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世上万事皆缘起,因缘生万物;万物又有灵,就此诞山川精怪,飞禽鸟兽。
大清尚书纪晓岚先生有云,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多了,便会起争端,扰世间清闲。
只是非人的东西要是搅乱伦常纲纪,也不好叫人判断,因此诸国就此暗地里建立了各自的组织。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提那中国的六扇门——此地搜人类中的能人异士,又招神佛妖怪,为的是清查异常、解决事件。
正是因其存在,世界齿轮啮合如常。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半架空企划,并不会涉及南京的严肃历史事件。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南京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瞎写!当架空看谢谢!
红姐好帅好帅我PRPR
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电台中的沙沙电流声断续播报着听不懂的节目。
一只手伸来,用手中的刀柄拨了拨按钮,将频道微调。
电流声停止了,但是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
诡异寂静的环境中窗户被徐徐降下,有什么东西从后车窗飞入,立刻挤满了整辆车子,再无动静。
翠绿的枝条挤满了整个空间,青绿色的叶子在寒风中不合时宜地逐渐攀爬上每一个角落,挤满了油门下方的空间,很快又试图往座椅上生长。
这种生长速度堪称诡异,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变得青绿满眼。不一会这些枝条拖动着自己新的战利品从原地缓慢爬行着消失了。
电台的沙沙声又响了起来。
夜空下废弃大楼外另一辆熄了火的车重新启动起来,几乎没有发动机的嗡鸣声,滑行向前,停在了刚才事故地点的五米开外。
“定位在哪?”出云红偏过头去看另一人手上的定位器,那个象征着车辆的红点消失在了林立的废弃水泥建筑群里。
“往里五百米,但是要绕路。”陈知安举起手里的定位器伸出车窗晃了晃,“这里信号不太好。GPS可能不准。”
“诶——要跑很远吗。”出云红趴在方向盘上面朝窗外的黑暗,有点不情愿,“很冷。”
陈知安关上手机屏幕,打开门下车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末了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道:“还有个办法。”她被冷得一哆嗦,黑暗中勉强可以看见远处的废弃楼群投照下的暗影,如同缓慢生长的巨口等待着羔羊的投喂,“但是不太安全。”
女人下车来,米白色的风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打开后车门,背包拉链打开的声音同时响起,有什么长而细的影子如蛇一样钻出,落在了她背后的影子上。
“也可以带你御剑飞过去哦!”出云红伸手从座椅底下摸出一把枪,上好膛朝夜空连开三枪。枪声在空旷的郊外回荡,但是并没有像先前那般立刻有藤蔓涌来。
陈知安抱胸搓着手臂靠站在车门上,听见收音机里的沙沙声停下了。
不远处窸窣声响起,定睛望去,是一条拖着后爪的黄狗,它似乎有些好奇,躲在墙后的阴影里,只露出一条不安晃动的尾巴。
出云红没动,看见陈知安蹲下身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罐头,拉开易拉环的金属声响伴随着罐头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在这片夜空下场面一度有些诡异。
