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这不是等于自己去找死吗!”徐超从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知道易师傅或许有这个本事,但你还这么小,又不会游泳,去了到底能怎么做?”
“啊......我也不知道啊!”我有些苦恼地抓抓头发,想了想又说:“除了再去找那个臭老头,还能怎么做?他就是想我自愿地去找他!”
徐超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陪你去。易师傅要是出的主意不好,我还能帮忙阻止一下。”他叹了一口气,“他从以前开始,就是一个做事缺乏章法,也不太会思虑别人情况的人,只会想着眼前怎么做。”
于是等两人衣服都干了之后,便又去敲开了易老头家的门。
门开了一拳宽的缝,易老头的脸埋在屋内的阴暗里,佝偻着比我高不了多少的身躯,呲着牙花子说道:“怎么,自己想不出法子啦?你一个做徒弟的态度就不对,现在要咋表示啊?”
我握紧了拳头,也不看易老头的表情,一咬牙,直接跪在了他门前的石板路上,双手伏地,恭恭敬敬给易老头磕了个头:“易师傅,请受徒弟一拜!徒弟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请师傅指点迷津!”
蝉鸣藏在树间,盛夏的热度让土地蒸腾出阵阵热气,小箓湾与之比起来却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光是站在河边听着水声,便能已感到一阵清凉传来。
“王波。”易老头第一次喊了我的名字。
我把视线从小箓湾转过来,迎头盖面地却是被他撒了一把糯米。只见易老头抱着一个破罐子,不停从里面抓着糯米,一点也不觉得浪费似地往我身上撒,撒了一圈,又往我俩裤兜儿里塞了两把糯米。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这糯米有什么奇特之处,我隔着一层布都能感受到裤兜儿里糯米十分冰凉,比我偷偷伸手抓过的家里厨房旁阴凉处那缸子里的大米,还要凉。
“你现在一下子肯定学不会自己控制三盏灯。”易老头拍拍手说道:“这糯米本性便属极阴,而又被我封在罐子里藏在屋子北角地窖里很长一段时间,可是谓阴上加阴,你也能感到它不自然地凉吧?”见我点点头,又继续:“这糯米能降你身上的阳气,让你接近鬼......也就是死人的状态,加上走阴的体质,约摸也能骗过一些耳目了。”
“耳目?谁的......?”然而当问题问出来的同时,我也明白答案了。我要装做死人,骗过那个困着沈文男的东西。
易老头见我懂了,也没再说话,又掏出一根暗红色的细绳,把一头在我手腕上绕了好几圈,用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打了一个复杂的结,把另一头交给徐超拿着。
“这是干啥?”一根细细的红绳,也不能作为我可能落水时的救生索吧?
“别小看它了!”易老头提高了声音说道:“这不是一般的红绳,而是用血染......”见徐超和我的表情都有些复杂,继续说:“用什么血就别管了,只要不出现特殊情况,再配合我打的锁魂结,是绝对不会断的。你只要一有情况,”他指着红绳,“马上会强烈震动传到另外一头,我们会设法救你。”
我听着便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这个情况怎么听上去也不会是十分顺利而乐观。
“不过,易师傅,为什么不是您来拿,而是让我拿着绳子这头?”徐超问道。
“你忘了吗,我算过,你命中属阳气最重,握着这绳子能更好发挥锁魂的作用,不让王波太过近阴而导致真的灵魂离体而去了。而我.....”易老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我又道:“行了,准备得也差不多了,还是跟上次说的一样,你站到水里憋气,没到我喊你不许抬头。”
望着小箓湾,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感觉,和记忆里的那次一模一样。发生沈文男溺死的事情后,就已经再也没有小孩,甚至是大人敢在这里玩水了。整一个小箓湾此刻显得奇静无比,我们没有一个人说话,看向那河流深处,仿佛变成了一口暗绿色的深窟,要将靠近它所有的一切,吸个精光。
我不自觉抓紧了口袋里的糯米,缓缓地一步步走进冷得居然有些刺骨的河水里。
“坚持不了了就赶紧上来!”徐超忽然在背后喊道,也不管易老头之前的话,“注意自己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听到没!”
