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重提着啸牙,沉默地看着惊醒过后的来润凯。明明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完全让人没有熟悉感——估计也是不再掩饰身份了。他听着那些话有点想笑,你在搞毛啊,你以为悲惨倒忆就可以有个光明未来了吗,瞅瞅人家选秀节目哪个不是伤春悲秋死爹死妈比你惨多了。可是他同时又有点难过,说不定在轮回空间这破地方呆久了人还真会变成这鬼样。
他不想再听这家伙瞎扯下去,在这个占据来润凯身体的家伙唠叨完之前狠狠刺出长枪将他钉在地上闭了他的嘴。莱恩难以置信地盯着肖重,他没有发表一通什么鸠占鹊巢是邪恶的终要被正义所打败之类的脱线演讲,只是蹲下身合上来润凯的眼睛。
他听见陆仁在旁边轻声说了句你终于找到你的心狼了之类的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哥咱们能不中二了吗虽说这东西好像原来就挺屌挺中二的,除了身高你哪儿像初中二年级了别装嫩了亲,我还释放出体内沉睡的黑炎龙了嘞…想着想着肖重又想笑,空咧了咧嘴却笑不出声。
“嘿,肖,你没问题吧?”莱恩看着他诡异的表情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肖重没答话,拔枪直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精打细算抽着的烟,挑开盒盖抽出一根熟练地点上火叼进嘴,吐了口烟雾向莱恩竖起大拇指。“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莱恩果然露出了十分无语满心是槽的表情。肖重也没理他…是说怎么能让别人有放声吐槽自己的机会!他叨着烟哼着莫名其妙的歌离开墓地转头一看才发现这尼玛是墓地啊!哎呀妈呀敢情刚才在墓地里把别人给一枪穿心了,挺好的,要真是把谁弄死了还能就地埋。肖重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着钻进一个隐蔽的小树林拉下裤链——以下部分不予描写。
搞定了生理需求肖重一身轻松地钻出小树林走回古堡,刚到门口便见周围没入一片黑暗。“卧槽,怪来得太快……能不能安排合理一点儿!让我有点儿心理准备好不好!”他嘟囔着冲过去抓住看起来比较闲的莱恩的胳膊,大声询问现在的情况。“现在?如你所见,boss战到了!”莱恩丢给他这么一句话便甩开他的手奔向女神的怀抱。肖重有些郁闷地挥枪做出防备姿态——即使他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在陆仁念完咒语被女巫袭击的时候搞明白了——合着这个BOSS是走猥琐骚扰流的,这对一个无脑狂冲流来说太恶心了。肖重仍叼着那截快燃完的烟头,枪尖直对前方时刻防备着不知道会从哪里钻出来的猥琐家伙。 尖厉的刺耳笑声伴着每个BOSS都会说的台词,肖重不由得感叹这BOSS真是够敬业的。相当贱地随机刷新的匕首挑准长枪不便防御的小腹自浓郁的黑暗中袭来, 肖重却并未闪避退让,紧握着啸牙枪的手臂骤然发力直刺而出!
“…靠,”肖重悻悻地收回手臂,“溜得真快……”
事实证明,BOSS本体出现的时候都会带精英怪。
肖重十分蛋疼地记下了这个宝贵的经验, 舞枪与钻出来的那个叫“死亡”的精英怪纠缠在一起。倒不是他不想速战速决,只是这家伙实在太麻烦,虽然动作有些笨拙可居然还不要脸地自带回复,跟游戏里最让人讨厌的那种打掉他多少血他又给回了多少血的怪一样。
所以说真的很无耻啊,到底谁设计的怪,这还是人打的吗。肖重暗自抱怨着闪身躲过死亡向自己挥击而来的巨大拳锋,小腿发力腾跃起身手臂肌肉紧绷朝着死亡的左胸口凶狠地刺下去!枪尖带着破空之声破开死亡胸口金属所组成的血肉…然后,又缓慢地开始愈合了。
……妈的真的不是给人打的我说,这家伙致命点在哪啊!人类的致命部位毛用都没有好吗。肖重几乎欲哭无泪了,他又不是来T怪的,他要输出啊!他又朝着那处想要再刺个几枪试试,只可惜已过了时机,再没刺到。
“逃者不杀!”
陆仁的声音响起,肖重头一次觉得他的声音这么天籁……虽然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吐槽出口。“你和他们说这个他们听得懂吗?!物种不一样怎么谈恋…呸,交流!”
陆仁倒是很正经地回答了他。“不管他们懂不懂,我会这么做。”说着他向前冲去,带着灼灼烈焰的拳锋轰击在死亡身上,只一拳坚硬的金属外壳便被打出一个深深的凹陷。肖重自知插不上手了,收枪退立,眼看着陆仁掌心奔涌出狂暴的烈火滚滚吞没死亡直将它身上乌龟壳一样的金属融下来一层。
“真他妈威武雄壮!”肖重喝了声彩,跨前几步挥枪再度与死亡交击。
罪树将砖粉递到斯帕罗手中,抖着嘴唇嘶了声气轻轻笑起来。“我可也是……用超能的。”话音未落,罪树便仰面倒了下去,此时他却像终于放松了下来。
肖重不顾金属怪物骤然转头,目光紧紧锁在精疲力尽的黑肤男人疲惫的脸上。顾西奔过去拽着他的胳膊有点艰难地把一米九的男人背起跑向一旁安全些的地方放下他。
喂,罪树!你要死了吗?!肖重的表情难以言喻,心底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暴躁,怒火充斥着他的脑壳以至于他想把这些死亡女巫什么的一枪捅个对穿狠狠甩到地上,就像DNF里的战法那样狠狠一个圆舞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摔成碎片。
这样就不用去想这么多。
………………………………然后安静地当一个美男子是吗,肖重又被自己脑海里不合时宜冒出来的这句话逗乐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天生带KY气场,这种悲伤严肃的时候他完全是个来搅局的。
“不要悲伤!不要犹豫!!来个人上去施法!把所有人的灵魂都锁定,顺便给罪树还魂!” 陆仁大口喘着气的吼声将他惊醒,肖重眼神复又清明别回头继续配合着陆仁的节奏和死亡周旋。
“愚蠢。以为是套着层人肉壳子,我便拿你们无奈何了吗?便连你们的肉体与灵魂一起湮灭罢!”
