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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一边哼着她也不知道调子是什么的曲子一边给百筑鸣神月编三股辫。
现在是坠机后的第二天早上,空气很清新温度也很舒服,飞鸟的心情因为昨天稍微搓洗了一下然后晾干了的衣服而很是舒畅,几乎就要忘记自己还是落难状态的事实。
“月月,你毕业后好几年没来找过老师,老师可是寂寞的很……”
鸣神月反手拍了拍昔日老师的手背以示安慰:“有些事要忙,确实很久没回去学校看过了,老师别难过啦,这不是见着了么?”
“难道不是普通的约出来见个面比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更好吗……”飞鸟麻利的将鸣神月的头发分成三股,然后交叉在一起,“你说你坐飞机去关西是干什么来着?”
鸣神月正打算回答老师的前半句,话题就猝不及防的换到了下半句。她呃了一会,扬起一个偶像专业的笑容:“我现在在某娱乐公司当练习生,这次去关西是参加经纪人给安排的线下粉丝互动活动的。”
“哦……好厉害啊你现在,不过你也确实有做偶像的资本啦……等等,这个话我们刚刚是不是说过一遍了?”
鸣神月干笑,她这个老师平日里的个人生活作风和日常行为可能并不能够很好地引领学生的成长,但反正班主任也不是飞鸟,也就无关紧要了,而且对于学生来说,这种愿意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没什么架子的老师才是他们喜欢的。
就是有时候记性和金鱼比好不了多少,实在太差了。
她于是点点头同意了飞鸟的话:“我们确实刚刚说过了……包括我去关西是去做什么的事。”
“抱歉啊,老师可能是上了年纪了,记性总是很差。”飞鸟毫无歉意地说着,在三股辫的末尾处用皮筋绑紧,然后将整条辫子绕着根部盘起来固定住,又系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碎布带扎了个勉强能看的蝴蝶结。
“好啦,这样把头发都盘起来是不是舒服多了,不然实在太热了。”
飞鸟来回看了看鸣神月的新造型,满意地点头:“是偶像的新造型呢,真的挺好看的,要是在外面说不定能吸引到你的小粉丝,老师都忍不住要去关注你的推特了。”
鸣神月自己也左右看了看,虽然确实还不错,但还远远不到飞鸟说的那种程度。不过飞鸟老师说话总是很夸张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初中三年下来鸣神月也逐渐习惯了,此刻也根本没觉得飞鸟是在话里有话的内涵她什么的,只当是普通的夸奖收下了。
“谢谢飞鸟老师。”她乖巧地应声,“出去以后有机会来看我的活动吧,我会给老师寄入场券的。”
“好啊好啊!”飞鸟连声答应,转头又去给一旁默不做声叠着被子的月岛羊折腾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嘴里还不忘抱怨着柚奈,“你是短发不能拿来编辫子真的很可惜诶,柚奈。”
莫名其妙被老师点到名的柚奈无语凝噎了一阵:“短发比较利落,工作的时候也不会碍事。”
“柚奈你好没有生活情趣!”飞鸟立刻出言反驳。
鸣神月在旁边看着这在经历过空难后显得过于热闹的场面,默默转过头打了个哈欠。她还没睡够,因为昨晚上实在是听她们吵闹的有点晚了,偶像的时间表是很精细的,每个小时都有每个小时要做的事,她们的睡眠时间也是很精准的,按那个时间表生活久了,很难在这么一天两天里调整过来。
只不过飞鸟说的‘在这种情况下才见到面’其实并不太准确,早在飞机上的时候鸣神月就注意到了,自己隔壁的位置就是自己曾经的物理老师这件事,只是那时候飞鸟上了飞机就问空乘要了薄摊和耳塞开始闭目养神,也就完全没注意到她而已。
鸣神月也不是习惯太过于主动的人,于是干脆也没和飞鸟打个招呼。这次的航班用时很短,她本以为这次偶遇就要这么错过了,没想到命运使然,还是让她们见到了。
虽然当初她就没有看清过自己的这位老师,总感觉对方明明表现得亲切开朗,但是多聊的话却很难触及到她心中所想。就连有的时候她说出来的真心话,也像是有所隐藏。这不是指有意的,而是无意识的隐藏,害怕真正的自我被完完全全的看穿。
但飞鸟人并不坏。鸣神月笑着想。根本看不出是二十六岁,不说年龄不看长相的话,单论相处的感受,也许我比她更像成年人才是。
随后她开口提醒道:“飞鸟老师你记得也给自己盘一下头发哦。”
*
自己的学生想的那些东西,飞鸟统统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这个发现了储存了不少新鲜食材的冰柜的时候,他们所有幸存者吃饭的这个大问题可以说完全解决了。随便弄了点吃的大家分完,在这个闲暇又没有现代电子设备可供消遣娱乐的午后,可以说是非常无事可做了。柚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回房间的话也有人在午睡,一个人乱跑又总觉得不是很安全。
这个时候她就只能按照她的娱乐方式来找点事情做。
这么想着的话,就让她想起一个人。
“断眉先生,断眉先生?你在房间里吗?”飞鸟跑到印象里断眉住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尽量压低声音喊道。
不消一会,门确实开了,断眉探了头出来,也许是想到男生寝室的环境,想了想整个人走出来把门又关上了。
“你是……请问小姐有什么事吗?”
飞鸟歪头想了想,差点‘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了吗’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但她太激进怕会吓着对方,毕竟他们真要算的话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关系。于是她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说:“断眉先生不是空难的幸存者吧,而且目前是失忆了吧,所以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呢,什么都可以哦,我正好有空。”
“啊……有什么可以拜托的是吗?”断眉说着,边往古宅外走。
飞鸟跟在他后面:“是的,断眉先生好好想想。”
断眉走到古宅门外站定,原本陈尸门口的两具尸体现在已经被好心肠的人给拖到了一边的树下,好歹没有那么影响市容市貌了。
“这样的话……虽然现在头上的肿包已经没那么痛了,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不是特别方便,可以的话,请问可以帮忙找一下可以消肿的药物吗?”