我背对着他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走去。
果然,河水越来越深了,走着走着已经渐渐没过我的腿,胸口,脖子......再往前走,很快就要没过我的头了,这根本就不是小箓湾原本应该有的深度。
和那年一样,一定是某种力量,让这里变得如此不正常的。
我被河水冻得瑟瑟发抖,甚至有种想止步不前的冲动。忽而,沈文男临死前的表情又浮现在脑海里,那绝望又恐惧的表情,让我到现在为止也无法忘记。
我深呼吸了几次,在一次性吸了一大口气之后,猛地把头扎进了水里!
水里还是那般幽暗,外面的天光根本无法照进这河水几分,四处都是浑浊的漂浮物和杂乱的水草,看不到任何河鱼之类的生物游动,更别能听到什么了,在水里,满耳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憋气真的是十分难受的一个过程,我能很清楚地感受氧气在一点一点地在肺部里减少,取而代之的,却是愈来愈能感觉到心脏的加速跳动,四肢的僵硬,仿佛有什么被挤着快要从胸腔里往喉咙涌去的冲动——就这样坚持了大概两分多钟,我终于憋不住了,不小心抢了一大口水。
不行了!我一边呛着水一边着急地想把头探出水面,却完全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到了满是覆盖着青苔的大块鹅卵石上,在水下摔了个趔趄,匆乱之中居然往河流更深的地方倒了下去。
此刻我已经是充满了惊恐,窒息到了极点的痛苦开始让我精神涣散了起来,有种灵魂快要从身体飘向外面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的断片后,我居然觉得在水里没有那么难受了,不需要注意呼吸了,河水变得不再那么冰冷,便什么也没想,顺势往更深处胡乱划着水游去。
“泥蛋!泥蛋!”我在水里毫无阻拦地发出了声音,大声地对着各个方向喊道:“泥蛋!沈文男!你在哪!我是王八!我来找你了!”
过了几秒钟,我隐隐听见几丝微弱的声音从一个方向传来!“......救......救我......王、王八!救我!!!”声音忽然从小变大,最后就仿佛像是在我耳边呐喊一般!
我猛地望向声音的来源,便能清楚看到了!
沈文男还是那一年的模样,不过已经变得皮肤惨白且骨瘦如柴,仿佛喝了过量的河水一般只有肚子异样地滚圆,一双惊恐的眼球深陷在眼窝里,整个人在河的最深处,在好似触手的丛丛水草间无助地高举着双手。即使尸体已被收走,他的灵魂却还苦苦地被困在这个暗不见底的地方,一遍遍地被迫感受着临死前的痛苦。
我抓住了沈文男被泡得滑腻的双手,拼命想把他往上拉。“不......没用的.......”他虽然也同样用力着挣扎,想借着我的力往上,无奈却不能移动分毫,“没用的......它......它困着我,我哪里也去不了......你也救不了我!”
我越过他的身子,终于看清楚了是什么缠着沈文男。
那是仿佛一团黑绿色水草,混杂着别的什么东西,勉强组合成的一个人型,无法分辨是男是女,双臂像铁索一般死死地困着沈文男的腰,已经深陷入他的身体,勒出了可怕的痕迹。
“给我滚开!”我用脚踹着那个东西,“泥蛋是死了,但不能让他永远还被困在这鬼地方!你放开他!”那东西抬头,用无法形成五官的,只有几个模糊的空洞的面孔朝向我,其中一个大洞猛地张开,发出了无声,却让我脑神经撕裂般疼痛的尖叫!
“没用的!没用的!”沈文男也同时绝望地喊道:“王波!不要管我了!不然你也会一样被它困住的!不要管我了!”
“不行......!”我一边更用力地踢着那东西的手臂,一边说着:“我......如果没让你往更深的地方游去的话......”那东西的尖叫声几近要刺破耳膜,让我头痛欲裂!而同时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我的眼眶里流出,又瞬间融进水里,“如果那时候,我会游泳的话......我......”