女巫轻嗤了声,抬手在死亡的身上镀上一层银光。
“混蛋…你以为暴走就怕了你吗!谁没打过boss,妈的傻逼啊你!” 肖重咬牙胡乱骂着脏话,死亡确实暴走了,女巫给它加的BUFF逆天到难度一下从困难提升到炼狱,他额上布满了汗水滑落下来挡到眼睫,便腾出手来随便擦了把。伸出去的手尚未收回一根钢筋已刺过来,肖重连忙脚踩着地发力腾跃避开顺手徒劳地再给死亡添上一道伤痕,马上周围的金属仿佛某种生物蠕动着又黏合回去。他一边愤怒地诅咒着这玩意实际上应该是没有的祖宗十八代,蹦跶在死亡周围跟一只在铁笼子里欢乐的猴子一样蹦来蹦去地试图给死亡造成多一点伤害。
……好像有个不大对的东西跑过去了,视野里只剩下黑糊糊的背景和白亮亮的死亡还有陆仁手上的FFF之光的肖重嘟囔了句,只是死亡的钢铁‘触手’越发的无孔不入,以至于他必须全神贯注到连分神去仔细看看的空档都没有。
吕鹤以难以想象的灵活身姿在一丛丛钢铁中穿过,不顾扎透肩膀的钢铁用力挥动右臂投出小刀,精准度不可思议地刺向死亡的眼睛,刀刃居然刺破了金属眼睑狠狠扎了进去,埋进不知材质是何的眼球,爆出一串灰白的血液。肖重震惊地看着这个女孩,继而暴怒地用啸牙将刺来的钢筋全部推开,漏掉的就踹断、踢开,硬生生把吕鹤从金属的包围之下抢到臂弯里。吕鹤紧紧咬着唇,眉头纠结在一起脸色灰白地看着他,血丝控制不住地溢出嘴角,肖重低头紧紧盯着她的脸,汗水从额头流下滴到吕鹤身上。
“开心点嘛,别这副鬼子进村的表情。” 她舒展开紧皱的眉头,笑的时候肩膀动了动牵动到伤口不禁又轻嘶了口气。肖重看着她咧着嘴的表情,觉得眼角有湿滑的液体滚落下来,他紧咬着牙不想看起来太狼狈,却怎么也止不住。
“……别哭啊,你现在看起来弱爆了…我还有个要求没和你提呢。” 吕鹤平静地说完,眼睫微抖了抖渐渐阖上了眼睛。肖重沉默着放下她,伸出手帮她把刘海拨正,对着吕鹤轻声问。“你刚才解开基因锁了吧?”
遗憾的是再没有一个鲜活明亮的女孩会回答他了。
“本来是个愤怒的能让地覆天翻的角色……”陆仁同样看着她的脸,话说到一半便截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闭嘴吧你。”肖重低落的心情又暴躁起来。大姨夫来了吧。他这么猜测自己最近为何这么易怒,想脱线一点让自己开心些,但这次他的确笑不出来。
“纯粹的武器才知道自己去往的地方,你就是枪。要将小臂和枪身贯成一条直线,要将自己心里的愤怒和火焰都随着这一枪刺出去,你要知道自己为什么出枪。你的心里有闷烧的火,那是大地上燃烧的煤矿,它的火焰终有一天烧破地面去点燃天空。你会吼叫,因为若是不吐出那火焰,它会烧穿你的胸膛,它像是愤怒,又像是高亢的歌,龙虎的吼声让时间停止。”
“当你的枪极烈极快时,你会觉得时间都停顿下来,你的枪会突破世界上所有的圆,在一刺之内结束战斗。时间停止的时候,你的眼前没有圆,只有一条线,把一切都贯穿!”
那是枪谱上的话。肖重认真地回忆着,几乎要将它每个字都拆出来。这不像是描述反倒是教学,也许正是此枪技的出处。他向来看东西只挑实用部分不顾那些走心的东西,认为都是瞎叨叨衬逼格的玩意,这时他才认真地去咀嚼这段话。
他实在没有陆仁那样的天赋,也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至多就是有些三脚猫的武术功夫而且身体底子不错。除了努力之外他还能靠什么呢?
肖重抬枪,小臂平稳,枪身无一丝抖动。他似乎触摸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境界,专注力上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灵魂仿佛附在了啸牙上,枪已与他连为一体,一丝空气的流动经过枪身的感觉都能清晰地传入脑海之中成形。也许这就是心术吧,他想。
他平举着枪,心里所有的愤怒都聚起来糅合成一股暴烈之力,仿佛滚滚烈焰在上面燃烧。 他双目茫然地凝视着女巫终于露出惊慌的脸,眼微眯了眯。
枪出!枪尖挟带着一切的暴怒如同聚成利锥的狂风一般直刺而向女巫!在这时哀伤是不允许存在的,能存在的只有复仇的怒火!肖重发泄一般大吼的声音与猛虎啸牙的猎猎破风之声融为一体,猛虎啸牙贯穿了女巫的心脏。
肖重垂下手,平静地看着女巫尖叫着被陆仁与诺布所射之矢摧散去最后一丝生命。
……啊,女巫死了。然而他只是这么想着,没有半点复仇成功的快感甚至于满满的空落感涌上来。我不是出问题了吧……肖重想着,伸手在左胸口心脏的位置轻轻抠了抠。他倒吸了口气,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这样,也许是因为那个会吐槽主神真是恶趣味的女孩子死得不能再死了,即使弄死了女巫也没有什么青春可爱活泼靓丽——即使看起来完全不是的女孩送他个麻糬吃。
肖重默然。
从神经末梢传来的巨大疼痛迟来地传递到脑海之中,他连支撑站立的力气都被抽干,只得向后倒去,头磕到地上平时不值一提的小碰小撞这种时候却痛得让人难以忍受,肖重抱着头模模糊糊地念叨着师父别念了这类的烂话,意识却散开了一片真正地茫然起来。
……我操,老子这是终于要开基因锁的节奏啊,怎么跟上课睡觉似的……就是真他妈疼啊老子都飙血了吧!他迷糊地想。
就這麼地了。
基佬出沒注意。
沒衣服穿,科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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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们将所有上锁的房间试过一遍。
除去干涸掉的游泳池边两个大约是换衣间的小屋与二楼的某间房间,那把看不见的钥匙几乎所向披靡,他们一路开了十几个房门、连继续向上的楼梯都突破过去,一路进入像是邪教仪式现场的阁楼。
「看来变成鬼有个好处,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消耗体力。」淡然地如此分析着,对「自己已死」这个推测——眼下看来基本上贴合现实——全然没有感到不适应的青年转动了手上的瓶子,似乎很有兴趣地看着里头被浸在液体中的胎盘,「看这个布置,这里应该就是《万能钥匙》里的阁楼了。」
「那么也应该存在被藏起来的那个房间?」对照着自己的记忆,司柠茶在正对门口的杂物架上拨了下,很快看见被一堆物品遮起来的门扇,「这家人还真喜欢乱藏东西。」
和另几个人一道搬开架子,在钥匙孔里挖了下,她挖出一小截金属,瞬间莫名地有种游戏走向终于跟攻略对上般的感动。
「那接下来我们要干嘛,去拖一个人来施法吗?」
看着排满蜡烛的地面,Raincad啧了声扇掉一开门就朝人扑过来的灰尘,「好像换魂没啥意义吧,我们这里现在好像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说不定会有的。」
冷笑了下,第三次忘记自己的眼镜已经不在的青年捏捏自己的鼻梁,「我们要在这里呆三十天……这才第一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那就是轮到我们去吓他们了吗?」眨着眼睛,罗逸嘿嘿笑了两声,「听起来不错哦。」
闻言其他几个人也邪恶地笑起来,衬得本来就像某种神秘仪式现场的小房间更加有种奇怪气氛,而已经不是人类外形的那个很快地跳开两步,金眼睛里完全透出对愚蠢人类的鄙夷。
笑闹了一会儿,最年长者才轻咳了声,提醒其他人回到正题。
「时间也不早了。」上来前就注意过天色,看到雾霭霭的外头已经几近全黑的Moriar环看了眼同伴,提出自己的建议,「尽管我们现在没有什么体力消耗,要继续探索下去也是可以,但精神上的疲劳还是会累积,我觉得还是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行详细探索比较好。」
尽管开了不少房门,但他们并没有每间都仔细探索过,只是大略地扫了下场景后就退出,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探究这把钥匙的用途范围。
