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31第一天 登机前
天气:晴朗
我是出田光!
今天是我人生第一次搭飞机!爸爸妈妈怕我晕机,要我上机前就吃好晕机药。我还是不太会吞药,结果药卡在喉咙散开了,那个药超级苦。由于很多原因,他们没办法跟我一起去见「她」。爸爸要继续加班,妈妈刚好要去出差,他们都以为彼此有空,结果到这天才发现时间排不开,直到去机场的前一个小时,他们都还在吵架,吵的要把屋顶都掀翻了。邻居都忍不住来按电铃,到这时候他们才停止。
隔天一路上到机场前,车里的气氛都很沉重。「没关系,我们说好让她到机场的等候室接你。」,直到到达机场,妈妈才松开生气的脸,再三确认我记住怎么走,还有全部的必需品都带齐后,她使劲的抱住我。这个怀抱很温暖,但抱住我的她不断发抖。我用力的抱抱她,直到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为止。
「我十五号就回家啦。我想吃妈妈上次做的圣代……。」,我想尽办法找话题,求救地看向不擅长安慰人的爸爸。「就上次,圣代上都是桃子的。樱桃也不错呢。」,随着话题的改变,妈妈的思考终于被带偏,不在纠结于我要离开家的这件事。「那我得去买樱桃罐头才行。不知道离家最近的那家超市有没有」,我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不发一语的爸爸看着我们,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用手揽住我跟妈妈。他的胡渣好刺,磨蹭的脸因为这样有点痛。不过我一点都不介意。「一定要早点回来家里……路上不要跟人乱跑,也不要乱吃东西,如果真的很想我们的话,要打电话回家喔。」,妈妈还在交代一大堆事情,直到爸爸表情无奈地拉住她。我努力装出笑容,使劲的挥动手臂跟他们道别,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垮下脸的我抓着手里的飞机票往登机口去。不认识的人群来来往往,有些人在哭着离别,有些人则是开心的重逢。
老旧的行李箱在地板上顺畅的滚动着。一想到那里面都是什么东西,我就忍不住想抱怨。「说什么为了赶上进度,我要翻倍作业……。」那是其他同学的两倍量,谁写的完来着!我照着妈妈写的字条做好一系列的登机程序。原来真的有会吃掉行李的灰色传送带啊,好酷啊……。就像怪兽在进食,一个又一个行李不断消失在正方形的洞口深处。
如果可以一起把我的作业也吃掉就好了。神明大人!我低下头虔诚的双手合十,希望万能的神明有听到祈求。照妈妈曾经教过的方法,轻轻地的拍两下手,重复刚才的愿望。这样在天上的神明大人就能听到我的祈求。有几个人好奇地看我,但很快就走开了。大概是因为我的头发颜色跟是未成年的关系吧?手表上的时间再催促我加紧脚步,我却再一次的低下脑袋祈祷。
不是谁都知道跟神明祈祷的方法。要怜悯那些没有被神明宣扬到福音的人,因为他们之后不会被神明救赎。我照着妈妈说的再一次祷告。我看着机票上的航班名称,好不容易才找到所在的登机口。那些人排成长长一列,许多不认识的人带着随身听跟书本打发时间。只有我两手空空,甚么都没有带。但打发时间甚么的,只要默背喜欢的钢琴简谱就能飞快的消耗。
机场透明的大片玻璃能够看到晴朗的蓝天,上面漂浮许多大块的白云。庞大到有好几层高的飞机正在平坦的地面等待。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载那么多人在天上翱翔……?明明是大块金属做的物体,却能像候鸟在天空飞翔。明明重量那么重,也没有可以拍动的翅膀……。之后人类可以不靠任何东西在天空飞行?那样一定非常有趣。直到钢琴简谱默背到第二章,堵塞的人流终于开始往前移动。大家依序不断向前,一个接一个踏上连接舱口的楼梯。就像行李输送带一般,他们不断消失在长方型的入口里。
柔软的座位依序并排,走道到处都是人。我小心翼翼抱着随身的包,终于找到自己该坐的座位。庆幸的是旁边没有任何人,可能刚好轮空吧。晕机药飞快的发挥效果,在脑袋沾上柔软的椅垫后困意更浓。我用手紧紧的抱住包,闭上了眼睛。是一顿好眠。
