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
秦少白望着眼前这个青年。
论容貌与身材,他在候选人里那是一挑一的,然而对问题回答的态度却让人不敢恭维了。之前的电影《Star Way》因为男一号和他的定位一致,相当于本色出演,这才让他拿到了主演的机会。
然而他总是透露出一股没有着道儿的气息,在看完他片场休息室里的练习后,秦少白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不太明白一个以模特出道,出演广告也是普通水准的人,为什么越发要往影视这条路子上走,因为在他看来并不合适。不过,既然已经接了自己的电影通告,那还是让他不要拖了大家的后腿才是。
想罢,秦少白朝那青年招了招手,“寇介,过来。”
寇介一脸紧张地跑过来。他知道这个领导阶级人物对他并不是很满意,只好安慰自己秦总是一个对着谁都面若冰霜的大冰山,不要太难过。只是不知道秦少白要说什么,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在说了一番对寇介接演的角色理解后,秦少白闭眼吸了一口气。
吐气的瞬间,身体向后仰去,仿佛随时要摔倒。寇介一惊,赶忙要去扶一把的那一刻,却看到秦少白仿佛一个凭空坐马凳的姿势,右手握圈状,拿着什么看不到的东西,仰头就灌。
寇介这下明白了,秦少白在亲自示范如何演绎他的角色,醉拳派掌门的一举一动。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秦少白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酒的样子,把手中的空气酒葫芦一扔,胡乱抹了一把脸,嘴角一提,一脸豪放不羁又带着几分嘲笑的神色,道:“哪儿来的黄毛小二?酒都没吃过二两便想来和你爷爷我讨教拳法?”
说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仿佛真是醉了一般,仰天自顾自地大笑了几声,低头沉声道:“红尘随我走,醉意自在心.......!”忽然便一个马步踏前,左拳收于腰旁,右手微弯平掌伸出,“此乃微醉!”整个人又往前倾去,却是一拨一击一拳,仿若拳拳带风,脚步虚实不定,不停游走,“太仙醉酒,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一步步闪、展、腾、挪、推,身影里拳形变幻莫测,
四平拳、柳叶掌、五指勾、酒瓶指,看似凌乱不堪的拳法配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却是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此乃癫狂醉!”
寇介看得是眼睛都不敢移开半分,丝毫没有觉察秦少白踏着步子离他越来越近,直到最后一拳打出只距离他脸一指的距离,他这才惊醒过来,仿佛拳风带着迎面扑来一股冲鼻的浓郁酒气,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秦少白又是一脸讥讽且不把人放在眼里的神情,收拳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毛毛还没捋齐呢,还想学醉拳?”往回晃着步子走了几步,回头大声道:“走走走!下山喝个烂醉再来罢!”
寇介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是那剧本中的傻儿主角苏钱宝,呆呆地看着秦少白扯扯衣服上的褶子,打了一套拳粗气儿都没喘,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
寇介有点想鼓掌,但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只好走到秦少白面前,忙说谢谢秦总亲自指导了。
秦少白放下茶杯,问道:“我记得你是模特出道的吧。为什么要多栖发展成为演员?这可不是仪态相貌佳便可担当好的。”
这个问题十分忽然,问得寇介是一个措手不及。他明白秦少白的意思,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一时思绪很多,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秦少白望向窗外。此刻已经是夜里,整个北京市已是华灯初上,仿佛一片深黛蓝色湖面被人尽情倾洒了一大池金色璀璨的珠链。这个大城市和住在里头的人都一样,是永远不会输给那夜色,不燃尽自己不会罢休的。
寇介也跟着望向窗外。
“你不想输,想证明自己,想比他们更耀眼吗?”