「赞成。」唯一的医生率先附议,笑着拍了已经多少能融入这个团体的顾西肩膀,「我们几个就算了,西西小朋友还是新人,而且这里也有女性,不能让他们太累吧。」
「我不是小朋友了。」微皱着眉,似乎有点抗拒这个称呼的少年拐了罗逸一肘,却没有更多反对。
另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没什么反对意见,于是他们开始往楼下移动。
「对了,我们睡哪?」
一行人面面相觑。真是个好问题。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如果要能让所有人都睡下,只能选择主卧或者楼下大厅了吧,基于万一有什么情况方便应对的理由我推荐大厅,主卧不方便逃脱。」已经无形中成小队领头者的Moriar思考了下,「不然你们想睡外面野地也行。」
「「「大厅。」」」几个异口同声的声音很快否决掉其它选项。
叹了口气,Raincad抓抓自己的头发:「不过先去主卧洗个澡成吗?这屋子到处都是灰,还没有太阳,我觉得我好像有好几个世纪没见过太阳了……这几场片子不是晚上就是密室,见不着光啊。」
「说得好像你在进来主神空间之前有很经常见到太阳似的。」青年冷笑,一箭戳到死宅大学生心头、还带血。
「你好意思说我哦!编程狂!」扑上去锤了Moriar一下,Raincad本意只是反吐槽的力道不重,却让设计师愣了下,跟着地上发出一串叮铃咣铛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楼梯一直滚下去。「糟糕,钥匙……」
被Moriar白了一眼,少年也像意识到自己错误地扯了个尴尬笑脸,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对方一起跳下楼梯摸索不可见的钥匙:「如果不是你那样说我也不会推你……」声音渐转小,他推卸责任地吐吐舌头、在声音终止的地方摸来摸去,却除了满手灰尘什么都没找到。
后面一点的另三人也赶忙下来帮着找,除去一副事不干己模样的黑鸟在旁边随便跳着,五个人在楼梯前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没准还是要借助镜子?」司柠茶站起身。
然后,她发出惊叫。
其余人抬起头来看时,正好入眼的是女性一巴掌打在某名全裸青年脸上的场景。
「那个……能找到的衣服就这些了。」
赧然地挠挠脸颊,司柠茶偏开脸不去看对面正微笑着的人,但视线还是忍不住想往对方下身瞟,「之前主卧室的衣服被我们拿去擦……擦一些东西,所以剩下的只有这些……也都不是很干净。」
「没关系。」笑了笑,似乎不是很介意的青年翻了下基本都陈腐散发霉菌味道的衣物,随便择了件没有损毁得太厉害的套上,大约是属于哪个胖老头的裤子套在他身上明显肥了一圈、短了一截。
依样画葫芦把被虫子蛀了几个洞的套头毛衣穿起来,他扯了扯露出一截小腹的衣服下摆,跟着把还带点水的湿发拨到耳后。
围在房里的其余五人一鸟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有人的嗓子里咕噜一声。
「池面……」揉了揉眼,Raincad小声嘟囔着,「没天理啊,穿破衣服还穿得挺好看。」
「咳。」
不着痕迹地顶了嘴瓢的大学生一下,设计师感觉有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他终于记得自己现在没有眼镜了,「那么,若松先生,能给我们讲讲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的。」勾了个笑,金色长发的青年——自称是「若松海玖空」的日本人将从衣物里跳出来的小虫子弹开,看着Moriar眼里有种别有所指般的深意,「直说的话,就是我看见『你』——杀了人,那位叫做『岚山』的女士……然后被不知道什么人敲了头,就失去意识了。」
其他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领会到那些言语的意思。
搬来镜子找到失落的钥匙后,他们在主卧里围坐下。
而不知道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陌生人在被司柠茶下意识一巴掌打上去之后,同样在看到他们时也是愣了一下,跟着就像很熟稔地打起招呼、借衣服穿,此刻更是说出意味不明的话语,让除掉心不在焉的鸟之外另几个人都露出茫然表情。
「等等,我不太明白。」看着不像在说笑的陌生男人,Moriar感觉头更疼了,「我们是第一次看见你。你是新人吧?」
「如果按照跟『你们』在一起的那几位的说法,是的。」
又扯了两下大概还是多少带来不适的衣服,若松挂着不变的笑意,「不过看起来虽然是一样的外表,你们还是不同的人呢……平行世界之类的吗?」他扫了眼其余人,审视地挑高眉头,「在『那边』的『你们』身边还有几位,但是『这边』看起来没有,并且好像性格也不太一样……在我的认知里,这位……司小姐,好像是更害羞一点的人。」
他对初见就赏了他一巴掌的司柠茶笑笑,后者也尴尬地笑回去。
「你认识我们,但是又并不算完全认识我们。」
很快地从对方看似胡言乱语的话里理出个头绪,Moriar露出沉思表情,「在你所谓的『另一边』……也是这栋房子里?我们和另一些人都在?」
得到青年点头认可后,他不用两秒就得出结论,「跟《小岛惊魂》有点相似。」
「活人……和死人,无法互相看到对方。」同样跟上思路,司柠茶和Raincad对视一眼,「那边是Javi他们……是活着的人。」
「但是『我们』也在又是怎么回事?」罗逸也收起乱飘的小花,难得地正色起来,「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哪里都没有去、也没有碰上过Sparrow他们。」
「——也许,那并不是『我们』。」
又和笑笑地没有参与讨论的人确认了一些细节,Moriar随手在空中比划了下,眼里渐渐露出严肃神色,「如果只看《小岛惊魂》的情节找不到原因,但是再加上《万能钥匙》呢?一个身体里的,并不一定是原本属于这个人的灵魂。」
「除掉陆仁的那个『心魔』、叫『岚山』的,其他一共有五个新人,十五个人,但我们这边只有六个人……五个人、一只鸟,好吧现在多了一个。」挥掉不满地啄着他肩膀的黑鸟,青年沉下目光,「所以那边的『我们』就很可能是有什么问题。」
「那位『岚山』小姐说过这样的话。」扬高了笑弧,若松用他有点沙的嗓音缓慢地陈述听来的说法,「『你们中间某些被人顶替了灵魂的人,他们本来的灵魂刚刚进了那座屋子』……之类的。」
「所以……是有人在我们本来的……身体里?」顾西有点犹豫地说出结论。
烦躁不安的渡鸦被Moriar挥开后开始在地面走来走去,时而啄着地板。
其他人则一时沉默了。
「——咦,那么这样说的话,这位『少爷』先生……在那边被人杀掉了啰?」
不用两秒就打破微妙地沉重下来的气氛,Raincad很快突破盲点,对着似乎还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的人丢去个同情表情,拍了拍对方肩膀,「居然还是裸死,你当时在干什么啊,真可怜。」
「嗯……原来是想去洗个澡的,刚进到这里的时候我才刚下飞机、进酒店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洗澡。」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笑容,若松把少年的手拉下来,补上一句解释,「以及,我是姓『若松』……不是『若』呢。」
「都一样啦。」
故意玩梗的人摆摆手,跟着又好奇地多打量了对方两眼,「你是洗澡之前被人打的?那你刚刚……」
上上下下扫视着青年,他怎样都觉得这个头毛湿、身上也带着水汽的人比较像已经洗过澡、或是根本就死在浴缸里。
「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浴缸里,就索性先洗了澡,有何不可吗?」微笑的人这样回答他。
「……你心还挺宽。」
被人一闷棍打晕……其实是打死、扒掉衣服,爬起来以后第一件事竟然还是先洗澡。
原来人对洗澡的执念竟然能有这么深吗!