接着再次醒来,就是在水里。嘴里都是水,用力咳嗽几声吐出水后,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血腥气。……到处都是血,还有飘着的断肢。大家慌张地试图逃脱,而在手里的包也不知什么不见了。我能听到到处都是尖叫,喉咙不断涌上酸水,而我努力把它们吞回去。我茫然地往前,只是往有阳光的地方前进。接着在上岸的时候,忍不住摇摇晃晃地把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光。胃酸经过喉咙的痛,让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刷地直接流了下来。
我一边哭一边吐,把恐惧跟不安一并从体内割舍。我在心里不断的跟神明祈祷,恳求它、拜托它。如果是一场恶梦,拜托现在就让我醒来吧。但无论怎么哭,怎么抗拒接受现实,这场恶梦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直到有谁靠过来安慰了我,应该说,终于冷静下来的大家,终于有馀力来看看周遭。
很多人跟我一样泡在水里,或者说是湖里。大家似乎都是空难受害者,但没有人可以说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这里是哪里?我们的飞机怎么了?太多的疑问在脑海里打转,随之而来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好想回家,这里究竟是哪里啊……?妈妈说只要向神明祈祷,就能得到幸福。那离开这里也算吗?我在心里默念好几次祷词后,总感觉心情平稳了下来。
比起祷词更好稳定心情的是,我喜欢的命运交响曲。我以不会影响到人的音量轻轻哼唱,去抑止住心上不断泛出的不安。我们一群人跟着不知道哪里出现的金发大哥哥,离开那座满是惨状的湖泊。尽管大太阳挂在头上,可是大家一群人却都全身都是水。丛云……金发大哥哥是这么介绍自己的。一身干净到不行的繁复西装,还有纤细的容貌,真的很好看…。
如果被班上的女同学看到,肯定会变成他的fan…?fans!他们在前往那座古宅时,一路上捡到好多人。嚷着要买菜的白发老爷爷(要叫他叔叔)、穿很透衬衣的大姊姊(我有遮住眼睛)以及随即出现的浑身沾血的黑发男性跟女性,跟受伤最重的娇小女性。还有一位一见面就裸泳的男性。但每个人都失去记忆,又忘记姓名什么的。只能说太多神奇的巧合了……就像是恐怖片的模版一样。
穿过重重森林后,比我家大了好几倍的古宅就这么出现在面前。至少是7个我的家!甚至还有种看起来完全不好吃的树。接着我们在大门口看见了那个,死状凄惨的中年男性。就算看了好几次,我仍然想呕吐,仍然觉得反胃。尸体无论怎样都不会看习惯的吗?我忍不住捂住嘴,试图把那些酸液再度吞下。疲倦跟眩晕感开始占据我的脑袋。
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的休息。欧泊姐姐把那个可怜的人踢到一边,迳自带着大家进大宅了。又是一个死掉的人,就像要把这一辈子的份额都用掉似的。希望神明大人能保佑我们,安全回家。我这么祈祷着,但却不知道接下来只会看到更多死状凄惨的尸体。
幸运的是这栋大宅有足够大间的客房,尽管所有东西都丢失,但至少他们还活着。男性跟女性分开住,大家彼此分散去了六间房。毕竟这一天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了。我那怕没有熟悉的枕头,就睡得非常香。而梦里有妈妈买的小蛋糕,非常好吃!
这里似乎单纯只是拿来做笔记的地方:
房间有九之泽雅也、三辻大辅、天道五行、九天、文森特。
总字数:3329
我的标题也很长所以能算进总字数里吗(?
西村留意到了,丛云似乎很在意自己的衣服会不会被弄脏。
情有可原,他的外套裤子都是白色的,只要稍不小心就会蹭上各种各样的颜色。所以据他所说,他在看到宅邸门口的尸体时选择直接跨过去没有检查很正常。看到脏乱差到难以言喻的餐厅内部时,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就离开了也能够理解。
西村不太懂,日本的夏天这么热,他怎么可以做到一丝不苟地穿着一套正装活动的呢?
