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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事很快就沒了悲傷的味道,畢竟,老頭子活了七十多歲呢!老頭老來沒受過什麼罪,身體又硬朗到能下田幹活,死得雖然突然了些,但沒受苦,幾下就去了,反而說得上是件大喜事。加上家裡雖然說不上人丁興旺,但孫子也是個好青年,不會有後顧之憂;何況還有個精靈幫手,能照他生前說的料理後事。
“爺爺是個好爺爺,再見了。”阿什利將一簇花放了下去,棺材一合上,最後對死者牽掛的心緒也就放下了。客人都把各自帶來的禮物扔進土坑裡,伴隨著鐵鏟攪動土壤寂寞的聲音,喪事暫且告一段落。
眼下,鄉村樂手正吹著笛子,請各位客人就坐。按當地的葬禮順序,在入土之後,這家的親人念一段悼念詞,再由村長宣告遺產歸屬權,隨後是村裡學者的悼念詩。如果是深信徒,或許還會去城裡請位牧師,不過老爺子只在每年過年時去隨便一個神殿祭拜一番,實在說不上有什麼信仰,葬禮也就不請牧師來了。
當大部分客人坐上屬於他們的位置時,那一家的精靈幫手走上前去。沒人知道這位精靈多少歲了,大部分熟識的人都叫他奶奶,不過他絕對比村子裡面大多數老人都還要年長。
“我們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能一切安好;我們感謝他陪伴我們的路途;我們將會記得他強健而快樂,他經歷過了很多事情,而現在已於地下安眠。”精靈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年歲,他泛白的髮絲和額上的皺紋,還有幾乎維持著少年纖細的體型都模糊了歲月能帶來的界限。他慢悠悠地向著賓客,以傷感的語氣說著平淡卻幸福的事。
“我,傑姆斯老爺的幫手,還有阿什利,他的孫子,我們兩人都會再剩下的日子裡面想念他,並且將他曾經存在過的證明留下,我們會想念他,更會想念他過去開心的日子,并祝福他在那一邊過的愉快。”
“感謝諸位抽空,放下手中的活計來傑姆斯老爺的葬禮。我也不再多說些什麼,接下來請村長先生上來吧。”說完這句話後,精靈便走下臺,換了羅茲村的村長羅恩先生上前講話。
羅恩先生老當益壯,講起話來也頗有條理,只是內容有些無聊,前半是悼詞,因為南尼爾已經講過大半,再由官方腔調重複一次便顯得贅述。而鄉下能繼承的事情也就那麼幾樣,除了農田便是房屋,老爺子還只有一個繼承人,誰都能想象到會有多無趣。
羅恩先生拿著張稿,煞有介事地唸到:“……我在此表示沉痛哀悼。接下來,宣讀死者遺產歸屬,二十畝田地,房屋一棟,額……”他的眼睛猛地圓睜起來,“下人南尼爾的差遣權力。”
臺下群眾嘩然,葬禮瞬時像將水澆在發熱的鍋子上似的,發出來嘈雜的議論聲。羅恩先生鼓起胸膛猛擊一次桌子,又向台下喝了一聲,聲音才止住。
“肅靜,肅靜,南尼爾奶奶——南尼爾先生,你有沒有相關的證明,可以證明您的自由確實由傑姆斯所掌管。”
“確實有……啊,請稍等,那得去我家一趟。”
葬禮中斷了。羅茲村有近四百人,少說也有一百個跟著南尼爾奶奶浩浩蕩蕩地去了傑姆斯家裡。當事人進了屋子,沒一會兒就拿著一張保存完好的泛黃羊皮紙走了出來。南尼爾將那張紙給了羅恩先生,好讓羅恩先生讀出來。
“我,南尼爾,原名摩根海默斯,今日受僱於英格爾,并會在未來侍奉他的子嗣,這份合同的期限是直到我死去,或是這一家滅族……見鬼了這份聲明還被當時別處的村委會通過了。”羅恩先生瞪大了眼睛,羅茲村的村民們也瞪大了眼睛,就連傑姆斯爺爺的孫子阿什利也瞪大了眼睛。只有南尼爾一臉鎮靜,一副了然於心的神情。
“英格爾是傑姆斯的曾祖父,家系圖傑姆斯老爺也有拜託我保存,你要看看嗎?”