“王波......”沈文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所以我要救你!即使我无法拯救生前的你,至少让我为死后的你做些什么!”我大喊着,急促地思考到底应该要怎么做,完全忘记了自己到底是如何能在水里待那么久,又是如何没有因为恐惧深水而浑身僵硬。
忽然在浑浊的水中,我看到了自己腕上那根在水里飘动的红绳。
我一扯红绳,顺着水势便在那东西的脖子上套了好几圈,也不怕那东西过来扯,因为我知道它抓着沈文男是不会放手的。确认绳子套紧了,自己也握住那红绳,拼尽全力闭眼想着——既然说我有情况,上面能感觉到震动的话,拜托了!徐超!师傅!快把我们都拉出去!
第五章
“啊?”我呆呆地应了一句。
“我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啊,仗着自己命硬扛得住,揽了许多和自己没关的麻烦事,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易老头念叨着,把他那比菜场旁王大妈家养的沙皮狗美上不了多少的脸对着我,“你师父还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乡迷倒不知多少妇女群众的一比一的美男子——”看到我和徐超都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呿了一口唾沫:“脸的事先放一边!主要是我这老命扛不住了!惹的事情太折寿,我已经没几年好活头了。”
易老头往后重重一靠,“这一身走阴的本事,我不想就从此泯灭了......这门本事,从师祖传到我师父,再传到我这,好多方法都要消磨没了......本来能走阴的人就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
我没接话,静静看着易老头一层褶子叠着一层褶子的脸,此刻的他仿佛浑身充满了疲惫,眼睛里的光仿佛都要隐进眼窝的阴影之中了。
“明儿,”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易老头忽然又道:“明天早上在往县道的油菜花地旁边那个河滩等着,我开始教你本事。”
“等等,我还没同意拜师呢——”我急忙喊着,回应我的却又是那震天响的呼噜声,这老家伙,也真是说睡就睡了。
我对他泄愤似得挤眉弄眼一番,见他毫无反应,也只能作罢,悻悻起身。
“你明儿就去河滩看看吧。”徐超这时候说道,“我觉得易师傅是真心想让你学会走阴相关的本事,你既然有这个天赋,为何不好好学一学呢。”
我用鞋底蹭了蹭青石板上的泥,往屋里走了几步,这才说道:“那个河滩......叫小箓湾.....是,我一个朋友溺水身亡的地方。”
徐超没有接话,他大概也能猜到,易老头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才挑那个地方喊我过去的。
第二天,我在床上打了好久的滚,下了半天决心,这才磨磨蹭蹭地往和易老头约好的小箓湾走去。
“你这小崽子让我好等!!”老大远的就听到尽头处有个光溜溜的秃瓢儿对我大喊道:“说好的是早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大太阳晒得我脑门儿都要发烧了!”