外套,马甲,衬衫领带,甚至袖扣都一个不落,十分讲究。
侦探的那套衣服也很讲究,早上起床后穿衣服可是研究了好一段时间,在神尾和菅原的帮助下才穿好的。西村不得不想象了一下丛云应当需要早早起床把衣服一件一件往上套,最后还要照照镜子检查仪容仪表。
上午和大家一起去附近的建筑物进行探索时,西村凑到丛云身边打算询问一下他昨天醒过来以后看到了什么。她努力地让对话变得平易近人一些,不要向在警局里对嫌疑人进行盘问时的状态靠近。
以默认丛云说的话真实性比较高作为前提,如果说醒过来的地方是游戏里人物的出生点,那么他的出生点在他们之中是非常优秀的。不用掉进湖里,也没有被打晕,有被褥和独立卫浴,只是缺少了一点光源。
他说自己在醒过来以后就离开了,没有动过倒在门口的那具尸体。
看上去也不是会被尸体吓到的人。西村正大光明偷看。通常来说,应该都会去检查一下在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吧。反正西村是心心念念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才去检查的尸体。男性,三四处枪伤,配枪消失。地上的血迹范围太大,不止一个人在这里受了伤。难以确定另一个人的身份,更别说他的行踪了。
丛云觉得那个人已经没救了,看都没看就走了。
甚至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吗?西村怀疑。心理素质能有这么强大,在普通人里也不多见。这人的背景资料真让人感兴趣。
“这样啊……如果被凶手发现了您很可能要摊上一个大麻烦。”西村绕着丛云看了一圈,“您没受伤吧?”
“嗯?并没有,至少我没有感觉到什么。”他回答说。
确实,衣服都特别干净,没有污渍。想必在行动中是特别小心的类型。应该不是那具死尸的凶手,血飞溅的范围太广,不可能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一路上他没有见到其他人,发现空难遇难者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吵了。
“远远地就听到了,有很吵……”他及时改口,“失礼了,是十分有活力的声音。”
“没事,您直说吵吵闹闹的就行。”西村嘎嘎笑,“我也觉得是挺吵的。”
快走到餐厅的时候,月岛及时抓住了又打算自己偷溜的侦探,西村想起来似乎在遇见的人里面,就只有丛云的名字并不是代号。保险起见,她再次确认了一次这是他自己记得的名字。
“是的,我有这个印象。”他承认。
他失忆的程度并没有其他人深,他应该还记得一些别的,虽然他嘴上说的是很可惜除了名字意外都很模糊,没办法回答更多问题。西村如此判定了。
“那为什么会给侦探小姐起名‘侦探’呢?”她好奇。
丛云思考了一下,说自己是凭感觉来的。确实今天侦探小姐的表现非常地侦探。
“今天看上去发现您给她起的名字真符合啊。而且,她还记得金田一的名言,她本人还在头疼怎么重要的事情不记得了,倒是这些都能脱口而出。”
在穿衣服的时候,舍友们开玩笑地说起了这个事情。月出希望侦探能给她表演一个“真相永远只有一个”,而西村则是说了几个字的“赌上……”,侦探马上就接了下去。接完台词以后惊醒自己居然记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自己的名字都没记起来。
“……真是无语!”她急了,就差气得跺跺脚了。
“哎呀,没关系嘛,慢慢来以后会记起的!”西村安慰道。
和丛云复述这一段的时候他听得很认真。西村甚至有他跟侦探原本就认识的感觉,当然这个猜测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那您对其他几位有什么感觉吗?”她问,“如果让您给他们取一个暂用名,会怎么取呢?”
这个问题直接把丛云问倒。他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大家现在都有自己选择的名字了吧?现在让我来取似乎有点不合适了。”
防守得很好。按往常来说,西村铁定会继续追问,但她怕给丛云留下不友善的印象,暂且作罢:“如果不太方便就算啦!没关系的。说起来您昨晚是在哪里休息的呀?分房间的时候没有看到您。”
丛云没有说出一个具体地点,而是含糊地说自己喜欢清静一点的环境,所以去找别的房间了。
除开他们住的那栋建筑,应该还有其他可以暂住的地方。说白了就是不想告诉她罢了。
西村没觉得尴尬,她不尴尬就完事了。再说,大家除开同为天涯沦落人以外都确实只是陌生人,对她有所警惕也是很正常。
一开始西村有些不解,这人是神仙吗?
他们在餐厅找到了一些还算新鲜的食物,西村还喝了两杯水。人少不了水,她特意多倒了一杯水想着给丛云,没想到那个时候他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她只能非常不客气地喝掉,不能浪费。
中午回宿舍时西村偶遇了在附近徘徊的丛云。她跟他说在餐厅里找到了水源还有一些蔬果,问他有没有需要,如果有的话可以帮他跑跑腿拿一下,毕竟这人讲究,估计乱七八糟后厨他是进不去了。丛云婉拒了,说自己现在没有食欲。
“您从昨天到今天是没有进食过吧?”西村再问了一次。
“嗯……确实是这样,但我感觉还好。”他点头。
西村做出了非常夸张的表情:“好怕您会低血糖晕倒哎!水呢?真的没关系吗?”
