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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练习吉他吗?好帅气!你是轻音部的吗?”
“说起来,我想组超帅气的乐队!不过既然遇到了你这样天才的吉他,我就做贝斯吧?”
“正好之后的考试就用贝斯吧,一举多得哎!”
“要想一个超帅气的乐队名字啊……对了!在那之前,你叫什么名字?”
“啊……跑走了。”
chapter003-1 福至心死
当人们回头形容自己所经历过的灾难时,他们往往会用这样的语句作为开头:
那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天。
是啊,每一天对于人类而言,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影视剧里总会把劫后的镜头聚焦在破碎的合照、发霉的蛋糕、又或是破烂不堪的婚纱上,仿佛在灾难降临前,绝大多数人都是幸福的。
事实上,他们只是活着。
像每一天一样活着而已。
就像崇祟,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对于他而言,他的人生就是工作、回家的两点一线。有一名自称是他朋友的活死人寄生在他的家中,而他的待办事项也仅仅是多了一项处理烂摊子的业务。
奇蒂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会关注新闻(当然,也许他一直有这种习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百无聊赖,只有偶尔不知道看到怎样的关键字时才会打起精神。
在那天游乐园之后,奇蒂格依旧对营养液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他只会最低限度、在崇祟半胁迫的利诱下,最低限度维持自己不会腐烂,而这一理由竟是夏天到了。
“多好笑啊。”他对崇祟说,“我已经死了,却还要维持自己的生命体征。”
但在那一天,一切仿佛都出现了变化。夏天总是闷热的,过低的气压让人难以呼吸。暴雨带来的凉爽无异饮鸩止渴,在短暂的惬意后,阳光依旧普照大地,炙烤着每一个行走的灵魂。
崇祟一如往常地回到家,营养液的味道混在一起,那种腐朽的、如同混了牛奶和鸡蛋的呕吐物一样散发着甜腻的恶臭的味道令他险些直接吐出来。奇蒂格对他视若无睹,依旧在倾倒着瓶中的液体,直到他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口,才像是在叙述一件过于好笑的事一样问他:
“你吃过人肉吗?”
“什么?”
“我想,那个口感或许像蛋糕。咬开外皮,脂肪和血液会从豁口中流出来,我想我生前应该不会讨厌那种流心的甜点?用蛋糕裹着它们一起塞进嘴里,我想应该很柔软……”奇蒂格说着,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只是在对一款下午茶发表感言。崇祟后退半步,或许他知道自己的室友在说什么,但他不想相信,他要如何相信?他糟糕的预感总会变成现实,像他目睹自己前女友的尸体时那样。奇蒂格看着他,语气依旧轻描淡写:
“至少,那种口感不该是流体。哈,我真想现在咬你一口来证实那究竟是我的记忆还是我的臆想。”他晃了晃手中还剩一半液体的瓶子,将它举至崇祟的眼前:
“至少它不该是这个……哦,你知道吗?和电影里一样——我们在吃人类的脑子!”
事实上,崇祟并没有听清奇蒂格之后说了什么。他只听到玻璃瓶在地面炸开的声音,“咔”的一声,清脆无比。
而窗外有节奏的敲击声,究竟是暴雨,还是什么人的呼救?
夏目星砂已经很久没有回安乐堂了。
如此说来,似乎在我去人工岛之后,她就不见了踪影。星岛音名摩挲着手中的卡片,不禁在心底思考着。
异化总是来得非常突然,在她以“星野诗音”的名义向嶋中圣那发送了信息之后,她并未收到明确的回复,取而代之的是对方的死讯——是的,他死了,被活死人所杀。那位名为福神武的记者咬断了他的脖子,掀开了他的内脏,像品尝一道美味无比的佳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特别痛苦,但愿如此。
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夏目星砂。
越来越多的尸体被运往安乐堂,火化速度似乎比往日顺畅,但仍然“供不应求”。血腥味怎么努力也消不去,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红雾。有的尸体会在进入火场前突然坐起来,有的会在火光中发出凄厉的哀嚎,一切好像都和往日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他们不会向活人扑过去的话。
似乎一夜之间,熟知的城市就变成了电影中的模样。丧失理智的活死人将生者视为不可多得的珍馐,他们捕猎、吞食、撕咬,用最原始的方式。安乐堂的大门不再敞开,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让人联想到往生与净土。
“音名啊,我大概活不多久了。”与蔓延的恶意相对,星岛反而常常接到这样的电话,“如果你愿意的话,吃了我也无所谓。”
当人活到一定年岁之后,是否会对死亡真的看淡?又或者,对于那些孤苦无依的人来说,临终前最后的关怀,对他们而言已是足够的慰籍?