飞鸟把视线聚集在断眉的脸上,努力不让余光瞟到那些早已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对方比自己矮上一些,加上自己穿了高跟鞋就更不难做到:“好啊!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之类的吗?说起来肿包二十四小时之内的话还有种方法,可以冰敷一下,过了二十四小时就改为热敷,效果不错哦。断眉先生是什么时候挨打的啊,需不需要我顺便去找条毛巾来?”
“什么时候挨打的?”断眉愣了愣,似乎是在回忆,“唔……记不起来了,不过我猜应该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吧……大概。”
“那断眉先生就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记得之前有找到急救箱的,我给你拿过来你看看!”
飞鸟不等对方说出拒绝或者同意的话,自顾自地去自己住的房间里问了有没有知道急救箱放在哪里了的舍友,顺便还分到了一块似乎是叢雲刚刚送来的茶饼,路过厨房的时候又撕了一块裂开的衣服下摆浸透了冷水才返回到了古宅大门口。
断眉果然还等在那里没有离开,飞鸟兴冲冲地上去邀功一般把她扒拉来的药箱直接递到人面前:“你看看这些可以吗,不行的话你看看药箱里还有很多药。”
断眉快速看了一遍所有药膏包装上的使用说明,然后摇摇头把药箱还了回来:“药膏的话……感觉这些都不是很适合。”
飞鸟大概对这个回答也算是早有准备,这破地方如果能要啥就有啥也挺异想天开的,她又拿出淋了厨房冷水的衣服碎布递过去:“那这个给你,记得敷一下,对消肿很有用的,虽然过去的时间有点久,不那么痛了,也不流血了,但是该有的处理还是要做一下。”
“谢谢……!您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断眉笑着接过,小心地把布块盖在头顶,“说起来,还不清楚您的名字……之前我在大家面前做过介绍了,我叫断眉,请多关照!”
这话倒是提醒了飞鸟,她好像确实没和他做过自我介绍,幸存者里的大多数人名字她也不知道,不过感觉一个个去专门找人介绍自己叫什么又感觉怪怪的,她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对这件事直接放弃了思考。
——总之先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了。
“我叫飞鸟!飞鸟,a-su-ka,是这么读的。"她像对待自己年纪尚小的学生们那样,一字一句读出自己名字的发音。
“a-su-ka,飞鸟小姐是吗?我记住了。”断眉也跟着重复了一遍,然后点头,认真的样子真的一点都看不出他像是会做出他初登场的时候那种莫名的举动来的人。
飞鸟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说起来,断眉先生,失忆是什么感觉啊,感觉很酷来着……!”
这才是她此行的正题。虽然对着一个刚刚失忆可以很不安的人说出这种话可能会显得有些冒昧,但是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飞鸟又不是什么医院的主治医师,身边也暂时没有出现这种症状的人,她能接触到这种失忆人群的机会本来就少,错过这次也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她实在对此太好奇了。
这话题的跳跃度确实有点大,断眉苦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很酷的事,反而会让人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自己究竟都掌握了哪些知识与技能,未来该走向哪里,这些对我来说通通都是空白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我相信活下去就有希望,之后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抱歉我说到这个,”飞鸟诚恳的道了歉,“但是你看,你会游泳哦!刚从昏迷中醒来就能游泳体力方面应该不差吧,这样的话怎么着都会有饭吃的,也不用太担心了。”
“就当做是……崭新的人生嘛,说不定就就是因为都是一些不好的东西你才忘记的呢,不安的话,就多设想设想未来吧。”她以她一贯的乐观想法建议着,虽然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听,也或许只是礼节性地不能直接走开罢了。
“说的有道理。谢谢你,飞鸟小姐,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断眉也确实只是礼节性地道了谢,但这对飞鸟来说是个不错的开端。
“真好啊……其实,我有想要忘记的事,断眉先生能不能也给我一棍让我也忘掉过去的事?”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意图。
断眉闻言第一反应是发懵:“真的吗?这……如果这是飞鸟小姐的愿望的话,我会尝试控制一下力道的。不过应该会很痛,飞鸟小姐你……真的确定吗?”
飞鸟当然确定了,相比起断眉的犹犹豫豫,她就回答的很是果断:“来吧!断眉先生不也是被打晕后失忆的吗,说不定呢!但要是一下还没成功就算了,我再找找别的办法……”
“那……好吧。我对自己的力气还是挺有信心的,应该是可以打到失忆的程度吧……”断眉屈起食指摸了摸脸侧,不确定地说道。
飞鸟可谓是非常期待的看着他:“那我要做什么,背过去吗,还是闭眼就好?”
“你……”断眉话音未落,手指就敲在了飞鸟的脑门上,他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真的打女孩子的呀。”
“…………”
他等了一会,见飞鸟没有答话:“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要往回走。
飞鸟此时才回过神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下午的探索你会一起来吗?”
“会的,我们下午见。”
断眉远远地,冲她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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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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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什么呢?
只是单纯从定义上来讨论的话,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太难以回答的命题。
但是当某人真的开始去思考流动的时间所带来的影响和变化,那似乎这个问题就足以上升到思考了也毫无意义的程度。
菅原无法得到这个答案。也不知道自己经过思考但依旧冲动下给出的回答能从心上人那里得到几分。
她回忆着刚刚到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去思考欧泊每一个行为,乃至每一个眼神之后的含义。
她无意识地碰着自己的嘴唇。
事到如今再思考这些,是不是又有点过于马后炮了?