他算是见识到了。
「那这么说的话……」
有个声音打断了他们关于洗不洗澡的讨论,司柠茶与同样在思索的Moriar交换了视线,轻轻咬着下唇,脸上浮出担忧神情,「那么Javi他们身边……有我们的身体、却并不是我们本人,而且其中的一个还试图杀人,另一个已经杀了若松先生……」
他们的同伴,或许正在遭遇某种危险。
互相看着对方的脸,几个人都沉下脸色。
得找到……到『那边』的方法才行。
「再搜一遍房子吧,必须找到线索。」
開學了劃個水,沒力氣寫正劇了OTL
逸逸蘇蘇噠!蘇蘇噠!雖然不寫我都忘記他的原設定是個攻……
關於若松跟他家姘頭的故事,在角色主頁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17956/最底下有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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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酸痛的眼。
视野里是昏暗的天花板与忽明忽灭的陈旧灯泡,与失去意识前并无二致,但若松海玖空仍敏锐地察觉到某种违和感;他抬手揉了揉刚被人击打过的后脑,没有伤口或者肿包,甚至连点疼痛都欠奉。
那么,那时几乎要打爆他整个头壳的那个力度又是……?
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弧,他缓慢从整个干涸无水的浴缸里爬起来,才发现之前脱到一半丢在旁边的衣物连带身上本该剩下的那些都消失无踪,早被他放满一缸的水也谜般不知去向。
环顾四周时,原本看到的杀人者、被杀者都不在,房间空荡得像是从未发生过被他目击的那场冲突。
「……这是怎么回事呢。」
轻声地自问着,并没有指望真的会有人来替他解答的海玖空绕了一圈外头办公室,确认没有任何人后思考了下,还是返回洗手间重新拧开水龙头,注视着清澈水流将奇妙地重新积蓄在浴缸底的灰尘冲走、卷成漩涡流进下水口。
总之,先将一直被打断的事情做完吧。
很快地,他在冲去整整两个白天累积下来的疲劳与脏污、晃出去寻找能擦身蔽体的衣物一类时,被同伴的女性一巴打在脸上,眼前直接出现星星跟有阿嫲在另一头挥手的小桥流水,差点就真的要到另头去了。
「我所知道的这位……司小姐,好像是更害羞一点的人。」
而他眼前看到的这个根本不是害羞,是悍马过头了,他开始体会到那头领队者的艰辛。
看着赧然地笑着的司柠茶,其实海玖空更想说的是,在场的所有人与他这整天的印象都不太一样。
这些人确实是有种共通的气氛的。不复阴郁、萧索或是过分尖锐,更接近于他在「那一头」见到的另外几名「资深者」的——自信,坚韧,像有能破除一切困难的决心与对同伴的信任。
过于耀眼,而让人感到某种刺痛。
看着那头展开新一轮讨论的几个人,并没打算加入进去的青年翻了手查看自己的手掌与小臂,并没有那种恐怖片中该有的隐约透明感,戳上去还是实心会痛,完全无法让人有「已经死了」的实感。
不过,这么一来他也可以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跟『那孩子』打平了啊。」扯了笑,海玖空随口自语,跟着被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人拍住肩膀:「『那孩子』?看不出来你有小孩了咧。」
嘻嘻地勾着不太让人有厌感的笑,一直坚持称他为「『若』先生」的年轻学生一屁股在海玖空身边坐下来,「喏,再多说点你知道的事情呗?比如那边的『我们』是怎样的?」
听见话题的其他人也围过来,变成鸟类的那只蹦上司柠茶肩头,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让海玖空微妙地感觉到某种压力,忍不住轻舔了下干涩的唇角:「这还……真是个让人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他其实并没有与那几人太多地打交道,不如说更多的时候只是游离在那个团体之外旁观,最强烈的印象就是名为诺布的女性像吃了火药般咄咄逼人,尽管在其他人看来大概更接近于争风吃醋。
剩下的除去过分啰嗦的「Raincad Lai」——Lai体内的那个不知道是谁,另几个冒牌货的表现则像是尽量在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海玖空打算回忆时发现竟几乎没什么印象。
「……那边的Lai小弟话挺多的。」
最后,他只能这样告诉其他人。
短发的少年露出个很古怪的表情:「……那,他跟肖重关系如何?」
海玖空用了好几秒才将名字与那名性格有点咋呼的青年对上号,慎重地挑选着自己的词汇:「我想,他们没怎么交谈?」
一瞬间他看到大男生黑色的眼里似乎略过如释重负,跟着后者小声啧了下:「切。」
声音很轻,他不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具体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或许曾经的他会有这样的兴趣去寻根问底;毕竟观察人性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但从同居者的生命很快将走入倒计时、又或者是更早的什么时候起,他意识到时自己已经将目光凝聚在濒死却依旧骄傲的猛兽身上,不再流连于其他事物。
这不正常。
不过,事到如今正常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那跟其他人呢?我是说,Javier啊陆仁啊那些谁谁谁的,哦除了话多他还有什么别的特点嘛?疑点之类的?不寻常的地方?」像是为了掩饰刚才那个瞬间流露出的情绪,Lai很快地补上了更多问题,让海玖空忍不住有些发笑的欲望。
仍然年轻的孩子,眼里看不见过多的忧虑,这个年纪的他当时或许也是这样,心里藏着某个人,偶尔说漏嘴时急匆匆敷衍过去,青涩得让年长者都会不自觉地忍俊不禁。
但是对他而言,那之后的事情就已经不是这么好的回忆了。
「特点?比如话多、话多还有话多?那种的就算了,根本不是疑点、是本色演出吧。」随口吐槽了一句,跟着名字对于海玖空来说有些拗口的青年被Lai呛了句什么回去,两人很快自顾自斗嘴起来,让其他人都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淡淡地看着他们,海玖空只是感觉到某种轻微的不快与烦躁,这间房子、这个空间太过影响他的情绪,让一向能维持冷静的人也不自觉地沉下脸。
「若松先生不用太担心。」一只手在玩鸟的少女对他安抚地笑着,「回到主神空间以后如果有充足的点数,可以暂时回到现实世界去的,您家的『孩子』也……」
「……那不是我的『孩子』。『那孩子』,是……」
是什么?