“不不,不用了。”村長羅恩先生擺了擺手。
這隻送葬的隊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奇怪了起來,好在大家回到了葬禮地點之後,學者的悼念詩挽救了一切。之後是葬禮的宴席,這午飯辦得很豐盛,宰殺了一隻豬和幾隻雞,焗了大布丁,還有一些時令新鮮蔬菜擺放在桌上,供賓客享用。
只是現在大家都不清楚該怎麼繼續吃這頓飯了。
葬禮結束後,在場者三兩退席,回到各自家中,留下死者的家屬收拾殘局,四下一下子便靜了下來。
南尼爾注視著檯子上的花圈,那是由初夏的野花編制而成……剛才似乎還沒有那東西,是不是哪個孩子帶來的呢。他一面想著,一面收拾著碗盤,盤算著接下來日子要怎麼過——家裡的餐具多出來一份,怪寂寞的。
這時,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奶奶!您鬧什麼呢奶奶!”
“可是那張僱傭書是真的,阿什利,你要看嗎?”南尼爾抬起頭來問阿什利,青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不是,等等,事到如今您把這東西拿出來,還有什麼意思?”阿什利的表情好像吞下了蒼耳,他有力的手抓住南尼爾的肩膀,把那塊兒捏得生疼,“您明明知道我們家裡沒人把您當成下人看的。”
“可這是我留在你家裡的憑證之一啊,阿什利。”南尼爾輕輕摸了摸年輕人放在他肩頭上的手,後者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把手抽了回去,“你不用擔心,這僅僅是文書上的事情。”
“您大可以把那張文書燒掉啊,為什麼要留到現在呢!”
“嗯……”
“您這是幹嘛!”阿什利重重打了自己的手心一下,似乎是因為無處發洩那股怒氣,他又抬起頭,向南尼爾湊近了一步,“您說說……這有什麼意思……”
南尼爾看著青年的態度,為對方的急切而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他還是伸出手來抱了抱年輕人。
“我只是從未想過要將那張紙燒掉而已……那張僱傭書現在也是你的東西,你想要對它做什麼都行,當然,我也是。”南尼爾將那張紙揣進對方的口袋裡。
“您真是的……!”阿什利跑開了,留下南尼爾在原地不知所措,過了會兒,對方又回來了。
“我只是想告訴您,我燒了那張紙。”
“你燒了麼……哎。”
他們又沒有什麼話可說了,糟糕的是,現在這個時間討論晚餐也不太對,幸好還有清潔的活可做。等收拾完那些東西,已經是下午。南尼爾想那些不愉快也已經消解,便在四周找尋阿什利的身影。
阿什利也早就做完了自己的活,現在正坐在一塊石頭上,若有所思地向著遠方望去。
“想什麼呢?”南尼爾問道。
“奶,奶奶!”
“怎麼啦?”
“我哪讓您不高興了麼……”
這問題讓南尼爾停頓了片刻,他想著或許就是阿什利異常態度的來源。面對青年的疑問,精靈搖了搖頭:“沒有呀?謝謝你關心我,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奶奶啊,你可不是下人。”阿什利從那塊石頭上跳了下來,一把抱住南尼爾,“我們家沒人把您當下人的……”
“太好了,阿什利,我也希望能做你的家人。”南尼爾輕柔地拍了拍阿什利寬厚的、男子漢的背,不知不覺對方的個頭已經大過了自己的。阿什利的腦袋微微垂下,用他自己的額頭抵著南尼爾的頭。南尼爾想起對方這幅樣子是要哭了,便趕忙伸出手揉起對方的頭髮。
“您就是我的家人啊……!唔,我還要賺錢給您養老呢!”