他们说,天使小姐,你是个好姑娘。
他们说,你比许多活人更加真诚。
他们说,反正我们很快也会死——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我们已经被社会舍弃啦。
他们说,像是在哀求,像是在祷告:
“不要抛弃我们,音名。只有你愿意听我们说说话了。”
如果我们注定要成为牺牲品,如果我们注定要被破门而入的怪物咬断喉管,我们希望那个人是你。因为至少我们愿意相信,那并不是死亡,而是天使来向我们告死。
但是她真的能够回应他们的期待,在他们生命的最后站在他们身边吗?星岛不知道。被钉死的窗户透不进阳光,同事们说起过去的事,说起安乐堂的曾经,好像那是一段很遥远的故事,在回忆的加持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们以这里为荣,行走的方向却是向着二楼,夏目星砂办公室所在的方向。他们说,老板不可能抛下他们。他们推开门,看到已经一片狼藉的房间。他们说:
“该死,被抢先一步。”
而星岛默默地旁观着混乱的喧嚣,人人自危,很少有人想得起她,很少有人注意到她,正如人们时常忘记,她已经死了一样。她站在焚化炉内,这里的余热令她感觉不适,但她已经不会流汗了。她看见设备精良的手术室隐藏在熔炉的内部。
她笑出了声,因为此时已经不会有人问她为什么要笑。她突然想到厕所中哭泣的花子,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过得好吗?
“果然是这样。”她低语,重复着同样的话,“果然是这样。”
她转身离开,对这处封闭的空间毫无留恋。
说来可笑,星岛音名是在死后,才和周围的人结下了“缘”。
“老板和她的父母似乎闹得很不愉快。”羽鸟三时看着手中破碎的平板,对身旁的四十八愿千鹤解释道。这是他们被困在难民滞留所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好像在事情失控之后,人会渐渐丧失对时间的认知。他们手中的平板是他们在混乱中自安乐堂拿出来的,虽然屏幕已经碎裂,但依稀可见其中的部分内容。
夏目星砂无疑是被她父母所牵挂的,但她对她的父母却疏远无比,到了一种厌恶的程度。
“难道说……和安乐堂的继承有关?”四十八愿皱着眉头,和羽鸟一起分析。他对于爱的认知总是令常人无法理解,但难得的是,这次羽鸟并没有反驳他。
羽鸟想起,夏目星砂似乎是医学院毕业的。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因她而起……”羽鸟小声说着,在心底谋划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四十八愿没有做声,只是坐在他身边,手往一旁的方向凑了凑,却终究没有覆盖住那只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
“我很担心幸君和星岛。”四十八愿说,他在为自己开脱,像他一贯那样,“不知道他们在哪,过得好不好。”
羽鸟很想安慰他,但此时他们身后,随着一声:
“都是他们的错!”
一场相互猜忌、相互憎恨、相互杀戮的闹剧拉开了序幕。明明归咎于活死人是最没有效率的做法,羽鸟心想,明明现在有更加需要做的事。
他拉住四十八愿的手,对他说:
“看来我们的计划需要提前了。”
他想到了星岛曾经传来的照片,那座关押着活死人的牢笼此刻怎么样了?希望他们看到那样画面的人,此时又在想什么?