寇介闻声转过头来,紧张、迷茫、疑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眼睛里充斥着无数熠熠生辉的神采。
“是的。”他用毋庸置疑的声音朗朗答道。
第三章
就在医务室包扎手指的时候,爹妈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和大大夫说他们觉得儿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看着他们欲言又止还时不时瞟我一眼的表情都觉着急。
“那个,牛大夫,我问你个事......你看我儿子.......”我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却被诊室外的敲门声打断了。
牛大夫给我包好了手指,打开门,走进来一个戴着大盖帽的男人——是一个没在镇子上见过的人,胸前制服上戴着警察二字闪闪发光的铭牌,生怕别人把他错认为保安或者列车员了。
“我叫徐超,是市里来的警察。”他环视了一下屋子,看到了我,“方便的话,我想找这个小朋友问点事情。”
市里来的警察,可是大来头,那不是镇子上那些小地巡能比的,医务室赶紧给那徐超空出了个房间,就让我俩呆里面了,还放上了刚泡好的茶和我平时没见过感觉十分高级的点心。
徐超没动点心也没动茶,我紧张地瞅着他,虽然那点心都开始激得我流口水恨不得下一秒就扒开包装纸吃起来,但在他的视线下,却也是不敢动。
“你昨天说墙里埋了尸体,要大人报警,对吧?”徐超问道。
“是啊。”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点心,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但我一小孩儿的话他们也不会听啊.......我爹妈还怀疑我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
徐超忽然拿起一块点心,递给我,“吃吧,没事。”
好人!!!我在内心激动地大喊,等狼吞虎咽了半盘点心之后,徐超这才继续道:“我听同事提起了这个事情,秉着眼见为实的信念,特地来到你们镇子上,叫人把那墙挖开了。”
我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和你说的一样,那墙里的确被糊了一具尸体。”徐超说道,“尸体是女性,死了好几天了,
年龄在三十多岁左右,死因是身中数刀,流血过多而死。经调查比对,应该就是叶南班的妻子,叶起凡的母亲,陶月新。”
我听完,毫不吃惊,倒是反问道:“你跟一个小学生说这些真的好吗?我会不会被送去做儿童心理辅导啊?”
徐超一直绷着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些笑容,“我知道你这个小孩儿不简单,我有问过你附近乡亲们关于你的事情。”
这不对。离我昨天遭遇那离奇的“撞鬼”也不过是过了一天,这个警察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不但从市里赶来找人挖墙、验尸,还有空找镇子上的各种人询问我的事情。
“我们在叶南班家中的仓库里找到了带有与陶月新血型吻合血迹的柴刀,估计他杀人之后匆忙藏在这里,自己就着急地逃跑了。”徐超无视了我怀疑的眼神,继续说道:“现在公安局已经发布了对他的追查令,估计抓到他也是很快的事了。”
“哦,那不是挺好的吗。”其实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叶起凡这一家子也是够惨的了,妈被爹杀了,儿子被妈吸光了精气死了,爹在逃亡,估计抓了之后也会判死刑,好好的一家子,就这样没了。
我灌了几口茶,感觉肚子里的点心开始发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有点难受。
“那没我的事了吧.....我要找爹妈回家去了。”我从椅子上下来,那徐超却扯过我的手,道:“你不好奇我为啥会信你的话?”
怎么回事啊这个大盖帽?我说的话你能信就已经很神奇了,谁管你为啥信啊!还没等我回答什么,他就拉着我往屋外走,路过我爹妈待的诊室,徐超探头进去交代了点啥,我没听清,然后又继续拉着我走了。
徐超的手劲儿特别大,根本不是我这小孩儿能甩开的,我只好十分不耐烦地被他拖着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镇上平时会摆集市大卖场的地方。
到这里来做啥?我一头雾水,徐超却轻车熟路地开始拉着我在店铺穿来倒去,在几个卖八角桂皮辣椒末儿的小店后面尽头处,他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道半掩的破木门,墙上也没挂个招牌,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干啥的。
“易师傅,是我,徐超,我进来了。”徐超在门上敲了三声,带着我钻进了这个黑漆漆的门洞里。
这间昏暗的屋子里散发着说不出来的味道,不是很难闻,混合着久积的灰尘、线香、蜡烛等等各种气味,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等走出这个屋子,便见到了一个长着参天老树的院子,一个老头儿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呼噜打得震天响。
“易师傅!易师傅!快醒醒!”徐超推着那老头儿,却发现怎么叫都不醒,只好拎起一旁的茶壶,下了几秒的决心,一扭手腕,整壶茶哗啦一下就全倒老头儿脑袋上了。
“诶!诶!咋地啦!!是不是打雷下雨了!!!”老头儿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蹦起来,胡乱抹着满脸茶水,“我晾的裤衩还没收——怎么,是徐超你这臭小子啊!?”
