身高跟小孩差太多了。「……?」,而发现这点的极光则是蹲下来,让我的手能够拍到他的肩膀,照妈妈常对自己做的动作,接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能感觉到衣服下暖洋洋的体温,都还好好活着的证明。「辛苦了!谢谢你这几天跟我们一起到处跑,哥哥喜欢就好!」,我认真地把心里的感谢说出口,接着用力的抱了他一下。
「啊,是我应该做的……谢谢你!」,听到道谢的极光哥哥,用手揉揉我的头发。力道没有很重,却有种安心感。忍不住用脑袋蹭蹭掌心,就像平常跟妈妈撒娇一样。「极光哥哥还有喜欢的东西吗?如果下次探索有看到,在帮你带回来....当然我有好好写借条!」,怕被人误会是不守规矩的坏孩子,而急急忙忙补上最后一句话。不能在主人没同意下乱拿东西,所以到哪里都有好好的写下借条。这样等主人回来就能还给他了。
面前的极光哥哥认真的想了下,最终似乎真的思考不出来,只是对我摇摇头。「其他的……暂时想不起来了!等我想起来会告诉出田君的!」,有点小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用力点了两下头。「那我去找大家继续帮忙探索了!极光哥哥掰掰!」,尽管有点舍不得跟妈妈一样温暖的拥抱,过片刻还是乖巧地主动离开了。我退开几步,朝人展露一样开朗的笑容。接着在门边朝他用力挥挥手。
「加油哦!在外面要注意小心!!!」,极光先生不太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我用力的点头后,特别小心地把门板轻轻合上,小心地不吵到正在熟睡的小孩。凭借着记忆跑回大家搜索的队伍里,继续帮忙把能看见的东西都调查一遍,希望可以早点回到家里,给妈妈一个大拥抱啊……。边这么想,边忍不住从走路变成了小跑步。抱着这样的心思,我终于找到了正在忙碌的大家,随即跟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忙碌地翻找一切有用的东西。可惜的是,直到晚餐时间似乎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物品。
出田光的一天又再度结束了。
-----
我寫的這是什麼,我爬
*字数1597
*我写 我写 但是很缓慢
*
=======================================
省略了的前情提要
菈弥亚一行人于7/31,东京-大阪的航班上遭遇飞机失事,掉落到了一片满是尸体的无人地带,此后展开一系列探索。
=======================================
菈弥亚在八月认识了“布鲁斯舞者”。
他是个很年轻的潮流人士,身上穿的是她不认得的款式,染成深蓝的短发不驯地翘向各个方向,托起几道漂染出的亮色。右侧的眉骨受过伤,秀挺的眉被一道疤划分到两边。
“就叫断眉吧!”得知他记忆全失后,见了这道眉的姑娘拍案决定。
当事人对此并无异议,可菈弥亚还是悄悄给他起了好些其它称呼:蓝色博士、神秘设计师、闪光的泳者、打工战士、布鲁斯舞者……
他知礼守礼,行为和浮夸的外表算不得相衬。这打扮要是全因他自己喜欢,那可相当有意思。
他喜欢蓝色吗?是和谁学的装扮呢?
他这样自律得有些古板的人,定是做了许多功课才挑定一个造型……啊呀,要跳布鲁斯的话这样张扬倒是有点儿过头,一板一眼踏出的步子倒是正好能合上慢四拍。
菈弥亚猜想也许是什么事儿或人硬叫他这么打扮,比如他是个要查案的警官啦,再比如他有对儿要从头到脚掌握孩子穿搭的父母啦——他现在不太在乎自己的模样,连后脑勺的伤都没有好好收拾,还是她告诉的他有血痂。
看起来真疼!