毕竟……
菅原舔了舔嘴唇,似乎刚刚柔软的触感还留在这里。
她是有很多机会可以推开自己的。也是有足够的时间向自己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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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试试所谓不会变更的爱意。”
“就算结局会觉得难过也没关系。因为你值得。”
菅原长篇大论的话最后停止在这里。
她是想要深思熟虑之后给欧泊一个回答的,她确实是想的。
但是话说到一半,大脑又开始自作主张地亢奋起来。那些会让人羞耻的直球般的话接连不断地被说出,饶是对面是欧泊,也有了轻微的恍惚。
她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对欧泊说了多少次“喜欢”,也不记得自己吞下了多少个还没说出口的“喜欢”。
不过她还是庆幸自己的胡言乱语找到了一个可以停下来的地方,不至于让欧泊觉得自己热情过头,像是在威胁或是绑架。
菅原悄悄打量着欧泊,她是有些不安的。
“那姑且让我再看看这所谓不会变更的爱意吧。”
欧泊的声音不大,但是清晰。
好容易压抑住的心跳再次以极高的频率大声诉说着爱意。
她知道着不是与某人坠入爱河最好的时机——不如说,这是最糟糕的时机,但是她确实太缺乏对自己的控制力。
不论是思想,还是行为。
比如眼下。
菅原跨步走到欧泊面前,拉出她的手后稍微踮起了脚尖。她的大脑几乎是瞬间就计算出了轨迹和距离,让自己的嘴唇准确且效率地与欧泊相贴,把一个亲吻留在她的嘴角。
一瞬间的触碰就足够烧灼出漫天的烟火。
菅原睁着眼睛,悉数收下欧泊因为惊讶而抬起的眉毛和只映射出自己的双眼。强烈的满足感填满了她的内心,而因此催生出的不满足感也不停地向神经中枢提议掠夺更多。
短暂的呼吸交合间,她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和午后欧泊贴近她时的气息一样。
就算没有尼古丁的作用,菅原也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对烟草上瘾。
她总是行动之后,才反过来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得当。
菅原因为自己的举动绷紧了四肢。她们认识的时间还不过一天,这样会不会太过唐突?欧泊会不会并不愿意接受自己?
菅原短促地呼吸了一下,试图做点什么为自己的行为好歹做个解释。
“好啦,别闹了。”
欧泊像往日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
菅原看着她,不明白这样的举动是欧泊决定把这一切当做一个还不成熟小孩子的玩笑,还是某种礼貌的拒绝。还未退却的心悸被蒙上隐隐的酸涩和不安,菅原第二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这一次,也还是欧泊占了先手。
“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含有邀约性质的话语是清爽的夏风,扫清所有的阴霾,催绿新叶,吹来夏花。
不适宜的情感在不适宜的地点,以无法被理性干扰的方式蔓延扩散,侵蚀理智。
“没有!”
菅原笑着回答: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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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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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有些走音的吉他在菅原的手中也还是奏响了称得上不错的音色。但是她缓缓唱出的歌足以掩盖任何不和谐音。
大概是对歌词和谱子足够熟悉,菅原并没有看着吉他,而是直视着眼前自己的听众。
“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
已经有些年头的歌被以清亮年轻的声音唱着,回荡在不大的房间内。
连菅原自己都没想到,她可以把这首歌唱得堪称完美。
她唯一的听众也扬起了淡淡的笑,随着曲调哼唱起来。欧泊似乎并不熟悉这首曲子,哼唱得断断续续,却也还是跟着着菅原歌声的节拍,小幅度地摇晃着身子。
这样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的她让菅原的心情更加雀跃。
唱完最后一个字,还没等吉他声彻底消散,菅原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欧泊身边。
三番两次遇到这样情况的欧泊也颇为熟练地接住了菅原。
“好听吗?”菅原抬眼看向欧泊,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
看着眼前简直像是想要被摸头的狗狗,欧泊也只能笑着点头:“好听,很好听。”
“但是我觉得你唱得更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欧泊愣了愣:“不过是跟着你哼几句……”
菅原抬起头来看着她,颇有一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好听你可不能拒绝”的意思。
欧泊也多少知道自己拗不过她,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你喜欢听,我有空就唱歌给你听。”
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的菅原又借机在她身上蹭了蹭,像是什么宣布主权的小动物:“就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唱得像今天这么好听……”
“好。”
欧泊半是安抚地回答她,揉了揉那颗因为头发有些散乱,而显得有些毛茸茸的脑袋。
“所以这是什么曲子?”
欧泊这一次没有把她推开,只是岔开了话题。
“是首有些年头的歌,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菅原大大方方地霸占着她的气息,轻快地说着:“歌名我也很喜欢,叫做《任时光流逝》”
“任时光流逝吗……”
欧泊有些微的愣怔,她像是看回了什么很遥远的地方,目光中难得地笼上了一层迷茫。
“你在想什么?”
菅原凑近了些,无形的尾巴依旧摇得飞快。
“只是觉得这个主题很有趣……”欧泊沉吟了一会儿,再看向菅原时,眼中似乎已经有了什么不太一样的神采:“时光永不老,爱意真的能与时间同在吗?”
菅原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会突然这样的问题。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时间的长短和深度,喜欢就一头扎进去,等热情消散再慢慢抽出身来。
时间并非毫无意义,但在她看来,似乎也并不至于如此深入地去思考。
她一瞬间想要用脱口而出的话把这个问题带过,但欧泊认真的神色却提醒着她,这绝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回答的问题。
菅原松开了紧紧环绕住欧泊的手,开始头一次地在热烈的情绪中叫回理智,去思考一个并未留意过的问题。
欧泊多少带了些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安静地,平和地,却又几乎带了一点点难以言喻的胁迫地,等待着回答。
总字数:5055
写作业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上课进程!
困难地在格外嘈杂的环境中睡了过去,又再次被广播唤醒。
西村看到的是空乘人员慌乱的脸。
是发生了什么?她揉揉眼睛,顺手把身边的好友月出飞鸟摇醒。
看样子是进入了一个紧急状态。她跟随着广播里的指引做好佩戴氧气罩的准备,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倒霉吧,她以为她的坏运气早就在几年前都该耗尽了。
认知中飞机应有的平稳航行被破坏,分不清机身是遇到了乱流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故障。幸好还有安全带将她牢牢地捆在座位上,她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摇晃的机身甩出去。
“到底是谁说要去关西度假的……”她认命地合上眼。
月出在她身边紧张地抓住扶手:“那还不是你吗!”
“虽然这个时候应该是要播放人生走马灯了,但我不想承认——”
时间倒流到几天前,西村拨通了月出的电话。
“关西是没问题的呀!”她大喊,“应该坐JR的!”
