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重温《Tender is the night》的时候总觉得Dick可怜,不过这的确是本文的一个重要体现。
“醒醒吧,你不过是把我当做消耗品。我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被你当做知心对象的替代品。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好,但其实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可能,你还会觉得我很可怕。因为我好了解你。我对你内心的弱点一清二楚,但我什么也没说。
“对呀,病人都是脆弱的!我是你生活中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一个转折点,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好。但是我并非说什么浪费我自己的人生,我拥有献身精神,我愿意为你献身,但是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因为我是世界的旁观者,和你相处就是一个永远的局外人!”
我信心满满地写下这段话,甚至想好了说话时的表情和语调。我想我或许有点做导演的天赋,just或许。
如果我的病人和我告白要怎么办呢?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偏偏是你吧”。我一边写一边想。
然而事实上并不可能。
我的人际依然悲哀地停在原地。Cain那边也不怎么给我打电话,我的玩偶到了我也没想出能有什么理由给他们打,即使我们知道打电话不需要什么原因。没有遇见新的人,也没有旧识在这。遇见的都是擦身而过,我说过了他们只是寂寞的过程中寻求我的帮助,我引领他们,然后他们离开。就好像一个车站,我在车站里等车,路人们匆匆忙忙和我搭话问路,我指出他们应该坐的车,然后他们匆匆忙忙地离开。我依旧在原地,因为我的车实际上永远不会来。
我也不想和他们加深关系。加深关系我对他们的诊断就会带有主观性,这不便于我的工作。唯一的例外是橘君。他出乎意料地会经常为我打电话。我想或许很大原因是因为他没有病:我之前有一个同学,每次都被他妈妈逼着,痛苦地打给他的医生,短暂地对话:
“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
“噢。”
(沉默)
“药有按时吃吗?”
“有。”
“你要是觉得情况好了一些,就只吃一颗。”
“好。”他说。
电话挂断。
有病的人一般很少愿意承认自己有病,还觉得面对自己有病这个事实很悲哀。
我和橘君聊得还挺多。他不知道为什么,打电话来的频率变得有点多。我或许也有纵容他,毕竟他身上的幻影虽然微弱,并被我努力地压抑克制,但是还是受不了地受一些影响。再者也是他身上那些迷人的特性,深层的那些东西,总让我忍不住去解析探求一下。把他当成一个研究对象让我很愧疚,然后我又不得不对他放软态度多聊了会,这么恶性循环。
但其实了解了一会后,他算得上是一个健谈的人,知识面也很广,我们聊得很开心。虽然我觉得那份健谈是出于礼貌(唉!社会人的交际手法)。
并且过了一段时间(很长!)他似乎才对我放下一些心防。我彻底地感觉到了他的内心究竟是什么形态。一种失望的欣慰。失望是因为他不像我想的那样,欣慰是还好,他真的很正常。一定要说,是一个被迫涉世过深而导致内心不安定的小孩。健健康康,没有任何毛病。反倒是我这种缺心眼的得出这个结论就觉得自己很愧疚(无端的)还有他的一点同情心。
他还很擅长撒娇。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不敢相信,呃,和最初的印象差别有点大。最主要是很多情况他说的一些问题我都无法拒绝,下意识地无法拒绝。我很怀疑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更了解谁。
“我觉得广场那家甜品店也很好吃。”他说。
“哪家?”
他说出店名,是我前几天看见的推荐餐厅。
“噢!”我说,“我周末带家人去吃一下,我记得她过几天有在那里的工作。”
“他家的蜜豆牛奶冰很好吃。”
这太让我心动了。
“医生,我前几天刚好拿到优惠卷。”他又说。
“啊,真好。”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说,“橘君可以吃一大盆冰淇淋,真好。你要是下次来带点给我就好了,多好,我也好想吃蜜豆冰。”
“唔,”他的的声音带着点笑,“您可以和我一起去呀。”
这倒是想不到被直接说出来了。
“这样不好吧?”我委婉地说。
“您对我很照顾嘛。”
“这样说,就没办法了。谢谢你,橘君。”
“没关系。能和您一起吃我也很高兴。”
我又一次答应了这种私人邀请了。
回到家之后我和纱绫说过几天要去吃甜品,刚好就在她工作那个广场。她说:“那好,我工作完去找你。”
“呃,有人约我来着。”
“谁?”她看起来很警惕。
我找借口说:“一个朋友。”
她看了看我。
过几天我和橘君吃着超大份的蜜豆冰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纱绫。她看到我对面坐着的人有点吃惊,然后和我做了个手势,就走了。我们回家之后她和我说:“原来你和他认识。”
这话让我太惊讶了。“什么?我知道他有钱,原来他还是名人?”