徐超放下茶壶,道:“对您不住了,不过您总是叫不醒啊,我只好拿水泼您了。”
那易师傅倒也仿佛并不太介意,拿起一旁挂在椅背上发黄的汗巾擦了擦,瞅到了站在徐超身边,百无聊赖的我。
“那小崽子是谁?你带他来的吗?”
“易师傅,”徐超推着我的背,我只好不情愿地和那老头儿走近了些,“这就是那天生会走阴的孩子了,您之前算过的。”
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袏总是在不时地用这句话问着自己。
在通关某一次有失去生命危险的游戏真人秀后,袏获得了一大笔奖金,能供自己的弟弟妹妹衣食无忧好一阵子了。他也终于能轻松了一些,选择了学费便宜的公立大学,却没想到一同参与过游戏的某个公子哥,因为家里是学校的赞助商,而理所当然地也进了这所大学就读。
没错,那个公子哥,就是花钱大手大脚得全校闻名的龙少。说实在的,对于金钱上极度节俭的袏来说,他是很讨厌这样的人的。然而他却是没想到,孽缘会让他和那个人再次面临必须同生共死的境地。
------------------------------------
凌晨。天空刚是鱼肚般蒙蒙亮,袏便已经醒了。长期的打工经历,已经给他留下了无法改变的早起生物钟。
瞥了一眼身边裹在睡袋里也能睡得七歪八扭、睡相极其糟糕的龙少,袏走出了帐篷。远处的山还是昏暗的墨色,晨雾环绕着整片山林,宁静中隐隐传来似鸟似虫般微弱的鸣叫声。
袏和龙少目前所处的地方是大学附近的自然保护基地。袏并不知道龙少干嘛闲着蛋疼跑过来跟自己一起行动,不过原本为了应聘基地保护员的他也是计划泡汤了——因为前晚的事。
前晚是他们来到基地的第一个晚上。除了袏这样的应聘者,大部分都是大学的学生来游玩露营的,嘻嘻哈哈的气氛好不热闹,更有一对对情侣卿卿我我,趁着在夜色中篝火照不到的地方,进行下一步“活动”。
“啊——!!!!”一声堪比女人的尖叫声却将沉沉入睡的大家吵醒,一个估计是出来上野厕的男生在一个帐篷面前瑟瑟发抖。
“哈哈你也太胆小了吧,什么事把你给吓的——”一旁准备打趣他的人也看了一眼帐篷,却发出了和他一样惨烈的叫声——帐篷里凌乱不堪,东西散落得满地都是,最可怕的是.......血。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帐篷里进行了“人体鲜榨果汁”一般的工作,大量的血溅满了整个帐篷,仿佛要将这个原本明黄色的帐篷染得红透了,像个西红柿。
太骇人了,那是多大的出血量啊,至少得两个人以上.......等等,两人?大家惊恐地想起来,住这个帐篷的是班上的一对情侣啊!他们去哪里了!?他们........不会.........
胆小的几个女生已经忍不住闭眼小声哭泣起来,也有人根本忍不住跑去一旁吐了。
周围的人都不忍再看这红帐篷,纷纷不自觉地都远离了,此刻袏却几步上前,不顾别人惊疑的表情,拿着手电筒走进帐篷里细细打量起来。
洒在帐篷顶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开始隐隐发黑,说明离二人出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就在大家刚刚入睡的时候吗.......如何做到这么残忍的手段,却不造成任何被人听到的声响呢?袏一边思考,一边用带着手套的手翻看遗留的物品,却不经意间,在一个杯子底下,看到了一个用血迹写得歪歪扭扭的字——逃。
逃。
在一个这扭曲的字迹里不知道包含了死者多少恐惧。
即使是袏,此刻也感觉额头微微沁出一些薄汗。
再细细一看,逃字的旁边,快要和别的血迹合到一起的部分,有一个模糊的箭头。
箭头指的方向是大家露营空地后面的森林。
“一般回学校才安全吧?!”“这么模糊的记号,怎么信得过!”“快走吧!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所有人都匆忙收拾行李,一部分人背起背包急急往基地大门——也就学校的方向走去。
如果那个红色帐篷不过是个连前菜都算不上的点心,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或许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愿尝到的主食噩梦——“啪叽”小腿断了。“咔啦”头颅碎了。“哗啦”血洒了满地。
所有刚刚踏出营地一步的人,都仿佛被抓在孩子手里无力的玩偶,被无形的手扭毛巾似地整个拧成了无数碎片。
在这个银河浩瀚的野外天空下,却正在上演着如此令人恐惧发狂的一幕。
第一批人就这样现场死了,剩下的人无不呼吸沉重、一声冷汗,惊恐地没有一个敢动的。只剩快燃尽的篝火偶尔发出“噼啪”几声。
袏也整理好了叠起来的帐篷和睡袋,连同一起背起身上的背包,转身朝着反方向,也就是森林的方向走去。
“诶,等等,你怎么就走了?”因为被吵醒而顶着一头乱发的龙少刚刚才被吓得惊魂未定,看到袏就要这么走了,赶忙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急忙跟了上去。
深夜里的森林如墨般浓重,即使努力眯着眼睛也很难分辨清楚几步之外的事物,仿佛一张无底的大嘴,将要进入的人吞没。
龙少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有些遥远的营地,那些大片血迹在夜色里也是那么显眼,人已经死的死、走的走,只剩几个瘫坐在地——然后龙少惊恐地看到那几个人仿佛被无形的手提到了空中,然后........