“空难这种中头奖的概率……你下辈子再坐JR吧。”在西村彻底昏迷过去前,她听到月出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了。
遇到空难的概率,从空难中生还的概率,最后再加上没有重大伤害的概率,可能已经比中头奖还小了。
月出的运气比较差,肉眼看到有一些擦伤,但好歹是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很不错了!西村解开安全带以后第一时间就是拍拍她的脸,让她醒过来,跟随着其他人一起离开进水的机舱。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她才觉得活着真好。
从肺开始到全身都像被翻新过一样。
同样生还的乘客还不算少数,但没有从机舱里逃出的人员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人的运气真的是一个无法确定的虚幻事物,看不见摸不着没办法控制,有今天或许就没明天。
那至少现在她的运气还不坏。
艰难地和同机的同伴——之前还是陌生人,但至少现在是了——涉水走到岸上,她还扶着受了点伤的月出。
大概是受到了死里逃生的影响,大家都比较激动,纷纷检查着自己的随身物品和同行者的身体状况,说话的声音都比较响亮,像是要证明自己的的确确还充满了力气一样。
西村看了看四周,是一片森林。很难就凭这样的景色马上推断出这里的大概方位,需要更多信息。
她低头看着湿漉漉的全身,突然看到了自己的随身小包……放在最外格方便登机用的证件丢失了,这让她很烦恼。主格里的几袋未开封的软糖和化妆包倒是还好好的。该庆幸软糖还能吃吧,她把糖拿出来在湖水里洗了洗外包装,顺便也把有些脏的包包洗了,重新装好。
坠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附近有人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查看,这样他们就能被送往医院了。再或者是机场的雷达追踪上失去了飞机的行踪,总会有人发现的。在原地等待救援应该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西村把衣物的水努力拧了一下。幸好是夏天,她穿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厚重的衣服,过段时间就能干了。
傍晚的风有些闷热。夕阳落在湖面上,被打碎成一阵阵涟漪。
没有等到任何救援。
这让她觉得很奇怪。除了他们这群人的声音,四周很安静,安静得有一些诡异。吵吵闹闹居然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你们是……”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附近响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西村循声望过去,完全是不经大脑脱口一句响亮的:“老婆——”
众人诧异地看向她。
怪大胆的!
这真的不能怪西村。众所周知,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贯穿人的一生。尤其是美人,美人不分性别,对他们的称呼也是五花八门的。对于面前这位看上去有些体弱衣着讲究金色长发的男美女,自然是老婆的称呼最为恰当了。
其他人看到突然出现一位美人也是立马喧闹了起来,精力十足到“老婆”咳嗽了几下,然后说:“请小声一点。”
于是乎大家默契地压低了音量。
作为第一个大声喧哗的人,西村自然速度认怂:“抱歉……您好。”
看到大家安静下来之后,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才缓缓回答起大家提的问题。
请问这里是哪里呢?是原住民吗?
——不是很清楚,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也记不起来是如何到达的。
名字?
——虽然其他的都不太记得,但名字稍微有些印象,是丛云。
在说话期间还有人热情地过去和他握了个手。西村怎么看怎么熟悉,就像是见面会似的……大概是因为丛云真的很好看吧!握手的朋友也很踊跃。
大家可能真的有十万个为什么想要问他,但丛云看上去不太能应付这样的场面,先是感慨道大家很有活力很不错,接着提出了转移到一个更适合对话的地方的建议。
西村看了看在湖里的飞机残骸,还有夕阳的光辉,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不清楚这里的森林里会有什么样的动物,也不知道这里的天气变化,找一个有瓦遮头的地方总比在野外过夜好。
于是大家都跟上了丛云,由他带路。
“刚刚好像还看到了一个人来着……”他一边走一边说,“不过似乎是昏迷状态的。”
看来这里确实是有人的,还不算太坏。
丛云还在耐心地回答着大家的问题,西村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对丛云的状况有了个大概的了结。
据他所说,他本人应该是醒来没多久就出来了,结果在路上发现了他们这群幸存者。他对这里不是非常了解,对自己的一些情况也有点记忆模糊。
西村暂且是相信了他说的话,毕竟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多的线索来怀疑其真实性。十足十的信任大可不必,完全不信也不可取。
在丛云的指引下,他们遇到了好几位看上去同为落难者的人。其中受伤最重的是一位穿着蒸汽风衣装的小姑娘。她的身上有许多伤口,有的还在微微渗血。头上有被重击过的痕迹,血液已经有些干涸了。
她没有被唤醒,在昏睡中露出了难受的表情。同行的神尾扯下了自己的校服领巾粗略地给她按住了还在出血的地方,希望可以借此帮助止血。
丛云同样认为她的状态不是很乐观,需要早一些到达他找到的可以休息的地方进行包扎。
少女被小心翼翼地背了起来。大家正准备出发的时候,遇到了脸上带着不安神情、但他们身上的血迹更加让人不安的一男一女。
他们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伤,但血迹的范围不可小觑,出血量似乎不小。
西村微微眯起眼睛,思考他们跟这位受伤的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同行者和他们接触得还算顺利,看上去也是失去了部分的回忆,需要用代号来暂时充当姓名。虽然看上去很友善,但是身上的血迹没办法解释清楚的话,西村觉得对他们的警惕总是要比另外几位强的。
在这过程中,丛云并没有加入谈话,而是及时地催促大家早点去对受伤少女进行救助。
倒是很冷静来着……西村想。
于是在这之后遭遇一位在湖中游泳的男性时,大家也只是稍作了停留之后就离开了。大庭广众之下裸泳,勇气可嘉。西村习惯性地观察这位快乐裸泳男子,隐约还看到他的腹肌……难怪如此自信。
他们的落脚点是一座看上去占地广阔的日式建筑。
远远地就看到有一个人倒在了门口的地上。
大家自然加快了脚步上去查看,可惜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他身下有大片的干涸血迹。西村原想进行更仔细地检查,但尸体被名叫欧泊的女子用脚踹到一边去了。她只能先跟随着大家进入建筑,等安顿下来再好好地进行侦查。
先是找到了医疗箱给小姑娘实施了止血包扎,结束以后让她在玄关的一处暂作休息,其他人才安心在一楼的范围内活动。
这似乎是一栋酒店式的建筑,有好几个可以用来休息的和室。看上去还算整洁,设备也较为完善,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暂住地。
月出还遇到了她曾经的学生,看上去也没有受伤,可喜可贺。西村倒是和他们都不熟,只能在一边无所事事地惦记着门口那具无名死尸。
被他们认为受到了重伤的女性在休息后缓缓醒了过来,看样子身体状况还不算太糟糕,只是她也不太记得关于自己的事情了,名字记不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认识其他人。
丛云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做“侦探”。之后西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这样起名,丛云只是说只看直觉。
之后倒是认证了他的直觉还挺准的。
房间数量只允许他们几人共用一间。西村当然是会选择和她的好友月出组成一组,同时,她向侦探发出了邀请。
“如果侦探小姐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间吗?”她钻到侦探身边问道。
侦探看了看她,还有月出带着的她的学生们,问:“你们要睡一起?”