“也没有,不过还没有到要倒下的程度……”他想了想。
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说这话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吧!西村心想您如果真的身体不好那还是要多多注意健康的,而不是在这里挑战人类极限。
她曾经邀请过丛云和他们一起对附近进行共同探索,丛云一脸惋惜的表情婉拒了,大意就是“嗯我身体不是很好没办法跟大家跑来跑去的不想给大家添麻烦了所以请允许我自己一个人进行调查”……您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哦!
“等您倒下的时候就晚啦!”到时候还要把你扛回去还是蛮麻烦大家的嗯!
丛云无动于衷,仍然坚持自己还是很能扛的。
……您完全不吃饭是吗?西村很想这么问他。
算了,估计再说八百句他也不要吃,爱吃不吃。西村耸耸肩,说:“那如果您有需要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顺路去替您拿一下……”
丛云点点头。
“真的不需要吗?”西村不死心再问了一遍,看他似乎真的没有任何需求,西村才深吸一口气,“那么……老婆再见!”
接着在丛云“你们真的很奇怪”的注视下拔腿就跑了。
这里的怪人特别多,反正也不差她一个对吧,再说她是被侦探认证全宿舍最正常的人没有之一了!
西村进入宿舍时里面已经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了,但状况比餐厅里的好多了。放手就容易消失不见的侦探也在。月出不在,不知道跑哪里去晃悠了。
回到自己的被褥上躺下,西村闭上眼睛就是餐厅里的惨状。她很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混战,就连厨师都没有逃过。和他们的天灾相比,这里就是人祸,无人生还的人祸。
大概率也是睡不着了……西村放弃了,眨眨眼。
门被敲响了。
原以为是神尾回来了,是意想不到的人。
百筑开门,看到的是丛云。他非常有礼地表示自己是不是打扰到大家休息。因为还没有人睡着所以算不上打扰,于是他说失礼了,他有东西要转交给侦探。
侦探听到是丛云的声音,马上警惕地将西村他们都挡在了身后,像是保护孩子的母亲一样,仿佛如临大敌。
丛云倒是不介意他被侦探这么对待,朝她伸出手,掌心里是一个被手帕包住的东西:“给你的。”
“我没有丢东西。”侦探眯起眼睛。
丛云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就是要让侦探收下。
看到他没有反应,侦探重复了一次自己并没有遗失任何东西的话。两个人僵持着,就像是要进行决战一样,敌不动我不动的程度。西村和其他人一时也没敢插入两人的对话里,只能在一旁看着。
不得不说,真讲究,转交个东西也要用手帕包着,真不愧是丛云……
西村看他俩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也不是办法,于是建议侦探先拿过来看看是什么。
这个尴尬的场面持续了很久,最后是侦探屈服了。看她接过了东西以后,丛云满意地和大家告别。
侦探被大家围在中间,缓缓打开手帕。
是几块看上去还挺精美的点心。
回来得很是时候的菅原和神尾赶上了侦探将点心分发给舍友们的活动。他们带回了自己在餐厅里做的料理,卖相很不错。和大家一起分食以后还有侦探给的小点心,可以说是来到这里以后第二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菅原还说这完全有男同学追女同学送的礼物被舍友全吃掉了但当事人一点没吃的既视感。如此欢快的气氛把上午发现惨案现场的阴郁一扫而空。
不得不说点心挺好吃的,难怪丛云拒绝吃餐厅的食物。餐厅的食物和尸体们在这样的天气下放在一起,就算是还能吃,也有在挑战大家的心理。
但是水喝起来还挺正常的……西村缓缓回想到。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字数:2033
*试图摸索人物特质
*没啥情节
菈弥亚在三月爱上一只猫,于四月爱上一条鱼,五月她为一只鸟呵斥了猫,六月和一个姑娘手牵着手回家,到七月,她的恋人又换成一个瘸腿的男孩儿。
她在家门口亲吻那个男孩黝黑的脸,直到它藏不住心脏泵上来的红,这才把拐杖还给他。他离开的时候频频回头,菈弥亚索性跑去他身边,一路把他带到车站去。
等车要花一些时间,于是菈弥亚折下野花柔韧的枝条,为他编小小的手环。他们为此又错过一班车,等她终于踩着稀薄的日光往回走,夕阳半路就甩开她,先一步回到层层云彩后了。
接替太阳引路的是路灯,它们散落在宽敞大路,另一边的小道则如百年前一样在黑夜中安睡。菈弥亚自觉身体知道要往哪里走。她四下瞄瞄,折进小道,脱掉鞋子踏上石板边挣出的杂草,伸开胳膊轻盈地往前去。一只足踩着柔韧的草茎,一只足下是阴凉的石,它们像是端正的尺子,直直地给她箍出路,视觉反倒成了多余的感官。于是菈弥亚闭上眼,循着脚底的知觉前进,只偶尔地在踩到青苔时扫一眼。她没有带口琴出来,但顺着舞步,旋律便自然从她的喉咙里跑出来。
四下静谧,脚步声是节拍,虫鸣是即兴的和声,一支舞曲重复到第三遍就能到家。可在第二遍的中间,菈弥亚就被拦了路,落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菈菈……”
来人的呼唤甜蜜又柔和,菈弥亚不必思考便回抱住她:“妈妈!”