“算是,”她说,“我一个工作上的前辈经常谈他。她还偷拍了他的照片。”
她拿手机给我看。
“我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我装傻说。
“事实上是这样。但是他在学校里还算有名,你看他爸。”
我凑过去看,惊了。“好有钱。”
“他妈也很有钱。”纱绫说,“而且学校刚好是我想考的那个超有名的大学。真可怕。”
我和纱绫偷偷摸摸八卦了很多橘君的事情,发现这个人果不其然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而且伪装得非常完美,简直是人生赢家级别的。我也慢慢对他好奇心越来越重了,一大堆问题想问他,但是碍于我们的身份关系,我不方便给他打,只好干巴巴地等他电话过来。但是其实如果他打过来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很多事情就这样被忘了。
那之后过几天(不知为何,比之前的频率拖了几天)他又打电话给我。
“医生,我拿到了几张票。”
“啊?”
他说了一个剧团的名字,还有最近演的戏。我一听觉得有点好笑。
“那是我母亲的剧团。”
“——噢?”
我闭上了嘴,觉得不该说这么多私事。但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又继续说:“她一般会给我留票的。”
“啊,那真可惜。”
我听着他淡淡的口吻听不出什么可惜的意思。
我想了想,又和他说:“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票。”
“嗯?”
“我怎么看他们的戏的,你想要我把他们给我的给你。”
“劳您费心。其实不太用,这也是别人给我的票。身边的朋友没有这方面的喜好,而想到医生对这方面有兴趣试着邀请而已。”他说,“既然如此,那么就算了吧。”
这个说法让我好愧疚。我在床上滚了两圈,说:“好吧,哪场的?”
我又答应了。
那天我坐在很前面的位置(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得到那么好的票),所以不管是妈妈还是纱绫都看到了我。我甚至看到坐在我前几排特定席的洋介哥和他的老婆回头看我,看得我一股做贼心虚。
橘君倒是很淡定地看戏,什么反应也没有。看得很认真。我有点心不在焉,但是也想不出要和他说点什么别的,就也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表演上。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和我谈了谈自己的感想,各种观点都很有独特的见解。但我很怕他们几个突然过来找我,引起骚动,回答得有些敷衍。之后回过神来发现他也没有不高兴,于是我更愧疚了。
下半场开始的时候我决定认真地看戏以好在结束的时候好好回复他之前的感想。但到了高潮部分,橘君突然拍拍我的手。我歪过眼睛看他。
“晦月先生,觉得这段怎么样?”
我想了想,小声说:“女主角演得很棒。”
“唔。”他笑了笑,“我看得有点难受。”之后他就不再说了,我也不好意思追问。
在一番煽情的戏码之后,女主角终于自杀了,原因就是男主角还是没留下来。我虽然觉得情节有点过激,但是还是被感动了一把,抹了抹眼泪。
“就是这一点。”
坐在我身边一直不说话的橘君终于再次开口了。
“看得有点难受。”
我不得不回头看他,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对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不擅长这样的故事呢。”
“啊?”
“被拒绝呀,之类的,”
——醒醒吧,你不过是把我当做消耗品。我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被你当做知心对象的替代品。
——因为我是世界的旁观者,和你相处就是一个永远的局外人!
我吞了口水,沉思片刻,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well,最终我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从梦里开始痛哭,被带出梦后还在哭,边哭边打嗝,Cain无言地把我送回房间,倒是不像上次那样跑了,乖乖地坐在我床边。我依旧用被子把自己蒙住,呜呜地哭着。历史多么惊人的相似,要不是上次的人是Melissa,我都怀疑我是不是重复了。
“你要我叫Melissa来吗?”Cain小声地问。
我气得对他怒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需要了——!”但是因为哭太久声音已经失去了想象中的魄力,我觉得更丢人,哭得更大声。
“好吧。”
我们没说话。他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是忙着哭不想说话。
过了很久,我稍微平静一些,他突然开口:
“对不起。”
说得我又想哭了。
“你把我扯进来了解了一个世界的黑幕。”
“是。”
“我本来一点都不想知道!”