他和四十八愿冲向人工岛,那里已经被警戒线所隔绝。黑田九叶站在警戒线外,看到他们表情出现了一丝慌乱。她是想让他们快走的,但腐烂的味道和血腥的气味不会说谎,这怎么可能瞒得过羽鸟?他的工作就是和死亡打交道。
一件沾满血却没有尸体的衣服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前辈,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喜欢玩一款游戏。”羽鸟自言自语,“自由射击游戏,你要扮演一名求生者——你知道吗,故事总是以这样的工厂作为背景。”
四十八愿俯身看着他,想说什么,但他没有开口。有些话不适合他说,他已经死了,哪怕他的死亡与新生都不是出自本人的意愿。有些话他不能对羽鸟说,哪怕他是最应该在此时此刻说出口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和围栏内那些咆哮的怪物相差多远,没有人知道,成为其中的一员是否是他最终的归宿。
或许此时他出于贪心和私欲留在羽鸟身边,已经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与缄默的四十八愿不同,打破沉寂的人是黑田九叶,她双手拍打着羽鸟的脸颊语气已然有些焦躁:
“你们看到音名了吗?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早见碧人被怀疑很久了,或许他也知道东窗事发是迟早的事,所以他选择了畏罪自杀。警察的办事效率总是姗姗来迟到让人感觉可笑,哪怕是其中的一员,黑田也很难为之找到借口逃避。
在嶋中圣那死亡、丧尸潮爆发之后,谋杀嶋中洸贵的案件才水落石出。
“他界窄门”,黑田终于知道了那个宗教的名字。她从星岛的口中听到过有关那个邪教的信息,她认得他们的符号和手势。
只是在这时,真凶才缓缓浮出水面,仅凭“于事无补”四个字简直难以形容。
“那,再加上这个如何呢?”而星岛主动联络到她,一支录音笔、一枚证物袋、还有一枚空了的胶囊。黑田看着手中“拼图”的碎片,而星岛只是轻描淡写:
“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你的意思是……嶋中圣那死亡的现场还有第三人?”黑田难以置信。
“也许是第四人。”星岛笑着,像她和黑田初次见面,“我认为指向已经很明确了——福神先生是被灭口的。”
“因为他发现了安乐堂的秘密?”黑田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一口气接受太多信息让她感觉有些眩晕。而星岛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漠然地对她说:
“查清真相是警察该做的事,英雄也不该由这场风波的加害者来担当。”
“你又没做错!”黑田提高了音量,她承认,她曾一度认为是星岛将她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但她从未有哪次感到害怕。眼前的人她好像从未认识,像一阵抓不住的风,“你只是感染了病毒!”
“那,如果我吃了其他市民,小九叶也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星岛问她。
“你!”是的,她总是有办法让她哑口无言。看到黑田的表情,星岛的语气又回到了往日平静且悠哉的状态:
“放心,我还没有这么做。”
“音名,你把我当朋友对吧?”黑田问她,像是要确认什么,“是朋友,而不是工具或者跳板,对吧?”
“所以我才会找小九叶寻求帮助。”而星岛的语气笃定。
“那你也答应我,别做傻事。”黑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话语恳切,“你不一定会转化——你已经中过一次毒了,也许你有抗体,也许你根本没买到那批营养液,也许……总之,你不要多想!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时,你不要多想!”
星岛乖巧地点头,甚至为黑田加油打气:
“那我先去找千鹤君和三时君汇合了。这种时候果然呆在朋友身边才比较安心呢。小九叶也要加油哦!”
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好像这一连串的变故从未存在,她们只是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交流线索,像是开一场愉快的茶话会。
黑田甚至没来得及兑现带星岛去咖啡店的约定。
她总有一种预感,她也许再也见不到星岛了。
——现在看来,恐怕确实如此。
津嶋幸捡到员工卡属于一种意外。俗话说得好,笨蛋总会被幸运眷顾?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是笨蛋,也许是他名字中带一个“幸”字的缘故吧。
他只是去附近的便利店买夜宵——当然,是营养液,他可不会再误食人类食物。然后他目击了一场车祸,捡到了一张员工卡,一切就是这么顺理成章。
说实话,他对这场突然爆发的变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硬要说的话——哎哎,难不成他是伟大的预言家?刚想着要找星岛一起打游戏帮她转换心情,而后居然游戏情节真的照进了现实!
好在他在最后的日常里约了星岛一起去咖啡店,这次不是作为吉祥物,而是本人堂堂出现。咖啡店推出节日套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节日,不过隔壁店里那位给了他一副芭比粉手铐的警察姐姐也在,大概是那种人越多优惠力度就越大的活动吧!
“情侣亲吻的话,可以半价哦!”熟识的店长幸灾乐祸地介绍着活动的真实内容,津嶋只感觉一座喷发的火山将他的脑子瞬间溶解。
浅井警官事不关己地后退,笑眯眯地看着手足无措的津嶋在原地转圈圈。最终还是星岛帮忙解的围:
“如果只是亲吻的话,那吻手是不是也可以呢?”