他停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将第一时间想到的那个词说出口。
「……是很重要的人。」
平家凰世,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原先所认知的「宠物」。
是与他共同度过四年时间,现在即将离去,本该由他送行最后一程的……责任。
「我觉得,那个若松先生在讲的人,或许是他的对象呢。」
在所有人也顾不得分队行动是死亡flag之类的恐怖片法则、再度分散开来寻找进一步线索时,罗逸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让他身边的司柠茶愣了愣:「什么?」
夜晚过去之后,他们在新的几个白天里继续进行的搜索又找到了不少东西,但仍然对解除困局没太多用处。
随着搜索已经进入翻箱倒柜就差掘地三尺的阶段,烦躁情绪也开始渐渐在所有人身上显现,连带着灵异现象开始层出不穷,什么镜子里的鬼影、会动的画像或者娃娃已经是老梗了,下水道里自己爬出来的带毛头骨让最冷静自持的Moriar都失手砸碎了马桶。
临时领头者被脏水溅一身、一脚踹开还在缓慢蠕动的骷髅直接冲去浴室洗澡的举动让其他人结结实实地笑翻,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带着脏污的长长金发挥舞起来时所有人都中招、无一幸免。
最令人火大的是,这样折腾过一番之后他们却没能在那间厕所里找到有价值的物品,连砸掉的马桶都自顾自一键还原回去,完全无视辛苦了半天的几人心情。
大概全部人里受到影响最小的就是诺布了,其他人快暴走的时候她还在那边跳来跳去鸟眼看世界,完全看不出情绪比先前有什么区别,或者说是以一只鸟的脸真的很难表现出来多少情绪,最多就是啄人、咬人痛一点。
在这样混乱加焦躁的状态下,他们迎来第五日的早晨。
「这么一说也是……」思考了下,司柠茶笑起來。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对此很惊讶,冷静下来想想,那样亲昵的称呼除了父母与子嗣,同样也可以用伴侣之间的小情趣来解释。
「那还真是幸运的女孩子呢,若松先生看起来是个很体贴另一半的人……」
「不是啦。」神秘兮兮地对她笑着,显然很八卦的医生对她比了个暧昧手势,「我想应该不是女孩子……是男性吧。」
「……基佬之间的互相感应?」她第一时间只能如此反应,然后跟着对方一起贼兮兮笑起来,「心动吗?」
「唉,这年头好男人不多见了啊。」装模作样地摇头感叹着,罗逸伸手作西子捧心状,像唱着咏叹调的歌伶般转了一圈,「可惜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只小鸟,一只美丽的麻雀,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人——」
「表情不够真挚,声音不够深情,差评。」
司柠茶摇头,好笑地敲了对方肩头一记,「好感度回去慢慢刷,我们先继续搜索吧。」
「喏,我找到这个嘞。」只是笑笑,罗逸变戏法般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本书,崭新封皮上写着「镜中世界」几个大字,「刚刚无意中看到的,好像比其他的都新……而且很薄。」兹拉兹拉地捻着只有寥寥几张的书页,青年随手翻看了下,全是些无法辨认的文字。
「看起来也是暗码……」凑过来看的司柠茶认出了那些符号,和罗逸对视了眼,「去找Leander拿《神秘语言入门》?」
「嗯。」同样有此意的人跟着同伴一道走出书房,却在后者先一步踏上楼梯时停住了脚步,「……咦?」
他好像看到擦身而过的镜子里映出个什么形体,再一看才发现只是自己的影像。
「阿逸你在发什么呆?」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的少女回头来看他,跟着马上就被楼梯另端同伴的身影吸去注意力,很快地蹬蹬蹬冲过去拦住对方,「Leander!书借来一用、有密码!」
对友人在这个场合下仍然保有的活力报以一笑,医师青年也慢悠悠地跟在对方后头准备走上去,然后再度停下脚步。
倒映在被他们挂回厅里的镜面中那个身影并没有动,定格在原处看着他。
哇,又是经典的恐怖片桥段。
「你是谁?」
非但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惊叫落跑或者直接打碎镜子,罗逸只是好奇地曲起指节扣了扣古铜框的玻璃镜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背景缓慢有黑暗聚拢,像是过分深沉的血色般沿着镜框滑落。
然后,另一头的那个「罗逸」张口,听不见声音,缓慢地蠕动嘴唇让他能读清口型。
——我是你。
「不,你不是。」哼笑了声,其实多少对对方身份有个猜测的罗逸试图伸手去勾那些从镜子另端溢出的黑暗,看起来似乎有实体、但从他指尖流淌过去的黑色更接近雾气一类,穿过了手掌坠落到地面。
「你是幻觉?鬼魂?或者……『那边』在我身体里的人?」
看起来是最后那个选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眼神波动的医生难免有些失望,他还在期待一个更有趣的回答,不过在若松的描述里明显对他人有恶意的「占据者」为何会在这边跟他大眼瞪小眼也挺值得玩味。「使用得不满意要退货吗?」他一时间只能想到这种解释。
对面的人很明显呛了一下,再抬头时毫不掩饰地露出看傻逼的表情。
「好吧,看起来不是这个理由。」越发感觉自己像是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罗逸耸耸肩,其实他本来还想加上一句「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但进一步地调戏对方看起来大概不是个好选择,于是他切入另一个话题,「不打算参与用户体验计划的话,就直接还回来吧。」
沉下眼,目光锐利起来的人剥去平日亲和活泼的外形,冷冷迸出字句,「——冒牌货。」
他已经不爽有另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这件事很久了,只碍于这头同样烦躁的同伴不是什么好的发泄对象,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宣泄。
——现在的你才是冒牌货。
像是窥到他表情的波动,原本脸色有些阴沉的镜像突然勾起阴测测的笑容,张合着口无声地发出冷笑。
——这个身体是我的,你们就永远埋葬在死亡世界的黑暗中吧。
「哦、哦,好厉害。」毫无诚意地拍了两下巴掌,罗逸并不觉得那头或是这头自己的同伴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宣誓主权?你还挺文艺的。」
他不觉得现在的场面只是偶然,照他们这几天在整个古堡找死找活、却没有多少有用线索的情况可以推测,主宰他们命运者并不希望两头的人这么快能联系上,更不用说是占据身体的人和身体本身的灵魂?一定是这头或者那头有了什么进展、足以威胁到对方的现状,才会紧张兮兮地跑来示威,试图让他这边主动放弃。
这么一想,在他身体里的这个家伙不管是谁,双Q大概都不太高。
很快地分析了现状,并非真的乐天到什么都不懂、只会开小花的医生重新暧昧地笑起来,屈指弹了下还在往外漏水……漏出那种黑色雾气试图烘托气氛的镜框,「你在害怕什么呢?」
有时候他觉得这栋房子也是挺拼的,还要帮那些窜来窜去的鬼魂、灵异现象或者别的什么牛鬼蛇神做特效,可惜队伍里的人基本上都不太领情,遇到的第一反应除了打爆就是打爆,像他这样温柔的已经很少了。
镜子里倒映的青年蓦地脸色一阴,像被戳到什么痛处般死死瞪着他,半天不发一言。
跟着,那个身影缓慢地褪去,像墨画被泼上干净的水般,身形连带黑雾都开始若隐若现。
就这么一点花招吗?他还以为会用更久一点时间,正常来说好像还要流血发出鬼叫,或者干脆从镜子里伸出手来抓他之类的,看来用了人类的身体以后也只能做人类的事,没法隔空对他加诸什么影响。
凉凉地这么想着,罗逸饶有兴趣地盯住已经快褪得看不见的人影,然后脸色突然一变。
「——等等!把话说清楚!」猛然扑上去,他抓住镜框准备把人摇回来,但不知道是不想再跟他对话还是有什么限制的镜中影像已经彻底消失,只在散去前留给他一个词汇的口型、是他所预料未及的名字。
——Sparrow。
没有想过会看见雀占鸠巢者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确认没法把对方弄回来之后罗逸啧了声,开始没法维持心态平静了。
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
按照死到这边来的宠物店老板的描述,那些占用掉他们身体的人对身体里的记忆跟能力多少有一定的掌握,甚至有几个能大致把握住原主人的性格,即便不是这样,也具有某个程度的欺骗性……
那个「罗逸」,想对Sparrow做什么、或是会做什么吗?