黄狗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战战兢兢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抽动着鼻子闻那股肉香,又看向那个人影,很快低下头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异变陡生。
瘦骨嶙峋的黄色皮毛下忽地扭动起来,如同花苞一般炸开,藤蔓涌出瞬间包裹住了陈知安的身形。
枝条生长的声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叶片抖动着,攀过车顶伸向了出云红的面前。
“啧啧。我就说还不如飞过去吧?”出云红拉住了那根藤条,轻轻一拽,绷直了的绿色枝条末端传来撕裂声。植物的清香扑鼻,本应被包裹在枝条中间的陈知安收回手腕,大量枝条碎屑落在面前,那些从黄狗尸体中钻出的藤条尽数断裂,在半空颤抖一会不动了。银色寒芒在她指尖绕转一圈,隐没进口袋里,“走吧。”
陈知安知道自己判断错了,这玩意倒也没有想的那么傻,饥不择食到会把在寒冷冬夜里所有散发热量的物体都一股脑带回去,但是这条在两人眼里早就不是黄狗的被寄生体也说明了问题。
十二时辰缓慢从阴影中漂浮而出,两根落在陈知安面前。出云红耍帅似得朝她眨眨眼。
“走啊囡囡,阿姐带侬啊要?”【走啊宝贝,姐姐带你好不好】
陈知安看着面前两杆长枪陷入了沉思。
废弃建筑群本来是规划用来做经济园区,结果不知道因为什么问题被搁置了,知道近期有人发现这里成为了流浪汉聚居地。但是问题也同时出现,失踪人数变多了。
陈知安盯着自己手中的定位器,在空中被出云红带出一个急转,差点没把机器甩出去。
而身后的墙面上则多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没有月亮的夜晚,两人在冰冷的水泥森林中飞驰,多少有点国外小说里魔法师的错觉。
鸟雀不知何时停留在屋檐上,数量不多,但是飞起来的时候煽动着翅膀的声响令人害怕。层叠的翅膀拍打声中,陈知安抓紧了那两根长枪,随即整个人倒转过来双膝并拢仅靠膝弯挂在了上面。
鸟喙擦过布料随即‘啵’的一声爆开,整只东西都变为了青绿色郁郁葱葱的藤蔓,倒扣下来。
蝴蝶刀刃翻转着划出一个弧度,在被风声掩盖住的滋滋作响的腐蚀声中,绿色枝条簌簌掉落下来,噼里啪啦落在了地上。
背后盖下的藤蔓还没来得及攀上陈知安的肩膀,就被姑娘侧身一躲,破风声袭来,鲜红色的马槊横插进来,陈知安甚至能看见灰黑色的刃面上篆刻的花纹。擦过鼻尖的时候还能闻见上面残留的青草气息。
她本想挺腰把自己正回来,没想到带着自己的马槊兀自转了两圈没把她转正了,反而差点磨破了她的西装裤。
陈知安:“…… ”
她索性翻身落地,踩在藤条上的时候才惊觉不对。
地面上已经密密麻麻铺满了枝条,厚实得像是一块地毯,有的枝条已经开始枯萎,有的还在蠕动,甚至想往她裤腿里钻。
出云红从另一边的高墙上探头出来看,见到陈知安正站在原地研究脚下的东西,低下头,试图在一片漆黑和有些模糊的影子里看出些名堂来,一头白发在夜风中飘散开:“你是掉下去了吗?”
陈知安没办法也只好朝着她喊:“我自己过去——!这是你干的吗?”
四根马槊贴着墙面往上飞起,‘咻’的一声刺穿了两只正俯冲下来的鸟影,出云红像是没听清,侧着头好一会没有反应。
绿色的汁液滴落下来,沿着墙面滑下,像是黑夜里的影子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顺墙流下。
陈知安蹙起眉,黑暗使她的视力更不容易看清楚东西了,她不敢确认出云红刺穿的到底是鸟还是只是像鸟的什么。
两具‘尸体’的黑影顺着马槊倒转过来的角度跌落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的却不是啪啪的声响,更像是沉重的闷响。
陈知安靠近两步,试图看清那两具‘鸟类’尸体,却在半途停顿住了。
出云红在同时猛地伸手拔枪,火光断续地照亮了眼前的场景,子弹壳叮当落地,被打断的纸条歪七竖八地织成了一堵细密的墙,任由最外层的藤条汁液四溅,焦痕满布。闪烁着的光影中陈知安的动作像是一帧一帧播放的图片,无数细长的影子从地面下向她扑去,她被浪潮一样的黑影吞没下去,如同夏季暴晒后才会出现的植物味晚一步冲上鼻腔,令人发酸。