“哎——这么害羞啊——”店长拖着长音喝倒彩,但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津嶋忙不失迭地点头,话虽如此,他也是踟蹰很久才鼓起勇气去实施这样的行为的。
“我可以邀请你共进下午茶吗,这位美丽的小姐?”为了增加自己的代入感,他甚至说出了相当不明所以的台词,而星岛总会配合他:
“那就拜托你了,这位先生。”
啊啊啊,现在想起来真是尴尬死了!津嶋总是突然回忆起嘴唇触碰皮肤的触感,星岛的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柔软,反而骨节分明,指尖还有些上翘。津嶋记得,好像有在哪本书里看到过,从小学习乐器的人就会有这样的一双手。她的手并没有温度,毕竟她已经死了嘛,像他一样。但是护手霜的味道是柑橘的味道,非常清爽,不过猫应该不会很喜欢吧,红吉倒是好像能够接受……
想到这里,津嶋差点给自己一拳,搞什么啊,像个思春期的宅男一样!
集中注意力!他深呼吸,假装自己和身上的白大褂融为一体。这么说来,好像现在他已经去过W市所有的重点设施了,好像自己的人生会突然跳出成就一样,非常了不起。
他只是在滞留处太过无聊,才想到这样的主意,不过展开比他预想中还要容易。在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有一名不属于研究所的职员正在若无其事地跟他们一起上班,嘴里说出来的公式或许会让孟德尔或是南丁格尔揭棺而起。
“你……”没想到他居然遇到了研究所的主人细川亘,对方看着他,推了推眼镜,在津嶋浑身冒冷汗,心想自己现在假装感染了丧尸病毒究竟来不来得及之际,有一位好心的大叔挺身而出,将手中的什么东西刺进了细川的心脏。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谢你!好心的大叔!成功趁乱逃走的津嶋松了口气,然后——对,然后他就来到了W市中学的音乐教室。
已经开始末日求生模式的校园里并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名活死人还有闲情逸致来弹钢琴,就像他们或许并不清楚丧尸群中究竟有多少是为了逃避考试的学生,就像他们并没有人注意到,已经有人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星岛音名坐在琴凳上弹奏着华丽的奏鸣曲,她就像会魔法一样,乐器在她手上总会变得听话。
“真怀念啊!我高中的时候还想组乐队来着!”他若无其事地加入到了星岛的演奏中,对昔日的校园时光侃侃而谈,“为了这个梦想,我还特意拿着贝斯去考试来着!”
星岛没有回答,音乐戛然而止,她的手搭在黑白的琴键上,像一对栖息于此的蝴蝶。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幸君。”星岛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有些沙哑,有些激昂。这确实是意料之外,但他们好像在某些方面总是有些难以明说的默契,比如:
“因为这里对我而言是意义非凡的地方啊!我就是在这里决定要考音乐系的,也是在这里考的试!”
“是吗?”星岛问,但是对他的回答却好像毫不在意,“即使这里变成了这样?”
“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吧!”津嶋愉快地说,全然不在意不时响起的尖叫声。末日求生的题材中,失去理智的丧尸会以人类为食,可是他已经是僵尸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说:
“这里的意义不会因此而改变嘛!”
即使这里的窗户已经被砸碎了?
哦!这么一说好像是很糟糕呢!
即使这里的钢琴已经完全跑了调?
有这回事吗?我觉得音名弹得很好啊!
即使我们都死了?
可我们就在这里不是吗?
“幸君。”星岛看向他,这好像是津嶋第一次看她睁大眼睛。他以前似乎确实没有很在乎同事说过什么、是怎样的人,正如他好像后知后觉,原来他的boss好像真的是最终boss。但他记得星岛说过,她感觉自己的眼神很凶。
可那明明是如此美丽的、如同青金石一样的眼睛啊。
津嶋这样想着。
“我们是阴沟里的老鼠,腐肉上的蛆虫,看不见名为未来的东西。”星岛小声念叨着,津嶋是知道的,他总是在这种方面记忆特别好。虽然内容有些差池,但这不就是OBLATION最后发行的专辑的歌词吗?
“不过未来也不是那么遥远的东西吧!”他对星岛说,他究竟是过于敏锐,还是过于迟钝呢?或许他其实知道星岛在苦恼着什么的,但他不在乎,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事:
“明天不还是会照常到来吗!”