她们贴过彼此的脸颊,牵着手往回走。
“我的小鸽子,你又不看着路,我就瞧着你笔直冲过来。”
“啊呀,我知道是您。这里可以并排走两个人,只有您会拦我的路。”
“小麻雀不停在陷阱边,小野猫碰到危险会绕开走。”
“可我是菈弥亚呀,我有灵活的双手和跑得很快的腿脚。”
“啊呀,那么是谁这么晚还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腿脚抛下她去了哪里?”
“不要笑,妈妈,吉原君需要我,我给他编了浅黄色的花环,让它替我陪着他。”
女人甜蜜地叹气:“菈菈,怜爱不是爱,不要因为觉得谁需要就去爱。”
“我没有呀,妈妈。”
“你爱的姑娘浑身是伤、你这次爱的男孩少了一截腿,再之前的孩子不会说话……而你认识他们都只有很短的时日,还不能够弄清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的,妈妈。”菈弥亚轻轻捏她的手,叫她忧郁的眼睛看向自己,“您看,您这么地好,我同样爱您。他们也是一样地好。总受伤的是里惠,她不会打架,但是她妹妹的战士,总在保护她。芥川君不会说话,但图画就是他的语言,他用漫画给我编了一支舞。还有吉原君,他笑起来那么好看!我希望大家都看着他。”
她真诚无比,可女人并未受她感染,相反越发地担忧了。
“菈菈,他们这么好怎么只有你看到?你分手为什么又总是那么地快?”
“大概是因为他们看见了要怎么爱、转而去爱别的人啦。
“日本四四方方的,每个人的爱只有小小一盒。大家客气地做每一件事情,结结实实地困在规矩和礼节里,不知道装着爱的盒子躲去了哪儿。包括爸爸也是这样,对不对?但我们不同。当我舞蹈,大家都爱我。”
菈弥亚松开女人的手,摆出邀请的姿势,“亲爱的珊雅女士,您愿意和我跳舞吗?”
她亲爱的妈妈自然搭上她的肩,菈弥亚于是笑嘻嘻地说,“您看,您每次都会回应我。”
她跳男步,抬头挺胸地舒展身体。
“在没有舞台的时候,您带着我在空地练习。
“我记得萨拉曼先生搬了那——么大一面镜子来,他不好意思,总是坐在远处,可我看着镜子,能看见他的脚跟是怎么一起打拍子。
“查娜给我们废纸板铺在地上,那些纸板都皱巴巴的、很厚,重重踏上去脚也不会疼。”
菈弥亚现在也赤着脚,足尖悄无声息地踏着舞步。她在交错的步伐和回旋里偷眼看着珊雅。
这养育她的舞者终于也露出一点微笑:“他们总是像点歌一样点一曲舞。”
“是呀,您从来也不拒绝。”
人们的歌声就是配乐,他们唱什么,她们就跳什么。
他们说‘哎,跳得真好!’,菈弥亚的妈妈就说,‘唱得真好!’、大胆的人起哄‘我爱你珊雅!’‘我爱你菈弥亚!’,她们报以更热烈的舞,用肢体说‘我也爱你。’
她们的舞步越来越快,菈弥亚踩到了珊雅的脚。她们踉踉跄跄地抱成一团、帮助对方重拾平衡。
巷子口就在眼前。
他们家的窗户亮着温暖的光。
珊雅伸手,菈弥亚搭着她,穿回鞋子,“妈妈,我已经有多少个盒子也装不下的爱了——我很喜欢帮我亲爱的人们找到盒子,但没想拥有它们。即使分了手我也不会痛哭不已,您别担心啦。”
可珊雅又苦恼起新的事情,“菈菈,亲爱的,这也不是恋人的爱呀。”
“为什么?”