似乎人是有点多。西村想了想:“如果你介意的话……”
但侦探并没有拒绝西村, 只是说:“我无所谓,只是这么多未成年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们呆着……”
西村是想着她自己本身就是警察,加上月出和她的学生还有他们的朋友也比较熟悉,这样住起来会让人安心一些。
看她没有拒绝,舍友就这么定下了。
在进入房间之前,她往四周看了看。
丛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一个人没关系吗?这样的独狼行为在这个时候显得奇怪得很。如果确实对自己莫名其妙身处在陌生环境感觉到疑惑的话,按道理来说应该会选择和大家在一起吧?人大多数还是会对未知事物抱有一些恐惧的,更何况这里出现了死亡,明显的他杀,凶手还没有找到,独自在外游荡实在太过危险。
暂时不想凭空推测更多关于丛云的事情,西村跟上了舍友的脚步,进入了房间。
大家相互做了自我介绍,有了一定的了解。西村没想到月出的学生居然也是警校的学员,他们这个房间可以说是非常让人放心了。
一起把橱柜里的被褥拿出来铺好,再决定好了洗漱的顺序,一切都非常和谐,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的灾难,像是学校合宿一样的气氛。
西村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轻薄的材质已经被夏日的热风大致烘干了,其他人的多少都还带着些潮湿。Lucky!不需要完全裸着盖上被子睡觉了。
侦探嘴上说着担心未成年,但连自己是否成年都记不太清楚。她对自己的失忆表现出了苦恼,这确实是一个让人不安的状态。只不过也不是说想记起来就能记起来的,稍微用力一点去回忆似乎就会发生剧烈的头痛。西村赶紧让她打住,说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以后会想起来的。
月出应该是为了安慰侦探,让西村也把她捶到失忆。西村用“你还好吗你没伤到头啊”的眼神回看她,并拒绝了她的请求。
“在想什么呀你。”她说。
“真是没有生活情趣……”月出嘀咕。
西村耸耸肩:“我怎么舍得打美女呢——”非常冤。
“谁知道你呀,谁会喊第一次见到的人老婆……”
神尾反应过来:“哎,对哦。”
“喜欢好看的人,人之常情——”西村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侦探的耳朵竖了起来。她还露出了“你小子不错”的表情,毫不怀疑她听完了全程描述会竖起大拇指。
月出倒是对这话没有异议:“那确实,我还比较喜欢有肌肉的类型。”做了一个健美姿势来展示她不存在的健硕肌肉。
月岛听见以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捏了捏。
西村留意到侦探也偷偷捏了捏自己胳膊,怪可爱的。
“所以嘛,就随便喊喊,我也不亏呀!”西村笑笑。
接下来大家随便聊了一下其他话题,等全员都洗漱好进入被褥后,有人突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
“……裸睡?”
反正西村不至于裸睡。她的衣服早就干了,包里的东西和包也分开放了,甚至还给大家分享了她的软糖。他们还没有找到食物,除了在机上的配餐以外就没有再进食过什么了,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软糖,应该也可以稍微垫一垫。
百筑吃的时候还在担心这是被机舱内不干净的水泡过的糖,西村抗议式地连说了几遍“没有开封过而且也洗干净包装了”,她笑着也去拿了一些吃,吃了以后表示很赞。
侦探没有掉进湖里,倒是穿得整整齐齐地躺着了。后来西村想这估计是她为了能半夜出门调查而做的准备,但她没想到那个时候这个房间里醒着的人不止一两个。
她缓缓爬起来,正打算开门出去。
几乎是已经碰到门了,被叫住了。
“还以为侦探小姐梦游呢……”
西村躺着眨眨眼,没有出声。如果真的是梦游症患者,直接这样喊醒的话真的可以吗?
侦探委委屈屈地坐回来说自己只是想出去观察地形,在附近看看,被月岛神尾极力拦下,原因是一个受伤刚醒过来还失忆的人在晚上独自在陌生区域活动,实在太危险了。
“要不你带上我们?”有人提议道。
这个建议不错,西村听了也缓缓坐起。
看到大家跃跃欲试的样子,侦探急了:“不!你们不许去。”
“我也很在意门口的那具尸体,念念不忘了。”西村解释。
“不去了,不去了。”她看见似乎无法说服大家,只能重新躺下。
看见她似乎打消了出门的念头,于是西村也和其他人一起安心躺下。百筑似乎已经睡熟了,一动不动的。
西村原以为大家都要睡了,正准备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状态的时候,身边又有了一点窸窸窣窣声音。她睁开眼,看见侦探又起来了。她以为侦探不死心,于是也跟着缓缓坐起。一个晚上仰卧起坐了好几次,是一个锻炼的好方法。
“不要误会!”她把一张小矮桌拖到门边顶着门,又把玻璃杯套在门把手上,非常警惕。
没想到她会这么小心。不过失忆的人对周遭环境比较敏感也情有可原,失忆之后就连自己都变得不可信了。没有了记忆作为支撑证据,很容易被误导,甚至被灌输捏造记忆,和原来的自己走上了相反的道路。
侦探把小装置设置好了以后才再次躺下,小声地和大家说了一句“晚安”。
这次大概是真正的晚安了,没有人再有想要爬起来的动作。在遭遇了重大变故,人变得松懈下来的时候都会觉得格外疲倦。
在看到尸体的时候,西村就知道他们被卷入了一起奇怪的案件里。已经不是单纯的空难了,她隐约感觉还有更大的阴谋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原本她的明天应当是阳光灿烂的、轻松愉快的,但现在是完全看不透明天会看到什么,会发生什么。
算了,既成事实难以改变。
还没睡着的西村眨眨眼,看到昏暗的房间里有光从窗户里射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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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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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泊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绵长而均匀。
在一整天的探索之后,就算有再为怪力乱神、让人恶心胆寒的事件,人也会因为身体上的疲惫而陷入沉睡。
菅原仰躺在她身边,尽管眼皮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心脏还因为这份太过接近的距离而砰砰跳动。
有寡淡的月光从窗户淌入室内,让她能勉强看清欧泊的脸。
欧泊的睡姿很规整。从她躺下到现在,几乎没有动过。
考虑到她似乎对安静的睡眠环境非常在意,菅原一直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动静,不论是翻身,还是尝试着把自己挪到离她更近一点的地方。
菅原很喜欢欧泊身上的气味。
这并不是说欧泊有使用化妆品或是香水的习惯,而是带了些玄妙含义的,凑近欧泊能嗅到的气味。
无法用花香或是果香这类已经被标榜好的词语描述,只能含糊地描述为会让她想起雨夜、森林和初冬的海滩。
那是很让人方式的气味。
菅原这么想着,又悄悄地离欧泊更近了一点。
从这个距离,她的睫毛便也清晰可见了。
长而密的睫毛安稳地阂在眼睑之上,像和翅而栖的蝶。敛起的翅膀遮盖了闪耀的鳞粉,在日光消散之后,便也把光辉四溢的羽翼藏在不起眼的颜色下。
菅原在记忆中搜索着那双让自己一见钟情的眼瞳在月光下的颜色。
斑斓的蛋白石在微弱的光线中就失去了夺目的火彩,但透亮银白的月光又会为它镀上一层白日里不常见的深邃。
像是挂在天边,触不可及的虹落入潭水,晕染成带了色彩,让人忍不住纵身跃入的深渊。
菅原小小地叹了口气。
欧泊也正如她给自己的称号,不论走到哪里都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要怎么才能独占她呢?