菈弥亚缩缩手指。舞者垂着头蹲在她身前。他乌漆的发根像鸟儿的羽管般扎出头皮、严密地护着头皮,然而头上仍旧鼓起了两个显眼的肿块。这伤让他什么也不记得了,想必这一下痛得厉害,可他不哭也不叫,仍像箍在框里般规规矩矩地做事。现在他蹲在地上,便把双手搭在膝盖,如是坐起来会把腰背挺得笔直,听说可能附近有危险,还要给刚结识的落难客做护送人,保护她回到房间去。
她想摸摸那伤,又觉得实在难过。
他是怎么长大的呢?她在田埂里放着风筝跳着舞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在被教导要按规则做事、被要求“遇到痛苦忍忍就好啦”,他小时候也是一样地擅长克制自己吗?唉,她是个不喜欢苦味儿的小孩,生病的时候常把药片含在舌头底下,找机会偷偷吐在手心再喂给贪吃的小狗,为此挨过好几回批评。他定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一看就会很有气魄地该吃药吃药、该挂针挂针,一定常被夸奖是乖孩子。
……可痛了就哭,高兴了就笑有什么需要被阻止的呢。菈弥亚出神地想。人们高兴了会笑、心里难过了要哭,这两件事情不是同样的吗?笑声和泪水都是“我”的一部分,为什么要只允许前者却排斥后者呢!
“既然已经结痂了就随它去吧,过几天应该会自然恢复的。感谢你给我送吃的,真的十分感谢。”深蓝头发的舞者直起身,又拘谨地低下头,关心起她有没有应对危险的能力。他说这些的时候自然得很,一看就真没对伤口太挂怀,可菈弥亚反倒有些想哭——他受了严重的伤,怎么却对自己那么地不在意呢?
“我跑得很快,所以没有关系!”菈弥亚咬咬牙齿、偷偷地和他赌气。她比人家矮了一头,脸颊一偏就把表情藏了起来。是呀!这气是没有道理的,来得不明不白。
“这样我就放心了……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快点跑。”差点没命了的舞者还在叮嘱她。
菈弥亚气得差点儿走路都同手同脚。
走廊里的灯还没恢复电力供应,他们走在黑夜里,只有白色的衣服和皮肤(只有断眉的皮肤如此)折出一点光。舞者走在前面,他的身体不乱摆,肩膀也很稳,菈弥亚循着他脚掌落过的地方走。这次她听得更清楚,同她想的一样,他每一步都是相同的节奏。
她突兀地想。我该问他会不会跳舞!他不高也不胖,但我们还是该脱掉鞋子去草地上,然后如果他不会,我就教他慢三拍和布鲁斯。
这两项着实也不是她的强项,可她突然就想看那双脚在方寸间回旋挪移。
他跳错的时候会气馁吗?跳得高兴了会笑吗?一具空壳在她的脑海中被构建,笨拙地在她身前来回踱步,而后魂灵充盈其中,轻捷地朝她鞠了一躬发出邀请。
接下去菈弥亚该牵住那只手构建舞步,可她看着对方的背影,陡然止了步——要是他原本就会跳呢?
【那你就教不了他、不能邀请他跳舞啦!】
轻捷的魂灵散去了。
菈弥亚望着他走得稳稳的背影,眨了眨眼。
舞者的轮廓几乎立刻就要化进夜色了。
天!他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有任何过去和未来。只有现在的这一时、灾难偶然性地将她带来他身前。他们多半不会有太多交集,她不必教他舞蹈,他不用送她回房间。
可这片刻装不满菈弥亚的眼。
*
她想要更多。
【TBC】
=======================================
下节预告
受“断眉”所托,菈弥亚找到“侦探”,对他的伤口来源进行推理。
另一方面,在白天的探索中,菈弥亚与其他人一同进入了一间无人居住的别墅,在那里,她好像惊扰到了什么……
=======================================
全篇5887字。
个人觉得这玩意儿都不配称其为文……所以不给我算分也没关系的.jpg【自厌time】
——————————————————
在队伍外面单独找到琉璃——或者说,暂时被用这个名字称呼的年轻女性——确实有些难度、但倒也不算是无迹可寻。毕竟她不像是侦探小姐、会自信又迅速地一有机会就走单;这个看上去完全像是哪家富商千金的姑娘,至少目前来说,不安、依赖集体的特点还是有的。
神尾礼耶在脑里顺了一遍以上的想法……抱着刚刚掠夺来的应急物资、在食堂外围不远处找到琉璃时;有些庆幸、又对自己的猜测更添信几分。
她看起来还是需要帮助,那就没来错。
“琉璃……琉璃小姐!”为了不吓到她,礼耶控制着音量和声调,尽量温和地询问着:“您饿吗?需要布丁或者冰淇淋吗!”