难得地有点心神不宁起来,青年下意识地搓了把被他抓到指尖的小花、碾碎,想着应该怎么跟同伴描述刚刚的情况一边转过身,跟着被站在后头的人吓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吗?」无声无息就站在他背后的若松微笑着,表情似乎有些关切。
盯着对方半晌,花了点时间才把自己乱掉的心跳调整回来的罗逸呼了口气,露出他平常的轻松笑容。
「嗯……看到一个逗逼。」
真可惜,明明长得很帅的。
抚摸着自己脸侧的人如此想。
1w4!!!我也算……算了我每次都爆肝
心疼吕鹤,心疼,那个拿着团子分给每一个人的女孩子。
明明是个很好的孩子啊!
二 - 铁火之歌
陆仁觉得自己沉在一次冗长的呼吸里,肺部火辣辣的疼着,而自己在黑漆漆一片寂静中缓慢的、不可阻挡的下沉。呼吸机工作时那种漏风似的嘶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遍遍重复,单调枯燥,却又好像没有任何声响。
陆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没有呼吸机来救他。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谁也不会来,他还在古堡中,深陷在恐怖里。
什么都没有,他想。
谁也……不会来。
陆仁睁开眼。
“你怎么样?”诺布的脸和天花板作为第一个画面映入眼帘,他正枕在女孩的腿上,岚山朝他努嘴,挤眉弄眼的笑。他看着诺布急切担忧的表情,突然觉得很有趣。
“我没事。”陆仁说,“你还好吗?”
诺布愣了愣,她被问懵了,难道自己的状态看上去很糟糕吗?
“自从第一天岚山打落你的耳机开始,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听音乐了。”陆仁用一种极其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被捡回的耳机为她戴上,问,“你还好吗?”
声音轻柔缓和,女孩的脸色却突然变白,笼在昏暗的灯光里看不真切。
“还好。”她干巴巴地说。
“那就好。”陆仁道,“不用担心我。”
他隔着布料握住对方口袋里小巧的播放器,忽然有种把它捏碎的冲动,想就此杀了这个人。管她是真是假,他只想毁掉一切,然后留下自己一人呆着,谁也别来和他说话,谁也别来吵他,让他重新找回到少年时代的那种心情。
他甚至想如果自己克制不住这股疯劲会怎样,Ryan会再给他一拳吗?无所谓,来就来,Ryan敢动手他就敢杀了他,他才不吃“打醒你”那一套。管什么原因,谁想伤他他就十倍百倍还回去!
动手吧!杀了他吧!
有人在他心底疯狂叫嚣。
把心里的魔鬼放出去,找回你自己吧!!
岚山沉默的望着他。
耳机里突然传出音乐,诺布悚然地看着他。
陆仁只是笑,他轻轻按下播放键然后收回了手,那双漆黑的眼睛明明像注视情人一样深情的注视着她,里面却什么也没有,空荡荡映着一片墨色。她看到黑暗深处里有疯狂漩涡般卷动,像是要把佣兵自己也吸进去。
“你忘记按开开关了。”陆仁说,脸上的笑容看不出丝毫扭曲。
“卧槽,我看是你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吧。”肖重低声嘟哝。
“不是的,”岚山说,“不是打开了,而是忘记打开了啊。”
“麻雀,让Ryan过来吧。”陆仁坐起来,低声对Sparrow说。
Sparrow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Ryan,犹豫的让开了路。
“陆,对不起。”Ryan说,“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不不,你是差点让我死掉了。陆仁烦躁的沉默着,把所有表情都妥善隐藏起来。
“……还疼吗?”Ryan苦笑。
“废话。”陆仁冷冷的说,把最前面的三个粗词去掉。他几乎快要不能克制自己的坏心情。
“我等会还有话对你说。”Ryan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来,“关于这件事,以及岚山提到的那件事。”
“行了行了,没事睡觉去了,你们俩大男人别叽歪了,这都几点了,才不想看恶心巴拉的八点档。”肖重嫌弃的打了个哈欠,倒是十分心宽,“老子睡去了。”
“镜子修不回来。”Moriar也放弃了,“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炼成。”
“没事,那就碎了吧,别太逼自己。”Ryan努力让声音放轻松,试图表现的和往常一样自然,“去睡吧,做个好梦。抱歉搞成这个样子。”
“打碎镜子的是我。”陆仁说,“少替我道歉道谢。”
“嘿……”罪树无奈的看着他,手伸出去去想要拍一下他的肩,陆仁微微偏头用眼角阴沉的看着他,在这样的眼神下罪树突然有点犹豫,躇踌几下后终于放下手,转而问Ryan,“你确定没事了吗?”
“我想是的。”Ryan凝重的点点头,“我会多注意,如果不放心的话,你和Sparrow可以看着我。”
“自己管好你自己。”Sparrow伸手扶着陆仁去休息。
转眼碎落一地的玻璃面前就只剩下了岚山和Ryan,女子扬了扬了下巴,“叫我什么事。”
“你听得到吧。”Ryan以陈述的形式问。
“知道还问我?”岚山说,“想要个定心丸吗?你也是这么软弱的人吗?”
“刚才为什么不替我澄清。”Ryan有些脱力的叹了口气。
“可笑,你叫我帮你了吗?我有义务吗?”岚山仿佛好笑又意外的嗤了一声,转身离开。
Ryan哑口无言,他撇了撇嘴角,心想怎么和陆仁纠缠不清的女人都这么骄傲自我,也是够累的。
“你,”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Ryan,“最好小心。”
“刚才,陆仁……是真的想杀了你。”
Ryan爬上屋顶,他看着天边微微发亮的那一线光芒,呼了口气,白色的呵气在空中变形。
“天快亮了。”他说,“雾散了不少,我们今天去镇子上看看吧。”
通讯的另一头沉默着,Ryan也沉默着。和陆仁的谈话不算愉快,虽然没有再吵起来,但也仅限于此。尽管自己努力想开几个玩笑让气氛轻松点,对方却不领情。除了必要的计划,陆仁要么沉默,要么岔过话题。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知道陆仁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惜对方正在大厅休息,他看不到。
“陆,你想杀了我吗?”