“对。”他说。
我用尽全力继续哭下去。
“我们还没有证明这里有没有。”他淡淡地说,“你为什么先否认了我们都不存在?”
“你觉得他说得还不够明显吗?他就是在暗示、根本就明示我们这里就是另一个梦!”
我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Cain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说,你觉得你能逃避吗?假如真的是梦,你加入了我们,你也是一个重要人物。我们是共犯,你有资格知道真相。”
“我也有资格不知道真相。”我无力地抗议。
“你必须知道,因为你是重要角色。”
我觉得很难受。
“我不想知道的。”我说,“我明明不想知道,你还是要我知道,我就觉得很难过。”
“没办法啊,Ecripes。我们不就是不停地知道我们本不想知道的事情,接受,然后继续过日子吗。你那份纯情的理想主义还是赶紧给我醒醒吧。”
我听了很想跳起来打他。这时我手机响了。我们顿时通通闭嘴,我爬到床头看,发现是橘君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大意还是最近生活如何,给我说了个天气预报,还说最近甜品店出了新的吃的,他说等我回去吃呢。我看了五六遍,越看越伤心,先哭了半分钟,然后按了拨打。
对方接的速度很快。
“医生?”
“林、林檎君。”
我一时大脑空白,总之先什么都不管地哭了再说。总之,给他打电话是第一次,这样嚎啕大哭也是第一次。我什么也不想就对着电话一个劲地哭,哭得快缺氧了,有点清醒,把电话推给Cain。
“什么情况?”
“你、你来解决。”我打了个嗝,“你来解决。”
“我怎么解决?”
“你和他、和他解释一下。”
“我解释什么?你觉得要把无关的人扯进来吗?”他看上去不是很高兴,但是我比他更不高兴。“是你!是你惹我哭的!你为什么不能给我解决这个问题,就是一个解释嘛!”
Cain无言地接过我的手机,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神到底是无奈或者愧疚还是幽怨之类的,我只觉得刚刚喊得太大声有点破音,怕是会影响以后我的假声。
Cain拿着电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想了想,说:“那你、你和他说我喝醉了。”
“你喝酒的?”
“我假装我在发酒疯!”
“好吧,”他看了眼电话,顿住了,“你这是日本人,我不会说日语啊,亲爱的。”
“那你给我说英语。”
“你能不能不要趁着现在这样任性?”他揉了揉额头,“算了,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好,我是Ecripes的朋友,他喝了很多酒,现在在发酒疯。”他眼睛转过来瞥了我一眼,然后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是啊,他在房间里,情况其实挺好的,只是哭而已,其他都很安分。”
他又应了好几声,然后挂了。
“你的日本朋友会说英语,而且比电视里说得好得多。”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他还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看人家对你多好啊。”
“那的确,”
在橘君突如其来的电话下我们两个都冷静了很多。Cain给我倒了水,我一口气喝了三杯,他又拿了条毛巾盖我眼睛上,我在一片黑暗中觉得气消了一些,叹了一口气。
“怎么?”
“Cain,我觉得人生很悲哀。”
“你终于愿意面对现实了?”
“什么?”我说。
“你这个人本性就不是个积极分子,你却还总觉得自己乐观。你有大部分天赋,但是你都把它放弃了,你看你在日本,什么也没干。只是因为Balivernes的死。”
“什么叫只是?她死难道不是一件大事吗?”
“你回去两年一点都没振作。”
我语塞。
“你很消极,你没发现吗?你代表的那种浪漫主义是有毁灭意味的。我在很早以前和你说了,献身。你却总是逃避现实,问我如果一无所有如何献身。可你是一个连一无所有都能奉献出去的人。”
“这是个问题。”我小声地说。
“所以你没法谈恋爱就是这个原因,”他毫不客气地说,“你总觉得你为了你的爱情献出一切,黏人得要命,谁能给你这么大的容器去包容你的爱意?往往很让人受不了。”
“唉。”
“你有全心全意为别人的幸福祝福过吗?”
