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血在滴落,那不是他的。
Ryan死死盯著眼前那具生息薄弱的軀體,鮮活跳動的觸感還殘留在他的手上,是他親自將那生機斷送在手中。
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他的雙手早已沾滿了血腥,但這一次仍舊是不同的,他再一次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同伴。
聽不到了,消失了,他的聲音。
那一瞬,他的世界里,所有的聲音都離他遠去。
緊接著又被嘈雜所佔據。
是誰在笑?又是誰在哭泣?
手在顫抖,血在變涼。
他張大了嘴想要嘶吼,想要咆哮,但從胸腔傳遞而來的只有苦悶與痛苦。
將他真正拉回有聲世界的,是同伴的聲音。
「Javier Ryan!你到底在做什麼!」女警將蹲在嵐山邊的男人拽了起來。
「Javi這麼做一定他的理由,但是這次……」
Ryan看向了站在諾布身邊的女孩,她的臉上寫滿了不認同,明知她與她的區別,可看著她的那副表情,他還是感到了痛,就像是心臟被重錘猛捶了一記的鈍痛在蔓延。
「到底怎麼回事。」罪樹見在自己的治療下,陸仁已經脫離了危險這才鬆了口氣,站起身來直視著造成這場騷動的罪魁禍首。
他想起曾經有人告訴他,他的手是用來保護,而不是為了殺戮而生。
『但你現在誰都保護不了,只剩下殺戮了喲。』
『從以前開始就這樣,太容易受人挑撥了,你喲♪』
不管是不是受人挑撥,動手的依舊是自己,以保護為名義的殺戮。
過去的時間已經停滯在過去,現在的時間正在流動,犯下的過錯後悔也於事無補,重要的是現在,那麼也就不用一味地執著于『過去』。
自己的魔法困住了自己。
聆聽到的是自己的自責。
後悔無用,自責亦無用。
無法改變過去,那便創造未來。
屬於他與他們共有的未來。
「閉嘴,Kevin Caffrey。」
「你在說什麼鬼話,這裡沒人叫這……」Miller一把抓過了Ryan的衣領,緊接著她未完的話像魚刺一般梗在喉中,「……Kevin Caffrey,那個犧牲的中士?」
Kevin Caffrey,Miller對這個被頒發了紫星勛章的士兵的事跡也有所耳聞,只是她並沒有想到Ryan竟會認識他,只是現在知曉此事被告知聽到已死之人的聲音並不合時宜,女警的眉頭皺得更緊。
「你果然是瘋了。」幹練的女警恨鐵不成鋼地鬆開了手,在要甩手離開時被警探捉住了手。
「等一下,Miller。」Ryan頓了一下,環視了身邊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我知道這可能很難以置信,但我確確實實聽到了我的戰友,Kevin Caffrey的聲音,從一到這部恐怖片開始就能夠聽到。剛才我所做的,重傷陸,是受到了他的聲音的蠱惑,並不是出自我的本意。當然,會受到影響的責任在我,很抱歉在這種時候還引發騷動。」
「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能聽到,嵐山卻能為我們所有人所見。」放下弓的諾布依舊咄咄逼人,「換做是你,你信嗎。」
「願意相信,自然是信了。」
『那你相信我嗎。』
『好啦好啦,知道你薄情得很,真傷感呢,喜新厭舊♪』
一直看著陸仁的嵐山突然站起來,甩給Ryan一個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Ryan有種這個女孩並沒有在看著自己的感覺,在看到嵐山故意說給他看的口型時更是若有所思,只是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嵐山早就別開了眼,挪動腳步讓他看到她身後的情形。
雖然羅逸表示自己的還掌握得不熟練無法幫上忙,但陸仁的傷勢在罪樹的治療下也很快地愈合,心跳雖然微弱,但Ryan還是清晰地捕捉到了生命的聲音。
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如果再一次失去,這一回他不會再原諒自己。
還好,還好他回來了,重新回到了夥伴的身邊。
Ryan邁動了步子,還沒走了幾步又無奈地停下,他苦笑,「我能過去看看他嗎,Sparrow?我保證不會再動手了。」
面無表情地看著Ryan舉起雙手,Sparrow扭頭看向掙扎著想要起身的陸仁。
陸仁抬頭看向那給予他致命一擊的男人,從那雙褪去血色,重回清澈的藍眸中看到了真誠與歉意,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相信,他向著Sparrow點了點頭,傭兵在猶疑地看了眼Ryan之後,終究也是讓出了道路。
Ryan半跪下來扶住了陸仁,他的目光落在已看不出任何痕跡的胸口,「陸,對不起。抱歉讓你失望了。」
陸仁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沒有回應也在Ryan的預料之中,嘴中有些發苦,他牽起一抹自嘲的笑,「還會疼嗎,我下手好像還不輕。」
「陸,我等會兒還有話跟你說,關於這件事,以及嵐山提到的那件事。」
耳邊與腦中同時響起了Ryan的聲音,陸仁一時有些發愣,隨後他反應過來那是他的魔法,一心二用看來對這個警探來說是信手拈來,沒有理會眼前這個男人的擠眉弄眼,他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很疼,不然換你試試?」
「好啊。」Ryan毫不猶豫地應下來,並且刻意挺了挺胸膛,「如果可以,我倒真的想替你承受。」
「不勞費心,這些話你還是留著說給檸茶聽吧。」
「好了,你們倆大男人別再嘰歪了,這都幾點啦,才不想看惡心巴拉的八點檔。」肖重嫌棄地打了個哈欠,「不陪你們玩兒了,老子去睡覺。」
率先離開的肖重順便還拉走了一副看好戲模樣的Raincad,始終對Ryan抱持著懷疑態度的女警將女孩們也趕回了客廳,臨走前還不忘瞪Ryan一眼。
「Moriar,你還能把鏡子給煉回去嗎?」Ryan看著那一地的玻璃碎片,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我試試。」
Moriar蹲下身子,熟練地在地上畫出了煉金陣,半分鐘過去沒有任何反應,見狀煉金師咬了咬下唇,焦躁地撫了撫眼鏡。
「嘖,不行,有什麼該死的東西在阻止煉成。」
「沒事,碎了就碎了吧,你也別太緊繃了。」Ryan拍了拍Moriar的肩膀,把這位有些暴躁的煉金師拉了起來,「睡了好覺吧,抱歉搞成這個樣子,祝你有個好夢。」
在Moriar離開后,顧西與羅逸也相繼離去,就只剩下幾個大男人與嵐山留在原地。
「你確定你沒事了嗎,Ryan?」罪樹還是有些擔憂。
「我想是的。」Ryan也收起了開玩笑緩和氣氛的心思,語氣凝重起來,「還是不放心的話,罪樹、Sparrow,就拜託你們倆來看住我了。」
「管好你自己。」Sparrow留下這句話,就和罪樹一同扶著陸仁去休息養傷。
「嵐山。」
Ryan叫住了本要跟著離開的人,她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著Ryan,「怎麼,這回是想要解決我嗎?還是要為剛才那拳報私仇?」
自知理虧的Ryan也沒有與明顯正在氣頭上的女性多做計較,反而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並且還是以肯定的語氣,「你聽得到吧。」
「他是蒼蠅轉世嗎,真是有夠吵的。」並沒有否認,嵐山以憐憫的目光看向Ryan,「你也真是辛苦。」
「果然是這樣。」Ryan有些脫力地歎了口氣,「剛才為什麼不說。」
「我有要幫你的理由嗎?看你的小女友不也拋棄你了。」
Ryan被哽得啞口無言,果然不能跟火頭上的女人講話。
「還有。」走遠了的嵐山再次停下腳步,對著Ryan亮了亮短刀,「下次再讓我聽見小妞兩個字,可別怪我。」
嵐山並沒有說下去,Ryan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我能管得住他還會這樣嗎……下次離你遠點總行了吧。」
「喂,喂?聽得到嗎,陸?」
「……你當是打電話嗎。」陸仁對腦子裡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感到蛋疼。
「oh my!陸,你輕點輕點。」
「怎麼了?」雖然疑惑,陸仁還是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我把魔法全都集中在你身上,你說話太大聲了。」Ryan按了按太陽穴,等暈眩的感覺消去后才開口,「感謝上帝,我差點以為我要做第二個被聲音震暈過去的人。」
「再說廢話就讓你當第二個。」
「噢好吧好吧。」Ryan搔了搔頭毛,神色也變得正經,「我相信嵐山說的話,剛才的事並不只有Kevin在作怪,我的確是受到他的影響,但光是這樣我不會失去理智,在林中也是如此,這場對決里還有第四者。剛才在廁所附近的,除了你我就是諾布。」
「她沒有戴耳機。」
乾脆利落的回答,讓Ryan準備好的長篇大論的分析都腹死胎中,「……真不愧是你。還有幾個是這樣我是不知道,但我還能確定的是司檸茶。長話短說就是,她沒有識破我的變身。」
Ryan很習慣地再次重複那個恥度極高的變身動作,在空無一人的地方。
陸仁直覺地覺得遠處的Ryan在賣蠢,他好笑地搖了搖頭,「變身是什麼?」
「獨屬我和茶的暗號。」
「……滾。」
「好了,要說的也就這些,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好好養傷吧。」
「陸。」片刻的沉寂之後,低沉的男聲再次出現,「我不會再受到影響了,我保證,所以請再相信我一次。」
這是那晚陸仁聽到的Ryan說的最後一句話。
『喪氣↓』