美国人都这么直接吗?陆仁不说话。
“我保证我不会被控制了,请信我一次。”Ryan说,“信我一次。”
另一端再也没有回话,彻底沉默下去。Ryan忽然间很想念司柠茶,他站起身来,在空无一人的楼顶面对晨光做了个耻耻的动作。
“Hero变身。”
他轻轻笑起来。
破金杯驶过林间小道,它实在太破了,看上去只要坐上一个人就会散架,Moriar不得不用炼金术给它加固一下。即使这样陆仁仍旧觉得大概自己跑的都比它快。
“欢迎来到山古镇。”
画风古早的巨大招牌上写着如上字样,肖重嘴唇动了下。
“好像中国五六十年代高大红的海报。”他说,“一个男人高举挽着袖子的手,后面站着两个一脸要英勇就义的表情的齐刘海女性,这种画面跃然纸上呢。”
“我倒是觉得像口袋妖怪进入一个新城镇时路边的指示牌。”Raincad扒着车窗喃喃,“西达镇,你居住的好地方。”
陆仁抬头望去,从前座的缝隙间看到一株茁壮到不合理的榕树参天而起,高耸在城镇中央,树盖向外郁郁展开。
车停在街口,施法用品全都备置齐全后一行人各自分开闲逛,也是难得放松。
陆仁重新走回了榕树边,他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金色的日光从树叶间洒下,风吹来便微微晃动,有人用石头在周围砌了个圆,算是把它给圈了起来。周围行人稀疏,安静的像是要人在此沉眠。
肖重在街角看了他很久,走过去,“像不像Cube里那株植物。”他问。
“还是差远了吧。”陆仁说,“早知道今天天气会这么好,真应该带女孩子都出来玩下。”
“嗯,她们杀价功力肯定比我好多了。”
“那不一定,你看叶祈吕鹤米勒哪个像是会杀价的,柠茶倒是像,可惜现在这样子……”陆仁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
“我看吕鹤挺像的,把脸一虎小刀一转,‘钱包拿来!’哈哈!”肖重压低声音模仿吕鹤的样子,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
“吕鹤在后面看着你呢。”陆仁说。
“什么!”肖重一惊,转身和女孩脸贴脸,吓得倒退一步。倒是吕鹤面色未变,怀里抱着纸袋,嫌弃的看肖重。
“学女人声音还要压低嗓子,有没有常识。”
“这叫神似!”肖重梗着脖子说,“捏细声音那还像你吗,你声音有普通女孩子那么婉转吗。”
“算你有理。”吕鹤也不和他争,“还有,你那个不叫砍价,叫抢劫。”
“我们队怎么就没有那种萌哒哒的软妹子。”肖重坐到石砖上嘀咕。
“有那种妹子,要么死,要么最后也变得让你不得不说,‘姑娘我敬你是条汉子!’”
肖重苦着脸哼哼哈哈。
“喂。”吕鹤蹲下来,仰起脸看着肖重,露出笑来,“笑一笑嘛,别不开心。”
肖重呆呆的看着她,那眉眼嘴角里带着浅浅笑意,轻松地扬起来。树叶间漏下的阳光给乱糟糟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色,原本比常人硬少许的头发现在看上去毛茸茸的。
“你还可以搞基嘛。”吕鹤接着说。
肖重的脸色又苦下去。
三人就这么一排坐在树下发呆。
“我看他们还要逛很久才能回来,一群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麻烦。”吕鹤从纸袋里掏出一个团子来在肖重面前晃了下,“喏。”
肖重呆呆的看着鼻子底下糯米做的团子,森森有种穿越感。
“这地方还有卖团子的?”肖重机械的说,“是说,这个地方是哪啊,美国吗?还是德国?法国?这些地方会有榕树吗?”
“这种鬼地方还想什么科学。拿着。”吕鹤把团子塞到肖重手里,弯了弯腰,向最右边的佣兵伸出手,“你吃吗?”
陆仁犹豫了下。
“没毒。”吕鹤咬了一小块,“草莓夹心的,还挺好吃呢。”
“我要巧克力味的。”陆仁要求。
“哪有这么奇葩的味道。”
“那我不吃了。”
“有花生味的。”
“这个味道更奇葩吧?有五仁的吗?”
“没有,哈哈哈!”吕鹤笑出来,“倒是有陆仁味的,我买了,你要吗?我从来没听说这个味道,一定是捏他吧?你们那个主神真是很恶趣味哎。”
“现在是我们的主神了。”肖重说,“对我们来说中秋才过了一个星期不到而已。”
“嗯,我们的。”吕鹤认真的点头,“我们……真是个不错的词。”
“你们在干什么?”米勒回车时发现了树下的三人。要她说,这种私家车乱停乱放的行为就该罚款。
“吃团子。”陆仁认真的回答,手里捏着一个写有陆仁二字的团子,“仁”已经被咬去了一半,“你要吃吗?吕鹤那有好多。”
米勒露出奇妙的表情来。
“你要来一个吗?”吕鹤举起一个,“我买了一袋。”
女警脸色扭曲的看着她。
“不吃算了,味道还挺好呢。我本来打算买回古堡里慢慢吃的。”吕鹤有点挫败的收回手,自言自语的掩饰尴尬,“这几天只吃胶囊真是淡出那什么来了。”
“给我个花生味的。”
吕鹤有点反应不过来,歪头呆呆的看着坐到她身边的女警。
“什么?”
“我说给我个花生味的,嗯……点心?”
“团子。”肖重纠正。
“哦,团子。”
吕鹤注视着女警伸出的手,轻轻放上了个白色的团子。
“还挺好吃的。”
“嗯。”
“再给我个草莓的。”
“没有了,蓝莓的你吃吗?”
“吃。”
“还剩下几个就要没了哎,你怎么那么能吃?不留点带回去给柠茶他们吗?”
“你再去买嘛,反正离太阳落山还有段时间。”
“你给我钱啊?”
“我给你跑腿。”
“那说好了。”
“哎!”肖重懊恼起自己的嘴快,“要我干什么?”
“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吕鹤说。
太阳渐渐向西边落去,变成明亮却不耀眼的红色。米勒想问她这么普通常见又美好的孩子,为什么要杀人?可她问不出口,她还没那么不解风情。
于是那天下午他们只是随便的聊天侃山,在树下吃完了所有团子。
“柠茶,叶祈,吃吗?团子。”
回到古堡收拾安顿好后,吕鹤第一句话就是邀请剩下的两位女性。
司柠茶还是有点呆滞,叶祈倒欢呼一声扑了上来,用力抱住吕鹤。
“谢啦!”她说。
“不……别。”吕鹤脸红起来,一手环住纸袋,结结巴巴不是很习惯的轻推黏上来的叶祈,“东西要掉了。”
“喂喂,我也没吃呢。”Raincad从二楼探出身子来,急急忙忙从楼梯上冲下,噔噔的踏起灰尘。
“施法成功了吗?”吕鹤问他。
“没有,失败了。”男孩嚼着团子,含糊不清的说。
“哦。”吕鹤点点头,有点难过,“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没事啦。”Raincad心宽的拍拍她,“不拖后腿就是帮忙了!”
“难道又是枯燥的一晚吗!”肖重悲叹。
“那个,我买了桌面游戏……”吕鹤欲言又止,“会不会太不务正业了?”
“没有没有!来玩来玩!”Raincad高呼,“小女孩心态很好嘛!我以前还以为你一定特难相处!”
吕鹤竟然腼腆的笑起来,“经常有人这么说,其实我很想……和别人做朋友的。”
可能是觉得这个愿望太可笑了,她咳了声,“柠茶你来玩吗?”