他猛地一闭眼,不再愿意回头看了。
“呯!”因为闭着眼睛走了几步,龙少一脑门儿迎面撞在了树干上。
“疼死我啦!”他痛得猛吸气,却看见袏快要走得看不见了,所幸背包上贴有夜光的标识,龙少追了上去。
龙少揉着额头,看着走在前面的袏沉默的背影,问道:“我说,袏,你怎么那么肯定就往森林的方向走了啊?万一这边也和那些........那些人一样的结果.......”
“因为他很害怕。”中间隔了几秒,袏终于回答了。
“他?”
“写那个逃字的人。”袏边走边打着电筒,把前面碍事的草木都拨开了,即使如此,龙少也有点跟不上他的步速,开始有点微喘,“能看得出来,那个逃字里包含了多少恐惧.......还有求生的欲望。”他啪叽掰断了一根树枝,“所以我相信那个箭头。相信那个箭头所指的方向是存活的出路。”
------------------------------------
又是血迹。
前晚看到袏和龙少进入森林后,几个人也通过他们开的路跟了上来,并请求一同行动。而在昨晚的露营之后。
凌晨。在袏刚踏出自己的帐篷的那一刻,他立刻看到离他不远的一个帐篷的异样。和第一晚的那个情侣帐篷一样,一个同行的女性成员也遭遇了不测,帐篷里一片凌乱,满是血迹。
袏走回来喊醒了龙少。
再这样看下去,或许之后看到血也没什么感觉了.......龙少在内心吐槽道。
考虑到之前被帐篷里留下的线索救了一命,两人开始查看起帐篷周围的情况。“咦,这半瓶水,感觉有点奇怪。”
袏走到龙少身边,看他指着一片血迹的地上,倒着喝了半瓶的矿泉水。
在满是血迹的地上,这半瓶水却是过分干净,瓶身上没被溅到半点血点,已经十分奇怪了——就像水瓶是被人刻意放在地上的,在血溅到地上之后。袏还在思考的时候,龙少却拎起水瓶,扭开盖子,往他的裤腿上洒了一些水。
“你.......!”袏还没说什么,龙少先开口了,“啧,原来没有腐蚀性吗?这里面装的是不是水啊?”
有腐蚀性能拿塑料瓶装吗!有没有常识!袏一把夺过瓶子,趁龙少还没反应过来,猛地往他嘴里灌去。
“唔——咳咳?!”龙少狠狠地呛了几口水,“啊——我要被你毒死啦——!!!!诶?”他擦了擦嘴角:“好像没啥事啊?这味儿,不就是普通的水吗?”
袏放下瓶子,不顾龙少“你这是在报复我吧?是吧?”的眼神,问:“你还记得刚刚瓶子在地方摆放的位置吗?瓶口指的是哪一边?”
“嗯......没记错的话,是那边吧。”龙少一指,跟着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视线的尽头里一片波光粼粼——那应该是森林里的一个大湖吧。
瓶中的水......和森林里的水。
水是生命之源,一切求生的前提。原本过来露营的人也并没有携带太多水,对于此刻被迫在森林里逃生的他们来说,水迫切需要补给重要的资源。
“走吧,朝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