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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館之後,金燕梓簡單地進行了洗漱,然后在十點前睡下;早上起來再洗漱一次,然後重新審視目前的局面。
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方式似乎與離家出走前的想法相悖。不過對金燕梓來說,這仍然是件相當有意義的事。覺得什麼事情有意義說到底是對於現況的滿足感,並且認為未來也會繼續因為相同的事情繼續維持著滿足的狀態。“全時態的滿足”——金燕梓是這麼在心裡面定義“意義”的。
在這個旅遊淡季來到青年旅館的人多半是休學旅行的大學生,也有一些高中生或是研究生年齡段的人,不過相比起來并不佔多數。旅館低廉的價格很吸引人,偶爾也能見到看起來是為了肉體生意投宿的傢伙;因為大部分客人年輕到只會一個人住旅館,這樣的住客不常見也不受歡迎。
金燕梓把自己塞進旅館的扶手椅裡,打開了一包牛奶。
水野這個姓氏可能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罕有,要不然怎麼連個流氓都能說出來這個名字呢?……她倒是不覺得當時在圖書館附近的小巷裡聽到的那聲呼喊指的是她母親帶走的女孩的名字,如果是的話,那未免也有些太過巧合。
牛奶的味道很一般,不如在中心城喝的那個牌子味道好。在酒館角落裡有個看報紙喝沖泡奶粉的娃娃臉女孩,看起來就像被老爺爺佔據了身體的嬰兒,金燕梓盤算著以後有機會向對方打個招呼。
唯一能肯定的是母親現在已經不在這片區域了,不過她一定還在雪城裡。金燕梓瞭解金勝男的習慣,那個天生的冒險家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得太久。她們停留在那家旅館是因為某種不可抗力——或許是天氣,或許是病症,或許是為了等待那位皮膚黝黑的旅伴。
一一排列之後,事情就剩下來幾個方案,一是去尋找本地的獵人聚集的地方,二則是找那兩個同行者的消息——無論哪個看起來都會面對一無所獲的結局。但這就是旅行冒險的開始,金燕梓提醒自己。“起因”已經準備妥當,剩下的“過程”則需要自己去做。
“結果”不重要。
金燕梓走出旅館。在門外,遠遠地能看到雪城雪山的景象。大片由公路連接起來的建築群好像瓷器上的裂痕,割裂了蒼茫的雪原所產生的美感。在那些建築物底下,是深入地殼的地下部分。金燕梓現在所處的這片區域相對平坦,也比之其他區域要更加發達,露出來地表的部分更多——而這裡正是母親最後出現在公眾視野的地方。
雪城是由無數可以居住的小區域和三個大區域所組成的。金燕梓現在所在的地方則是三大區中的薩隆涅。
雪城的黑塔身處薩隆涅區的地下,母親出現在哪裡的可能性很低;格塞納爾區則是對金勝男來說太過安逸的地方;她的獵人同伴更有可能出現在塔德區,那裡有自由的交易市場,是獵人們做些灰色交易的地方——就算獵人暫時性地離開了城區,也肯定會帶著戰利品回到塔德區將其兌換成貨幣。
乘坐摩托車通過“絲線”到達塔德區大約花費了幾小時。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障礙,幾乎可以說是直接到達。金燕梓從摩托車上下來的時候是中午,吃過午餐之後,她立刻去往本地的市場。她想起什麼,從背包裡取出來那封信又看了一遍。寄信者的名字叫張浩賢,那應該是和母親一起共事時所用的名字。
如果是這個名字……她攥緊手中的信紙,挨家挨戶地踏進那些店鋪。最後,她停在一家販賣小型黑獸的店裡。
這地方的空氣中一股發霉的木屑味,鐵籠子裡養著叫不出名字的黑鳥,正在橫木上令人不安地跳來跳去。籠子不停地發出來撞擊聲。角落裡,是長著獠牙的兔子,金燕梓能想象出來這兩個東西是怎麼組合在一起的。所有的黑獸都是單獨以一個籠子分開關著,金燕梓曾在書上看到過這些生物驚人的繁殖能力,恐怕這也是店家為了控制貨物的數量所做的吧。
坐在收銀台後面的是個戴著眼鏡、略顯斯文的男性。