“那是什么?”
“我们通常称之为爱。”
我们都沉默了很久,双方都静悄悄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考虑如何开口。空气太寂静,我想了很久Cain的话,但觉得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有点难受。所以我决定结束这个对话:
“说实话,我已经放弃了。对于人的情情爱爱之类。我更倾向于——在自己去爱别人之前先被别人爱。我已经做过太多爱别人而不被爱的事。让我为我的同类回报吧。但我并不是去爱别人,我现在也依然爱着很多很多人,比如你,比如Melissa,比如Alice,Bret,Balivernes,我爱你们的。我也相信我爱世界。”
“看看你的献身精神。”
“但是,我爱你们,你们不能对我有太多回应。我决定不把爱体现出来。或许你会觉得我很消极,是因为我曾经积极,积极得对一切失望,所以不想积极了。但是我内心还是愿意相信和为谁全心全意地祝愿他能够得到幸福的。浪漫主义者永远是爱的信徒。”
“想用小小的身躯去点亮一丝微弱的光?”
我想了想,“我是说,我现在更倾向:相爱的前提是我相信相爱。”
Cain轻轻剥开我眼睛上的毛巾,我看到他露出一个微笑。“正确答案。”他顿了顿,继续说:“既然你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奉献,所以你也不必拒绝他人的给予。就是这样。”
我不满地把毛巾盖回来,听着Cain的话,感觉困了。这家伙说话有催眠效果,我再一次确信。
“那真是真的人生如梦了。”我说,“感觉不可思议。”
“是啊。”
“我觉得有点累了。”
他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我还是觉得,不如就干脆这样什么都别管了算了。像给橘君打电话那样什么都不管好了,反正什么也无能为力,就这样吧。
我说:“我想回家了。”
“我知道。”
Cain拍了拍我的额头。
“你好,我是水树晦月。”
“是呀。”
“预约的话星期五下午两点没问题,唔。辛苦了。”
我挂断电话之后又趴在桌子上翻起电脑。
虽然无聊的大部分原因,但另一个原因就是对于Begging的开发推广的进度。
自从我回到日本以后,只和他们联系过三次。第一次是因为Cain打电话过来,说我的玩偶落在那里了,要不要他寄过来,我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一回事,觉得有点惊悚,答应了。第二次是Melissa打电话过来,但是她让Bret接,Bret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们就挂了。第三次是我打过去的,我问他们我的玩偶怎么还没有到。我们对Begging的事情闭口不谈,原因是害怕,不想多说这个问题。不论是哪个方面的。
但是就这样刷新了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最后变成刷最新的论题,看了看新发的论文,感叹一下人类的天马行空和可怕的科技飞跃速度。现在差不多就是刷本地新闻——但是我对政治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最新的偶像团体有些理解,跑去看了几次演唱会,感叹了一下美少女的可爱之处。
没有多余的空闲,或者,全是空闲。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维持什么交际活动。到现在一个朋友也没有。真可怜。和同事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偶尔走在路上也没人搭讪,我这人也不敢随便搭讪。早知道去纱绫的学校做校医说不定还好一些,至少能碰到一些年轻的学生一起感受年轻。可是我基本都偏向理论系了,做校医或许不太好。
自认为自己是个需要交际的人,但是实在没办法了。
我开始试着写点文章,打听打听投个稿什么的。
休假日偶尔去母亲的剧团看看,纱绫的演技充满了魄力,她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演员。我听说她还做了模特,人气很高。洋介哥那边和他的新婚妻子过得很开心,工作也顺风顺水。似乎只有我还这么颓废,真让人觉得愧疚。
说个题外话。
我回来之后,很少做梦。
我本来也不是梦多的人,但是回来之后,可以说是几乎不再做梦了。不是没有印象,是真的一干二净。我好像丧失了梦的能力(它们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再做一个理想主义者了?),或者,我把梦留在了那里也说不定。
别吧。我闭上眼,决定随机地睡一会。毕竟人睡觉的很大目的本来就不是做梦么。
星期五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主要是,星期五人会恋爱。哈哈,开玩笑的。
这是Cain常放的感觉年代很久远的歌了。虽然我听的感觉年代更远一些。每次星期五我都会想起这首歌,觉得心情很好。