出云红打空了一盒弹夹,也在火光里看见了陈知安被拖走的全过程,她忍不住在寒风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十二杆马槊缴断了相对细嫩的枝条,再抬头,屋顶上只剩下滚落满地的弹壳散发着热量。
某栋废弃大楼内。
衣衫褴褛的男子支起了捡来的干枯树枝,用打火机内仅剩的一点点气点燃了它们,火光在这栋水泥楼内闪烁起来,他伸出几乎失温的手指,烘烤着上面已经开裂的冻疮。
火光映亮了这人的面孔,满是血丝的疲倦浑浊眼珠内倒影出逐步变大的火光,他像是终于缓了过来,收回手合衣躺下。
男人脑子里计算着明天从这里去垃圾处理站的路程,中午就能拿到周结的工资,晚上救济补贴应该就能到账了,吃一顿饭再买两件打折的棉衣还可以去工地找一份更好的小时工。
今年的冬天冷得太突然,他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本想着这是个暖冬,积蓄的钱拿去喝酒,又烧坏了工地上的集装箱临时屋被工头赶了出来日子才会这么难过。
他蜷缩在被烤热了的地面上,缓缓,缓缓闭上了眼睛。
火光的噼啪声里,墙壁阴影处衍生出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也小声噼啪生长着,像是树皮脱落时发出的细碎响声。
火光下那个影子迈出一步,地面灰尘被拖出一个长长的印子;又一步,浅绿色的表面摇晃着小小的叶片,抬起刚刚编制好的略显厚重的膝盖,落地;又一步,整个人形有些扭曲,应该是躯体的表面奇怪地覆盖着细软的纸条,它们垂落下来像是破损布料边缘的形状。
绿色的人一步步走着,从蹒跚到顺利再到拖沓,逐渐更像是这个蜷缩睡着了的男人,它站在火堆边缘,根本不像是害怕会被烧着那样,用没有五官的脸静静盯视对方。
绿色人伸出手,阴影落在了男人的面颊上,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然惊醒,还以为是小偷,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编织物一样的人形。
但它还在动,缓慢地朝自己伸出手来。
惊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口,眼前便划过一道银色的光,鲜红奇长的木杆直戳进来,打的那只奇怪的东西往后倒去。
火光被带动着摇曳,不远处的窗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米白色的风衣沾了些灰,白色长发披散在脑后,女人落地的时候很轻,腿很长,几乎要有一米八。流浪汉这才看清对方在火光掩映下,背后缓缓旋转着更多的长杆,顶端是开了刃的,几乎有小臂长的刀面。
“晚上好啊,我来问问,你把我同事,带到哪里去了?”
那个绿色的人影被缴断了双臂,没能保持住平衡摔了下去。
流浪汉这才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缩进了墙角里。
出云红本想着掏手机看看能不能先叫后勤的人准备处理一下,屏幕亮起的瞬间才看见那半格都没有的信号。
“啧。”她鼓着脸颊抱怨道,“真讨厌。”
与此同时沉闷的敲击声响起,不知何时那个倒下的人影再一次站了起来,模样和之前的流浪汉完全不同,身形变得强壮又线条一些,脑袋上甚至突出一个帽檐一样的形状。
出云红想起了出任务前看到的情报。
‘迄今为止可统计的失踪人数为十三人,其中一名为巡逻警员,巡逻站在接到对讲机信息后再也没联系上对方。可知此片区域或许因为某种原因被隔绝了信号。’
出云红感受着击打在掌心的力道,那是很标准的一个冲拳动作,绿色藤蔓形成的人形力量并不小,但动作依旧有些滞涩。
手臂发力向旁侧带去,踢腿的破风声伴随着沉重的反作用力终于给了出云红一些实感。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地面上还在蠕动的两条手臂上,它们向着火光的地方蠕动了一阵才停下,逐渐显出枯萎的黄色。
这玩意应该是某种变异了的植物,喜欢热量,甚至有一部分的模仿能力和自我意识。但是,是什么让它们可以脱离主体自由活动?