『但這可不是結束喲↑』
『你會見到我的♪』
『在那一天到來之前,盡情地歡笑吧。』
『You will lose everything,Javier Ryan.』
「這房子真他媽的大,總算全都探索完了,該打掃的也打掃完,老子這輩子還沒這麼腰酸背疼過。」肖重一手扶著腰,像被那什麼一樣抱怨著從樓梯上走下來。
「肖!你來得正好,我們正想去找你。」Ryan向著來人招了招手。
「幹啥?」肖重一臉的莫名其妙,他突然有了種要走霉運的預感。
「是這樣的,我們幾個想開外面的金杯去轉轉,看看不能不買到那些個奇怪施法材料,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吧。」Ryan揚了揚拿在手中的幾本書籍,然後舔了舔唇,「況且這幾天都在吃膠囊也膩了,也能順便去補充些食材犒勞自己。」
「我看你的重點根本就是最後那句吧。」肖重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警探,他也是知道自從注射了美食細胞之後,這個男人的胃容量就大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幹嘛要我去,我還想好好休息呢。」
「這個啊——我們的Miller小姐說不放心前·通緝犯先生,所以要監視你啊。」Ryan故作無辜地攤了攤手。
「搞什麼!Ryan你不是已經替我洗清嫌疑了嗎!」想到當初的那個事件,從Ryan那邊原原本本地聽來真相的肖重還是感到一陣反胃。
「可是她現在可是連我都不信。」
「廢話,就算嵐山證實了Caffrey中士的存在,那天晚上的事也還有待商權。」Miller緊跟著肖重之後也給了警探個白眼,但他也能感覺到女警的態度已有所軟化。
最終,工程師還是苦著臉被女警硬是拽上了金杯,還伴隨著一旁因為座位不夠而逃過一劫的大學生的竊笑。
Ryan自然地坐上了駕駛座,熟練地駕駛著車子,沿著道路一路開過去,兩邊除了樹木還是樹木,滿目的綠色也讓他有了審美疲勞,終於這個無良司機開始向副駕駛的人搭話。
「說來像這樣開著車,你有沒有一種我們倆在巡邏的感覺。還記得之前老是被人當成擋箭牌拽去你們警局對面的咖啡店喝咖啡,就為了能跟你來個偶遇,真不知道現在那傢伙知道你也消失了會是什麼表情。」
一提起這件事,Ryan就覺得車內的溫度頓時降低了幾分,旁邊的Miller乾脆直接略過這個話題,「專心開你的車,Ryan警探。」
「哎,Ryan你繼續,繼續說。」坐在後排的肖重燃起了八卦之心。
「別光說Miller,你自己呢?」一直安靜坐在最後排閉目養神的陸仁突然插了一句。
Ryan從後視鏡看到連司檸茶的臉上都出現了感興趣的表情,只得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我這算是引火燒身嗎?」
後排傳來了一聲不屑地低哼。
「哪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些警局大老爺們的破事,除了女人、啤酒、找上門來的案子就沒有別的了,哦還有咖啡。」
「你這個咖啡因患者。」曾被帶到局中的肖重自然是見識過Ryan叫人咋舌的咖啡癮,「比起受到那誰的影響,我覺得因為咖啡狂躁症去捅人更適合你。」
帶著一車的喧鬧,金杯來到了一塊巨大的牌子下,從遠處便能看清上面書寫的字符。
「歡迎來到山古鎮,你居住的好地方,嘖……什麼俗套的宣傳詞,話說這邊居然不是無人區,早知道就早點出來了。」肖重搖下了車窗,將頭探了出去,「哦,我感受到了人氣。」
「你是不是跟Raincad待久了,話嘮也是會傳染的嗎。」
「Rain……說到他,你們不覺得他的話多得有點怪嗎?總覺得……」語氣帶上了點擔憂,肖重煩躁地搔了搔短髮,「我也不知道,總之感覺不像他了。」
陸仁通過後視鏡跟Ryan交換了個眼神,他拍了拍肖重的肩膀,Ryan安慰的話語也從前方傳來。
「可能是太焦慮了吧,在這種陰森的地方,再加上你知道的。」Ryan空出手比劃了個捅的姿勢,「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
「去你的!」肖重捶了下駕駛座的座椅。
金杯穩當地行駛在街道上,駛過一棟棟洋房,哪怕是透過車窗都能感受到鎮子里散發出的平和氣息。
在郊區擁有一幢屬於自己的房子,遠離喧囂享受寧靜,能在午後在自己的庭院里曬著太陽,飲著咖啡度過漫長的下午,這是Ryan嚮往著的退休生活,也是他一度認為會實現的未來。
而他現在卻是身處浸滿血與火的空間,與人勾心鬥角,他曾經所期望的一切都被現實撕扯得鮮血淋漓。透不過氣,當龍爪刺穿他的胸膛,感到被扼住喉嚨的是Ryan自己。
在這裡,他經歷著不願再次回首的過去,害怕著重蹈覆轍,害怕著戰火紛飛中那日的血色會再次重演,害怕著再次重嘗無力的滋味。
饒是如此,他也不曾停下前進的步伐,因為如今擁有的現實里他的身邊有著一群人,有著支撐著他走下去的同伴。
他必須,不再逃避。
他擁有的,不再只是自己。
決心早已在心中埋下,正逐漸茁壯成長為參天大樹。
一行人決定下車走走,Ryan找了個地方停下車,眾人依次下車后Miller仍舊是坐在她的位子上。
「Ryan,為什麼還帶著槍?」女警早就見識過Ryan部分的力量,也不得不相信現在他所擁有的力量遠比槍支來得強大,但Ryan卻始終佩戴著他的警槍,「明明已經不再使用了。」
「因為啊——」Ryan的手握上槍柄,熟悉的觸感讓他露出笑容,「我一直記得我的職責。說是戀舊也好,自從宣誓起就時刻陪伴著我的它們捨不得放手,它們也在時刻提醒著我。」
守護同伴,守護所珍視的一切。
『還抓得住嗎?』
『Hero喲,可別再放手。』
『不要再轉身。』
六人放鬆地在不算大的街區閒逛,在居民好心的指路和肖重那令人發指的大殺特殺的殺價功力下,以極便宜的價格採購到了必要的食材和一堆燒烤用具,當然還有速溶咖啡。
但始終沒有完成此行最為主要的目的。
在第二次路過轉角處看起來像是雜貨鋪的小店時,抱著寧可殺錯也不能放過的念頭,一行人走了進去,隨後驚喜地發現擺在貨架上的物品,竟全都是他們所苦苦尋找的魔法用品。
對照著書本,很快就找齊了所需的用品,不得不說驅魂與招魂儀式所需要的用品幾乎相同,就算是作為區分的用品也僅僅是顏色上有著細微的差別,給這幾個不精通此術的人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回去后便將用品悉數交給羅逸與Moriar,由他們兩人在三樓的法術間進行佈置,而兩人也不負眾望地很快完成了佈置。
「上來吧,都準備好了。」Moriar下來向眾人傳達。
所有人到齊後,羅逸唸起了晦澀的咒文,並沒有出現什麼怪七八糟的光效,不如說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
「果然……我們又被那幾個人給耍了吧。」司檸茶抓緊了Ryan的袖子。
不信邪的羅逸又念了遍拗口的文字,等了片刻依舊是毫無反應。
「羅,停下吧。」Ryan按住了羅逸的肩膀,有意無意地從法陣上走過,將那呈現墨黑色的粉末踩亂,「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看我們還是下去吃飯吧,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說著他還配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羅逸點了點頭,將書籍收了起來,眾人也就此散去。
「你太慢了。」
迎接從門外小心翼翼閃進來的Ryan的便是陸仁的抱怨。
「要知道支開司檸茶可不是件容易事。」
就連Ryan自己都沒想到,那些佔據了同伴身體的靈魂會如此配合地破壞招魂儀式,在儀式進行時他便察覺到那些粉末的異樣,沒有聲張的他將計就計地暗中約了陸仁進行真正的招魂儀式。
「沒有那本書,還怎麼進行?」陸仁將他一直保持的疑問吐了出來。
「全都在這裡呢。」Ryan指著自己的腦袋,「別看我這樣,對於記憶東西我還是很拿手的,雖然記住那些鬼畫符也是夠嗆。」
Ryan突然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嚇了身邊的陸仁一跳。
「你該不會又失心瘋了吧。」
「噢,沒有。你也知道,我不像你的情緒能夠忽高忽低,收放自如。」Ryan用力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為了能夠調動情緒,我讓Kevin唱了首歌。Oh god,再這樣下去我覺得我真要殺人了,那個音癡!我們快開始吧。」
陸仁扯了扯嘴角,將告訴這個可憐男人自己也是如此的念頭壓下。
仍舊是沒有炫目的光效,就像是預算緊缺的電視劇一樣寒酸,但Ryan與陸仁都知道這一次,他們成功了。
身前的鏡子中出現了他們所熟悉的人影。
在鏡中世界的彼端,恰逢路過這個房間的司檸茶,透過鏡子看到了那端正等候著的兩個男人,她飛快地衝到鏡子面前。
她將手按在了鏡面上,像是害怕那個男人會在下一秒消失般,隔著鏡子緊緊地摁住他的手所處在的方位。
「Javi!Javi,I’m here!」
接著司檸茶看到Ryan揚起了嘴角,也將手貼到了鏡子上,哈了口氣在上面,手指一筆一劃地寫道,「Clam down,girl.I’m right here.」
在視線真正與他對上的那個瞬間,司檸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Ryan見她冷靜下來,便繼續書寫,「召集所有人,我們想知道你們那邊到底有幾個人。」
司檸茶點頭,很快便跑了出去,沒過多久久違的真正的隊友出現在兩人的眼前。
被肖重看出端倪來的Raincad,作為新人的顧西和被認定為死亡的若松海玖空,以及在Ryan這邊負責佈置法陣的羅逸和Moriar也赫然在其中。
最後出現的是……一只渡鴉?
