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世上万事皆缘起,因缘生万物;万物又有灵,就此诞山川精怪,飞禽鸟兽。
大清尚书纪晓岚先生有云,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多了,便会起争端,扰世间清闲。
只是非人的东西要是搅乱伦常纲纪,也不好叫人判断,因此诸国就此暗地里建立了各自的组织。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提那中国的六扇门——此地搜人类中的能人异士,又招神佛妖怪,为的是清查异常、解决事件。
正是因其存在,世界齿轮啮合如常。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半架空企划,并不会涉及南京的严肃历史事件。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南京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对所有的快乐说拜拜
*接在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73389/manga/之后
邓云青从我家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过。我们两个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也讲两句话,只是他再没和我一起吃过午饭,就好像我们只是普通同事。
我心里烦闷,想和邓云青好好谈谈,可又不知从何谈起,想好好理清思绪,结果越想越乱。我甚至很没出息地想过,从前要是出了这事,肯定是邓云青先来找我。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我一天比一天烦。有一天中午,我和黄昊宁一起吃饭,他问我最近怎么看起来格外心情不好。我从他的话里读到一点弦外之音,“格外”两个字,说明我平时看起来心情也不怎么好。
我便把事情和他说了,当然,经过了一些加工,让他听不出这是我和邓云青的事。
我是这么说的:“首先我要声明,我接下来讲的是朋友的事,而且这个朋友不是我自己。我的朋友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但他最近发现,他的好朋友喜欢他,而且为他付出了很多。问题是他们都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所以我朋友的朋友知道我朋友发现这件事之后,就和我的朋友保持了距离,但是我的朋友不想和他保持距离,还想要和他做朋友……”
黄昊宁赶忙伸出一只手:“打住打住,你在这讲绕口令呢?”
“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觉得我朋友该怎么办?”我问他。
“嗯……”黄昊宁若有所思,“那,你朋友对他朋友是什么感觉?喜欢他吗?”
我下意识抿了抿嘴唇,脸上发烫:“可能有点吧。”
黄昊宁大喜:“那还不快在一起?你有情,他有意,不在一起真说不过去。”
“问题就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也不会有未来……”我叹气。
“这都什么年代了,性别不是问题!”黄昊宁向我比大拇指。
“不是性别的问题……”我话说到一半,突然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单纯,“等等,我根本没说过,这两个人是同性吧!”
“我都懂,都懂的,”黄昊宁拍拍胸脯,“你放心,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肯定会帮你,啊不是,帮你的朋友一把的。你的朋友不是不想和那个人疏远吗?你就这么做……”
他拿出手机,打开〇手,我顿感事情不妙。只见黄昊宁从收藏夹里翻出一个视频,开头就是一群混混围殴一个女生,紧接着男主角从天而降打跑混混,把女主角抱在怀里,慢动作,对视,粉色滤镜,BGM是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太土了,看完这个视频我立马变成五十岁,因为土埋到半截儿了。但黄昊宁永葆青春,并没有被土到,还信心满满地告诉我,这么做一定能有效果,有需要的话,他甚至可以扮演混混。
“不必了,”我回绝了他,“这个更适合你和新乐玩吧,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当混混。”
“对对,我也觉得!”黄昊宁深以为然,“下次我和新乐说!”
行吧,其实本来也没指望黄昊宁能给我什么建议,只是我实在是需要和人多讲讲话。
后来我也和夏墨说了这事,夏墨的想法更加不着调:“这事简单,我跟你说,月老的红线听说过没?甭管两个人之前是什么人,只要捆上红线,就算没未来也能捆出一个未来!只不过这个红线很难得,要这两个人穿着红衣服,从头到脚包括内裤都是红的,用红绳子捆在一起,捆它四四十十九天,就能感动月老,下凡用真红绳换假红绳了!”
我无语了。夏墨看我不吭声,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不会……真信了吧?”
“我要是信,我就是大傻子!”古有失恋三十三天,今有捆绑四十九天,亏他想得出来!