菅原想到这里,又莫名地有些忿忿,半眯着眼睛,恨不得把所有企图走进她的人通通赶走,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万籁俱寂的晚上皱着眉头打虚空狗狗拳。
干脆就把她藏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小心地放到光线找不到的地方。
菅原有些报复性质地想着,理性和对欧泊某几个面对喜爱瞬间跳出来,拒绝这个提案。
就算是她自己,也是更愿意看到欧泊按自己的步调和方式,利落地生活的。
又是一次小声的叹气充斥在房间中。
菅原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又慢慢地,以不会惊动眠鸟的速度靠近欧泊。
她暂时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或许可以偷偷给她一个吻,又或许可以趁现在悄悄贴一贴她的脸颊。
在几乎就要贴上欧泊的距离,菅原屏住呼吸,以防气流打扰了沉睡的女性。
她还有几秒钟可以考虑自己的行动计划。
又一阵稍大声些的叹气响起,驱散了屋内假意的寂静和小心的试探。
“你还不睡吗?”
欧泊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眨着带了迷蒙的眼睛,向已经石化在原地的菅原抛出问题。
“我……那个……”
“明天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欧泊皱着眉头,语气中明显地混入了些无奈和不耐烦。
“……对不起。”
狗狗委屈地低头,绞尽脑汁思考如何道歉,又或者现在应该乖乖闭嘴,让对方能再次入睡。
“快睡吧。”
欧泊的声音轻得微不可闻。她翻了个身,把菅原裹到自己的被子中,按在怀里。
菅原眨了眨眼睛,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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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渡鸦与柴犬
“如果要养动物的话,你想要养狗狗还是猫咪呢?”
这个问题太过随处可见,甚至让人觉得是不是到了每个人生命中都会被问这么一次的错觉。
菅原拄在窗台,看着透绿的叶片随风上下翻腾,挂在窗口屋檐的风铃发出清声脆响。
她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暑假,认真考虑起饲养一只某个种类的小动物,并在“是养一只狗,还是一只猫呢?”这个问题上摇摆了许久。翻阅了大量书籍和视频之后,她最终觉得一只狗应该是更为合适的选择——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小狗一起出行玩耍,还可以抱着它睡觉。
她做好了一切的构想,甚至认真做了如如何挑选狗粮,如何为狗狗搭窝一类细致又必要的功课。甚至自己看了不少兽医书籍,以防爱犬生病。
这么详细且热情的计划持续了大半个月,直到具体实施时,这一系列顺理成章的打算卡在了非常初步且意外的地方。
她的母亲认为养狗过于麻烦,且菅原只有假期会在家,因此申请不予通过。
菅原觉得母亲说得在理,自己也没法反驳。她一时而起的热情终究是熄灭在无法逾越的客观条件下,再怎么详尽的细节也只得作罢。
菅原吹着风扇,看着有积雨云堆积的夏日天空,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那个早夭的计划。
“你在想什么?”
玻璃杯贴上她脸颊的同时,因为晃动而撞击在一起的冰块搅动柠檬茶,发出干脆的声响,像是风铃的和音。
菅原被冻了一个激灵,她鼓起腮帮子看着来人,脸皱成一团地接过杯子。
“好冰!”
“反正夏天本来就热,当做消暑了。”
欧泊也坐到她身边,用自己的杯子与菅原的碰了碰。
她依旧不喜欢穿内衣,饱满流畅的弧度隐隐掩在衬衣里,被描摹出的部分又不由诱人遐想。
“所以,你在想什么?”
欧泊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她单手撑着下巴,侧了头眼睛晃晃地看着菅原,比阳光更为耀眼。
菅原也趴了下来,摇头晃脑地说出自己的往事,详尽地向欧泊描述着那只自己想象中的小狗。
它会有浅褐色的毛皮,被自己养得油光水滑;耳朵上有厚厚的细绒毛,会立得笔挺;它的尾巴最好是向内卷曲,看到人回家时总左右摇晃,然后把有黑色肉垫的脚爪搭在人膝盖上。
菅原说着那只从来没有存在过的狗,说着自己要用什么材料,以什么方式为它建造狗屋,说着要挑选的项圈颜色和牵引绳花纹。
欧泊安静且耐心地听着,甚至是时不时地为她不值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幼稚想法点一点头。菅原在她眼前比比划划,她则时不时地抿一口杯子里被冰镇得刚刚好的手制柠檬茶。
阳光是淡淡的柠檬色,经过树叶时,就变成了微甜的芒果绿。
欧泊太清楚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人在热情高涨时是什么样子,她也善意地并没有遏制她的意思。
那只菅原描述中的小狗在欧泊的脑中渐渐成型,但怎么看都有些这个描述者的影子。
这个念头生出的一瞬间,欧泊想象中的那只小狗,就已经全然变成了菅原梨纪的样子。
欧泊忍不住笑出了声。
“嗯?怎么了吗?”菅原眨着眼睛,不觉得“狗屋的顶部比起使用防水漆,更适合直接盖上遮雨棚”这句话有什么好笑。
欧泊伸手捏了捏菅原的脸,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和触感。她答非所问地开口,手一直没有停下来:“所以,你现在还想养一只小狗吗?”