Ryan與陸仁面面相覷,在他們的猜測中最肯定被調換的人選卻不見蹤影,似乎是發覺了兩人的疑惑,Moriar在鏡上寫下了「諾布」兩字,並且指了指似乎很不耐煩的渡鴉。
Ryan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當機。
不過時間也容不得他再多做思考,雙方互相交流了下情報,並約定好了定期聯絡的時間后,十分鐘的時限也走到了盡頭。
這間房間隨著兩人的離去再次變得空檔,只剩下鏡上的兩行字,逐漸消去。
「It’s my pleasure to see my princess again……The REAL one.」
「I’m waiting for you,always.」
「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在探索完城堡,終於變得無所事事的人在休息了一天后,在Ryan的提議下探索起了古堡周圍的環境,隨便選擇了一個方向后,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座被濃霧籠罩的森林。
潮濕的空氣令人生厭。
只能聽聞風吹草動的聲音,沒有一絲生氣。
「那是墓碑……?」女警的聲音有點猶豫。
「別說這種話,更加陰森了喂!」Raincad抱著手臂抖索,停下了移動的腳步,「別過去了,這裡待著怪不舒服的。」
「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Rain。」
Raincad被故意撞過來的肖重撞得一個踉蹌,往前沖了幾步。
「走開,才沒那回事。你看那幾個女生。」Raincad指了指似乎因為濕度過大,而有些不自在的司檸茶等人。
「你看人家葉祈就沒事。」肖重咕噥著。
「那我們先過去。」沉默的陸仁忽然拋出這句話。
「那我留下來照看他們吧。」羅逸向著表示不舒服的幾人靠攏,順便扯了下Moriar,「留個人下來保護我們就好。」
這是個好時機,看起來那片森林隱藏著他們所害怕的事物,Ryan將目光從那片墓碑上移開,然後攬過了身邊的司檸茶。
「要是sweetie有個萬一就不好了,我看那邊也沒什麼,我也留下來吧。」Ryan捉著司檸茶的手,放在嘴邊輕吻著手背,「作為公主的騎士,我得做到寸步不離才是。」
說話間,Ryan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他的魔法,在陸仁的耳邊說著什麼。
「哎喲喂肉麻死了。」Raincad彈了彈手臂,企圖彈掉莫須有的雞皮疙瘩。
厚臉皮的Ryan不為所動地笑著,趁著這段時間陸仁帶著其他人走向了森林。
四周環繞著的聲音里隱藏著惡意。
「我可是都聽到了。」
Ryan往前踏了一步,皮鞋踩在柔軟草皮上的聲音本該是幾不可聞的,而這道聲音卻在魔力的控制下擴大,形成肉眼不可見的聲浪席捲了這片不大的地方。
突如其來的衝擊震得所有人都有了一瞬的暈眩。
黃色的閃電劃過空間,伴隨著銀色的閃光。
魔導士忽然出現在了Raincad的身後,而替身使者卻是張大了眼,他吼著,「當心Sliver!」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顧西毫無征兆地倒下,他知道那是Sliver Chariot,他看到包裹著銀色戰甲的男人用西洋劍的劍柄敲暈了戴著眼鏡的男生。
那是只有他和她才能看見的世界。
而他卻被身後的人鉗住了脖子。
Sliver Chariot第二個得手的是羅逸,能夠阻止他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你在幹什麼,Ryan!又瘋了嗎!」諾布舉起了弓,抬高了聲音,「果然不該相信你。」
「省省吧。」Ryan扯開冷笑,手中的力道逐漸加大,「如果我沒猜錯,這會兒陸正在跟其他人說,你們被附體的事呢。」
諾布重重地啐了口,她鬆開手,附帶著魔力的箭矢離弦而去。
箭矢從Sliver Chariot的盔甲上擦過,他有些驚訝的望著放上第二支箭矢的諾布。
「這位小姐也能看到我,這還真是令人稱奇,不過也該算是我的榮幸吧。」
哪怕被箭指著,Sliver Chariot還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甚至還抽空對他的主人叨了一句,「他的替身已經不在了。」
Ryan挑起眉頭,雷電順著他的手臂爭先恐後地鑽進了Raincad的身體,接著鬆開手,任由已經失去意識的軀體軟軟癱倒在地。
硬幣碰撞聲在接近,從頭頂傳來刺骨的寒意,煉金陣的光華在眼角一閃而過。
——兩面夾擊,還真是看得起我。
凜冽寒風吹起衣襬,不自然的風聲灌進耳朵,魔導士只是扯了扯嘴角,化身閃電迎上足以凍傷皮膚的寒氣。
電氣如入無人之境,撕裂結成冰的薄霧,纏繞上化身為似OOO又似Greeed的怪物。
脫離雷電化狀態的Ryan拽住那雙從肩膀處衍生出的紫色翅膀,兩人雙雙從空中墜落,在落地的前一秒,他還是下意識地將身體墊在女性的身下,為她免去了衝擊力。
他將昏迷的司檸茶放在了草地上,此時,將同樣看不見他的Moriar如法制炮地敲暈的Sliver Chariot也回到了他的身邊。
至此,所有佔據隊友軀體的敵人,只剩下諾布體內的那一位。
「不放棄嗎?」Ryan明知故問。
回答他的,是兩連發的箭矢。
Ryan偏頭躲開射向頭部的箭,故技重施地抓住了直刺心臟的另一支,很有閒情地轉了轉手中的箭矢。
「天乾氣躁,小心雷暴。」
他將箭矢用力地擲向空中,她條件反射似地抬頭看天。
早在她與Sliver Chariot進行追逐戰時,由魔力積蓄的漆黑烏雲便追逐著她的腳步逐漸形成。
附著電光的流矢引爆了雷雲。
「雷壓怒濤。」
六具軀體七零八落地橫在地面,安靜得宛如死尸,但他還能聽到微弱卻又平穩的呼吸聲。
他們與隊友有著同樣的臉,甚至是同一副身體。
他不是他,她不是她。
Ryan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他將視線移開,望向了濃霧深處,他看到有一群人向他走來。
他將雜念拋開,迎向了他的夥伴們。
12354字。
爆字數太多……其實只是寫寫兩個人的結局。
若松海玖空,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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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事情办完以后,就来这里和我们会合吧。」
将抄着地址的字条递给海玖空,曾经身为员警的男性仍然一脸关切,「真的不需要送你吗?你的酒店离这里还挺有点距离的。」
「不需要。」也很坚持地似乎不打算让其他人介入自己的私事,金色长发的青年只是勾了淡淡笑意,抽走纸条后朝他以及另外几人挥挥手,「我不是三岁小孩了,Ryan警官……比起关心跟你同个年纪的男人,不如多照料点你家小女孩比较好哦?」
他的视线在Ryan身后马尾的少女身上晃了眼,跟着落在用同样关心眼神看他的另一名女性身上,眼角一弯,向对方勾了勾手指,「来,司君,跟你说件事。」
没料到会被点名的司柠茶愣了下,疑惑地看着他确认指名对象:「我?」
「对。」慢条斯理地将纸张折好、揣进口袋,用像招什么小动物的方式把人招过来的人在司柠茶走近他时突然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抬手敷上对方额头,在八、九个人惊愕的目光洗礼中撩起女性刘海、轻轻亲吻了那片白皙的皮肤。
Lai最先吹了个口哨:「哇哦……」
这人从进片子里开始就对他们队伍那名女性显得异常亲密宠溺,简直是在落实他当初随口说的「NTR」那句,旁边的美国人脸都绿了;再结合一下某位宠物店老板亲口谈到的性取向话题,他简直有种错觉是若松海玖空这人进到主神空间来不是有什么负面想法,根本就是过来泡妞、找对象。
而遭到亲吻直击、对象还是理论上不该有欧美人那样开放的亚裔青年,被惊吓的司柠茶整个僵住,感受到背后有个火辣辣的视线像要把她穿透。
跟着,她听见就在耳边的沙哑嗓音笑了下,说出一句声音极小且意味不明的话语。
「主神空间、那些孩子之中,有一个身上藏着我的『东西』。」
很快地退离她身边,一副像是功成身退表情的人跟着拍了司柠茶的头,最后像是惯常揉猫那样将少女扎好的发辫揉散,在Ryan像要实质化出杀气的瞪视下大笑着向几人摆手,就这样走掉,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东西』是什么意思?」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对方那句轻言,美国男人皱起眉,在不满之外更对海玖空的行动多出一份疑问,他可不知道自家baby girl什么时候跟新人关系这么好,还到了分享某些小秘密的阶段。
而且,那个声音里带有某种情绪,让他微妙地感到某种不安,整个气氛不像是暂别,更像是……
「是男人就去揍他!快去快去!」