飞在天上的鸟雀也好,一开始遇到的黄狗也罢,出云红没细想过这部分原理,但是现在看到藤蔓脱离后依旧有段时间的可动时间。
如果不破解这部分原理,这次的任务或许要火烧整个废弃楼盘才有成效。
人影又一次爬了起来,阴影攀升,出云红这才看清水泥楼墙面的阴暗死角内早已爬满了这种植物。状似爬山虎的东西蛰伏在那儿,缓慢向着热量出爬动。密密麻麻的绿色混杂着灰黑色的阴影,蠕动的动静不小,但是聚集在一块又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聚拢爬行,执教人背脊生寒。
人影这次奔来的速度更快了,出云红转过头猛地后退,弯腰躲过对方踢腿,双手擒拿式捉住脚腕,在一瞬间的怔忡之后迅速施力转身,手腕上传来不小的力量她不做犹豫,将整个‘人’旋转着扔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觉得面颊似乎被什么东西擦破了。
远处并没有落地的声音,出云红抹掉脸颊上的一线血丝,抬眼望去。
那个人影没有像出云红意料中那般被扔出窗外,反而诡异地在半空中刹住了步伐,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横在那。
就在此时,植株爬动的声音陡然停滞,出云红头也没回就能感觉一阵风朝自己后心袭来。但她没动。
马槊旋转着从出云红背后擦过,带起一阵冷风精准打飞了另一个不知何时凝聚出来的人影。
面前的男性人影也诡异地一同被带飞了出去。
出云红定定看了一会,直到角落腾起的烟雾缓慢消弭。她才勾起嘴角,那模样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迅速反手抓住背后马槊,过长的杆子顺着她的肩窝转了半圈,一挑一缠间拽住了某样纤细的东西。
指腹触摸过,出云红在那头发丝细的东西上感受到了和藤蔓人一样微热的温度和很缓慢很缓慢的脉搏。
后来的那个矮小人影最先站起来,几乎是闪现至出云红的面前,这影子虽矮但比起另一个更灵活,步伐沉稳中带着点野路子的灵动,仔细看去在对方活动的间隙肩膀上还垂着两束小叶片形成的流苏,一晃一晃的,如同两个小辫。
出云红往后退了两步直至背脊几乎贴在窗外,偏过头,鼻尖擦过植物清香,她笑了起来。
“你学的是小知安吗?”
人影听不懂人话,根本没有停顿,化掌为刀劈向出云红颈边。
它活了这么点时间,出了那个巡查员之外还没见过有真家伙的,但是从刚才的几下就能琢磨出这一定是个能活很久,共存很长时间且相当活泼的好肥料,正当这玩意以为自己要得手的瞬间,却一掌挥了个空。
藤蔓看不见也听不见,甚至感受不到任何触觉。它只觉得那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多的热量忽而一闪,冰冷的空气就席卷了它的全身。人形一歪脑袋竟然显得有几分可爱。
随即有什么更冷的东西穿透了它,它不受控的后退中,那杆东西的刃面绞住了它的根须。
在掌风劈在她身上值钱,出云红双手撑住窗台,猛地朝后翻倒出去,整个人反挂在楼外,冷风吹散了她的温度,皮面的风衣上的热量也被迅速带走,十二时辰的其中一杆被她控制着扎入了藤蔓之中。
但是这并没有用,重点不在这里。出云红微微阖上眼,凭借着感觉小心细致地挑起枪尖,银亮的刀刃似乎碰到了什么阻力,刀刃在嗡鸣震动声中,她手臂猛地发力,喉间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整个人又一次悬空,像是杂技又像是电影里那些不可能的动作一样,控制着身体的每一块肌肉翻转倒立,精准用膝盖顶住那杆武器。