他看看星岛笑了,笑个不停,好像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谢谢你,幸君。”星岛说,她抓住津嶋的手,在乐器室的门被砸开之前,在恐慌的学生发现有早已毕业的两位活死人出现在这里之前,拉着他飞快地跑了起来。
津嶋突然想起,这一幕似曾相识。
“你弹吉他真的很厉害哇!是特意练过吗?那贝斯要怎么弹?也是这样吗?哦对了对了!我叫津嶋幸!你上次说你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好像是……”
“对了!星野诗音!”
时间线是错的鹅鹅鹅鹅鹅鹅但是不想改了(请问
诶日本的工学制度啥样的啊不是特别了解所以随便编一下吧(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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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山去特殊搜查司入职的那一年恰逢活死人管理法案正式出台,新人报到处被设立在紧临刑事部的隔壁办公室,房间门口提前法案公开三个月挂上了’活死人’的正式前缀。
特意用激光雕刻的汉字字牌竖着挂在门楣的左侧,相较于各类临时成立的特殊搜查科显得超出想象的正经,是个看起来不会在接下来几年里被莫名解散但又前途莫测的崭新部门。
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门口踌躇了几秒钟,脑子里有声音说命运的岔道口都需要冥冥之音。流山往右边看,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刑事部就在旁边,只要往那个方向跨一步齿轮或许就将重回正轨,结果还没等流山的脑子转过弯,整个人就被稍微晚到了些许的名冢一头撞了左边的新人报道处。
这个比流山矮了一个头的青年力量很大,头发还因为一路狂奔而四处乱翘、张牙舞爪。
“你怎么干站在门口呀。”名冢笑嘻嘻地晃着手里的志愿书,那张纸和流山手里的版本除了姓名不同外如出一辙,他顺理成章地推着流山往活死人对策司里走,整个大厅都是名冢中气十足的嗓音。
“噢——难道是专门在等我一起报道吗!抱歉啦,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早上果然差点迟到、可恶饿死我了!好险啊就差一点点就错过报道时间了!”
一转眼如今已经是法案宣布的第三年,庆典的活动秩序被交给特殊对策司负责已经不会让流山再感到讶异,一点点离谱一点点奇怪都在紧随其后的繁琐任务中消磨殆尽。
按照在职人员的姓氏字母表从上往下数,今年需要流山领走的是演唱会外围巡逻以及维持治安的任务,这意味着有足够多可以到处闲逛的时间,并且在认真工作的司长的眼皮子底下不需要担心会有什么特大意外发生——因为没有意外也是一种意外——只要天气不因为热岛效应而升的的太高那这就是个轻松的好活计。
活死人对策司的业务随着W市的开放政策逐渐拓宽,现如今由政府签发的管理法案纪念活动交给望日会社主办这件事已经让反对派难以做出明面上的评价,将活死人事务全权包揽或许是最后的让步,同时也包括招收的新人不再局限于刑事专业在内。
抛去立场问题不谈,这实际上是件好事。工作多了人头也得多,人头多了鱼就好摸。
流山当即用三盒甜甜圈和一个礼拜的下午茶收买了同样被安排去做自由路线的同事,然后发消息给名冢问他有没有来游乐园的安排。
没有的话就创造一个,自己可以付钱。
名冢秒回,一个蓄势待发的豆豆眉小狗表情包瞬间跳出对话框:有的!!