我对他撇撇嘴,没说话。又是磨磨蹭蹭地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河滩边,看到易老头对我吹胡子瞪眼,上来就给我脑袋狠狠地敲了一下。
“痛死了!下次我来早点还不行吗!”我抱着头对着易老头喊道,眼睛却不敢看小箓湾的水。
这个细节没逃过易老头的眼睛,他眯眼盯着我一会儿,才说道:“行了,说正事。”他指着小箓湾,对我说:“给我在这水里憋气,没到我喊你不准抬头。”
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在这条河里憋气!?我脸色不好而艰难地望望河滩,又望望易老头,他一脸不容拒绝的神色。
憋气......只是站在浅滩憋气的话.....应该没事吧?如此想着,我艰难地走进了刚没过小腿的河水里。
小箓湾的水十分清澈。能看到河里被水流冲的浑圆的鹅卵石上,印着阳光折射进水里的波纹,闪闪发光。被我惊动的河鱼一下子窜进了油绿油绿的水草里,留下串串透明的气泡。河水清凉,双腿浸泡在其中,盛夏的酷热便减少了许多。
小箓湾的一切还是那么美好,正如那一年。
我刚沉浸在回忆里,却不知道,易老头已经在后面踹了我一脚,我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整个人跌进水里。
那是,我还没上小学的时候。
夏天热,大家家里条件也很一般,为了省电费,大人们连电风扇都不舍得开。孩子们不愿呆在闷热的家里,都纷纷跑出来纳凉,而水又清澈又凉的小箓湾,自然是我们首选的活动场所。
一群孩子就这样在岸边脱得精光,光着屁股纷纷跑进小箓湾的浅滩里,互相泼着清凉的水花,谁也不会去想,只到他们胸部的水面,底下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沈文男是孩子们里水性最好、也是最喜欢游泳的一个,一口气能憋个三五分钟,一下子能把小箓湾对岸游三五个来回,因此也是晒得黝黑,被大家笑道远远瞅着就像在泥里打过滚似的小孩,还得到了一个昵称:泥蛋。每每去小箓湾的活动,都是他穿街过巷用着大嗓门喊道:“玩水儿——去咯!玩水儿——去咯!”闻声便引得大大小小的孩子就这样推开家里的院门,像一群蜜蜂跟着他,嬉笑着奔向那条他们最喜爱的河流。
今天也不例外,沈文男第一个冲到河边,噗通一下钻进水里,哗哗打了好长一段水花,这才在河中央对我们挥着手:“你们快来呀!”
“泥蛋,你也冲得太快了!”“等等我!”“今天我要和你比潜水!”孩子们纷纷跳进水里,我也兴冲冲地跟着上去,直至水淹没脚踝才反应过来——“哈哈哈,今天你也不敢下水啊!”沈文男看见我在河滩边犹豫不前,便半开玩笑地喊道:“亏你还叫王八,这个本事都不会,你也该换个名字了!”
闻言我气得在河边捡石头就往他那头扔去:“洗你的澡去吧臭泥蛋!我只是不想湿了衣服!”扔得他为了躲闪石头而潜进水里,我这才气呼呼地停了手,走到河边树荫下闷头坐了下来。
其实,到底是因为生沈文男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我已经搞不清楚了。没错,镇子里没有哪个孩子不会游泳的,除了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
不论爹妈怎么手把手教,我却是如何也学不会游泳,并且愈发对水,特别是河水湖水之类的自然界的水源愈发恐惧。我无法说出清楚,到底恐惧着那水里的什么东西,一旦水没过全身的时候,我便会僵硬得无法动弹。
我望向河里,沈文男正在和几个小孩比赛潜水,只见他一撅光腚就猛地钻进水里,好半天都没出来,而另外几个小孩早已憋不住把头冒出水面猛地吸着气。
“泥蛋真行啊!这次他不知道潜了多久?”“哎又输了,岂不是又要把*双棒分给他吃了!”“哈哈你下次别和他打赌呀!”(*可以一分为二的冰棒)
“哎.....他是不是潜了很久?咋个还没出来?”
忽然我打了个寒颤。即使天气热得让人一动就会不停地大汗淋漓,我此刻却刚好打了一个寒颤,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冒上来——沈文男潜了多久?这是人能憋住气的时间吗?他为什么不出来?......他还在水里吗?
疑问和惧意缠绕在心头,我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河滩,在大家和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跃进了水里。
河水异常地冰冷且刺骨,已经不是夏天河水应有的那种冰凉。河中光线昏暗,四处是暗色的水草和各种不明污浊的漂浮物,全无平日的清澈见底——等等,小箓湾有这么深吗?
我仿佛跃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水里,恐惧顿时像寒意一般游遍全身,瞪大眼睛却根本看不清河水到底有多深,更别说能找到沈文男在哪了。
我根本不会游泳!这个念头才被大脑回忆起来,我顿时手足无措,猛呛几口水,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便这样全身僵硬着,一点一点沉向昏暗的河底......
忽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脚腕!