“当陷入恋情,你会想把恋人的盒子藏起来、只一个人看。”
菈弥亚仔细地回想。
里惠有喜欢她的男孩子,他的身体很强健、可以把她保护得很好。她很高兴看见他们在一起。
芥川君的绘画天赋被发掘、考上了非常好的外国学校,他要去好几年,说分手的时候哭个不停,可她除了些许不舍只觉得开心。
如果有谁爱上了吉原君,告诉她,她一定也只会为此喜悦:看,他就是那么地好!
可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世上的恋人都一样地想独占某个人的爱吗?
不,美好的东西当然该像舞蹈一样展示给所有人,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呢?
菈弥亚走着,想着,继父做的菜香味飘进鼻子,让她的心思全飞到了晚饭上。
“啊呀,算啦!”她撒开腿跑,笑声飞进珊雅的耳朵:“那我的恋人得有一个非常、非常大的箱子才行!”
*字数2506
天野空是个骗子。
他不算太短暂的二十五年生命里,说过的谎言不计其数。从十岁第一次作弊拿到第一名开始,他就再也没能停止说谎的脚步。谎言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他不得不支付额外的代价,才能勉力维持住自己在家人和朋友眼中光鲜亮丽的形象。人人都以为他有一份高薪工作,实际上他也的确有那么一份,只不过不够光彩。那女人今年四十五岁,喜欢他的脸,和他的身体,她有丈夫,有孩子,却想找点刺激,找一点年轻的感觉。
对于如何取悦比他年长的女人,天野空具有丰富的经验,从他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并不对她们抱有特殊的感情,只是这种关系能让他更加方便地索取,比如金钱,比如荣誉。
可见天野空其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看看他到底说了多少谎吧。
从坐上去京都的飞机开始,他对菈弥亚说自己是火星人。也许这算不得谎言,因为这样的话没人会信。而后如月爱发表了自己的离家出走宣言,他说自己半个字都没听见,当然,这也并没有什么恶意,为的是表达一种支持,他很乐意看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碰一鼻子灰,感受一下这艰难的人生。
随后飞机坠落,他幸运地活了下来,来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同行者有二十几人,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失忆症患者,满地的尸体,给人一种低成本恐怖电影的感觉。
他发觉自己还挺喜欢那个莫名其妙讲出来的“火星人”设定,为了活跃有些沉闷的气氛,他便时常讲上几句,装作自己是个沉迷SF的傻冒。但他没想到,这样的玩笑话也有人会当真。
草率地决定了房间分配,屋子里的八人进行了自我介绍。轮到天野空的时候,他笑着称自己是火星人,一旁的鸣桥还打趣地问他,火星上是否有种土豆。他刚想开句玩笑,却听到一旁的声音:
“……诶,火星人?真的吗?”