“好呀,我等著呢,你要慢一點,慢一點,慢慢地來。我好高興啊,你已經長成了這麼出色的大人,和你的高祖父一模一樣。”精靈踮起腳來,抱了抱他的家人,他輕輕用鼻腔哼著古樸又熟悉的歌謠,像是很久以前那樣。
阿什利緊緊抱著他,像還沒有長大一樣鑽進精靈的懷裡,一面嘟囔著:“奶奶,我想吃甜的!”
“好呀,要不要吃蛋糕?”
“我要吃草莓蛋糕,可以嗎?”
“當然,等商隊來了我就做給你吃。既然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吧,晚飯想吃些什麼嗎?”
“那我得想一會兒了。”
【收拾行李離開!這個結局很滿意了和想象的差不多,謝謝溫柔可愛的荔枝人們】
【上接一章競演,作品不是我發的我就不叨擾了,不過與其說這篇是結局不如說是後續,大概競演在我心裡就是結局了!】
看到競演的投票結果時,李金生的大腦已經放棄了傷心難過的資本,單單是注視著投票的結果也能感覺到稍稍放下心來了。相差相近五分之一的票數,不管怎麼說都已經不能算是運氣的範疇,但是,也並不是讓人感到難過的差距。
不知道是誰的手重重地在李金生頭上揉了一把。
“鐘熙哥?”李金生回過頭去,看到對方站在自己身後。
“感到難過嗎?”
李金生不知道該怎麼表現得像是不在乎一些,他點了點頭,但隨後又補充道:“倒也沒有,只是有點遺憾而已。畢竟曾經努力地練習過了那麼長時間。”
“說是這麼說,但剛才也不是沒有掌聲吧?”鐘熙的手明明很纖細,但不知道為何卻能讓人感覺到長輩的力度,“而且也有四百多票呢?”
“沒有贏就是沒有贏,沒必要為自己找理由啦,我沒事的,鐘熙哥。”李金生撥開額前的髮絲,擦拭起剛才因為表演練習的汗珠。
“嗯……但是我們一起練習過的時間是誰也不能否定的,台下的掌聲就算變成歷史也是誰也不能否定的。”
李金生笑著摟過對方,安慰性地抱著鐘熙,拍了拍對方的背。
舞台上,冷藍色的燈光繼續跳躍著,公佈下一組的投票結果。
對於自己來說這只不過是練習生的第一年初戰失敗的結果。但是對於已經在舞台上戰鬥了五年的金鐘熙來說,被打敗然後再站起來,或許已經成為了稀鬆平常的事吧。李金生朦朧地在嘈雜的舞台上意識到這件事。
“哥好漢子啊,我就做不到這樣。”
“不要太難過……想哭的話哭也是可以的,鏡頭會照下來,也是介紹自己的好機會。”
“沒事,我的眼淚已經變成汗,全都被我自己抹掉了,不會讓鏡頭照到的。”
之後,正如李金生之前所設想的那樣,自己因為沒能贏得benenfit而在三十名之外。李金生收拾好行李之後,從製作組那裡拿回來手機還有其他貴重物品,再回到宿舍一一向室友和隊友告別。
確實正如南鐘熙所說,曾經度過的時間並不是能被輕易丟掉的東西。
李金生拖著輕過頭的行李箱,走在熱過頭的街上。他看到手機上多了幾通未接來電。稍稍查看過後,都能看出來來自同一個號碼。他撥通了那個電話,直到聽到對面的女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啦,要是媽媽這樣我反而會緊張過頭的。我馬上就回去咯,你先等我上公交。”
“嗯嗯……”幾句之後,母親談起關於回到大學的出路,不過兩人沒有聊起來就因為在大熱天下手機發燙的原因掛斷了電話。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到了車站。
不論過了多少年,李金生都清楚自己一定會選擇一樣的答案。想要成為閃閃發亮的人,想要成能夠堅持理想的人,付諸於行動的人,那樣的人一定會成為偶像的。
只是現在,階段性地結束了。
李金生歎了口氣,慢慢哭了出來,巴士緩緩向著車站駛來,李金生知道自己十九歲的時間已經結束於這個夏天。
END
【關於黑暗大鍋:約魯巴神話中世界的狀態之擬喻,即是時間與地點,因與果,人物與人物的似是而非的狀態,然則現實的世界是線性,只有結局是一開始知曉的,那卻不是因果的循環,而是邏輯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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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學的大腿上躺著吃晚餐是怎樣一種體驗?