就算百分之五的公开数据很少出现在姬成社长激情昂扬的发言稿里,沿海城市的风向也已定型。主题乐园在早上九点开放,在一个小时之后即刻饱和宣布停止入场。
人潮涌动的庆典活动热闹非凡,其体量甚至超过火力全开的新年集会。
流山在自己的巡逻点恪尽职守地绕了三个圈,期间捡到身份证若干,针线包三个,带着戒指的无名指一根,今年捡垃圾的战绩尚可,紧接接着又被临时调度去摊位控制秩序。
看得出主办方确实花了心思准备掏空所有来客的钱包,距离双子的演唱会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不打算过早入场的游客几乎全部在游乐园的摊位前打发时间,光能看到的举着“请在此处排队”的鼠老米就有好几个,摇摇晃晃地垂在长龙的尾巴上。
他抱着手臂,靠在摊位与摊位的隔板旁注视人群,偶尔给忙的恨不得从别的活死人身上抢个三头六臂插在身上用的摊主搭把手,表情波澜不惊。流山心想现在光从外表很难判断距离自己最近的活动物体到底是什么成分,唯一辨别身份的条码被彩绘和衣料遮盖住,生者与死人全部混杂成一口糊糊的大锅,气氛火热也出乎意料的平和,没有任何要起争执的征兆。所有游客都只是懒洋洋地在摊位前面蠕动,额头上是汗,脸上是一模一样的笑容,手上是五彩的气球,不分彼此地炖成一碗讨人喜欢的燕麦粥,甜口的墨西哥风味。
和鼎沸喧嚣的人群相比流山的耳麦世界十分安静,在等待名冢而略显无所事事的缝隙里为他拦出与世隔绝的一角,定时汇报的毫无意外都是正常两个字,一切都要感谢入园安检同事的尽职尽责。
直到十点的时候他口袋的手机第二次震动了起来,不是为了工作二十四小时待机的那部。
自己手边的摊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堆满了造型可爱的粉红色冰饮,才从冰格里倒出的兔子头冰球泡在玻璃杯里起起伏伏,被太阳晒到融化得看不出原型之前沉到杯底。
根据导购的热情介绍,现在摆在台架上的是最近新开发出的活死人营养液口味,草莓芒果哈密瓜之类十分寻常的品种销量优异,如果不是因为杯子旁边贴着小丧尸的标签,流山怀疑会有不明真相的普通人不小心误拿——相较而言复方新液、拖鞋、清晨墓地的泥土之流就无人问津,即使被挂上了低至一折的超大醒目SALE牌,这些哗众取宠的诡异口味仍然出货量堪忧。只有折耳根的那片矩阵缺了一块,拼图的一角被拿在橘色短发的男大学生手里。
流山好奇地看过去,那张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勇气,乍看之下还有几分眼熟。
好像是之前在见义勇为表彰会上自然转生成活死人的典型案例,叫矢岛远方。
现有的研究显示活死人身上的神经系统仍然在正常运作,虽然无法继续摄入食物,但味蕾似乎还在正常工作的一般范畴内。
在周围持观望态度的不至流山一个人,大家不约而同地在勇敢的男大学生身旁停下脚步,带着敬畏的目光看着他缓缓把杯子举起,屏息凝神,热闹的摊位前刹那间鸦雀无声。
但那个是折耳根,折耳根不尝败绩,没有生物可以打败它,活的死的都不行。
虽说有些生前不会尝试的东西死后也不会去尝试,但要是有什么东西连活死人都说难喝,那就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些玩意儿的制作本意与销售盈利毫无关联。
备用手机嗡嗡响起,大有他不接电话就不罢休的势头。流山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名冢,又看了一眼时间。以他对名冢的了解,小狗会提前十分钟到场。这意味着他只有二十分钟的通话时间。
流山摁下接通键, 还没来得及说出请问是哪位, 一声撕心裂肺的"哥"先他一步冲破耳膜, 打碎了精神世界的平静。
他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眼屏幕, 随着大嗓门忽亮忽灭的屏幕上跳出的来电提示显示对方的区号在北海道某偏远地段。
“……龍冴?”流山拿出了工作手机开启了追踪功能。
“呜呜呜呜呜呜是我啊哥……我是龍冴!”
和流山有几分相似的声线从小小的表克风听筒里喷射出来, 伴随着似乎是由于信号不良的失真和电流毛刺。
“发生什么事了?听起来这么慌张。”
“哥我好想你…”
流山唔了一声,努力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抚平,他斟酌了片刻,语气平稳地应对着电话的另一端:“听着有点肉麻,有事就说吧,我还在上班。在学校里闯祸了?”