我算是知道了,在感情问题上,朋友都是个顶个的不靠谱。但我自己又是大废物一个,和邓云青的关系就这么不冷不热地持续着,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
转眼到了四月十七号。这个日子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我的生日而已。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就不期待什么礼物和惊喜,但邓云青的礼物却年年不落,除了去年,他人在六扇门,就算是想寄给我也没办法。
我本来还有所期待,结果到了今天,邓云青还是没什么表示,早上在电梯里遇到,也只不过是说一句早安。我想,大概往后的生日,我也不用再指望有礼物了。
唉,我怎么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下班之后,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家。回家有什么呢?只有空荡荡的房间,死气沉沉,除了我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虽然平时也是这样,可是在今天就显得格外孤独。
所以我打了个车,直奔离公司最近的海底捞。
我当然不打算让海底捞的员工给我过生日。以前我曾经旁观过几次那种场景,觉得世界上最社死的事也不过如此。“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实在是蠢透了。
对于海底捞的陪吃娃娃服务我也一向颇有微词,就好像人类不能一个人吃饭,一定要有另一个人在对面陪着。一个人吃饭到底哪里不行?非得成群结队地来不可吗?但今天我就要去打自己的脸了,至少在生日这天,我不想一个人吃饭。
海底捞的服务生热情依旧,话多且密,我只需要说是是是好好好,陪吃娃娃来一个放我面前,我要和它一起相对无言,让它看着我吃火锅,馋死它。
我又想到邓云青,他要是来了,也只有坐在对面看我吃饭的份。唉,我想他做什么?反正他又不可能过来。我点完了菜,一边玩手机小游戏,一边把水果往嘴里塞,蛋糕是吃不上了,吃点水果代替一下也是好的。
等到菜也上了,锅也开了,我正在捞锅里的肥牛,突然听到一阵耳熟能详的音乐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哪个倒霉蛋在海底捞过生日?我好奇心作祟,抬头去看声音的来源,不料发现几个服务生推着小车拿着灯牌,往我这边走来。
不是吧!我心中警铃大作,该不会是冲我来的吧!我在心里拼命祈祷,就差在胸口画十字了,但是不管是耶稣还是如来佛都没有保佑我,热情的服务生们一路把小车推到我面前,上面还放着一个插了蜡烛的蛋糕!
我窒息了,我没说过今天是我生日啊!
而服务生们已经把灯牌举起来了。
“今天你生日,送上我祝福~
特别的日子有灿烂的笑容~
……”
我的笑容是灿烂不起来了。大数据时代个人隐私泄露如此严重,海底捞连我今天生日都知道也不足为奇,我只能戴上生日帽假笑,听服务生们充满活力地唱: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包括服务生,还有海底捞的其他顾客。我尴尬得要死,服务生小哥还雪上加霜地给我递了一个话筒,让我跟着唱,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默默在海底捞地板上抠秦始皇陵,准备一吃完饭就把自己埋进去。
说老实话,尴尬是非常尴尬,但热闹也是相当热闹,总比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过生日要好。等许完了愿,吹了蜡烛,我的周围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我看着对面的陪吃娃娃,心里还是在想一个问题:他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
临走的时候我问服务生,他们说是我的朋友告诉他们的,那个人斯斯文文,戴着眼镜,我一听就知道是谁。还能是谁?
我提着没吃完的蛋糕,还有海底捞送的小零食出了门,四月的晚风怡人,街上霓虹闪烁,车水马龙,最是繁华热闹。我七拐八拐,把自己拐进无人的小巷,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街灯照着,泛黄的灯光显得有些孤寂。我在僻静角落停下脚步,对着空气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你在的吧。”
没有人回应我,这让我显得像个傻子。于是我又说:
“如果你不出来,我今天就不走了。我就住这,打地铺,明天也不去上班了,就等到你出来为止。”
黑暗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影子,和他的声音一同出现:“别啊,班还是要上的,别跟工资过不去啊。”
我松了口气,他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真的以为自己是对着空气说话的大傻子了。
“你总算不躲着我了。”
“也没有躲着你,只是……我觉得这样可能比较好。”邓云青的笑容里带着一点歉意。
“这样一点也不好。”我闷闷地说。
“那要怎么才比较好?”邓云青笑着询问我。
“你回来住吧,家里没人,我怪不习惯的。”我想了想说。
“我回去住也没人啊。”邓云青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我拍了他一下,手感很空虚。
“你就说你回不回去吧。”
“回。”邓云青朝我伸出手,乐呵呵地分走了一半我提着的东西。
我俩并肩走了一会儿,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是不是忘了,还有笔账要跟你好好算算?”
