祇園精舎の鐘の声
諸行無常の響きあり
娑羅双樹の花の色
盛者必衰の理を顕す
驕れる人も久しからず
唯春の夜の夢の如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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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代末,人类与鬼女爆发战争。人类巫女千鹤重创鬼女首领椛,使其逃往信州。鬼女偃旗息鼓沉寂养伤,人类迎来了百年安宁,而后世称这场大战为“红叶狩”。
明和九年春,水天宫大火,火势蔓延至大半江户城。人类与鬼女的命运就此逆转。
无论是苦苦支撑的巫女血脉,还是暗中蛰伏的鬼女一族,亦或者是江户城中普通的芸芸众生,若能预知这无法挽回的结局,是否还愿投入这长宵之中,犹如夜蛾扑火。
那么请看,明和八年的春樱,已然绽放……
春樱落尽,转眼已是初夏。慈善院午饭时间还没结束,眼尖的小孩便叫起来:“老师,小夏又溜出去玩了!”
不等其他人发话,信女就放下筷子跳了起来:“我去找她!”她主动揽下这一差事,也只不过是想出去玩,要是能趁机躲过一两节课程就更好了。她这点小心思当然逃不过山女们的眼睛,但信女向来乖巧,就也默许了,放她出门。
信女步履轻松出了门,小夏会去哪里并不难猜,多半又是在河边玩水抓鱼。信女故意绕了个远,转到巷子里去,看墙根处开着的紫色小花。突然,她有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便默不作声地起身,向巷子口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她猛地回过头去,巷子那头飘飞的衣角被她的视线逮个正着。
“喂,我看见你了,出来!”信女一边大喊着为自己壮胆,一边回忆武术课上学到的技巧。若是那家伙敢现身,肯定讨不到便宜!
“是我啦,是我!”
一个少年从墙上探出头来,语气让信女差点以为他是自己的什么熟人,可仔细一瞧又完全不认识。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凶狠:“你跟着我做什么?离我远点!”
“你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头上的花,”少年笑嘻嘻地说,“六片花瓣的樱花很少见呀,我想离近一点看看!”
“你是说这个?”信女摸了摸头顶的簪子,这是奶奶送给她的,自从收到之后她就总是戴在头上,“可这只是簪子上的装饰而已呀。”
“那是我搞错了,果然就该离近一点看。”少年跳下墙头,信女赶忙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看她这样,少年也不再往前走了,而是站在原地说道:“我知道你,你是慈善院的信女对不对?我是晴!”
“所以可以让我过去了吗?我还有事要做。”信女冷淡地转身要走,却冷不丁地听到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的角很漂亮哦。”
信女顿时寒毛直竖:这家伙,知道她鬼女的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是夜密廻的人吗?一瞬间,她甚至有种莫名的冲动,想狠狠地撕咬他的脖子,再将此人吞下。她猛然回过头去看晴,却没在他的脸上发现敌意,反而是称得上真诚的笑容,仿佛刚刚那句话只不过是普通的夸奖。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得赶快回去告诉慈善院的老师们,让她们想想办法才行!
她用一秒钟做了逃跑的决定,转头却撞进一个有些熟悉的怀抱里。是奶奶来了!信女赶忙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他知道我是鬼女!”
奶奶却没像她想象中那般反应。她轻轻拍了拍信女的背,用仍然慈爱的声音说道:“没事,没事。小晴不是坏孩子,他吓到你了吗?喂,小晴!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晴听到这话乖乖走过来,低头向信女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只是想说你的角很好看。”
奶奶责怪地看了晴一眼:“你呀!这种话可不是随便就能说出口的!”
她牵着信女的手,一步一步把她带出了小巷,把晴远远甩在身后。
“奶奶,他是谁呀?”信女好奇地问道。她并没有变成般若之后的记忆,因此对那一夜发生的种种毫不知情。
奶奶柔声解释:“晴是鬼女的孩子,所以知道我们的事。他人不坏,只是个可怜人,不过要是他欺负了你,你就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也……也不算吧。”信女小声嘀咕。那家伙除了吓了自己一跳,似乎也没做什么坏事。不过,晴的那句话却让信女产生了其他的问题。
“奶奶,我的角是什么样子?”