少女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回应礼耶小声的呼唤,可能是在发呆。那双暖棕色的杏眼慢慢地游转过来、在自己的面容上聚焦的时刻,礼耶有一瞬呼吸一窒……面前的人,确实客观上拥有一副足以得意的容貌。五官端正秀丽、比常人白净许多;压在眼睫投下的阴影间的双眸、某几个角度看上去颇像是竖瞳,却也不显得多凶锐。
有点像猫,还是刚刚睡醒的那种。礼耶一面在脑中模糊地构建对比图,一面用双手托举食物向前递去、希望对方能收下。
未曾想,琉璃看到恭敬递来、包装完好的甜点,毫不掩饰地立刻皱起双眉,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地摆了摆手:“不喜欢,我不喜欢吃甜的………”
礼耶愣住了。
——世界上居然有人不喜欢甜食,来真的?
失礼又自以为是的想法只在她的脑中存在了一瞬,就像是从房檐上滴落下的雨珠那样很快滑走消失了。也许偏见还会固执地存留着,但眼下显然并不是开始讨论食味爱好的好时机。
“是吗,那如果我找到其他食物再给您。”礼耶平静地轻轻点头,将伸出准备要递交物品的手收回、自然垂在身侧。冰淇淋的包装塑封上渗出了点点水珠、在夏季并不算低的气温中,水很快弄得她的手湿漉漉的。
她不愿给人添麻烦,因而也不必再多过问。被拒绝的话,食品就会留给更有需要的人——依旧能帮上谁的忙,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叫人意外的是,琉璃这下反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竟反而抢先絮絮叨叨起来:“你也要少吃啊,有很多细菌的!!”
她看起来居然很认真(这倒是少见),成功地让礼耶本就存有的困惑超级加倍了。后者斟酌着语句慢慢开口,视线在琉璃和好不容易得来的珍贵食物间来回游弋。
“虽然如此,但眼下情势所迫……”
总觉得不该从这里开始解释啊,难道大家不都是遇难者吗?礼耶越发地搞不懂、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直白又诚挚地问出那句话:
“——您完全不饿是吗?”
“不饿……!”
琉璃的反应很快,仿佛某种战斗本能(可能需要长期的言语对线来磨炼)。但很是不巧……就像是故意为之一般,在她掷地有声地宣言完的瞬间,薄薄衣料包裹之下的腹部——传出了‘咕噜……’的声音。
在两人都迷之沉默的此刻,这声音可谓格外明显,仿佛在昭告天下刚刚琉璃同志撒了一个极易被戳穿的可笑谎言。如果这是某种综艺节目(真希望是),现在应该及时配上鼓掌声和夸张的罐头笑声了。
声音的制造者和接受者都同时看向了琉璃的腹部……前者分外无语地低头看了看肚子,眉头微皱,撇了撇嘴,似乎是进行了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叹着气回绝了礼耶的好意:“不行……这玩意儿就是饿死也不能吃……”
“为什么…?”礼耶的脑回路一时还是没能拐进大小姐的思维圈,在她的心中完全不存在‘落难者因为脏和嫌弃所以不吃东西’这种概念。本能地,她不经掩饰开始流露出担忧的眼神:“您对布丁里的牛奶和砂糖过敏吗?如果是那样的话确实不能吃……”
琉璃显然也不太擅长撒谎,不如说她大概没有为了礼节和气氛装作认同对方话语的这个功能。所以她虽然没有开口,但满不在乎的神情和微微摇动的脑袋已经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礼耶叹了口气,她开始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在学校的时候,每当她行使职责、对班上的不良分子进行说教时,气氛也总是会朝着这种大家彼此都很烦躁、却谁也不能走的感觉发展。也许是意识到了这点,她的礼貌和温和渐渐被更本质的、想要说服和指引他人的那一面占据,语气也愈发严肃:
“但……如果不是的话,当下应该保证自己的生存。有时候也只能忍忍了。”
“虽然大家…学姐她们都说过您很可疑。但我只觉得您的状况很令人担心……还请不要太轻视自己身体的信号。”礼耶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在光弧和倒影间看到了自己极尽认真的神情:“我会给您尽量找更多能吃的东西的。”
“……你,在担心我?”沉默了片刻后,琉璃眨巴着眼、疑惑地歪歪头:“你想帮我生存下去?”