身后有人推了把他怂恿地玩闹,Ryan无奈地回头敲了Lai脑袋一记,没好气地把调笑的少年直接推到旁边肖重身上:「别闹了,我们还有正事呢,再磨蹭下去诊所就该开门了。」他可不想在那名女性的上班时间带着这么一大票人杀进去,以他对前女友的了解,不把他种在地里还用十厘米细高跟用力碾两下才怪。
就这么一打闹的时间,离去的人早就不见踪影,司柠茶也搓着有点发红的脸回到队伍中间,被罗逸打趣地戳了戳,嗔怒地还击回去时眼底像是若有所思,不过再眨过眼后就掩掉情绪,恢复成平日的模样。
看着努力让自己欢快的女性,他也叹息地伸手去揉揉对方,自身后把正准备拆开自己散乱发型的司柠茶环进怀里。
「走吧,我们也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滴」的刷卡声音后,酒店房间的门把边亮起代表可以打开的小灯,被他按下之后房门向里滑开。
询问过前台接待员得到离他进入主神空间算起、「现实世界」只流动了两日的时间过去的结论,顺带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海玖空把「离开」前被他揣在兜里的房卡收回,走进他还没来得及享受服务的酒店双人房。
多亏「主神」亲切的一键还原服务,在结束恐怖片以后原本寄身在另外那名女性躯体里的海玖空发现自己身上类似房卡或是戒指的物品都连带自己孱弱得多的身体一道回来,同时司柠茶也回归到她正常一米五几的身高,少了那对看起来很好摸、实际确实很好摸的猫耳猫尾,一时间让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尽管只是个年轻女生,锻炼并强化过的身体甚至比他这样运动偏少又有乱七八糟药瘾的人要强健得多,难免会让人有某种程度的艳羡。
也许那命名为嫉妒更加适合。以前的自己大概不会承认,但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自欺欺人,他确实喜爱但又深妒像名为司柠茶的女性这样,年轻、有活力,前路光辉的少年人,是他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的过去或未来。
啊啊,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曾经在看着的时候会想要摧毁这些的那种阴暗思考,也已经可以被埋藏在真正的黑暗里面了。
「嗨,龙酱。」
他对着正靠在床铺旁边、头无力地靠着床头柜的青年笑起来。
而正交握十指把某个物品握在掌心的人在看见他走进来的刹那瞪大了眼,表情是完全的意外与茫然,那一瞬竟有某种海玖空从未在对方身上见过的脆弱。
紧跟着,是对方暴吼跟那颗被从床底挖出来的黑色Switch重重砸在他身上。
「——滚出去!」平家凰世嗓子里发出像野兽低狺的嘶声,想撑着床沿爬起来又摔回去,海玖空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抓住旁边床单的手暴突出青筋,有一点点白色细细的颗粒顺着布料皱褶滑下去,在怒视他的人周围地毯上画出图案。
很突然地,那种对他来说异常难得、名为「愧疚」的情绪就占据了海玖空整个身体。
「……嘿,冷静点,亲爱的。」
曾经从不离身的小小开关掉落在脚边,他却完全没有要去拾捡起来的心情,叹息地靠近恋人时对方警惕而受伤的眼神异常刺人,令海玖空莫名想起最开始与其相遇的时刻。
那时濒死的美丽凶兽也是像这样,经历过背叛后无法再信任他人,只能一味释出敌意吧。
那双金色眼睛里始终有没能被抹去的隐藏脆弱,在当时还对世界充满恶意的他推动下长成荆棘,团团捆束原本温和的人心灵,但对方却不像他预期那样变成同自己一样尖锐的反社会分子,而是仍然坚守某条底线,如同最克己的殉道者持续自虐的苦行。
因此才让人觉得有趣,并且不想放手。
又或许,他只是被那种过分耀眼的光灼伤,却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受到打击便堕落的懦弱者、想要找一个同伴来互相舔舐伤口。
「嘘、嘘,别那么紧张……我不是有意离开的。」试图伸手去触碰对方、跟着被打掉,海玖空只能苦笑地再度尝试,在凰世真的起来暴打他以前一口气接近过去,揽住了青年肩膀在已经不知不觉铺了一小块面积的白沙上坐下,「我没法跟你解释,不过相信我。」
诚挚地看着红发青年,他得到一个听你在放屁的眼神:「……相信的理由?」
「唉唉,怎么我说真话的时候都没人信。」他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玩得对方太过,三句话夹一句说谎、另外两句是粉饰,害得他家小宠物都全然置饲主信用度于不顾。「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能解释……但并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这是真话。」
凑过去轻啄了下凰世唇角,海玖空若无其事地把手上摸到的一把沙子搓掉,顺手用手指梳理了下对方已经开始有点打结的发,「至于相信的理由嘛,怎么说,我对你的爱算不算?」
「……」
凰世露出彻底不想理会他的表情,挪了下肩膀试着把自己从海玖空手臂里挣开,「信你不如信狗。」
「咳,这么说可真让人伤心。」干笑了声,深知即使不是故意、这回也是自己理亏的人讨好般重新收拢了环抱靠过去,将额头贴上对方的并感到某个过凉温度,「这次算我错?别生气了。」
「……你发什么神经?」再次把海玖空嫌弃地挥到一边,这回没有用上太大力气的凰世盯住失踪两天就像变了个样的男人,比起嫌恶更多的是困惑。
在他印象里,若松海玖空其人可不是会有这种恶心死人发言的人,至少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当然对那些「宠物」这家伙倒是情话说得门儿溜,轮到他这边就少了许多,不如说一开始还有、被他用拳头教训过几次以后就基本没有了,也省得荼毒耳膜。
于他而言,过多的话语并非必要,这应该是双方早就达成的某种共识。
所以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无声无息地消失、甚至连相当于命根子的Switch都丢下,然后突然又在他遍寻不得时出现,还是这种奇怪的态度……
就在凰世怀疑地蹙眉审视眼前的人时,他们那扇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完全令两人都意外的粗暴敲击。
「——NYPD! Open up!」
「呃……这个真的不是我。」
室内的气氛停滞一秒后,海玖空率先举起双手以示无辜,「我没有在外面惹事,才刚到不久、是正常用房卡开门上来的,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
烦躁地啧了声,凰世猛地站起来,带着靠他很近的人向旁边歪倒,然后才拍拍屁股也跟着起身,「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跟警察起了冲突,大概是追过来了。」
「……龙酱你没事出去揍警察干啥?」下意识地发问,跟着看到对方脸色时海玖空很自觉地把剩下的话吞回去,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当我没问,不过这下要怎么办呢……招惹警方可不是好解决的样子。」
尤其他已经见识两名警官——前·警官那副缉凶除恶的认真劲,简直让人只想退避三舍。
「还不是你害的!」愤怒地低吼,一边很快地盘算应该如何应对的凰世正想大步走到房间中央,却脚一软差点直接摔到地面,被海玖空及时捞住,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些喘息,「如果不是你个该死的突然失踪,我也……」
「嘘,别说话了。」听见外头突然静了下来,海玖空难得正色地将人扶起来,一把将还掉在旁边的开关也抓起,「你状况不太好,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话音没落,那扇被敲了两、三次的酒店房门已经猛地向内打开,后头出现的是数名黑色制服带着戒备举枪的男性,衣服上有异常刺眼的「NYPD」标志。
「NYPD——Put up your hands.」用戒备视线来回扫视两人的员警将枪口朝向他们。
于是海玖空微笑地按下了手里的东西:「那可不行。」
黑色外壳有个小按钮的开关,「Switch」、能让他暂时性地变身成某种非人类外形怪物的道具,因此他在使用司柠茶身体时格外适应并且很快掌握,即使原理不同,他也曾在进入「那个空间」前就掌握了类似的力量——尽管是在某些令人不愉快的记忆之后。
在误以为他是启动炸弹或是什么别的危险举动的警察纷纷退避卧倒时,他化身为执鞭御马的Zodiats怪人,手腕一抖,手心生出的长鞭勾住还在一边站立不稳的凰世腰间,径直将人拉入怀中。
下一刻,他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头撞向落地窗,越过阳台后,与臂弯中轻喘着的青年一道和四散的玻璃碎片直直坠落!