龍冴抽抽噎噎地说是因为和同学打架而被记过,学校方面不用多说必然选择优先维护活人学生的利益,教务主任不听他的任何解释就立刻退掉了他的学籍,外加上他登记的身份证年龄已经超过了当地民办学校愿意接收的范围,所以个人档案在昨天被移交到了活死人待业局等待分配。
“……”流山陷入沉默,流山龍冴的档案里确实有过数次退学记录,只不过最后都被流山父母出钱改成了因病休学,不适应集体生活也算现代社会神经症的一种,写在人生履历里不算丢人,“等等,我翻译一下。等待分配的意思其实是,现在你已经被赶出了学校,因为银行卡冻结了所以也完全没有生活费,露宿街头的纸箱流浪汉生涯在昨天正式开启。”
对面的哭声瞬间变得更大了。
“所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龍冴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肯定不是单纯为了诉苦。
流山龍冴十分配合地收低哭喊的音量:“凛凛尼桑凛凛尼桑你能不能打点生活费给我你也不想看到自己亲爱的弟弟流落街头无处可去的对不对——”
流山眉毛一皱,凛凛尼桑是什么东西。
工作手机定位到了龍冴的网络电话并非从北海道拨出,代理服务器几经追溯倒转最后竟然追回到了W市。拿到结果的凛凛尼桑于是无情地打断了电话里的吟唱,同时随手把地址发给了负责处理网络诈骗的其他科室同事手里,附言三个字请详查。
“钱不是问题。但是既然都退学了,为什么不考虑回家?”
电话里的龍冴支支吾吾地掰扯来掰扯去一会说他可以跟着朋友给万事屋做点跑腿送东西的活养活自己(流山猜主要是付房租)一会说只要活死人待业局发通知他就有办法解决生计问题。
流山耐心地听他颠来倒去讲了五分钟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字里行间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请给我打钱,最后留下一个转账账号才磨磨唧唧地挂掉电话。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流山凛皇不想之后还被突如其来的槽心事影响约会的心情,决定先给另一个也姓流山的打预防针。
流山:刚刚接到了龍冴的电话。
日理万机的银朔简短地回了一个问号。
流山:如果接到的话直接挂掉就好。
银朔:知道了。
半分钟之后三号流山先生发了一条有被震撼到的语音过来:??啊什么情况,他人不声不响的又活过来了??这么刺激的吗。
流山:…没有这回事,是欺骗电话,已经报警了。专门提醒你是因为对面演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别被贸贸然骗了。
银朔问演的挺像是有多像啊,流山答骗你绰绰有余,要不是因为龍冴的骨灰是他流山凛皇亲手倒进海里的刚刚的诈骗案件没准就不是未遂状态了。
真正的龍冴和流山同一日出生,因为车祸意外变成植物人插满管子的时候还差一岁才成年。那个时候距离W市第一个自然活死人的官方记录也只不过出现不到十个月,匿名论坛里偶尔流传出有人莫名死而复生的都市传说。
流山的父母不知道从哪个会员制俱乐部里打听到有个新兴宗教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秘术,教宗本人就是受到神明恩惠天选之人。
活死人的自然转化率极低,天选倒还是货真价实的天选。
教宗说自己有办法治好龍冴,方法很简单,付钱买药就好了,很多很多钱。事后无论怎么看都是十分低劣的诈骗技巧——但亲眼见识了没有心跳没有脉搏的“奇迹”的双亲对此深信不疑。
这样因为不知情而被愚弄了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比兄弟俩年长几岁的银朔碰巧出国出差,局势不好签证难办所以回国的时间比预期的晚了很久,听司机说起父母的情况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准备拔掉龍冴的护理仪,流山又还在学校读书一年半载都不会回家,等这两个人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木已成舟。
龍冴的气管被拔掉之后没有超过半个钟心电图就变成了直线,又因为教宗说打了药的人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所以不能对尸体做任何处理,所以流山请假回家之后直接看到龍冴的尸体在医院的豪华单人间里被摆得和九相图的工笔画同样造型,实在是离了个大谱。
真正死人的端庄维持不了一天,流山拗不过坚持奇迹总在最后发生的双亲,看着尸体一步不落的走到肪乱相,而流山的父母还在自我安慰,说不定明天这团腐肉就会蠕动起来然后用科学无法解释的方法变回原来的样貌,经典的B级恐怖片。
流山只问学校要了五天的假,不做点什么那龍冴的这堆肉大概要在这里放到羽化成仙,银朔又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想帮忙也使不上劲,放弃沟通之后他直接在半夜把弟弟的尸体送进焚化炉,惊闻尸体消失了的流山父母一度以为儿子真的活了。
银朔也沉默了一会,说好吧下次有这种机会记得让我也听一听,流山回答说没有下次了,电信诈骗外加盗用个人档案罪加一等,最后还犯到条子头上简直罪无可恕。
“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正经,能让母亲听听龍冴的声音说不定还能哄她开心。”
流山看了一眼正在奋力从人群里挤到自己身边的名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是吗?那我考虑一下今年母亲节要不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