星期五下午两点,我要见一个大客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选到我,毕竟我刚来不久,没什么经验。或许是宣传上面的简历把我写得太厉害。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的上头前辈跑了,轮下来到我。多不浪漫的说法。
对方敲门的时候我在玩手机。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收好坐正喊“请进”。
他推开门。
这是一种非常值得纪念的怀念!非常感人和落泪的既视感与梦中的再相会!我们仿佛隔着无用的肉体进行灵魂的重现!……纵使我想这么说,但是只是一时吃惊,我还是沉静下来。我望着他的脸,多么令人怀念的脸,但,他不是她。我们清楚地知道她死了。将任何人当做她都不是正确的,是一件失礼的事情。所以让我收回我碰碰跳动的心吧。我努力克制地想,但是还是对他生出一股别样的温情。人多么讨厌!充满温馨怜爱的讨厌。
我吸了吸鼻子。“你好,橘君。”
“您好,医生。”
他温和地回应我。
橘君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充满着恰到好处的完美。他不太常说话,我很难碰到这样的类型,顿时觉得有些难办。
所以气氛总的来说,是一种在缝隙的尴尬中被我补救回来的一个过程。他似乎察觉到了,但丝毫不介意。反倒是顺着我地改变方式,变得稍微多话了一些,尽管很多都是废话(唉,社会人的交际手法)。另外他对自己的状况很坦诚,很了解,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装病,后来发现不是。但其实也没什么病。
“你要镇静药吗?”我开玩笑地问他。
他微微斟酌了一会(或者这是他的说话技巧,做什么都要犹豫几秒):“您认为我需要的话。”
唉。
“恭喜你了,橘君,绝对健康,请继续努力保持。”我说,“你说的那些问题我会考虑。”
他笑了笑。“好的。谢谢您。”
太过完美的人总是有一些地方不对。他纵使不对也不对得很完美。
我看着他从容不迫的脸,下意识地说:“真想给你打PCP和LSD去知道你想什么。”
说完我立马感觉到了不妥,闭上了嘴。但是他却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我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英文。幸好,要是真的说出来恐怕就被当做危险人物了。
“只是说说,dear。”我连忙补充。
他只是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
反正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他英语很好的时候也差不多忘了这件事了。虽然这或许是导火线。
我稍微轻松了一些。“车站那家可丽饼,吃过吗?”我问。
“噢,吃过。”
“我喜欢草莓味的。”
“医生您喜欢的口味很清新。”
“你呢?”我问。
他想了想。“香草奶油吧。”
“放两颗樱桃的?”
“对。”
我觉得他变得可爱了起来。忍不住嘿嘿傻笑,但笑了会,又无端的悲哀。我总觉得我应该这么和他说:
“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他眨了眨眼,不曾说什么。我反倒因此释然了不少。或许说出来之后才更深刻地感受他们之间不同的缘故,虽然明明说的是个肯定句。
我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觉得自己真的累了。今天状态不好,做了很多失礼的事。
“时间快到了。”我说。
他点头,站起来,又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会,问:“医生,能把你的电话留给我吗?”
噢,我都忘了。有些人喜欢这样联系。我有点手忙脚乱:“啊。sure。”
交换了一下号码后,我们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道别。
橘君走后我深深地感觉到了空虚。
像他这样的人对我们来说其实很具有吸引力。因为我们总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想剖开一切假象去了解他们的真心想法。实话来说,我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他的存在也确实兴起了我的好奇心,还有来源别处的温情。我想还是控制一会自己比较好。
我又刷了刷新闻,还是什么也没有。可能也是因为我对什么也不关心。我拿着笔写了一点什么,自己感觉很烦,又不禁回忆起橘君的事情。但是越想越觉得,他的存在或许是一个隐喻,一个轮回的隐喻。意象我的献身精神的重归,虽然我依旧一无所有。我吐了一口气,随意地在本子第一页写下了“Let’s go back to the begging.”,但我知道,我不想回去。我想创造一个温暖幸福的happyending,并非一切的开始。
献身精神的回归。
我想为谁做点什么。我想。真的这样想的。
——
扳哥家的苹果友情(友情?)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