「You jump, I jump——还真是浪漫,不是吗?」
「这就是你说的『我来应付』?!」靠在他肩上的人狠狠剜了正放声大笑的海玖空一眼,抓着他上臂的手用力,跟着在下头街道上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中从那双手开始,整具身躯化为灰白有龙类特征的怪人形体,与肢体同色的巨大膜翼在身后展开、两人位置反转,化身Orphnoch外形的凰世拽着海玖空掠起,险险擦过广告牌跟行道树顶端。
薄薄一层白沙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原本想调笑对方两句的海玖空脸色突变,双手长鞭再度缠绕住对方身体。
「嘿亲爱的!稳住、坚持一下!」眼看飞行的动作像要在半途骤停,有操纵他人身体力量的御夫座Zodiats咬牙拽着与他互相拉扯的龙形怪人,硬是让已经有再度下落趋势的两人又往前滑行一段距离。
路人严重惊吓的视线目送下,他们同时扎进就在道路另一侧的街心公园中间,一路折断无数树枝、树叶,发出巨大撞击响声。
「靠……痛!」原本没预想有这么大的冲击、只想着靠变身怪人以后的体能攀到别的建筑上逃逸的海玖空啧了声,在最初晕眩过去以后很快醒过神来,紧张地检视被他护在怀里的青年。
按照原本力量来说也不该会如此狼狈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变回原本人类模样,闭着眼脸色惨白,颊边、身上有些被树枝划出的伤口,白沙落了海玖空一身。
「醒醒,龙酱,我们该走了。」真的没料到只是离开短短两日,对方的情况已经恶化如斯,海玖空颇有些紧张地连着拍了对方脸侧几下,似乎真的很虚弱的凰世则用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金色立瞳瞪视着他,却没有以往的威慑力,反而看着令人心里抽痛。
注意到远一点已经有人影注意到这边准备靠近,也将自己转回人类模样的海玖空连拖带拽把凰世拉起来,两人跌跌撞撞离开现场。
「Hi.」
将车停在路边,正低头翻找皮夹准备下去买包烟的男人听见窗上有个敲击跟询问声,抬头,他看见一名东方外表的青年笑眯眯看着他,染成金色的长发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摇下车窗,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像是来问路的人:「What can I help you?」
「喔,那个,」大概是日本或是中国旅客的青年用发音有点奇怪的英语问他,「你知道这附近……什么地方比较高吗?景点之类的,可以看到很好风景的。」
「高?」疑惑地重复了下对方那个奇妙的发音,用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对方想说什么的人很快得出答案,防止对方听不懂还加上比手画脚,「要说高的话,就是帝国大厦或者女神像咯!那种有风景的地方你得到美国另一头去,在大苹果,只有楼给你看啦!」
爽朗地笑着,热情的男人和对方解释着纽约地处平原、没什么高地的事实,然后那个有好看五官的青年男性也对他勾了个笑,眼里有某种诡秘的情绪。
「谢谢你,还能请你帮另一个忙吗?」
「什么?」友善的美国人凑上前去。
半分钟以后,还有点喘的凰世扶着旁边小巷的墙面走出来,冷冷看着长发青年打晕车主、开始往外搬运的动作,对方则回了他一个笑:「好啦,现在我们有交通工具了。」
把车主拖到树荫底下,拉了车里后备箱的毛毯把人裹起来,海玖空钻回车里拧了车钥匙,美国的车辆驾驶座与在日本相反,他花了一点时间来纠正自己下意识想用左手拉手闸的习惯,再抬头时看见同行者还站在原地,「……怎么了吗?」
「你想去哪里?」把自己大半身体重量都靠在墙边,凰世感到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在缓慢流失、几乎连脚都快站立不稳。
即使下一刻就要倒下,他仍然秉承自己的风格将头高傲抬起,用冰冷视线注视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情人,「这几天你还没跑够吗,又想逃到哪里去?」
他心头有无名火气,对方整整失踪两日却没有一个像样的解释,只是拖着他跳楼、抢车,即使可以解释成为了要从那时的状况脱离,那么现在又是干什么?凰世很清楚自己的命数在何处,但他看不清眼前的男人究竟想要什么。「如果还是这样到处乱钻……恕我无法奉陪。」
试着拔腿想离开、不再配合对方莫名其妙的行动,还在跟自己有些不听使唤身体作斗争的凰世却听到男人笑起来,是他从来没听过的那种异常爽朗,简直像鸟飞过天际般清爽感觉的笑声。
「你知道吗?龙酱。」
「对你来说我是消失了两天?对我来说,是整整三十天、一个月。」
「我去到的地方不能跟你讲,据说说出来就会死,我也已经『死』过一次了……可不想再有第二次,我还想再多陪你一段时间。」表情难得一见地真诚,海玖空朝凰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到座位边,然后在对方坚持不肯配合的情况下无奈地笑笑,下了车自己走过去,「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也知道很荒唐……但是你我都是这种存在,既然如此,这世上还有什么荒唐的事是不可能的呢?」
他把手里的Switch抛起来又接住,塞进凰世手心,将手覆盖在上面并缓慢地压下凰世的手指。
「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些人,一些事情,我们厮杀、搏斗,勾心斗角然后并肩作战……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详细的也确实不能说出来,但那个地方、那些人,真的是……」
侧头思考了一下,海玖空找不出可以描述的词汇,于是继续微笑地看着皱眉盯他的人。
「在那个地方,我这双手沾上比以前更多不知道多少倍的血腥,但是我也看到更美不知道多少倍的风景;那些人真是疯子!比起他们,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还算个连环凶手。」
「但他们是那样自由啊!身上有束缚,却比任何人都飞得更高更远。」
青年一瞬间露出像是有点悲伤的神色,凰世再仔细看时又消散无踪,于是被他归结为错觉。而莫名地唠叨起来、像某种邪教信者在传授教义的海玖空依然拉着他的手,任由那些细砂从指间滑落。
「龙酱、凰世。」
叹息着,一直用奇怪昵称称呼他的人突然叫了他的名,低头在凰世颈侧落下吻。
「我知道『时间』要到了。原本我是想带你去看那些风景,尼尔加拉落差千米的瀑布,科多罗拉直达地心的峡谷,红杉,稜镜湖,旧金山的落日……但是都不行了。我本以为我们会有更多时间。」
埋在他颈间的微沙声音没有平日调侃或是讽刺,只是无奈,却又像带着某种别的情绪。
「但我还是想带你,不,与你一道去看那些。」紧抓着他双手,海玖空突然抬头向他勾了有些疯狂的笑,眼底燃起焰火般光芒,「喂,凰世,我无法带你到世界尽头,但是我可以带你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看那最高处到底有什么东西!」
「想要拒绝就乘现在吧,否则我再也不会放开这双手。」
绿色眼睛盯着他,像要看进凰世内心最深处。于是红发的青年如此回答。
「你去到那个什么地方两天,头壳都烧坏了吗?」
看着不知道被什么人感染、居然激情洋溢地跟他演说这些莫名其妙东西的海玖空,他真心地这么认为,「有病快治,有药要吃。」
「……」
像是根本没猜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的青年直接愣住好几秒,他索性就抽出手擦过对方身边钻进车子,在海玖空僵硬地回头时才向他招了招,顺便打个疲惫的呵欠。
「你不是要带我去看吗?来啊。」
拍拍旁边的驾驶座,凰世对海玖空露出少有的平静笑容。
「去你说的地方吧。」
两个半小时后,有人没好气地甩了个眼刀给邻座的人,感觉已经疲惫得不想发火。
「你所谓的去看风景,就是跑高速路被警察撵屁股后面?」看着出现在后视镜里拉着刺耳警笛的车只,凰世索性把头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这还真是壮绝的景色,人生第一次看到。」
「……唉,人在江湖飘难免意外找。」
声音里也没什么诚意,海玖空只是耸耸肩,再度踩下油门让黑色野马嘶吼着狂奔,「NYPD果然名不虚传,看到那两个人我就该知道的……」
也没解释「那两个人」是谁,他一手控着方向盘,反手从领子里抓出只八条腿不快地颤抖的蜘蛛,把它拎到眼前、放在仪表盘上,「嘿,诺小姐,到借用你力量的时候了,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谁?」听见发问的对象明显不是自己,原本已经开始小憩的人一下子睁开眼怀疑地审视车内,却只看到一只在方向盘后面蹦蹦跳跳的蜘蛛,还很人性化地用最后一对足站立起来,把前面六条腿全部对着海玖空挥舞,就像一个人在用扬动手臂表达自己的愤怒。
后头的警笛声越发近了,蜘蛛又跳了两下,才不情不愿地爬过来,融入海玖空指尖。
除了金发青年以外没人能听见的女性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你是笨蛋吗?』第一句话就是毫不留情的怒斥,声音清冷的女大学生冷哼了声,『要干什么。』
「唔……能打掉后面那些警官先生吗?」