惯性是刹不出车的,冲击力下马槊挑断了那根细长如发丝又坚硬的‘根’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藤蔓被带得后退数步,嘭的一声倒在地上,逐渐枯萎不动了。
出云红重新落地,墙角阴影里的那些爬山虎也枯萎了,如同冬日里干枯的树枝那样窸窣落下。
但是原本蜷缩在墙角里的男人不见了,另一个模仿巡逻员的人影也不见了。
逐渐熄灭下去的火光里能听见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颤抖着从鼻腔里憋出来的哼笑声。
陈知安被拖行了很长一段距离。
她学过很多稀奇古怪的招式,多数是从妈咪那群熟识的教官哪里偷师来的。年长的阿姨们手心都有茧子,但是手很大很温暖,每每将她放倒在垫子上,或者抛飞进海洋球里的时候都是温柔且有技巧的。
陈知安深知手上的肌肉应该如何发力,如何松开,包括关节。
但是当藤蔓一涌而上的瞬间她其实是无措的。那种铺天盖地的打法是无法抵抗的,她只能下意识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任由藤蔓将自己双手困住,又包裹进球里拖出老远。
出云红并没有跟来。陈知安眨眨眼终于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她整个人被倒了过来,或许是因为植物并不能分辨人类所谓的上下,姑娘屏息凝神好一会,终于在身边听见一声近乎崩溃的啜泣。哽咽又虚弱。她试图转过头却只能偏转过一个很小的角度。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陈知安摩擦了一下自己手腕确定植物并没有阻止她的反抗。
咔吧一声。陈知安被痛的眉头促起,但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牙齿咬得死紧在脑子里默背领养法及非法拘禁绑架条例,试图分散自己注意力。
细微的摩擦声在身边响起,那种啜泣声陡然加重,听上去是个中年男性,他像是睡着了似得,只是在梦中呢喃不要不要。
随即,在陈知安迅速将自己双手解放出来的瞬间,她听见了滴落的水滴声。陈知安动作一顿。鼻尖迅速萦绕起了夏日才会有的植物清香。
细碎的响声再一次密集响起。
仔细听去陈知安才分辨出这是什么声音。
秋日踩在将枯未枯落叶上的声响,夏日折断草茎的声音,春日掐下嫩苗的脆响。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里冒出一点虚影。陈知安闭上了自己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睁着另一只奇异的,在黑暗中散发着冰蓝色光晕的瞎眼。
猛地,她指尖一勾,寒芒乍现,那细长的虚影扑了个空徒留断面的草汁四溅。植物反应慢了半拍,这才猛地扭动起来,如同后知后觉感觉到疼痛开始大声嚎哭的小孩那样,挤压着内部空间,甩动着不知为何无法再次生长的枝条四处挥打。
被汁液甩了满身,陈知安不合时宜想起了那只被自己捡回家的流浪狗,第一次给它洗澡的时候也是这样甩,甩完还要继续扑你。
藤蔓上辈子大抵真的属狗,发现无法重新生长后,虚影猛地朝下扎下,金石碰撞声响起,蝴蝶刀的刀刃擦过虚影表面,一刀砍不断只能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印子,但是很快刀刃就打着转又划了一圈,紧接着又一圈。藤蔓被磨破坚硬表皮。露出里侧,腐蚀作用很快生效融出了一个口子。但是随即那声音变了个调,成了呲的一声。
焦糊味霎时弥漫了整个狭窄空间。不知何时藤蔓内部被贴满了符纸,朱砂字潦草又龙飞凤舞地涂着‘鬼画符’,从四周缓慢燃起火星但是很快被流淌下来的汁液浇息。