“什么账?”邓云青装糊涂。
“我再也不想在海底捞过生日了!”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要几个亿啊?明天就给你打到账户去。”邓云青笑,很显然说的是冥币。
“谁要这个啊!我是说,你就没有给我准备……”说到这里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心想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脸向邓云青要礼物,但邓云青明白了我的意思,指了指我手里提着的盒子。
“这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海底捞怎么出手那么阔绰,送的蛋糕还是冰淇淋蛋糕。
☆还是古惑仔paro啦
男人稚气未脱的脸仿佛裹了一层海盐,不知是不是在海风的吹拂下,人的根就被侵蚀了,他不会是一棵树,绝不是,也许他是一只水母。新乐撑着脑袋看着黄昊宁的侧脸想着。
黄昊宁装作看海望了一会儿,还是憋不住,回头和她搭话:“新小姐,你怎么和你爸爸来这种地方。”
“你是说这座城市,还是说这个仓库。”新乐的眼神很认真。
反而看得让随口一问的黄昊宁脸一红,糊弄地说:“都,都可以。”
“我的爸爸,总是说这座城市是一个巨大的金矿,他是来淘金的呢。”新乐没有选择说自己怎么来的仓库,而是讲起了过去。她的语句中有一种软糯的口音,像是不加掩饰地撒娇,“我好像小时候就跟着爸爸妈妈来了这里,后来又妈妈走了,再后来新的妈妈来了。”
黄昊宁并没有问这么清楚,但是那大小姐也似乎在向着海吐出无意义的句子,也许听众是谁都无所谓,只是有人要去听这些话。意识到这个,黄昊宁反而更加感到安心,也望向了大海,似乎能看到新乐来的方向。
“我原来住的地方,有一个长长的,全是电线的巷子。我有时想,那电线的尽头,是一排排风筝,在天上飞着,却飞不远。而我们的风筝断了线,漂洋过海。”
“我住的地方,也有很多电线。”黄昊宁在她的身边坐下,沙子偷偷地爬进裤子的褶皱里,“但是我从来没有切断过线,成为自由的风筝。”
“你不是风筝,你是水母。”新乐笑着,不带任何评判地平铺直叙。
“卟噜。”黄昊宁想,那就是水母吧,于是对着空气吐了一口泡泡,让新乐笑了起来。
“至于怎么来到这个仓库的。”新乐有些局促,收了收自己的脚尖,“我正和爸爸一起逛街,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我们的面前,我想我们根本没有选择。”
黄昊宁从来知道蟒蛇的手段,这是他要“给点教训”的方式。黄昊宁不爱读书,离经叛道,加入了姐夫所在的黑帮,但却发现黑道的弯弯绕绕更加像是无法打破的迷宫,让他不能呼吸。
“我的父亲一直告诉我,没事的,没事的。”新乐抱着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是在抵抗海风,还是抵抗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你说,真的没事吗?”