『没可能,你当我是悬浮炮?』诺布一秒否决掉海玖空漫无边际的幻想。
「呃,那,做点什么让他们没法靠近?」海玖空苦笑着再度踩死油门,对旁边皱眉审视的人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车轮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响、在高速路上狂飙出去。
另一头的少女又骂了句,『那也不是我的业务范畴,你以为伴灵是万能的还是怎么着?把你换到我这边来倒可以,再多免谈。』
「……那就不必了。」他还不想自己凭空消失以后让车子飞出去、直接带着旁边这个人跟一百四的码数撞成废铁,那把人抢出来在这里跟纽约警察玩飞车就没意义了。
有点困扰地挠挠脸,还真没太想过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的海玖空和凰世交换了个无奈眼神,隐约可以听见后头警车里有人拿着大声公对他们喊话,类似「停下来」「不要抵抗」之类的,「这下该怎么办呢……」
油箱的油量也快见底了,他目测再不久野马就将停止运转,然后无法像和身边人约定的那样走更多地方。
『……要叫其他人帮忙吗?』沉默短短一瞬,诺布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知道,那些人会很乐意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我也不太知道呢。」
嘴上对凰世说得好听,其实心里没什么具体计划的人弯起眼角,打了方向盘避开一台迎面而来的车,轮胎险险地打滑在柏油路擦出火花,然后他与相向道路车主惊恐的眼神擦肩而过,「大概是想找个高的地方?」
『……你可以叫陆仁带你飞,然后从平流层扔下来,一定够高。』
「嗨,不是那样的……只是一个能看风景、有比较好视野的地方就够了。」
笑着摇摇头,海玖空看着仪表盘上急速减少的储油数字,索性松了一只手去抓住坐在身边的人,「就不用找他们了,最后疯一把而已……秘密总要最后解开才有乐趣啊,现在就抖包袱了就不好玩了吧。」
『哼。』
在另边嗤笑了声,倒也没对他的说法表示什么异议的人低笑起来,『疯子。』
「彼此彼此嘿,我可是被你们几位带坏的。」海玖空愉快地扬高唇角,在后视镜里看见警车与自己这台车的距离越发拉近。
『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告诉你个好消息。』像是被海玖空的评价取悦,诺布笑了两声,海玖空几乎可以在脑海里勾勒出眼镜女孩眼里飞扬跋扈的神色,『摸下你的右边口袋,如果你没换衣服的话——算是谢礼,你给我们贡献了四千点呢。』
有些不解地松了抓住凰世的手,海玖空摸了下裤兜,在里面抓出一张白色纸片。
「什么东西?」眯起眼,视线已经多少有点模糊的凰世侧头看着,而驾驶者在看清那张纸的具体形貌时无声地笑了,松开踩着油门的脚:「真是一份大礼。」
『呵,我准备的东西能有不好的吗。』也很嚣张地笑回去给他,少女的声音在海玖空脑海中渐渐淡去,『你就放手去吧,我看着你们呢。』
「那还真是令人信赖。」
操作着方向盘,海玖空将油量几乎见底的野马放慢速度在路边缓缓停下,而自后追来那两台警车很快一前一后截住他的道路,车上有人拿着扩音喇叭喊了几句类似催促下车的英文,于是他一手拉起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动作的邻座人,另只手摇下车窗,对外头的警察比了个中指。
「抱歉哈,我们还不想去那边。——转送之阵,将我们带至该到的地方。」
白纸,确切说是白符落地后,车内地毯上一瞬间出现了发光的魔法阵,跟着就在车外人愕然的注视下,两名东方人十指相扣,就这样在车里凭空消失、像水影褪去般无形无踪。
那是天际被染成血色的逢魔时刻。
迟暮的太阳像颗橘色火球,缓慢地燃烧着将周遭的云灼成渐次色彩,乌金,脂红,宝蓝,浅碧,华美如舞女裙摆的簇拥下日头向地平线另一头沉没下去,逐渐要被视线末端的楼房吞进;而目之所及,是俯瞰的建筑与街道,植被与车流,流水环绕的外圈土地上街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像是电路的互相联结,转瞬便将纽约的城市绘上夜之妆容。
那是个都市人不太会停下脚步来去看的画面,或者说并不是没有,但能以及会在放逐者之母的火炬顶端观看这个场景的,除掉他们两个大概也没多少人了。
「……不好看。」
而有人如此犀利地评价,冷哼了声之后,将自己盘膝坐下以免被寒风再度侵袭,「还不到百米,我平时去的地方都有比这里高几倍的,也没有值得看的景色。」
环着手臂往后头一靠,凰世将自己倚在自由女神的火焰上,毫不掩饰乏味地打了个哈欠,「就不能到别的地方吗?」
「一次性。」看到对方明显一副期待值被辜负想退货的表情,海玖空耸耸肩,「而且太远距离也没法去,只能到知道的地方。」不过他也是实际被传送符转过来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自由女神像这么矮,还不如在天空树或是东京塔能看到的风景远,令人未免有种泄气。
唉,都是最后了,帅也耍了祸也闯了,结局居然不尽如人意,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看着旁边已经连嘲笑都懒得、直接半闭起眼休憩的人,他无奈地笑笑,将自己挪到对方旁边顺手把人拉过来靠自己肩上:「好吧,算我的错。」
「你今天也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嗤笑了声,凰世没有抵抗,而是顺势往海玖空腿上一躺,还挪了两下找个比较舒服的角度位置,「换点新鲜的台词。」
「……」宠物不好哄,养熟的宠物更不好哄。
海玖空索性噤声,只是手上轻轻梳理着对方暗红的发,原本应该顺滑的发丝中间多出了更多的细微颗粒,十指滑过去之后、带出几乎可以用掌心掬起的白沙。
不仅是发间,从青年衣服的缝隙中也漏出同样的物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沿着最初被划伤的细小伤口裂开了缝隙,像石像被敲击过后出现带灰粉的裂痕,窸窸窣窣地掉出细砂、碎屑。
即使再来一张符咒可以转移到更远的地方,他的身体状况也已经不允许了。
「『这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吗……」小声念了句在特摄片里看到的台词,海玖空勾了个笑,低下头贴着凰世的唇边细语,「嘿,醒醒,亲爱的,我还有话没说完。」
「反正都是废话吧。」
睁开眼,其实并没有睡着的人想抬手去推开凑过来那张脸,抬手时发出更多的沙粒滑落声音,他只好退而其次地扭头、闪开对方整个散到他肩上、脸上的发丝,「没用的话就省省,安静点还能好好看风景。」
侧头看着一边的天色,凰世感觉身体前所未有地沉重,但是与之相反是思路异常清晰,足以支持他在脑海里编织出想使用的词句,「——也不算太糟,这次就放过你。」
顺着对方视线望去,海玖空看到的是夕阳没入地表边缘,在身后拖下绵延平铺的火烧云焰。
而他怀里这副已经彻底如石般冰冷僵硬的躯体,也快要像落日般燃尽。
「其实帝国大厦好像比这里高。」沉默了很短的片刻,海玖空吁了口气,顺手把阻碍视线的长发拨到耳后扎起来,才继续环住凰世肩膀,「不过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这里,毕竟她是……」
「『自由』。」凰世的嗤声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觉得我需要这个?」
「……不是你,是我。」
还是将人扶抱起来,觉得自己大腿被压得有点麻的海玖空调整了两人的姿势,让已经动都不想动的凰世斜靠在他胸口,「你一直以来都是最自由的那个不是吗?即使我那样说……哈,我还是有自知自明的。从来被拘束没有自由的人都不是你。」
被父母的漠视,被遭诱拐而改造的过去,被心中的恶念,没有能克服并跨越那些而是任凭己身堕落的自己,才是毫无自由可言的那个。
即便一直嘴上说着对方是自己的宠物、是所有物,甚至还挂上项圈宣誓所有权,但实际上脖子有束缚的人是他自己;而寄人篱下者却有毫无拘束的意志,像是随时都会展翅离开的鹰或是凤,他尽全力去抓在手里了,却还是始终没有实感。
若松海玖空,一直以来都在畏惧平家凰世会有某天离开、然后他再度一个人被留在黑暗。
他渴望着对方所持有的那种自由意志,但从来都是求而不得。
「你……要那个干什么。」像读懂他心思的人冷笑了两声,黯淡的红发与金眼都开始褪去色彩、变成灰白,话语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厉尖锐,「老是想莫名其妙的东西……『自由』是什么?你都不知道意思,还去追求……别笑死人了。」
「像你这种家伙,一辈子都不会有。」
突然伸手将在上方俯视的人拉下,手臂失去力量的凰世稍微移动就落下沙屑,但他仍然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死死压住对方后颈,抬头将海玖空双唇压在自己的上头,「你是『恶』人、而我也是,『恶』的宿命,永远只有被同等的『恶』制衡——你永远不可能有所谓的自由!」
咬破了对方的嘴角,恶狠狠啃噬着同居对象的人明明已经尝不到血腥味道,他还是执拗地用犬齿磨蹭长发青年下唇以及舌尖,从嗓子里迸出嘶哑声音,「若松海玖空,我,就是捆束你的枷锁,你别想逃出去、就算我死了也一样。」
「……哈。」
于是很早以前就被评定为「恶」的青年笑出声。
自由是什么?背井离乡,杀父弑母,看着性命在自己掌中结束,他的自由仅仅是这些东西?