“……是的,我想帮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生存下去。”
这确实是真心话。神尾礼耶不是不知道如今在这片土地上,这种言语显得过于天真了些。但回想起粘稠、胶着的血海,回想起头歪眼斜、惨死在飞机座位上的尸体……她还是无法自抑地感到悲伤和后悔。尽管客观上,谁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但在当下的每个瞬间,她都不想放弃努力、不愿再次被那种深沉的无能感包围。
“我想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带着十足的坚毅,少女直言道,同时认真地朝着琉璃点了点头:“所以——对。我确实想帮助您,尽可能地。”
“……好奇怪。”
虽然是早能料到的回答,但礼耶还是因为这简单的否决而有些许失落。不过琉璃似乎并不是对着她说的,只是嘟嘟哝哝、自言自语了一阵,才又转向面前的女孩,继续她的问话:
“……可是明明很多人连自己的照顾不好,你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生存下去吗?”
“我认为大家一起才能更安全、相互支撑着生存下去。我们会互相照顾,帮助他人警惕环境、寻找并平分食物。”礼耶一面说一面抬手比划解释着:
“当然,以上这都只是我的想法。您瞧……侦探小姐的意见就是不应当盲信她人,她喜欢单独行动。”
谈到这里、回想起昨夜的“精彩瞬间”,礼耶还是止不住地又想笑、又想摇头。鬼鬼祟祟的独行侠没能料到整个宿舍都因为伤病、紧张、或是兴奋而难以入眠,被在门口逮个正着——之后的半个小时就像是某种运动场角力,坚持要独行的侦探和坚持全体出门的月岛学姐互不相让、僵持不下,辅以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闹。托她们的福,整个宿舍除了百筑鸣神月(天哪,她真的有足够坚韧的意志和足够困倦的状态)外、清醒程度可谓是逐级递加;不断有只穿内衣甚至不着片缕的姑娘从被窝里爬起来、积极地给混乱的场面添砖加瓦。
到最后侦探骂骂咧咧、不情不愿地睡下时,原先连彼此的名字都叫不太出的陌生姑娘们,也意外地因为这场无疾而终的夜游而彼此混熟了许多。可谓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事实上,她的伤口是大家帮忙救治的,她昨晚也给我们提供了应急的食物——”还剩半块的巧克力糖球还安静地待在口袋里,另外半块则分给了饥肠辘辘的如月爱:她初中时唯一的朋友。礼耶往口袋的方向瞄了一眼,心里再次涌起对侦探的感激:“所以您瞧,我们还是在彼此支撑。”
至此,发言人神尾礼耶的论据和论点皆陈述完毕了。她微微低头、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而琉璃听完这段简要的论述,则是“嗯、哦”地点了一下头……明显是在走神。在礼耶正叹着气想要提醒她这样很不礼貌时,她徒然踏前一步、歪着脑袋凑近礼耶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啊?”
太近了……!而且话题也跳得太快了!
礼耶再度愣住了。而一句话暴露了自己之前根本没有认真听大家自我介绍的琉璃,带着理直气壮的表情、定定地盯着礼耶。还未等到后者回复,她即刻又抛出了一个让人初听大脑放空、极难回答的疑问:
“遇到困难叫你你会出现吗?让我不会受伤,让我活下去?”