信女没有般若时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能变成什么模样。奶奶神秘地笑了笑,在嘴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那我现在就要长大!”信女说着这样孩子气的话,抱着奶奶的胳膊撒娇。
在外人看来,她们只不过是一对最普通的祖孙而已。
小夏早已先两人一步溜回慈善院,正躺在地上打滚撒泼,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抄书的惩罚。管教小孩不是阿梅的专长,她总是乐意满足孩子们的要求,好在还有其他人在,不至于让孩子们娇纵过度。
慈善院的孩子们又多是懂事早慧的,她们早早吃过太多苦头,总要有人补上那一点甜。
“今天晚饭后有桃子吃哦。”阿梅提着水果穿过院子,女孩子们的欢笑声有了具体的颜色:粉红色的,鲜艳而甜美的桃子,切成小块摆在碗里,人人都能吃上一点儿。
如同往年一般的夏季就这样降临,但阿梅的身体却无任何异状。去年的芒会上她向山女们求教,有人说百岁前那年会格外渴望血肉,也有人渐渐长出鳞片和蛇目,却也有如同阿梅这般无事发生的山女,想来是人人不同。这样倒也无妨,她还能再多些时间守着慈善院的孩子们,只是这些孩子,真是让人忍不住地担心。
匆匆又是数月,盂兰盆节开设集市,阿梅便早早前去,打算买些新鲜瓜果给孩子们解馋。
她挑挑拣拣,讨价还价,刚刚把东西拿在手里,身旁就传来熟悉的声音。男孩轻轻叫了一声“奶奶”,便熟练地接过她手里的布口袋,步履轻快地扶着她走路。
“小晴,都说了你不必做这些事,我身体硬朗得很。”阿梅笑道。自从她把晴从信女的口中拖出来之后,这孩子每每见到她,都会跑来帮她提东西,有时还会送来野菜,蘑菇,竹笋一类的东西,全都进了慈善院儿童们的肚子。
“没关系,我乐意替奶奶拿着。”晴爽朗地笑着,用缠着绷带的手臂挠了挠头。
阿梅皱起眉头:“伤还没好吗?”按理说被信女咬伤已经一月有余,那伤总该痊愈了才对。
“哦,那个呀,早就好了,”晴满不在乎地笑道,“只是前几天不小心受了点伤啦。”
阿梅板起脸训斥他:“你肯定又去做危险的事了,年轻人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嘿嘿,本来也没几年好活啦。”晴语气轻松,说出来的话语却很沉重。阿梅说不出话,拿出一个苹果硬塞进小孩手里。小晴这孩子也是苦命人,鬼之子少有得到母亲喜爱的,他也不例外,可这孩子又偏偏那么爱他的母亲,唉,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
她看向晴那双明亮的眼睛,遥远的记忆宛如烛火,在脑海中轻轻摇曳。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像晴那样的孩子挽着她的手臂,笑着呼唤她:
“妈妈!”
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腐烂瓜果的香气。
回过神来,阿梅发觉自己身在房间之中。她朝前走去,试图寻找出口,层层叠叠的房间无限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这大概是幻境,或者别的什么。直觉告诉她这里并不安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但身后却传来低低的声音:
“娘……”
阿梅低下头,快步向前走。沉溺于过去绝非理智之举,只会平添烦恼。
那个声音却愈发急切,甚至带上几分哭腔。
“娘,我也是迫不得已,您原谅我,原谅我……”
母亲原谅孩子,是比想象中还要容易的事。但若说从此便不恨,恐怕也是谎言。怎能不恨?在她拖着沉重老迈的残躯,如同蛆虫一般爬过黑色的泥土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恨意?那双她牵着走过回家路的小手,将她弃置于山林之中的时候,难道她没有用怨恨的目光看向他的背影吗?
“妈妈,原谅我……”
那声音苦苦哀求着,从低沉变为清脆,彼时他去店里学徒,偶有贪玩惫懒,见她生气,也是这样求饶。她硬起心肠训斥,第二天却仍旧做好饭菜。母亲原谅孩子就是如此容易!
“妈妈……妈妈。”
声音渐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婴儿的啼哭。阿梅浑身一颤,猛地回过头去,赤红的婴儿躺在地上,响亮地发出初生的啼哭。是他——不!是他!
因果报应,不外如此。是母亲先抛弃了孩子,所以孩子才会抛弃母亲。阿梅笑中含泪,伸手扼住婴儿脖颈:
即便再来一次,她也会这样做。
原谅我,孩子,妈妈也是迫不得已。
夏季的热烈阳光重新笼罩阿梅,周遭却不见了晴的身影。也许那孩子先回去了吧?阿梅这样想着,拾起地上的包裹。她还得给慈善院的孩子们做饭,可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
障子之间中肤色青白的婴孩,就这样静悄悄地消失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