自由是什么!爱一个人,恨一个人,和命中注定的对象纠葛到生命尽头,他的自由又莫非不过是这样的东西!
他又要追求什么,又该追求什么!这后半生无非永远没有求得的希望,但又时时刻刻都在所求之物中包围!他还需要什么,他还考虑什么!
和身边这个人一起,如此而已!
他大笑,反客为主地深吻下去,尝到自己的血与对方口里剥落的砂质,笑得眼角都有泪水,而身下的人双眼已褪去全部色彩,但树立瞳孔深处仍然是炎光,就像他最初一日看见的那样,熊熊燃烧的火焰,燃尽了他们两人的时光。
机械的轰鸣蓦然打破他们周围气氛,不知从何处来的黑色直升机在尚未完全入夜的纽约上方盘旋,探照灯打过来晃得人睁不开眼,隐约可以看见有憧动人影在打开的舱门边晃着,像是探究或是疑虑。
海玖空不由闷笑,再度感叹纽约警察的效率,他们才上到这里多久、就又被当做危险分子……而且还跟之前明显不是同一拨人,酒店时大概是巡警,高速上是交警,现在这些多半是接到游客通报或者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是把他们当做需要被救援者或是该防范的对象。
——这么说起来,怀里这个人还曾经是个警察,在头次身死、化身冷酷的以恶制恶者之前,平家凰世,也曾经是那些对世界怀抱最美好善意、想要呵护所有人生活的公务人员之一。
而他则是与之对立的连续杀人魔,夺取十数条性命,最终在被强制之后停止自己的行动。
命运真是令人唏嘘啊,没人会想到在户籍上已死的前员警会跟从未被发现的连环凶手一起,在大洋彼岸的国家迎来生命最后一刻吧?
「飞吧!凰世,别让你的同行看了笑话。」
灰白开裂的凶龙之翼应声展开,在那瞬间挟着纠缠的身影,如箭矢般疾射、划开夜空!
——紧跟着,在以自由为象征的城市的天空底下,好心想要营救游客的警力惊吓注视之中,那身形像终于被击碎的石膏塑像般迸裂、散落成纷纷扬扬的飞沙,而展开双臂的人则径直向下坠落。
一个落水的闷响后,便再无声迹。
底下有抬头驻足者,摄像机和智能手机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变成日后又一则被大苹果市民热议很短时间、便埋没在网路资讯里的趣闻。
「……肉麻。」
撇了撇嘴,黑发黑眼的少女拉出一根耳机线,转动着像是有点故障的听孔,皱着眉检视了一下才将其重新塞回耳朵里。
「什么?」旁边人迷惑看她,诺布下巴比了比房间另一头的电视,有人满怀疑虑地打开,新闻频道正好在播报某两名旅客爬上自由女神像、结果不幸坠楼,一人落水丧生一人尸首还未被找到的晚间消息。
在画面里打出其中一人的护照相片时,所有人都震惊地回过头来盯着她。
「你知道?」看着早就把分裂的伴灵散布在所有队员身上的女生无声扬眉,有人张口结舌了片刻才艰难地追问,「……为什么不阻止他?!」
「干嘛要阻止。」诺布对质疑的人投去看白痴眼神,「他去殉情。」
「……」
室内空气僵硬了好一会儿,哈维尔情不自禁做了个吞咽动作,捏着拳头又松开,旁边少女张合了口却说不出话,眼眶簌地红了。
诺布看着她,神色有瞬间像是悲悯、很快又被她自己掩下去。
「他有留给你东西。」
「猫、猫!」
才刚从光柱里脱身出来,回到主神空间的司柠茶就忙不迭扑出去捉那些被她用极少点数兑换出来、被她的动作吓得到处乱窜的毛绒绒小动物,而其他人也有好几个过来帮忙,分别捞了皮毛光滑水亮的猫咪起来翻看、检视。
很快地,有人发现异样。
「这个……不是猫吧?」怎么看都觉得手头那团异常亲人的毛球更接近犬科生物,肖重皱着眉把黑色小兽的脸向两侧扯了下,对方也很配合地跟着他的动作咧开嘴,露出一口比起狗更像是狼的白牙,「是狼诶,还有翅膀。」
「飞狼拉可奥,能飞、能载人,最大能变形到一层高,身上的阵法是驱邪的。」凉凉地在一边解说,诺布把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袋子丢到陆仁怀里,后者翻看了下,抓出一堆弹匣、符咒、急救箱之类的杂物,「800点,剩下的都在里面,加起来差不多4000点的东西吧,有张移动符给他了。」
哈维尔走过去表情复杂地把名为拉可奥的狼崽抱起来,后者打了个响鼻,亲昵地蹭着他的颈子。
「项圈?那些猫都没有。」和另几人一无所获,司柠茶愣愣看着在青年怀里撒欢的小飞狼,黑色毛皮中有个不太显眼的黑项圈,挂着枚戒指,被哈维尔摸了把,不知道从哪抽出张纸条。
这是他们首次见到宠物店老板的字,细长,俊秀,像书写者般带着点奇妙韵味。
「我是、若松海玖空……」
司柠茶把没有跟他们回来的人的留言缓缓读出来。
我是若松海玖空,连环杀人犯。
2009年至2014年,杀死男性15名,女性6名,尸骨埋藏在许多地方,大概还无人发现。
2009年至2014年,爱上男性1名,女性0名,在你们看到这里时,应该已经挥散成灰。
平家凰世,男,29岁,1985年12月13日出生,是我饲养的兽、深爱的龙。他已无亲无故,无父无母,除我之外,或许再无家人。但这孩子值得被什么人记住,我祈求他能被什么人记住。
至于我自己,罪有应得,死得其所,无非如此而已。最后遇见你们,实在是意外之喜。
司君、或是在此阅读这封死前讯息的人,多谢。
死亡并不是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
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祝福你们有更加光辉的道路和未来。
在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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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解说。
海玖空跟凰世,这兩個人的原始人設上其實都不是正常人。
一個是可以變成怪人,一個是本身已經是怪人。
具體可以擺渡「假面騎士Fourze」的「Zodiats」和「假面騎士Faiz」的「Orphnoch」。
不过在片子里的時候沒了变身道具的海玖空確實只是普通人,嗯。
2012年10月到2014年10月,兩年。給了他們一個結局。
雖然大概沒寫好,但是希望寫出了我心中的感覺。
嘿,那隻龍的家長,你意下如何?