出乎她意料地,菅原摇了摇头。
“哦?那是想养一只猫?”
一边说着,欧泊就像是一只猫那样,柔韧地伸了个懒腰,在阳光底下以逸待劳地看着菅原,等待答案自己送上门来。
菅原又摇了摇头。
她看着阳光跳跃在欧泊微微泛着蓝光的头发上,看着她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和仿佛与生俱来的慵懒神态。
菅原伸出手,让手指顺着欧泊的头顶拨撩发丝,在柔软光亮的色彩里穿行。她看着那泛了如同宝石一样光泽的卷曲长发,耳畔像是响起了飞鸟扇动羽翼,腾空而去的声音。
她想要饲养的,或许是一只羽毛泛蓝的渡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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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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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找到了神出鬼没的侦探,问出了和没有答复差不多的问题后,菅原向自己这位颇为神秘的室友道别,再次来到欧泊身边。
细细数来,这到底是自己这天内第几次来找她了呢?
大概是看着跑来跑去的菅原也颇为有趣,一来二去之后,欧泊的眉目见也更多了些笑意。
“回来了?”
菅原挠了挠头,笑嘻嘻地往欧泊身边一坐,又朝她吐了吐舌头,怎么看都不会有21岁。
“我去问了侦探小姐,不过她似乎也没太多发现……”
欧泊提到过,她对那位看起来就探索和解密颇有心得的少女所得的成果有些兴趣,也托菅原去为她打听一下有没有获得更多线索。
想来就算是侦探,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也无法很快得到结果。菅原的询问没有带来什么有效的信息。
尽管如此,欧泊似乎还是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的样子,对菅原点了点头。
“不过侦探说得对,还是小心些比较好。你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不论什么时候,适当的关心都不会让人讨厌。
“今天晚上,我们也一起去周围调查看看吧。害怕的时候可以站在我身后。”
欧泊看着菅原,似乎已经把她当做了需要去保护的对象。
从常理来说的话,确实是这样没错。菅原风风火火又蹦蹦跳跳,如果在小说或是动画中,怎么看她都是那类会一不小心触发机关,又或者从楼梯上一脚踏空咕噜噜滚下来的角色。
菅原也并不高,比神尾礼耶大了好几岁的她,却依旧比这个充满正气的高中生矮了几厘米。就更不用提看起来至少一米七的欧泊。矫健的身体配合上女性冷静的气质,以及凌厉的处事风格,好像随时可以轻松地把菅原拎起来带走。
但菅原也并不只是需要保护的人。
“你也有会害怕的时候吗?”
菅原看着欧泊,尝试从她的眼中窥探出蛛丝马迹的动摇。
“会,我害怕的事很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不让那些事情发生。”
尽管说着“害怕”,菅原也并没有从她的表情中寻找到一丝一毫可以被称为“害怕”的情绪。
那双眼睛依旧淬亮清澈,而她的眉头嘴角也依旧平缓。
总是会有这些小小的瞬间,让菅原觉得自己离她比想象中远。
或许中莫名的空洞感是源于欧泊的失忆。菅原如此思考着,忍不住地琢磨到底会有什么事情,让她害怕。
到那个时候,她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她会把一切也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吗?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要记得找我哦?”
她向来不是会把话藏在心里的人,这一次也不例外。
“虽然我能做的事情很少,但是也总会有我能为你做的事情。”
菅原也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或许可以归结为还没有接触过世间险恶和太大挫折,让她依旧以盲信一般的态度相信着万事总会有不错的结局,相信着自己能为喜欢的人减少些负担,让她有所陪伴。
在尚不知这一切究竟是愚蠢还是信念的时候,时间也只是按着应有的节奏流淌,在通往未来的每一个可能性的岔口打下标记。
眼下一头扎进迷渊且心甘情愿的她,和眼下依旧对过往未开并非全知的她,彼此或主动或被动地迈步,在万千可能性的道路上踏步合舞。
“那就照顾好你自己吧。”
她先迈出一步,鞋跟叩地,主导着舞步往前方行进。
“我们都要照顾好自己。”
她紧随其后,与她食指相扣,搭肩的手下滑揽住她的腰,往斜侧跨步,拉着她回旋一圈,在原地站定。
乐曲还在继续,道路蔓延,不知下一个拐点会通往何方。
但至少,还有这一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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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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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珍惜地捧着手上的东西,匆匆忙忙一路小跑。
直到她远远地望见那个被蓝色浸润的身影,表情才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即使如此,她的脚步也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梨纪……”
欧泊还没来得及开口,兴奋过头且探险成功的小狗已经把带来的东西捧到了她的面前:“这个给你!”
安静躺在她的手心的,是不知道从哪里获得的香薰花包,靠近的话能闻到薰衣草的气息。尽管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但在这个有太多异味的诡异地带,已经足够给人带来好心情和一夜的安睡了。
“是……香薰花包吗?”欧泊伸手拣起礼物,迟疑了一会儿又把它放回菅原的手中。
“心意我收下了,不过这个你不如拿回去。”
她以微笑面对菅原不解的表情,伸出纤细的食指戳了一戳菅原的脑袋:“用这个,晚上睡眠应该会好些。”
她指的应当是之前菅原提到过,自己做了噩梦的事。
送礼不成,反而收到了礼物的菅原有些困惑,但很快也就大方地收下,回给欧泊一个拥抱。
“谢谢!那我就带走啦?”