陈知安用袖口掩住口鼻,蝴蝶刀在五指间灵活旋转,小指一个打圈,两侧刀柄收住,双面开刃的刀剑扎进了被她磨出来的那个口子。
她没有停顿,陈知安转过头,借着惯性更深地刺进了刚刚灼烧出来的小口子里,手臂一拉,终于剖开了这个该死的球状牢笼,她透过那个口子看见的是布满了整个房间的青绿色植物,细小的叶片随着寒风颤动,微弱星光下从窗口深黑如墨飘进的星点玉尘。
下雪了。
陈知安一个标准前滚翻落出去,翻动间她踩到了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更像是踩在了秋日枯叶地毯上。
左腿后伸,抵住一根较粗的凸起藤蔓,蝴蝶刀飞起旋出一片绿色残影精准割开了另一个茧,从中振翅而飞的是一只麻雀。
她在此间隙先接上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毫无停顿,手腕微抬,又是一次旋转旋身,蝴蝶刀斜向上飞去直直扎进了鼓囊囊的叶片中,刀刃发出滋滋的腐蚀响声——这并非来源于她本人法力,而是贴在刃面上的符纸。嘭的一声火光炸裂,陈知安矮身躲开故技重施迎面涌来的更多枝条。借着这点光,陈知安终于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了。
爬山虎盘根错节,从每一个水泥裂缝中长出,攀附在每一寸墙皮上,隐约可见外部结构整栋废弃大楼都已经是深浅不一的绿色。现在是冬日,这里的植被却郁郁葱葱,甚至隐隐能融化飘进来的雪片。
陈知安又咔一声在剧痛中接上了自己的左手。她灵活跃起,落点精准快速,踩着斜扑来的枝条一跃而起,接住了被炸飞又被抽回来的蝴蝶刀。
她落点有些远,踉跄两下才堪堪在墙面结着的大茧上站稳。藤蔓不傻,立即裂开巨大的口子试图让人直接掉下去。陈知安脚尖分别勾住左右两侧,眼疾手快当场劈叉接倒挂金钩往漆黑的内里糊上两张符——她早就看出这个里面没有东西,阴阳眼确实已经不怎么好使也不是透视眼,但是搭配五感隐约还是可以当个临时作弊器用用的。
奇怪的是陈知安环顾一周,扭腰旋身打退角度刁钻的几根爬山虎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个应该在自己隔壁啜泣的声音来源。
甚至这里的茧大小数量对不上之前预估的失踪人数。
“你知道非法拘禁要怎么判定吗?”陈知安踩在枯萎的地面上一脚深一脚浅有些应接不暇地挡开那些爬山虎藤。每每抽在她手指上翻转的蝴蝶刀上时都会发出响亮的噼啪声,“非法拘禁罪是指以拘禁或者其他强制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行为。非法拘禁持续时间超过24小时;3次以上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一次非法拘禁3人以上的非法拘禁他人;并实施捆绑。”她猛吸一口气,用力顶住了一根他大腿粗藤蔓抽过来的力道,“还有殴打他人的!很痛诶!”
啪!一张符纸被拍在了那根枝条上,陡然升起火焰。
“动植物会把自己的食物或者能获取营养和养分的东西划归名下,藏在窝里。所以你猜,我有没有找到你的储藏室呢!”右侧猛然扑出一只东西,四脚着地奔跑起来的时候依旧有半人高,当它一跃而起直冲向的是陈知安的脑袋,但是凝聚出来的影子大张嘴闭合的那一瞬间却没有咬到人。
蝴蝶刀的刀刃横着劈开了它的‘咽喉’部位,陈知安整个人都矮下去一大截,但她依旧是站着的,维持着一种下腰的姿势,后背几乎与地面平行。
另一只手从外套暗袋里又抽出一沓符来,随手一挥撒在了地面上。
瞬时浓烟四起——居然还是荧光黄的。
她原以为自己动作完美,却没想那只‘狗’扑飞出去的瞬间,地面剧烈震颤蠕动起来的那一刻,自己左边头皮一痛,硬生生被带出去趔趄了两步。
“假发片!”