這就是我現在正在經歷的事情。我斜躺在八尾的大腿上,看著他展示商品似的打開保溫飯盒。飯盒的內容物非常豪華,米飯上撒了茜紅色的魚鬆,飯還熱騰騰的,能看到香氣從飯盒裡蒸騰而上,四散在空氣中,這麼放著實在是很可惜;另外幾個小盒子裡裝著胡蘿蔔炒牛蒡、雞蛋卷還有章魚香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環境令人放鬆的關係,還是菜品質量很高的緣故,光是看著就很有食慾。
我慵懶地看著八尾夾起來其中一塊雞蛋卷。
“淺井將軍,啊——”
原來是時代劇設定嗎。我在內心吐槽道,不過還是張開嘴,一邊說著“啊——”一邊等八尾餵給我吃。
雞蛋煎得恰到好處,甜鹹也很合口味。
“是伯母做的嗎?”我看著現在做女僕打扮的八尾,發現他不僅是女裝,更在頭上戴了貓耳飾品。
“不是,是人家做的喵!怎麼樣,淺井將軍,味道不錯吧?”八尾輕輕地推了推我的肩膀,我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我趕忙奉承道:“非常好吃!八尾大人!”
“呼呼喵,淺井將軍真是識相。”八尾似乎是非常滿意我的表現,又夾了一口胡蘿蔔炒牛蒡。我順從地張開嘴大快朵頤,連連稱讚八尾的廚藝。章魚香腸也煎得很好,雖然是簡單的料理,但是吃起來卻帶給人幸福的感受。
吃飽之後,我和八尾坐在咖啡桌旁休息。
“淺井君要回家了嗎?”
“嗯,是該回去了。”我懶散地回答著。我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收拾了一下,付了喝茶吃點心的錢(八尾再三說不用,不過我還是找清楚錢後放到了收銀機上)。向八尾道別之後就坐上回家的列車。還有一周就要開學了,不知為何我卻過得不緊不慢,絲毫沒有什麼緊張,或許這就是全身心墮落為差生的證明。我哼著歌從車站回到家之後,看到母親坐在飯桌前不知在做些什麼。
“媽媽不開大燈嗎?這樣太暗了?”我說著把客廳的大燈打開,母親聽到我的話,好像這才意識到有我這個人的存在似的盯了過來。
“為什麼這麼晚回來?”母親的語氣雖然出奇地冷靜,我卻已經能感覺到她要發怒的前兆,或許這就是身為孩子養成的嗅覺。
“啊,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在同學家裡面睡著了,所以晚回來了一點,非常抱歉。”面對母親那蘊藏著怒火的話語,我只好從實招來,但卻不知為何似乎觸痛了母親的神經。她不再掩飾自己的憤怒,徑直向我走了過來。
“要出去的事情也沒有和我說,夜不歸宿又是什麼意思!到底要墮落到什麼地步你才開心!”