“小姐,您要看些什麼嗎?我們這裡有不少東西,您可以看個盡興。”男人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但卻不無自豪。
“我想要很大的,嗯,差不多這麼大,”金燕梓拿出手來比劃了一下,她聽到男人那道平直的唇線中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
“這就沒有了。我們這裡的東西都是和外面的城市設施差不多的,你要想找那種,恐怕地去別家看看。”
“好啦好啦,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張浩賢的獵人?”金燕梓盯著對方看。那張被金絲眼鏡覆蓋的臉上僵硬了一瞬,但馬上又恢復到一開始的模樣。
“沒有,我不認識那個叫張浩賢的人。”
“是嗎?可你好像與他很熟嘛。”金燕梓玩弄起自己的頭髮,毫不在乎地看著男人的表情。
男人的臉好像凝固成了憂鬱的石膏:“小姐,恕我不能說些什麼。”
“你放心,我並不是要找他做什麼,而是要找他問件事。”
“這是一樣的。”
“不一樣,如果我要找他做什麼,他與那件事必然有關,但我要做的是問件事——我對他本人沒有什麼興趣,你看,我一個女孩子,能對他做些什麼呢?殺了他變成獵人嗎?我還不想做呢。”金燕梓笑了起來,“人們總是認為成了獵人就能活得自由,可那東西我已經有了。”
籠子裡的黑獸逃竄得更加頻繁,鐵籠發出變形的呻吟。
“那麼,金勝男你認識嗎?我是她女兒。”金燕梓轉移了話題,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店鋪的老闆瞇著眼睛看了金燕梓一會兒,仿佛要驗證這句話是真是假。
“如果是她的話,我幫不上什麼忙。金勝男今天下午三點的時候會來我店裡,你就在這兒等著吧。”最後,店鋪的老闆這麼說。
***
下午三點時,一個看起來不像尤金本地人的男人走進了這家店。金燕梓站在鳥籠旁,正逗弄著那隻令她感到厭惡的黑獸。
“我來取剩下的錢了。”他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踏上店裡的臟毛毯,并得到了店長的一杯茶作為招待。
“你認識不認識這位小姐?”店長抬了抬下巴,指向站在一旁的金燕梓。
“這位是?”
“我是金勝男的女兒。”金燕梓說著抓起來一把餌食,灑在籠子底部,“你給我寫的那封信,記得嗎?”
“哦——您就是金燕梓小姐,我沒想到您這麼大了。幸會,幸會。”張浩賢走過來,似乎是想握住金燕梓的手,可找不到什麼空檔。他有點尷尬地把手抽了回去。
“嗯,所以我照你所說的來這裡找我母親,你要是還知道些什麼就告訴我吧。”金燕梓說著看向張浩賢。這個男人應當和自己的母親差不多大,但男性總是因為不懂保養總是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更年老。那雙黑色的眼睛下生出來因欠缺休息而深得可怕的皺紋,額頭上也早已滿是溝壑。他看起來應當是和母親從同一個地方來的——而且認識很久了。
金燕梓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男人或許對她母親有什麼深刻的感情。她也不知道這個結論是從哪裡來的,這種事情甚至不需要邏輯,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在信上寫的不大清楚,確切來說你母親其實是在一個月前消失的,那個時候冬季快要結束,她去金富麗旅館借宿。”張浩賢說著搓起他修長的手指。
“這些我都知道,然後呢?”
“我事後又調查了一段時間,那個叫水野的女學生雖然很年輕,但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是個賭徒。我不清楚她們兩人的關係,但我認為這不是什麼好事。”
“嗯,那個女孩長什麼樣?”
“紅髮,看起來是燙過的捲髮。”
“說起來你知道這個城裡叫水野的人多不多?”金燕梓轉移了話題,“我怎麼在這幾天之內聽到了好幾次。”
她看到張浩賢的臉一下變得慘白。中年男人躊躇了一會兒,張開了嘴。
“除了那個女學生,雪城的地下還有個黑幫叫水野幫。”
“——那女孩和黑幫有關係?”