黄昊宁很想告诉她真相,也许你的父亲拉着你掉下了一个无底洞。但他的思索被手机的响声打断,是姐姐。
“抱歉,我,可能要接一下电话。”黄昊宁道歉,看着新乐别过头轻轻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黄昊宁问姐姐。
“动手。”姐姐说,“用那把枪,然后把她随便一个身体部分带回来。”
黄昊宁不知所措,摸了摸腰间的那把枪,那是姐姐在嘱咐他的时候塞到他手里的。
也许是听出他的犹豫,姐姐说:“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人开枪,以后就熟练了,你慢慢来。”
他看向新乐,那大小姐皮肤白皙,是真真的白雪公主,他是那个猎人。而他也做了一个猎人该做的决定。
“你还记得,你那断了的线拴在哪里吗?”黄昊宁把手机狠狠地丢向海里,然后伸手把新乐拉了起来。
新乐愣住,想了一下:“我记得。”
“没事的,新小……新乐。”黄昊宁从兜里摸出打扑克赚回来的纸币,“没事的。”
“哎呀,侬勿要拣了,个菜最好额。”卖菜大妈笑着推销。
“个么,吾就要个件了。”新乐也笑着说着黄昊宁听不懂的方言,掏出了钱。
“你们说的什么啊。”黄昊宁皱着眉头。
“哈哈哈哈,你们说方言的时候我也听不懂呢,我才不告诉你。”新乐做了个鬼脸。
黄昊宁吐了吐舌头,拿着钥匙在手上转着玩。
他们两个人的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电线,互相纠缠着,包围着天空。
他们走到贴满小广告的老旧出租屋楼下,本来在看报纸的大爷看见他们,友善地调笑道:“小情侣回来啦。”
“回来了!”新乐半是开心半是羞赧地笑着,“吱呀”一声拉开了生锈的铁门,闪身进去。
“回来了回来了。”黄昊宁被这种几乎是默认的反应感动,发自内心地扬起嘴角,也跟着要进去。
“唉,小黄,不要走先。”大爷喊住了黄昊宁,站了起来往家门口走。
“什么事什么事。”黄昊宁把钥匙递给新乐,跟着大爷过去。
新乐挥了挥手,接过钥匙,上了楼。这楼没有电梯,她要拎着菜篮子走上6层楼。现在很麻烦,但是总有一天,他们会去更好的地方买一间自己的房间。
她由提着改成挽着菜篮,右手用钥匙转了两三次才打开门,一个月之前好像就跟黄昊宁说过这件事,不行,等等要再跟他念叨一次。
轻快地把鞋子脱下来,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地板一尘不染,昨天刚刚做过清洁,新乐很喜欢这种踩着干净瓷砖的触感。她想着今晚做什么菜的时候,黄昊宁三步并两步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我回来了!”黄昊宁手上夹着一个有些厚度的信封,他甩开鞋子,也光脚踩上了瓷砖,“李大爷说有一封挂号信,帮我们拿了。”
“咦,是谁寄的啊。”新乐探头看了看。出租屋很小,厨房和卧室几乎没有过渡,站了两个人更显得拥挤。
“没写,只写了收件人是黄昊宁。”黄昊宁也挠了挠头,给她看了一眼。
新乐于是回过头,把菜拿出来,又想到回来之前的话题,轻松地说:“我就教你一句吧。”
黄昊宁把信封拆开,里面有一张纸条,还有一个小布包。
“吾老欢喜侬个!”
“我老欢洗浓个……”黄昊宁展开了纸条。
“是吾!老欢喜!侬个!”新乐嬉笑着,把土豆放在水龙头下搓洗。
黄昊宁打开了布包:“***!”
新乐疑惑地回头,来到这里的半年,黄昊宁在她面前的时候,几乎已经不再讲粗口。
“我们要离开这里,不……不行,新乐,你得离开这里。”黄昊宁惊慌失措地在拥挤的房间里踱步。
新乐放下洗好的土豆,难得地强硬,坚定地握住了他拿着小布包的手:“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面对,说好了的。”
黄昊宁犹豫了很一会儿,才把手慢慢张开,那布包里是十只漂亮的美甲,是明艳的杏黄色,上面花里胡哨地贴满了各种装饰,就像是他的姐姐会喜欢的那种。而指甲的反面,带着干掉的黑色血迹。
那放在桌子上的纸条上写着不太好看的字:你的失败,不要让别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