墮落麼,或許吧。我看著母親漲紅的雙眼,沉默地承受著對方的怒火。
“怎麼會這樣?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孩子!到底是什麼事情給你偷懶的理由?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都這麼努力,你卻完全不行呢!是你父親去世的原因嗎?可別人都是更發憤圖強啊!怎麼我和他偏偏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母親兀自繼續說了下去,我並沒有接話,也無從接起。
“怎麼會這樣,以前明明是個好孩子啊……好孩子……”
母親泛紅的眼睛只讓我覺得不知所措。
我想安慰她,便從餐桌上拿了幾張面巾紙遞給她,但母親並沒有領情,而是抽噎著離開了客廳。我呆呆矗立在客廳裡,直到聽到從自己的房間裡傳來一陣陣物品被扔到地上的聲音。
我循聲趕到自己的房間裡,看到母親正坐在被丟得一地的書本上,把那些和課業無關的閒書一本本撕開,其中有我和八尾一起在書店買的那幾本。
我只是看著她做這件事。
母親的雙肩在顫抖,嘴裡不停小聲地念叨著什麼,我知道那是刻意說給我聽的。等她的動作慢了下來之後,我知道她是消氣了。
“滿意了嗎?”
母親緩緩地從被撕得看不出樣子的書本上抬起頭來,在我的注視下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房間。
我該生氣嗎?
或許我該生氣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因為母親說得有幾分道理,又或者是因為生氣這件事本身很消耗能量,我心中並沒有絲毫難受的感情。我在收拾過一片狼藉的房間後,整理出倖免於難的書本,再簡單地做了下掃除。
因為和八尾相處帶來的愉快心情早已被母親突如其來的情緒沖刷得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在胸口壓不下、理不清的粘稠感情。
我想做出點什麼,好打消那種感覺,於是試著躺在床上試著入睡。這個萬用的方法這一次卻沒有成功,我又試著把之前收藏的CD拿出來聽,卻也沒有得到很好的效果,歌曲並不能撫平人心,反而讓我因為歌詞的韻律更加的煩躁。書是暫時不想看了,那只能讓我想起來母親發怒的事。
我試著讓自己忙碌起來,但沒有成功。試著做了一點作業,臨到快要做完,又覺得還是睡覺比較好。但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最終也沒能使自己安穩下來。
出去走走吧。我為自己披上外套,離開了家。家裡很安靜,給我一種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的錯覺。母親不知道是在還是不在,或許是出去喝酒了吧,主臥室似乎也很安靜。我給桌子上留了張便條,就拿著手機和錢包出門了。
夏夜很涼爽,或許是因為下過雨的關係,空氣中帶著新鮮的綠植香氣。因為已經很晚了,周圍也都是住宅區,並沒有什麼人在街上。我看了眼手機,現在的時間八尾應該已經睡了,所以我也就不打算發信息打擾他。不過,手機裡面多了一條未讀郵件。可能是垃圾郵件吧,我知道八尾只會發給我line消息。
我打開郵箱查看了那封郵件,隨後發現是同班的織田發來的。
“我打算在開學前召集你還有另外幾人,願意在下週一到糸田町的薩莉亞去嗎?我很期待哦,具體時間就定在午餐時間好了。”
不知道她又擅自決定了什麼事。我沒什麼興趣,也懶得再回復對方,於是把手機揣到口袋裡繼續在夜晚的住宅區散步。
我就這麼在公寓周圍來回走了幾條街,散步有著能夠紓解人心情的作用,只是走了一會兒,我的心情就好了起來,剩下的事情全部當做是陶冶性情的愛好來做了。我想起太宰治所寫的新哈姆雷特,在那本小說裡,哈姆雷特的父親曾經說過散步的重要性。或許我確實應該養成這個習慣沒錯。這麼思索著,我穿過無聲寂靜的街道。
因為是在深夜,加上身處住宅區,我也就不需要顧及紅綠燈的問題,自由地在街道上穿行。或許當人回歸到一個人的狀態時,也就不需要遵守律法了。魯濱遜能夠在荒島上獨身一人維持文明,對在東京夜晚的街道上隨意闖紅燈的我來說簡直是偉大的天方夜譚。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我來到平時坐車時的車站。就連七十一便利店都已經關門了,看來現在確實是很晚了。我在車站旁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最後決定原路返回。這時,一直擱置在口袋裡面的電話響了。
是織田打來的,雖然因為惰性,我不想接這通電話,但現在卻因為在外面散步,卻沒有理由不接,我只好按下了撥通鍵。
從電話那頭傳來了充滿朝氣的女聲,不用想也知道是織田那傢伙。
“喂!淺井,看到我的郵件沒有!”