“不是。我雖然消息不靈通,但也知道那家並沒有女兒。前任首領只有一個獨子,現在已經是黑幫領袖,他也是個獵人。獵人的圈子不大,已經拿到這職業的都不會再互相招惹,實力的事情,說不準的。”
“哦,這麼說來你見過他啊。”金燕梓吐了吐舌頭。
張浩賢的臉色有些窘迫,他咳嗽了聲:“咳。雖然我不是這個意思,但確實是見過。”
“那就好辦了,他叫什麼?對哦,給我一個手機號吧,我要是找到我母親,就給你打個電話。”金燕梓打開手機的通訊錄,“我該去哪兒才能找到他?”
“金燕梓小姐,我不覺得你應該繼續再在這件事裡摻和了。你年紀還小,這件事要是真的和雪城的黑幫扯上關係,就不再是你能參與的局面。還是快點回中心城吧,在那裡你更安全。”
“安全?我母親失蹤了,她身上帶著我的命燭,我都不知道我哪天會死。”
張浩賢停頓了下來,臉色漲得通紅,好像受到了欺辱。金燕梓想笑。
“我知道那個人在哪兒。”過了一會兒,張浩賢回答,“我可以帶你去找那個水野。唯一的條件是,我必須跟著你去。只有這樣我才能放心,好對你母親有個交代。”
“再好不過,他的全名是什麼?”金燕梓把手機遞給張浩賢,好讓他把電話號碼輸入進去,“他很厲害?”
“厲不厲害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叫水野純,和那個被你母親帶走的女孩同名,所以我猜他們不是一家人——哪有父母會給自己家的兩個孩子取同樣的名字呢?”張浩賢在手機上輸入之後,又還給了金燕梓。
“那個名字很常見?”
“姓氏不多見,名字讀音相似的一抓一大把。”
“這樣,我們要去哪兒?”
“雪城的地下酒館,身份證就不用帶了,反正沒用。”
金燕梓掃了眼黑獸店鋪的店長,後者坐在收銀台後,裝作完全沒聽到兩人的談話似的擺弄著自己的一套茶具。
“這茶葉不錯,你們不喝一杯再走?”他指了指桌面上的白瓷器皿。
張浩賢搖了搖頭。
地下酒館的名字不叫地下酒館,而叫巴克斯與墨丘利,不過,它確實是處在地下的。這是條有點疏於管理的地下街道,能看出來擴張得毫無計劃性。街道骯髒,散發著股和黑獸店氣味相似的味道,不過烤牛肉的味道更濃烈。現在才剛剛到晚上喝酒的時間,進店的客人不少。
“就是這裡。”張浩賢說著搖了搖頭,“我帶你進去吧,生面孔在這裡是打探不到什麼。”
“哦?原來如此。”金燕梓看到玻璃窗後,身材修長的酒保已經開始調酒。檯子上做了不少人,“你認識那個叫水野純的吧?”
“不認識,只是知道名字。”
“哦哦,那就這樣吧。”金燕梓聳聳肩,推開巴克斯與墨丘利厚重的大門。瞬時,一股刺鼻的煙味竄入鼻腔。在這個骯髒又熱過頭的小酒館裡,十幾二十個客人各自坐在他們的位子上,或是暢飲,或是與夥伴大聲爭吵。吧檯的斜上方,屏幕已經花了的電視上正在播放賽馬,幾個觀眾安靜地坐在那兒,手裡攥緊了現金鈔票,提心吊膽地等待結局。
沒有人注意到金燕梓的到來。
金燕梓咳嗽了一聲,放開嗓子向著酒館內部喊道:“我要找個人,水野純在哪兒?”