她被绊倒在地无暇他顾索性就地一滚,就着浓烟的掩护屏住呛咳的冲动,双手护住后脑一路翻滚到墙角。
陈知安顺着飘进来的雪花角度,风力和外面的景色隐约猜到了这里可能是二、三楼却没想这里原先设想就是做园区用,层高比一般商住房要高得多,摔得颇为狼狈,又不能第一时间去揉摔痛了的鼻尖。酸涩感上涌,一时间泪眼婆娑。
隐形眼镜也就在此时滑落出去。
原先想靠着火的热度和假象引开地面植被,却没想到自己也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朦胧恍惚间她看见被藏在下一层楼里的几个硕大植物茧,水滴声也从中传来,甚至有人喝水的声音,但是更远处的窗口,一个漆黑人影正拖着另一个大茧往里爬,那动作怪异极了,手臂和茧子融合在一起像是个坠在身后的巨大累赘,它也不用动脚,爬山虎藤吭哧吭哧就把人这样抬雕塑一样抬了进来。
陈知安咳了两声,也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被割破了皮肤,那个人影猛地就转过一个角度,也不知道是正常回头还是扭转一百八十度,总之没有五官的脸就这样看了过来。
这实在是太像鬼故事了。好在陈知安看不清,八百度近视搭配浓烟滚滚,她着实力不从心。陈知安看见人影跑来,一把将他掐着脖子举起,手上的绿色枝叶即将疯长。
她不是力量型选手深知比力气是不可能拗过对方。吸吸鼻子,双手一抬,掌心空无一物。
下一秒噗嗤一声。
人影感觉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触感,透心凉,但是不怎么准甚至有些磕绊的歪歪扭扭。
陈知安朝着不知哪里跑了个媚眼。空手捏住刀面两下扭转,居然直接把刀刃卸了下来,寒光在她手中闪过几道残影。又被高高抛飞,准确又直扎进了上面的植物中。
与此同时,一根长影也像是得到了准星的箭簇,打着旋,用蛮力划开了那个茧,露出里面的汽车底盘。
烟尘散去,陈知安早已断开人影的手臂,轻巧落地一记扫腿将对方绊倒。出云红也不知何时到达战场,那根马槊飘回她身边,形成十二杆武器众星拱月的态势。
“媚眼抛歪了哦~”
陈知安没搭理她,迅速重新组装好自己的蝴蝶刀,重新站稳。
那人影摇晃两下并没有直接倒地,反而像是电影里的鬼魅一样,就着倒走姿势直接跑了起来——这爬山虎不知道是怎么有了模仿能力,现在此时此刻终于另辟蹊径地找到了新的移动方式,虽然看起来渗人了一点,可这和植物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棵爬山虎啊!
出云红一瞬间像是只炸了毛的猫咪,突然浑身汗毛倒竖了一瞬间,但是这种错觉持续时间很短,一眨眼的功夫十二时辰已经如流星般撒向那个影子,一切都如同慢动作那般在陈知安面前展开,十二时辰几乎织成了一张网,轻轻旋转着,破开了人影的外壳露出内里半透明的芯子,出云红也没有轻敌,手中举着枪械朝可能的死角点射几枪。子弹滑出的轨迹正好穿插进十二时辰因为自身长度过大造成的缝隙,堵住了所有退路。
可是陈知安却看见那人影是虚的,像是一圈用虚线画出的线条,它们断开的时候里面就像是花蕊一样绽放开,半透明的绿色的东西衍生出同样幼嫩却尖锐的触手,模仿着十二时辰扎入的样子,直直朝出云红扑去。
别人看不见,但是陈知安能看见,她能看见,但是已经看不清晰了。
手中蝴蝶刀画出银色圆弧被她像回旋镖一样甩脱了手,稳准狠地割开那在她眼中半透明,他人却看不见的影子。
可是这依旧晚了一步,陈知安望见出云红右肩如同被什么重物打了一下,不自然后撤,血点飚出,沿着看不见的细长影子滴落。
嘭!嘭!嘭!
出云红的手很稳,十二时辰也很稳。
当它们分别钉在陈知安手侧,斜着钉住每条大腿粗细爬山虎枝条的瞬间才发出金属震颤的嗡鸣声。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植物逐渐枯败下去的噼啪声响。
雪下大了。
陈知安从另一边的窗台下捡回自己的蝴蝶刀,刀柄上已经有些坑坑洼洼了,原先的偏光涂料也斑驳掉落,只有刀刃完好无损闪着冷光。她刚想回头问问出云红要不要包扎伤口,就看见对方拖着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出枯黄的植物。肩膀上血线一路蜿蜒,几乎要浸透她的衣服。
陈知安急忙喊了两句我来,才听见出云红骂骂咧咧。
“痛痛痛!搭把手啦小知安!”
陈知安猛然刹住车,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奇怪表情看着她。半晌问道:“人的细胞和植物细胞有什么区别?”
出云红:“……”
出云红:“我是真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