——随传随到那是召唤兽吧。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在描述人类啊,这位小姐。
腹诽的时间相较往日多了不少,礼耶也很惊讶自己脑内居然能连续不断地冒出这些念头,仿佛有两个小人在话筒旁一唱一和。难道和爱酱重逢太过欢喜,自己终于也要走上漫才职人的道路了么……
虽说想是这么想,但教养和礼节还是让神尾礼耶不会将这些在脑海中飞窜的语句脱口而出的——至少‘现在’还不会。她眨了眨眼,就像开学时竞选班委那样挺起身子、认真鞠了一躬:
“居然忘记自我介绍了…太失礼了。我叫神尾礼耶!16岁,东京学芸大学附属高校的高二生。嗯,关于您刚刚说的……这样承诺您的话太绝对了,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但是,我会尽全力……尽己所能地保护大家!”
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注意琉璃的神情,礼耶像是为了辩白、或是证明决心一般,拉开衣领展示了肩颈、腰侧和手臂上的伤口,都是些细微的擦伤,很多已经愈合了:
“我在空难中受的伤比大家轻很多,而且因为志愿是警察,学过一些急救和应急处理。”在提及‘警察’时,连礼耶自己也没有察觉,她的语气变得充溢着向往和尊敬。“总之……只要琉璃小姐您信任我,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您的。”
“噗……你好认真啊!”
一直安静听着礼耶发表讲话的琉璃终于还是没憋住,笑了出来。抬手自然地揉了揉比她还高的女孩的头:“警察啊……那你现在已经很有警察的气势了!”
“……请,请不要嘲弄我!”虽然做好准备会被嘲笑,但完全未曾料想对方会直接上手。被揉了一把脑袋的礼耶大脑放空,僵在原地,片刻后绯红的羞怯之色爬上她的脸颊。正值这时,又听到对方后半句像是夸赞的话,连舌头都没重新捋顺就赶忙回答:“……是、是吗,真的?……谢谢您!”
看见开始脸红、手足无措的礼耶,琉璃笑得更欢了:“这就是嘲弄吗?那你的反应好有趣!我很喜欢!”
“……是我做了什么令人困扰的事情吗…?”礼耶哪被这么逗过,一时间被堵得几乎要说不出话,脸越来越红、眼神中也涌起难以掩饰的迷茫:“……还是说您这是在欺负人?”
“欺负人……?”听到这话,琉璃似乎是更来劲了。她笑眯眯地朝前伸出双手,摆成了一个像是马上要被铐住的认罪姿势:“如果是的话,你作为警察的话要抓我了吗?”
“不、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您不仅在嘲弄我,也在嘲弄警察吗!”
礼耶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久违地被在言语上如此冒犯,她像只受惊的年幼河豚般鼓起脸、摆出愠怒的架势,开始酝酿话语想要传达自己不高兴的情绪……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发出第一个音节,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琉璃就完美打断了她的技能读条——凭一只戳在礼耶脸上、涂着精致金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
她像是在逗弄小动物、或是玩儿很有弹性的玩具那样,带着笑轻戳礼耶鼓起的脸:“小警察真是喜怒哀乐都提现在脸上唉~”
“……姑、姑且现在还不是警察。您叫我神尾或者直接喊我礼耶都可以……”
这一套肢体接触加上前所未闻的称呼,可以说是对她特攻的组合拳。神尾礼耶直接整个人僵住了,刚刚想说的话登时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好不容易憋出几句支离破碎的回应,声音还越来越小,气势上就整个落了下风:
“……警察是,很光荣的职业。还请您尊重一些……我也是还不够格的。”
琉璃愈加放肆的笑容就像是要锁定在脸上,输入16字密码才能撤销似的。她看上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也完全不在意对方真的不开心了,自顾自地喊着、甚至哼出了调调:“小警察啊小警察~♪”
欢快的语调从穿着暴露的女性口中蹦了出来,面前的金发姑娘则是拳头握紧又松、松开又握紧;任叫一个旁观者来问,都铁定猜不中这实际上是她们的第二次对话。礼耶无意识地开始换着姿势站立,双脚在地面上剐蹭着,颇有些要跺脚的烦躁意味。但如果真那么做了,一定会被嘲笑得更厉害吧。想到这里,她鼓起脸憋住了气:
“……您…非要这么叫的话……您开心就好。”一时间,礼耶竟徒然有些不太确定……那真的是愤怒或者烦躁吗?古怪的情绪在心中咕嘟咕嘟冒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激起水花。她的语调终于失去了一贯的礼貌温和,细小的尖刺在喉管中颤动、从尚还稚嫩的声音中迸射出来:“实际上今天早些时候我就好奇……您难道是哪里的公主吗?”