酒館一瞬間安靜了下去,不過又很快恢復了之前的吵鬧。金燕梓看到在角落的小桌子旁一位身著西裝的青年男性站了起來。這個青年身材修長,但能看出來體格結實;酒紅色的長髮被隨意地扎成一束,放在腦後,五官清秀,面帶笑意,可右側的臉頰上卻帶著一道狹長的傷疤。
“我就是水野純。”金燕梓聽到青年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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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新學期的第一週平安度過了。
二十九開學時對新學期的期盼,很快就變成期待每天快點下課去社團練習的怠惰。老師講的課雖然都很有趣,但數學課還是讓二十九忍不住想睡著。令人意外的,歷史課倒是變得有意思起來了,或許是因為那些在過去實際存在過的故事令人心生嚮往吧。
戴不戴頭盔的問題也在和老師商討過幾次之後得到了雙方的妥協。可以在進班級前、下課時、體育活動和午飯時間戴頭盔,其餘的時候不行;另外,強迫症(OCD)的問題也在栗原老師的勸說下開始尋求解決的方法。
那就是每兩週的週末去一次學校附近的心理診所。
二十九站在全白色的低矮建築前,再三確認了這就是栗原老師所說的那家診所——比起來診所,說是被冰封起來的魔女之屋更妥當。這個被冰雪所凍住的屋子和想象中的心理診所完全不同,乾淨得像是要排斥病人一樣。
“我可沒聽說過是這種地方!”二十九在玻璃大門前躊躇著,不知道是該敲門好還是直接推門進去好。過了一會兒,他在門框上找到一個同樣是白色的門鈴。
好,就這么按下去吧。二十九想著,鼓起勇氣摁起門鈴。在片刻的等待後,他聽到門鎖發出微弱的咔噠聲。……厲害!是有人坐在什麼地方控制著這個門嗎!二十九抓住自己的挎包帶子,深吸口氣踏了進去。
騎士隨後發現建築的內部也像是被冰雪所凝結了,那並不是指物體被冰凍,而是時間和空間凝固的狀態。空氣很冷,吸進鼻腔裡的時候甚至讓人感到有點痛,在已經回暖的四月天裡說不上正常。四下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就連墻上的時鐘也是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的電子鐘。
隨後騎士才發現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人在靜靜地凝視著自己。那是和建築同一顏色、潔白的櫃檯後站著全身素白的女性。確實是全白的——姑且不論服裝,頭髮和肌膚都白到幾乎透明,只有眼睛是奇怪的粉色。
二十九彰回過神來,因為屋裡強過頭的冷氣咳嗽了一聲:“啊!那個!我是二十九彰剛,應該已經預約過今天早上十點的門診了?”
“門診嗎?”對方輕挽兩邊垂下的白色秀髮,放到自己耳後,“確實是在名單上看到了這個名字。這邊請。”純白色的女性這麼說著,邁著緩慢的步伐為二十九推開了診所裡其中一扇門。二十九看到門上掛著一個上面有打印出來的漢字“虹村霞”的牌子。
然後出現在眼前的是和外面相比起來舒服過頭的小小空間。整個房間被主人用暖色系的墻紙裝飾過,自然光得當穿過後院的常青樹。二十九彰剛才意識到這件診所並非是全然白色,至少在周邊實際上有蔥鬱的花園。除了令人感到吃驚的環境,屋內的家具擺設也和外面全白色的簡潔風格完全不同,是由一套茶几和兩張柔軟的布面沙發所組成的。在屋子的墻角,放了書桌和儲物櫃。
在靠窗那一側的沙發上,坐著一位淺紅色頭髮的中年女性,看來大概二十到三十歲左右。不知不覺,帶自己來的白色女孩已經離開了,留下來二十九和沙發上的女性兩人對望著。
“你就是彰剛吧,栗原老師和我說過你呢。來,請坐吧。”女性說著做出來請的手勢,二十九聽話地做了下來,“要喝咖啡還是茶?”
“可以喝牛奶嗎?不好意思”大概這一位就是虹村醫生吧。二十九在心裡想著,悄悄地透過頭盔黑色的玻璃看著對方的樣子。雖然就相貌來說,虹村醫生實際上算是很搶眼的類型,但不知道為何給人一種鄰家姐姐的安心感。
“倒是在冰箱裡有一些牛奶,我叫凌子給你拿來吧?”