“……沒有看到。”我回答道,她這樣沒來由地熱情讓我有點煩躁。
“那就現在去看吧!看完了和我說一下要不要來,但是一定要來哦!這個計劃沒有你可是行不通的!”
這個人的字典裡面是不是沒有委婉和拒絕兩個詞啊,我腹誹,不過還是在隔了一會兒之後回答了對方:“看到了,我哪天有空,但是那家薩莉亞在哪裡,具體的時間呢?每個人的午飯點可不一樣啊。”
“啊……!出車站就能看到,具體的時間嘛,我沒有想!”織田十分自信地回答了我的質問,讓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剩下的幾個同學不知道淺井你有沒有記住他們的名字,都是我們F班的成員,分別是佐藤仁猶、名取香奈、沙耶還有神口耶英子。”
確實是對我來說有些耳熟的名字,不過老實說除了八尾,同班同學的名字我都記得不清楚。畢竟我對社交沒有什麼興趣,認識織田和八尾兩人還都是虧得他們倆的個性比我要來得更外向的福。
“不怎麼熟,你還是給我介紹一下吧,我可能對不上名字。”
“哦!這倒是沒有問題。”織田隨即答道,“那麼,你不對我這一次的目的有什麼問題嗎?”
啊,這倒是真的。
“你說說看吧,我會聽著的。”
“你看,新學期不是很快就要開始了嗎?我打算以新學期為起點,給F班的大家一個驚喜……也就是舉班參加測召戰爭,你看如何?”
雖然文月學院確實有測召戰爭的傳統,但實際上因為後果往往是差生更差,好學生更好,排位靠後的班級不敢去挑戰,排位在前的班級則沒有什麼理由去挑起測召戰爭,不如說是形同虛設的系統。在擁有這個設施的文月學院裡,唯一溢出的只有老師們對擇優教育的自信。
把好資源分給更好的學生,確實是公平的系統。
我歎了口氣。
“織田班長,你是想做什麼啊?”
“淺井不會有嗎,對自己所處的世界產生懷疑的時候?我對於文月學院的這個制度,或者說是這種風氣看得不爽很久了,你懂吧……?”織田並無絲毫遮掩,只是稍稍停頓了一下,“我覺得如果是淺井的話,應該能明白我的這種感覺吧。”
我想起在暑期補習時我曾經詢問月見老師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了。
“我想我能明白,那麼你繼續介紹一下你的這個計劃吧。”
“先從成績比較好的同學開始,然後一鼓作氣把全班的成績都要提升上去,我就是想讓他們看看自己的厲害。在班裡先製造出來差距,讓大家明白自己的潛能,再一起進步。”
“嗯,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嗎,這不是和文月學院的制度差不多,只是規模變小了而已。”
“才不一樣呢。實驗的嬰兒要是在被驚嚇的時候看到老鼠,就會本能性地開始懼怕老鼠;我們孩子啊,要是被打敗的時候被懲罰,就會變得害怕失敗,於是,一旦養成了失敗的慣性之後,就會失去自信。”
我問織田:“這是你在哪裡讀來的?”