我惊醒,往下望去,只见水的更深处,沈文男一只手抓着我,用害怕到了极点的表情向我喊着什么,然而水里根本无法听见他的声音,只见大量气泡从他嘴里冒出,他瞪到极限的眼瞳里,我能读出的只有无限的恐惧!
他抓的力度大得出奇,我感觉脚腕就像被铁箍锁住一般越箍越紧,好生疼痛,弯腰想去扯他的手臂,却发现根本扯不动——沈文男仿佛被什么抓住了似地,任凭我拉扯他,也没有在水里上升丝毫,反而好像拖着我一起,越沉越低。
肺里一点氧气也没有了,我窒息到了极点,喝了不知道多少浑浊的河水,任凭沈文男拉扯着沉向深处,失去了知觉。
第六章
被胸前一阵大力得仿佛胸骨要断裂般猛烈的按压惊醒了过来,我睁开眼后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地上不停地呕吐着带着腥味的河水,直至吐到只能干呕为止,泪水反射性流了出来,而我满脑子依旧是沈文男那张惊惧无比的脸孔。
和......抓住他的某样东西......不,是人,在我意识还残留着数秒的时候,我隐约看到在更深的水底,有什么人,死死地抱住了沈文男的双腿,黑色水草包裹着那人,我看不清他、亦或是她的面目。
“你还好吗?”一个人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问道,我擦了擦眼睛,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徐超,他没和平时一样穿着警察制服,而是一身休闲装,让我一下子没认出来。不过徐超的脸色不太好,也全身湿透了,恐怕是他跳进水里救的我吧。他表情有些阴沉沉的,见我暂时没事了便转头对易老头问道:“幸好我想着没事便过来看看情况,不然......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对于让他快溺死的事情,我觉得您应该给一个解释。”
易老头呿了一口没回答,只是瞪着我,仿佛要等我说些什么。
我坐在地上,感觉浑身无力。易老头把我踢进水里时,过去看到沈文男溺死的记忆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让我重新体验了一回——我甚至还能记得,那时候的我被大人们救上岸,而沈文男的手还一直紧紧拽着我的脚脖子,我还活着,他却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死得彻底,冰凉。
我望向自己的脚踝,却看到一个乌黑的手掌印清晰地显现在腿上,和当年一模一样。
“这是......”徐超有些迟疑,我却先开口了。我把沈文男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包括我刚刚几近要溺死时所看到的一切,“他的魂还在下面。和下面的......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是鬼是怪的东西困在一起,无法超脱。”
长喘了几口气,脚踝处的掌印混着未干的河水居然刺得我觉得隐隐发痛。“这才是你的第一个试炼,”易老头这才开始说道,“我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居然还是个旱鸭子!这个坎儿你跨不过,我看之后还是不用教你了。”说罢转头就走。
“易师傅!”徐超急得站起来,却看见易老头老当益壮,一溜儿快步走就没影了,腿脚利索得根本不像年过半百的老人。
我知道易老头要我做什么。
见我站不起来,徐超也没顾得上俩人都一身湿漉漉的,就直接把我背去了镇子里的卫生站。
“咋个......又是你啊?”牛大夫见了我,一边叨叨着:“真是个奇怪的娃......怕不是惹上了什么事吧......”但又见徐超黑着脸,只好住了嘴给我又听心音又测体温,忙活了好一会儿,推了推啤酒瓶底眼镜,宣布我一点事都没有,小孩子呛几口水吐干净就成了。
徐超反复问了牛大夫几遍,这才放心下来。
“嗯?你腿上的那个掌印......”被徐超提醒,我这才望脚踝望去,那里却已经肤色正常,那恐怖的乌青掌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想爹妈担心,我求牛大夫暂时给了一张病房的床暂时躺着,而徐超也呆在一旁没走。
“我还得再去小箓湾一趟。”也没管徐超有没有在听,我喃喃自语:“易老头说得没错,我是得跨过这条坎儿。得让泥蛋......让他离开那个困了他多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