“嗯!麻煩你了!”二十九點了點頭。虹村醫生走到門口,向櫃檯前的雪女(二十九給她取的外號)說了些什麼。隨後,一杯牛奶被端過來,房門也被輕輕帶上了。
“那麼,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虹村霞,你的心理咨詢師。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在霞或者霞姐裡面選一個來稱呼。”醫生的臉上露出來溫和的笑容,“作為替代的,我直接叫你彰剛君可以嗎?”
“好、好的,霞姐。”二十九咀嚼這個稱呼,喝了一口冰牛奶。味道比平常喝的感覺還要甜上一些。
“那麼,你來這裡打算咨詢什麼問題呢?”
“我在學校裡面不被允許戴這個頭盔,老師也說這個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所以讓我過來尋求咨詢。”
“之前有看過心理咨詢師,或是心理醫生嗎?”霞姐為自己泡了一杯熱騰騰的茶,茶的味道很香,室內還飄著淡淡的熏香味道,兩種香味混合在一起,讓人感覺很舒服,“室內的空調是二十七度,會不會覺得冷?還是太熱了?”
“沒問題的,剛剛好!”不如說是非常舒適。二十九彰剛想著,一口氣把牛奶喝乾淨了,“初三的時候有看過心理醫生,吃過藥,不過在中考前幾個月就不再看了。當時被對方確診了強迫症。”
“是因為學業才不再去看醫生的嗎?”霞以輕柔的嗓音不緊不慢地問著,好像並不是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不再去看了。”
“是從什麼開始一定要戴頭盔才行呢?”二十九這才發現對方的眼睛顏色很奇異,是好像晚霞一樣由兩種顏色渲染在一塊的色彩,可以評價為渙散的色彩。
“大概是初二的下半年,可能更晚一點吧。”二十九低下頭去看起自己的手指,“從那時候開始覺得自己臉上有東西,必須要遮住才行。”而且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與異世界的騎士產生了聯繫。
“那麼你的父母呢?對你來看醫生有什麼想法嗎。你還未成年,可以的話其實由父母來進行家庭療法(Family therapy)相當不錯。”霞用商量的語氣輕輕地敲著二十九彰剛的心門。
“爸爸很忙,媽媽不在,一般是小姨來我家幫忙。”
“小姨多長時間來一次?”
“小時候更多一點,現在一周維持在三次以內!”二十九很高興地介紹著,舉起來殘留得只剩下底部淺淺一點牛奶的玻璃杯,試圖將牛奶全都倒乾淨。
“還要的話還有哦,平常泡茶一直用純牛奶,還剩了不少。”霞姐笑了笑。
“不用了,今天的份已經喝完啦!”
“嗯,除了這些以外,在學校裡的情況如何?”
“成績比較糟糕,不過,初中的時候是體育特長生。雖然高中只是普通地考上的。”
“那麼和同學的交際情況呢?”霞輕聲問著,二十九這才發現她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著記錄板寫了起來,而且,似乎已經寫了很長時間了。
“啊,沒有啊,一起冒險的夥伴。”
騎士並沒有可以度心度肺的夥伴,即便是在做著“自己”的時候,認識的人也多半是點頭之交而已。儘管騎士自己將那當做是朋友關係,但對方卻不一定那麼想。
“嗯……這是什麼意思呢?”霞姐露出來有些困惑的目光,“可以稍稍把頭盔脫下來說嗎,我不是很明白。”
“那、那個……我沒有……朋友……”二十九感覺到自己又恢復到沒有防護的狀態。剛才還很溫柔的霞姐,現在就像是在試驗台上解剖著小白鼠一樣想要將他的想法整理出來。
“這麼說的話就明白啦,那麼,願不願意試試看踏出第一步呢?”霞姐將剛才一直在寫著的記錄板攤在茶几上,并畫上了三個圓圈,“現在彰剛的狀況是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對吧?這是你的想法。”
“啊……是這樣沒錯。”二十九感到自己的脊背僵硬。
“這樣的想法讓你的情緒變得焦慮,”霞將兩個圓圈相連起來,然後又拉起一條直線,連接上第三個圓圈,“你不得不開始用戴頭盔的方法將自己和其他人隔絕開來。然後呢,這樣其他人就很難走入你的內心,然後,這樣的反饋讓你更加難以和別人交流。”
從最後一個圓圈上延伸出來長長的曲線,最終回到了一開始的原點。
“這麼說能明白嗎?”