“逆轉監督哦,很不錯的漫畫,講足球教練的。你應該看看。”
搞什麼,原來是體育漫畫啊。
“幫你的忙倒是沒有問題,不過事先聲明,我現在的成績完全在差生的行列,上一年的成績是上一年的事情,可以吧?我週一的時候會去那家薩莉亞的,不過你得守時,不然我就會放棄了。”
“嗯嗯,中午十二點,週一糸田町的薩莉亞,要是我來遲的話就由我來請客,你可不要走。”織田在電話裡面這麼說著,沒等我回復就掛了電話。
真是不聽人說話的傢伙,不過,倒也說不上是煩人。
原本在打完電話之前我的心情就差不多得到了舒緩,在織田說給我那些事之後,更是沒有必要再留在街道上散步,我便快步回程。我回到家裡時,燈已經關了,我猜是母親打算睡覺了,我就把之前留的便條扔到垃圾桶裡。
我在看過手機上的信訊息之後,回到房間的床上躺下,因為睡得比平常要晚一些,我特地定了明天起床的鬧鐘。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我鬆了口氣,看向臥室的窗外。
一輪明月照耀著夜空,我注視著那月亮,思索著關於月色之美的無稽之談,隨後陷入沉睡。
第二天起來時,時鐘指向十一點半。
遲到了。
“這個也要,那個也要,這裡全部都應該貼上各式各樣的泡泡糖,然後啪地一聲,黏在一起。”
四人穿過車水馬龍的馬路,大人拉著孩子的手,戀人們兩兩作對。金燕梓在這時還是個孩子,她抬起頭看向身旁高個的少年時,看到他臉上不帶一絲微笑。她用她的手輕輕抓住對方的衣服,好引起人家注意。
我們被當做四口之家了。小金燕梓想,這是個愚蠢的錯誤!我和大的我,以及小純和大純差得太遠了!事實上,我們在相像的地方太相近,近到如果別人懷疑是親戚就是個愚蠢的錯誤。
很顯然小水野純不這麼想,他臉上冰冷冷的,一點不理這個多出來的“妹妹”,只是跟著另外兩個成年人向前走去。他們四個都穿著晚禮服,這使得他們更像一家人。
他不理我!小金燕梓憤怒地跟上小純的步伐。金燕梓們和水野純們(這句話準確無誤)一同踏入了舉辦舞會的酒店大門。事情是怎麼發生的?這不重要。至少今年六歲的金燕子小姐、我們的女主角覺得這不重要。她迅捷地拉住她旁邊小純的手,四個人一起走了進去。
酒店大廳裡正放著悠揚的音樂,歡愉和嫉妒來回穿梭,小金燕梓看到長大了的他們吻了彼此的手、行了各自的禮節。周圍都是一對對跳舞的戀人。兩個孩子的視線很輕易就穿過人群,看到長大了的彼此在舞池中舞蹈。
他們……很獨特。小金燕梓想。
金燕梓跳著和周圍的人完全不一樣的舞,異常熾烈,那身典雅的晚禮服並沒有發揮它該有的作用。水野純呢?迎合,割裂,妥協,但是他同時並沒有放下強硬的態度。
好吧,不可否認,十多年之後的小純和自己會是很不錯的情侶,小大人金燕梓如是想著,拉了拉身旁的小純,“小純!小純!我要吃放在點心架子上最上層的蛋糕,你來幫我拿。”
“不能自己拿嗎?”確實按照身高來說,六歲的孩子怎麼也能拿起來桌面上最高的點心了,只是會有些吃力而已。
“你來幫我拿的話,我就吻你。”小金燕梓說道,這個提議被小純否決了,但他還是拿下來一盤蛋糕。從英雄那裡得來了戰利品,公主沾沾自喜地接過了那東西,并親自褒獎了英雄。
“——她把蛋糕糊在我臉上,你看看她。”五分鐘後,小純面無表情地向年長的金燕梓告狀。他指著自己臉上用奶油畫出來的笑臉,後者輕輕聳了聳肩。
“她又不是我,跟我沒關係。”
“可她就是你,她只是個小一點的你。”
“我否認我和過去的我與未來的關係,所以,水野純,你來決定這件事。”
成年的水野純笑了笑,彎下腰來對年幼的自己說了些什麼,但並沒有幾句,年幼的純便跑開了。
戀人們交換了一個笑容。隨後在管樂團的表演裡,一聲小小的尖叫闖開了舞會的氣氛,但沒有多久這個小鬧劇就被太太們的八卦給掩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