太長了,分個段。
爆肝太多心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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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在我的墓碑上刻这行字,『为了人类自由与和平而死的斗士』。」
三分钟后,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把脏兮兮的钥匙很快在同样脏兮兮的马桶水箱里涮了几圈的医生整张脸都皱成一团,顺手按下了马桶的冲水把手。
飘着绿藻的水卷成漩涡发出巨大声响,将粪尿混合物冲进下水道。
「少来了。」同情地拍拍罗逸肩膀,司柠茶接过旁边人递来的布料帮青年擦手以及那把仍然带着臭味的钥匙,半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等等,阿润你从哪拿的衣服?」
她抖了抖原本以为是抹布一类、细看才发现是半条长裙的腐朽布料,一股霉味带着几只蜘蛛掉下来,被她随手弹走,再取出钥匙时上头除了铁锈跟擦不去的棕色痕迹,现在还勾住了几根线头。
「外面。」
比了比洗手间之外,罗逸一提出拿钥匙就一溜烟跑出门、不知道晃到哪边去的Raincad脸上有些兴奋的神情,「我在外面衣柜拿的,比起这个,我们可能知道这把钥匙是用在哪的了。」
跟着Raincad走到外头卧室,司柠茶看见一早也离开洗手间的Moriar和顾西正蹲在衣橱边依次把里面堆积的其他衣物搬出来,清出不小的空间:「你们在干什么?」
「你过来看。」Moriar头也没回地招招手,继续手上的工作。
正想走近一点,她身后突然传来个扑棱棱的声音,转过头,司柠茶看见原本该蹲在外头的大鸟一头冲进来落在地上,跟着像是没找好落脚点般,连着在地上蹦了几下、跳到那边还在搬运明显已经不能穿的霉烂布料的两人中间。
「诺诺?」不明白渡鸦为何突然飞进来,她疑惑地上前捞起鸟检查了一下,没看到受伤或是别的什么,而像是有点不快的鸟类用力啄了她的手,金色眼睛直直盯住另头的衣橱内部。
抬头,她看见基本被搬空的衣柜里有某个线条切割出的轮廓。
「有个门,钥匙。」
把还在哀怨他整个臭掉的手、到处乱飘的小花好像也枯萎掉不少的罗逸招过来,Moriar原本习惯性地打算直接拿过对方手上的钥匙,但在闻到那个异味时,一秒改掉主意示意对方上去自己开,「可能是这个门的,试试看?」
含着一泡泪水点点头,白发青年爬过去半蹲在衣橱里把金色钥匙插进锁孔,几个生锈的嘎吱声响后,门扇应声而开,掀起一大蓬灰尘。
依次穿过衣橱之后,他们进入另一个同样广阔的空间。
率先飞进房间的黑羽渡鸦已经找准位置落下,正在木制积灰的超大办公桌上蹦来蹦去,脖子一扭一扭地看着各处。
「这家人真是有钱闲得慌。」环着手四处打量一番,Moriar发出代表所有人心声的言论。
「同感,越来越像FHG的感觉。」环视看家具陈设大约是办公间、但相较正常规模来说显得过度广大的房间,司柠茶端详着挂在墙壁上的陈旧油画,「……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谁在看这边?」
某种视线感似乎又出现了,她警惕地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者踪迹或是别的什么,只有罗逸拐进一个小门的身影。
「没?」掀起大约是屋主肖像的画像看了看背面,大学生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手灰,失望地搓掉灰尘去掀隔壁的主母像。
「没有。」习惯性地又想推眼镜的青年推到空气,面不改色地放下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
「没哦,不过这边洗手间好干净,而且有水诶!」发现了新大陆的医生从门里探出个头又缩回去,跟着水声哗啦啦地响起。
「……没有……吧。」高中生犹犹豫豫地开口,敲了敲房间另一头嵌在墙里的铁门,试着向上拉起后探头往里看了下,「这里有个小电梯……跟一楼的有点像,但是也没法动。」
「但是我总觉得……」
四个人都问过一轮,没有得到想要答复的司柠茶有点纠结地看向唯一还没发表意见的人……鸟,后者只是拧过脖子瞟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柠茶从那个眼神里看到某种接近鄙视的意味;然后黑鸦从桌上飞起来,扑了旁边的Moriar一身灰后落在Raincad还没来得及查看的第三幅画上。
是一张比旁边屋主夫妇的画像略小、画着黑人籍女性仆从的油画。
女性的眼睛死死盯着画外的人,面上有种勾魂勾魄的笑容,让人莫名地感觉不快、很想一拳揍上去或是戳爆那对黑色眼珠。
而用脚爪攀住画框的大鸟啄了两下画,簌簌落灰的同时,画像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这个不是画。」挥掉尘埃,Moriar率先反应过来地跨前一步,在画像表面抹了把之后看着自己的手指,「……是镜子。」搓着手指,他手上干掉的颜料碎片掉落下来,美丽女仆的裙摆空了一块、露出一点点闪亮的痕迹。
「这家人果然藏着不少东西。」
他们费力地把沉重的画像卸下来,从异常干净并且能正常使用的卫浴里接来水、擦拭画像之后,渐渐露出下头崭新的镜面。
再度将已经变成巨大穿衣镜的装饰挂回去时,镜面里缓慢地映出某个光景。
「哇,传说中的隐藏房间。」啧啧惊叹了声,Raincad好奇地看着镜像中另侧墙面上浮现的房间,走过去敲了两下对应的墙面,「但是这边好像打不开……」他上下摸索了半天,只撕掉一层朽坏的墙纸,后头露出来的还是混凝土。
「我们还有什么没用过的道具吗?」司柠茶转头看向Moriar,后者拿出夹在腋下的《神秘语言入门》:「这本书,油,还有……」他从书里抽出一张纸片,是最初被渡鸦从吊灯上抓下的不明纸条,「这个。」
眯起眼,青年快速地翻阅书本对照着译出纸条上的文字,「请……敲……三十……下。」
「敲什么,头吗?」终于把自己手洗到没有异味才跑出来的罗逸有些跟不上话题。
「敲你的头啦。」
喷笑地白了他一眼,大男生快速地在墙面上敲击起来,但没几下就嫌手酸地跑去抓了个烛台过来继续敲,砸出几个有节奏的声响,「怎么看都是敲这个啊……二六、二七、二八……咦,开了。」
在所有人夹着惊叹跟震撼的目光里,被敲满三十下的墙面缓慢褪去色彩,出现后头隐藏的区域。
对视了一眼,几人眼里都有某种接近打游戏卡关很久以后终于解密成功的喜悦。
——然后不用很久,那个喜悦就变成再度的失落。
「哇靠,什么都没有。」
进入被藏起来的房间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完全空白的空间。
「看来我们可能还漏了点什么。」托腮思考着,把整个房间都转过一遍仍然没有发现的人翻了下手上的书本,半晌才摇摇头,「这里面不像有线索的样子,也没有看起来能用到油的地方。」
「再敲三十下?」不死心地到处敲了敲,Raincad最后发现这不是什么好主意,「……Well, it’s stupid.」甩着有点酸的手,他叹了口气,「一定是有道具没拿,不可能这么大一个房间什么都没有,好歹也来具尸体……」
「尸体你个头啦。」
抓到机会吐槽回去,罗逸在裤腿上蹭了蹭手,「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怎样?可能有漏掉的线索。」
「啧,要是重要道具有闪光点提示就好了……」
于是,他们再度搜索了整个房子。
然后,一无所获。
最后无聊到把杂物间里所有镜子一一摆回原位、从外头花园的小屋里取了水管跟抹布来把屋子上上下下清洁一遍,甚至还从餐厅霉烂掉的火鸡里又撕出一瓶油的众人终于在某个游戏宅的提议下,搬了面镜子进到被隐藏起来的房间之内,然后照着镜像的再次指示在地上摸到一把钥匙。
「不愧是……」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Moriar转而拍拍少年肩膀,「Lai,干得好。」
「好说、好说。」
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Raincad转向另边正在懊恼自己没有想到这条途径的女性:「不过柠茶,刚刚你在镜子前面做什么?」他想起之前看过的类似游戏实况里的解谜方法、兴冲冲跑去找镜子准备实践时,就看到司柠茶正站在镜前摆出一个奇妙的姿势,奇妙得他愣了三秒,才有点犹豫地出声叫了对方。
那个样子有点让他想起什么特摄剧集里面的变身动作,然后联想到之前在主神空间里被对方吓到心理阴影的姿态,整个人都有点不想再靠近乍看起来无害的女性。
「……没、没什么啦!」
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司柠茶很大地怔了一下,跟着慌乱地摆摆手试图错开话题,「啊,有了这把钥匙,应该可以去试试开其他的门了吧?」
她看着正抓着那把「钥匙」的人——准确来说,只是拿着的人形容它为钥匙而已,事实上在镜中神奇地反射出青铜色雕花外形的物件并没有可见的形体,只有在触碰时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冷,「感觉好像很容易丢……」她喃喃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先用掉就不怕丢了。」哼笑了声,Moriar转动着指尖看不见的钥匙,「走吧。」
「没准是万能钥匙呢,这个。」转着镜子对照镜中的形体与影片里看过的模样,被岔开思绪的Raincad饶有兴趣地跟在青年身边,完全表现出他对逃生游戏的热爱,「真有趣啊这次,说不定我们还会找到油灯、保险柜,还有老头乐……」
「你是对老头乐有多执着啊。」
笑着摇摇头,准备跟上前头人脚步的司柠茶在对上房间正对的镜面时,突然顿了一下。
说起来,她在楼下看着另面镜子——就是被Raincad目击到的那个时候,她只是感觉场景实在有像《假面骑士龙骑》,于是随手摆了个主角骑士的变身造型,顺便缅怀一下早逝的一骑跟此时不知道在哪边、总之看起来是暂时见不到面的哈维尔。
但在那一瞬间,她莫名地感觉镜子另头像是有什么人,正透过镜面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错觉吗?
总觉得自从进入这栋古堡后,走到哪都有视线感的少女摇了摇头,怎样都不觉得只在作品中看过的「镜世界」会真实存在——至少不会存在于一个西方恐怖片糅合起来的空间。
「如果不是错觉,还真想看看Mirror Monster……」
随口感叹了声,她很快地跟上队友。
没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