因为语气实在太过认真,天野空不由得疑惑了一秒,判断对方是真的相信了,还只是在开玩笑。说话的人是失忆症患者其一,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欧珀女士给他起名叫极光,大家也就这么叫了。
“想也知道是假的啦。我是天野空。”他生出几分不悦,开玩笑的时候最破坏气氛的就是把玩笑当真的人,让他不得不解释这个笑话。
极光反倒是有点失落:“假的吗……”
天野空觉得有点好笑,真的会有人相信世界上有火星人的存在吗?这时他倒是想起弟弟来了,那个懦弱又天真,满脑子都是星星宇宙飞船的废物弟弟,恐怕他到现在还真情实感地相信这世界上有外星人,但就连那个傻子也知道,火星上并不存在生命这件事。
他想,自己说不定能找点乐子。
天野空找了个机会跟极光闲聊,问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世界上有地外生命。
“……如果有人说有的话,也许是真的有吧。不是骗我的话我会相信的。”
“那你要怎么知道对方不是骗你的呢?”天野空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会问的嘛。”极光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骗子又不会说自己是骗子。”
“我想相信大家。”
只有没被欺骗的人才会这么说。天野空想。但考虑到极光失去记忆的现状,他目前的状态的确是未曾被欺骗过。想要相信他人当然是好事,只不过,随随便便就对骗子投入信任,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高昂的。
“……天野先生是骗子吗?”极光问他。
“在很多时候都是哦。”天野笑着回答。不如说没有欺骗别人的时候才比较少。他现在的生活,已经到了不说谎就维持不下去的程度了。当然他本可以不向极光说这些,装成自己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他只是想看极光为难的表情。
“……”极光沉默了片刻,“这样是,不好的……”
当然,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说谎不好,欺骗不好,谎言会让人受伤害,但不说谎就会让自己受伤害,与其自己受伤,不如让他人受伤吧,这就是天野空的处世之道。
“……从现在开始改变,不再欺骗他人,也很不错的!”极光说。他想让天野空走上“正道”,言辞很恳切,但天野空几乎要大肆嘲笑他,你是三岁小孩吗?世界本身就是一座建在谎言和骗局上的空中楼阁,他的生活更是如此,如果不再说谎,他的生活会崩塌,数十年来的苦苦支撑的形象瞬间会沦为笑柄,极光这种小屁孩,又怎么可能懂得他的辛苦?
但他向来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没有必要……毕竟是需要齐心合力生存下去的场合。”
所以,也只有现在,他没有说谎的必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互相合作比猜疑更有利,也许他们之中潜伏着杀人恶魔,不过可以信任的人数量也不少。
他不介意在极光面前装装诚实的人,毕竟目前还没有到欺骗他的最佳时机。极光太容易相信别人,就算是欺骗了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成就感。既然这样,不如就暂时做个不会说谎的天野空吧。
“不过,你现在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吗?”他问极光。极光和其他几人的失忆症让他很在意,一般来说,失忆这种情况本来就很罕见,何况一连出现六个患者,怎样想都不觉得是巧合。这六个人不像是外来人,更像是这里原本的居民,但他们偏偏忘记了一切,这就显得更加可疑。他们的记忆里肯定隐藏着什么,如果能得到些情报,他们就有希望离开这里。
“……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极光显得很苦恼。
“我听说一般来说,失忆都不会持续太久,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吧。你肯定很不安吧。”
“……嗯……因为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
天野空尽量用自己的知识来安慰他。毕竟他也不想看着极光愁眉苦脸,众所周知,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很难指望他对团队做出什么贡献。
“失忆是不会把所有的事都忘掉的,你还记得该怎么说话和怎么走路,很多生活的常识也没忘记。你还会处理伤口,以前可能有这方面的经验,我觉得你的身体其实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
“好像是这样……”极光被说服了,似乎稍微精神了不少,“有道理,如果多遇到一点这样的事应该能想起更多吧!”
“对吧对吧,所以打起精神来吧。”天野空露出和善的笑容,这是他很擅长的。
“嗯!谢谢你,天野先生……”极光向他道谢,很快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啊,欺骗别人的事,也请不要再做了哦……”
听到他这样讲,天野空又起了逗他的心思。
“那么,在以上的对话里,我有一句话是谎话哦,要猜猜是哪一句吗?”
极光陷入了明显的茫然,似乎在回忆刚刚听到的所有对话。
天野空想,真有意思。他没有打算让极光一直疑惑下去,直接揭晓了答案:“答案是,就是刚刚那句。其实今天并没有骗你什么。”
极光的表情更迷茫了。
“……所以火星人的事情是真的……”
天野断然没想到他会产生这种想法,赶忙否认:“后来不也说了那是假的嘛。”
极光不知所措:“……这样会分不清该相信那句话比较好的……”
“这个嘛,还是需要你多加分辨了。毕竟凡事都要讲证据,如果拿不出证据的话,还是不要相信比较好哦。”
他一直都想说,这种随随便便就相信他人的孩子,到底是从哪片不受污染的土地上长出的纯天然有机蔬菜啊,如果不是因为失忆变成这样的,他真怀疑极光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我还是想……相信大家……”极光却还是这样说,仿佛刚刚天野空的话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天野空想,算了吧,他是不可能改变什么的。说不定,等他恢复一些记忆之后,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但是,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像极光这样,没有欺骗,没有谎言,大家都坦诚相待,世界是否会变得更好呢?
天野空冷笑一声,他可是真心向往那样的世界,他想做那个世界里,唯一会说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