叼来了礼物的狗狗又吊着属于自己的宝物吧嗒吧嗒地离去,留下被突然袭击的人在原地看着那个一骑绝尘的背影,不禁失笑。
“晚上见。”
欧泊不知道飞奔离开的菅原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过很快,那个已经跑出了一些距离的身影回过头来,蹦跳着一边倒退,一边朝她大力挥了好几次手。
欧泊甚至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摔倒。
不过至少到菅原从欧泊的视线中消失为止,她都蹦得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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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看着花包,又看了看自己睡觉的房间,陷入了思考。
她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把从心上人那里拿来的礼物丢在哪里,但她也确实找不到什么地方保存——就像那支至今还在她口袋里的烟。
被套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褥子之下就是地板,她情愿自己躺上去也绝对不会把需要珍惜的东西放在哪里。
一般来说,枕头上方会是不错的选择,但已经丢失过一次工具包的她对把自己的东西就在身上产生了强烈的愿望。
话虽如此,时刻把它带在身边反而是更糟糕的选择。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她之后不会见到更多尸体,不会剖开更多尸体。按照这大概诡异地方的情况,或许也会存在需要跳到污水仕堆里的可能。
要是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可怎么办呢?
把花包放在这里,至少能获得一个有薰衣草香的晚上。
思考了很久,她选择把花包放到枕头下,靠近她常睡的那一侧。
薰衣草的功效有多少并没有保证,但是菅原多少知道,想到这份礼物是由谁送给她的,就足够让她在睡梦中安眠,并且期待着第二天的阳光。
当然,有这份礼物在身边,她还能不能睡得着,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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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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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寂静。周围还是没有哪怕一点的声音。
菅原坐在欧泊旁边,看着头顶窸窣的树影,和被遗落下的光斑。
她问了欧泊些说不上社交,也称不上了解的问题。她努力搜索着和欧泊不多的交集,避开与记忆相关的话题,也不提那些欧泊从没有参与的曾经。
“这么说来……难道你是警察或者侦探吗?哦,不过我们已经有一个侦探了。”
菅原没头没脑地问到。
“我只是单纯讨厌失控罢了,你觉得会有我这样的侦探或者警察吗?”就算是这样的问题,欧泊也失笑着给了菅原称得上耐心的回答。
“感觉你在面对尸体啦,异常情况啦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很冷静。”菅原歪着头,回忆着十几个小时之前两个人的初遇。
欧泊太冷静了,不论是与身上染了血,看起来惊惶不安的极光和琉璃不同,和对于谜题有着非凡热情的侦探不同,和有些许脱线但也会害怕会惊讶的叔叔断眉也不同。
菅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她只是这么想到,然后也就这么询问了。
“大概是因为那天经历了太多奇怪的事,看到尸体是没有更多心力去紧张了。”
对上菅原询问的眼神,欧泊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扳着手指说:“概率极低的空难、失忆、还有落石和尸体……”
“确实是这样呢……”
菅原看着欧泊,有些尴尬地抓了头。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或许欧泊也像她一样,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到了极大的迷茫和恐惧,被突发的事件打得措手不及,以至于忘了处理自己的情绪和恐惧。
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菅原想到了稍早些时候那个被拉得很近的距离,想到了淡淡的烟草气。
她没怎么犹豫,也没怎么思考就伸出了手,紧紧地抱住了欧泊。
“姐姐也很不容易呢。”
欧泊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住了她。
她好像已经渐渐习惯了揉一揉这只总往自己身边蹭的生物的脑袋,温和地开口:“谢谢你的拥抱。”
菅原不确定欧泊是否因为这个拥抱感觉到更宽慰,或是更温暖。也没有思考这个行为对第一天认识的人来说是否得当。她只是觉得或许这个看起来冷静的成熟女性也需要一点拥抱,也需要一点勇气。
至于当事人怎么想,某种程度上跟她的关系也并不太大。
菅原在她身上赖了好一会儿,才被欧泊以轻巧的力道从怀抱中脱开。
于是她安分地继续坐在欧泊身边,只是小心地,有意无意地坐得更近了一些。这样小小的变化也让菅原开心得几乎要飞起来。
喜欢、想要凑近、可爱、漂亮。
大量充斥着粉红色的气泡从她脑袋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淹没所有正常的感官。每得到的任何一点反馈都会被刻入脑中,连带着烧灼出一整片的连锁反应。
“梨纪呢?昨晚睡得怎么样?”
菅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带了些亲密地说出口,而后的问题更是可以直接指向于对自己的关心。
她连比带画地说着自己昨晚的噩梦,说着自己如何被叫醒,说着早上让人反胃的经历。而事到如今的这一切都被她以像是观看电影一样全盘托出,不带一点后怕,像是在描述着别人的故事。
反倒是欧泊皱起了眉头:“这些东西,以后就别看了吧。好好呆着放松一下,不跟着他们去调查也是可以的。没必要勉强自己。”
这或许是自己最希望听到的话。
直接的语言让菅原很本能地开始思考自己在欧泊面前的兴奋和幸福是否是某种物极必反的代偿行为。少许的思索让她意识到了有些不妙的思维深渊,于是她放弃深思,开始把一切交给自己的爬虫脑,语气轻佻地回应欧泊。
“但是我也想早点离开这里,所以还是想努力调查看看。再说了,就算是看到了很糟糕的东西,不是还有你在这里吗?”
她站起身来,拉住欧泊的手,凝视着女性让她喜欢的容颜,兴高采烈地说。
“看到你就觉得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如果要我经历一场战争才能来到你身边,那也是值得的。
台词在她脑中闪回。这是听上去很帅气的台词,自己的语言是不是和它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呢?这样的话会让眼前的人心里有些波澜吗?
对欧泊最本能的喜欢渐渐萌芽出占有欲和追求欲。
菅原对自己异样的情绪多少是有些自觉的,但这并不会造成任何损伤,也不会酝酿出什么问题。只要不吓到欧泊本人,让她远离自己,那就应该万事大吉。
而且她确实对欧泊充满了好感和兴趣,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那你不舒服的时候,来找我吧。”欧泊笑了。
菅原眨了眨眼睛,自己的计谋或许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不过……”欧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真的感到了不适,就不要勉强自己。”
这是并无虚假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担忧。
计谋最终还是拜在了坦率之下,试探性的脚步被温柔所俘获。
菅原梨纪用力点了点头,对欧泊露出这几天以来,或许是最为放松和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