“大概是可以理解……”二十九想要驅散那種失去對自己身體控制權的不快,重重地點了點頭,“所以,我該怎麼做呢?”
“先從第一步開始吧,首先,先去試試和別人交朋友怎麼樣?這就是下次的作業——無論完成了還是沒有完成,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吧?”霞說著將紙筆收了起來,“要不要再喝點什麼再走?還有牛奶哦。”
“沒關係,謝謝你,已經不用了。”
二十九不想再留在這個空間裡了,簡單地和霞還有綾子做過告別之後,他徑直向著車站跑了過去。剛才霞所說的話還不停地縈繞在耳邊。這並不是什麼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要說有理由的話就是自己的過錯,但是,還是可以武裝起來自己,只要能夠變得堅強,無論是什麼事情就都可以解決。
“因為是騎士,必須要變得強大才行。”二十九彰剛輕輕地對自己說出來那句咒語。
調整好心情後,二十九回到自己所居住的涉谷區,在家旁邊的籃球場和不認識的人打了一場籃球。對方給自己取了奇怪的名字,叫“頭盔男孩”,雖然說了是“騎士”而不是“頭盔男孩”,不過這些傢伙似乎沒有要修改這個稱呼的意思。於是二十九只好用“哥布林”這個外號來回敬。儘管如此,球賽本身還是很愉快的。
回家之後好好地洗澡,二十九為自己做了飯吃,再看看假面騎士的重播,差不多這樣就結束了一天。
第二天早早起床,去學校進行足球部的訓練,然後再在結束時換上校服。走到班裡的時候人已經差不多齊了。二十九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抱著書包坐在座位上。已經快要上課了。
霞姐留下來的作業還是得要做,但是,二十九卻想不好該向誰詢問一起共進午餐。明明是學期開始時最初的幾周,但卻找不到和同學交談的時機。就是因為這樣,才……二十九將那仲感覺甩開,提醒自己這並不是事情的主因。
是的,沒有人會在意的,就這麼在最後排待著,誰都不會注意到臉上的東西,這樣就好,不會有事的。沒有焦慮的必要。
注意到的時候,四周已經安靜了下來。上課鈴響了,老師帶著一個身材修長、穿著校服的男生走進了教室,那是張新面孔。四下裡悄悄地傳出議論聲,不過,那名男生卻並沒有在意,反而好像很享受似地掃視著室內的課桌。
“這位是與世川平世同學,因為一些原因,他現在才加入我們的教室。那麼,與世川同學來介紹一下自己吧?”塔季揚娜老師向坐在教室裡的二三十名學生解釋道。
“我的名字是與世川平世,請各位多多指教咯。興趣是戲劇,”在停頓一下之後,平世笑著說道,“就是這樣啦!”
——好,好厲害。非常隨意又自然地就把自己給展示出來了。二十九深吸口氣,這才開始注意到對方的樣子。與世川平世四肢纖長,但穿著樣式普通的校服也相當有明星的氣質,怎麼說呢,就是那種閃閃發光的人的感覺吧。頭髮不知道是不是染的,是很兩眼的淺栗色,髮型翹得厲害,全部都被分到一邊。
然後是眼睛——對視了。
雖然只是一瞬間,不過,二十九確實地感覺到對方和自己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交。二十九盡力地迴避那道視線,不過,平世只是輕輕鬆鬆地笑著,並沒有要追過來繼續盯著的意思。
“那麼,與世川同學就坐在最後一排吧?二十九同學旁邊的座位。”塔季揚娜老師的聲音再度出現在耳邊。二十九感覺到視線從四面八方聚集了過來,但是這次,他卻出奇意料的冷靜,或許是因為他清楚地明白,視線的主人公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同桌與世川平世的關係。他用雙手撐住自己的額頭,隨後聽到一聲金屬敲擊在木椅上的聲響。
二十九憑著眼角的餘光看到平世背包上的裝飾物。
是假面騎士wizard的指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