礼耶凝视着琉璃的眼睛,试图从猫一样的瞳中捕捉到哪怕一丝愤怒、感到冒犯的情绪;她需要看到这个,即使这瞬间她没想明白为什么会需要:
“因为感觉您相当地…养尊处优。”
听到这句毫不遮掩、在礼耶心中属于是非常强烈的指责的话语……琉璃只是歪了歪头。这个瞬间,忽地,礼耶感觉到自己输了——从刚刚开始,这一切感觉就毫无来由;但失败依旧令人郁闷,而世界就像面前的这位一样、从来不讲道理。
“公主吗?听起来娇滴滴的样子……”琉璃咂了咂嘴:“我不知道哎,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如果是真的,养尊处优的日子也不错嘛”
“……是吗。”
礼耶憋得都脸红了才把一句“您难道不娇滴滴吗”咽了回去,在对话中居然全程维持了礼貌,太好了!琉璃则明显没能看懂对方的神情,但也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迷惑:
“难道会有人不喜欢养尊处优的生活吗?”
“……”
这不是一个回忆过去的好时机。
但这句话就是不合时宜地、毫无道理地勾起了一些尘封的瞬间。过于沉闷的高大宅邸、身着黑衣形形色色的大人们、武士刀、挂架、巨大的罗盘……
还有庭院里,回眸冲着自己露出笑容的……黑发蓝眸的‘她’。
……
礼耶花了一小会儿才把无关的繁杂思绪赶出自己的脑子。
但她确实如琉璃所言是喜怒哀乐都不经掩饰的诚实小孩,因此这瞬间面色的阴沉一定也显露了七分。在琉璃终于收敛笑容,准备开口落下新的问句前,礼耶终于是回过神来、开始迟缓地对前一句话作答了。
“会有的,这样的人。”她认真地点点头:“沉浸在已有的东西中而不去努力的话,对认真生活的人很冒犯。”
“但我不是……责备或是要诋毁您的意思。我不了解您,现在您也不了解您自己……因为失忆。我只是在坚持自己的想法……如果能帮上您什么忙的话,我会很高兴。”
‘请让我帮助您’‘请问您有什么需求’这样的意图在反复重演之间,就算是再粗神经的人也该被提醒着意识到了。琉璃用手摸着下唇,短暂地陷入了思考——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般,又开始笑得眉眼微弯:
“既然小警察觉得我是公主的话,要不帮我打扫房间吧!你看,打扫房间是很危险的,一不留神就会被拖把砸到,被脏水溅到……所以,小警察是不会让我受伤的对吗?”
虽然要求本身不能算离谱,但这个后续的理由补充实在是站不住脚,还颇有些故意挑事的嘲讽意味。琉璃定定地看着礼耶,似乎有些期待刚刚还在忍怒吞声的小孩会怎么回答。
“……扫地吗。我明白了,之前和大家刚刚一起整理过厨房。”出乎意料地,礼耶没多说什么,甚至感觉好像松了口气:“没有其他需要的话,我没问题。”
“如果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话,也可以叫其他人帮忙啦,越干净越好嘛~”见到自己丢出去的脏活累活居然这么快就被照单全收,琉璃露出了堪称是志得意满的笑容:“那就这么说定啦。走吧!”
“——诶,就现在吗?d……”
一句‘等下啊我们还要探索……’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完第一个音节,刚刚还在戳自己脸颊的、涂饰着精致金色指甲油的手就握住了礼耶的手腕,拉力带着她跌跌撞撞地向前,一路朝着酒店的方向。
‘……算了。’迎着午间卷挟了太阳热度的风,神尾礼耶恍惚地想。‘我这样,也算是能帮上忙了吧。’
至于要不要回握这个带着自己乱跑的“小公主”的手……这个问题就太难了,还是下次再考虑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