“唔?”司柠茶愣愣的指了指自己。
“去吧,茶。”Ryan搭上司柠茶的肩膀,“从到这里开始你状态就不太好,就当是放松放松吧。”
“……嗯。”她松开一直拽着Ryan的手,走了过去。
“来来来,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出名的红手!颤抖吧,哈哈哈哈。”Raincad得意的笑。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肖重凑上来。
Ryan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悄悄走向三楼。
“你太慢了。”陆仁说,他已经摆好了所有的物品,只差谁来念咒。
“支开那个柠茶可不容易,粘的太紧了。”Ryan说,“还好吕鹤提出玩桌面游戏。”
“是我叫她想办法这么做。”陆仁低低的笑,“很出色不是吗,真是个聪明又有勇气的女孩啊。”
Ryan犹豫了下。
“我觉得她不像是在演戏,而是发自内心……”
“所以才说她出色。”陆仁打断他的话,“哪个人活在世上不是演戏,别和我争这个了,我没有贬她虚伪的意思。明知敌情在前也面不改色,当是神勇。来吧,举行仪式。”
Ryan想说什么又摇摇头,吟诵起晦涩复杂的咒语。陆仁也深吸口气,闭上眼调动自己的情绪。
咒语念诵完毕,嘈杂轰鸣的声音从佣兵身边猛然爆发出来,Ryan看向陆仁,担忧的扣住拇指。
太可怕了。他想,不得不在意陆仁的精神状态。佣兵本就冷视一切的眼神更寒一层,眼底仿佛铺着霜,透出股要冻结一切的杀机。
“别看我。”陆仁寒声说,“你的女孩来找你了。”
Ryan扭头,看到镜中正巧路过三层的司柠茶扑向自己,手掌贴在镜上,呵气在玻璃上写着什么,手指激动地有些发抖。
“Javi!Javi,I’m here!”
Ryan看着镜子上反过来还有些虚浮的字迹,微微挑起嘴角,也笑起来,指尖在镜子上他是有力的回复了一行字。
“Clam down,girl。I’m right here。”
司柠茶将额头抵在镜子上,Ryan轻轻凑上去,发现女孩的睫毛在抖。
“It’s my pleasure to see my princess again……The REAL one。”
“I’m waiting for you,always。”
他写。
陆仁移开目光,盯着镜子对面站在地板上的渡鸦,渡鸦也盯着他,黑色的眼珠转了转,仔细看着他衣服上的血渍,半晌又不屑的扭开头。
陆仁失笑,不愧是那个诺布,变成鸟也这副神气的样子。
他闭上眼,静静等着Ryan吩咐完。情绪重归平静,渡鸦的脑袋转动几下仿佛在寻找什么。陆仁知道,自己的身影已经在对方眼里消失了。他走到镜子前蹲下来,对着渡鸦的脑壳弹了个暴栗,手指敲在镜面上发出声响,他无声的笑起来。
深夜三点,肖重迷迷糊糊的醒来去厕所解决个人问题。
他今晚一直没睡好,镜子打碎后他就很心焦,打定主意第二天再将房子仔细勘察一遍。主神从来不会给出死局,要么还有新的镜子代替,要么还有其他解决方法的信息没有获得。
肖重敲敲额头,推开厕所的门。
“谁!”洗手台前影影绰绰的人形低喝一声。
“我我我!”肖重吓了一跳,“陆仁你喊什么啊!”
“……”陆仁似乎松了口气,他撑着台面弯腰站在镜子前,水龙头开着,不停地淌出水,发出低哗声。
“没什么。”陆仁说,推开门走了出去。
“……喂。”肖重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他看到了,即使只有很短的一瞬,他也看到了,佣兵露出扭曲狰狞的表情,嘴唇蠕动,低低的说着什么。
“别喊我!别管我!别和我说话!”陆仁突然暴怒般的大吼起来,回头恶狠狠的盯住肖重。
“恶心。”他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真恶心。”
原谅Ryan也好,见到诺布时一瞬间的柔情也好,吃团子是感觉到的温馨也是。回忆起来都让他觉得想吐。明明自己不是这样……明明恨得要死。
“什么?”肖重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也疯了吗?”
而佣兵什么也没有说,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的眼角微微跳动一下,仿佛某种挣扎和抽搐。
“我深知自己的恶劣。”肖重听到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所以才要做个好人。”
他往前走了走,发现陆仁已经停下了脚步。
“你有空吗。”陆仁说,“我教你练枪吧。”
陆仁双手环抱着猛虎啸牙枪,月光洒在七尺七寸的枪身上,泛起淡淡的白茫茫的光。肖重可以听见虎吼声渐渐平静下去,这柄魂印之器在陆仁的手里渐渐平静下来。
佣兵深深地呼吸一次,缓缓拉开枪,手臂张开,腰弯起,仿佛一张弓,虎牙枪就是这张弓上的森然巨箭。
“我以前没怎么练过枪,虎牙枪的长度也不适合我。”陆仁说,眼里闪动着某种光华,“但是极烈之枪除了武术上的技巧,更多的是一门心术,所以我可以尝试一次。”
肖重惊,“你说教我枪,却连你自己都不会?”
陆仁不再答话,呼吸渐渐变得极有节奏,他专注的凝视着前方,手臂、腰、腿、肩膀一点一点慢慢调整,突然间又一瞬他眼里的光华仿佛凝成实体,陆仁暴喝着将枪刺了出去,仿佛头狼对星空长啸。
长箭离弦而去!划出一道乌金色的光芒!沉重的虎牙枪仿佛已脱离了陆仁双手,变成一道笔直的线裂空刺出,虎咆声仿佛响彻整个天地。
肖重全身都颤栗起来,他离陆仁只有三步,长枪带起的烈风几乎吹疼他的脸颊,他攥紧双拳,努力瞪着眼,却根本看不清那一枪的轨迹。
极烈之枪•心狼!
陆仁收枪而立,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一枪刺出去,心里的怨愤也去了大半,总算畅快多了。”
“心狼……”肖重垂首而立,“你没学过枪,却能刺出心狼。”
“心狼是心术。”陆仁把长枪塞回肖重怀里,“我刚刚不过是放出了自己心里的那只狼而已,总有一天,你也可以,在你的某种情绪达到极烈的巅峰时。比如愤怒,或者悲伤。”
陆仁跳下屋顶,在半空化为黑色暗影贴墙离去。
肖重紧紧握着枪,对着月亮缓缓拉开了名为“自己”的弓。
“肖,你一夜没睡吗。”天亮时罪树看着肖重的黑眼圈惊讶,他在主卧的工作室找到了肖重,“Ryan他们已经出去了,叫我来喊你。”
“嗯。”男人鼻音浓重,“练了练枪,顺便画了下这个屋子的平面图。”
“这是你一晚上画的?”罪树凑过来看了眼就头疼的扶着额走开,“哎哟这乱七八糟的线,都是什么玩意,你还会这个呢?”
“进入主神空间前好歹我也是工程师啊!”肖重笑,“不是一晚上,画了有一段时间了,探索的时候就在记录数据了,不过没和你们说。”
“再去周围看看吧。”罪树说,“Ryan他们好像有了新发现。”
“墓地。”肖重说,“就是你们的新发现吗?”
“……只留Ryan一个人没问题吗?”女警的手指轻轻抚过新立起的墓碑,上面写着除了Ryan外所有留在林子外的人的名字。
“他说没事就没事。”陆仁看了看腕表,“再过十分钟出去找他。”
“说来,我昨天古堡的平面图画完了。”肖重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都看着他。
“但是如果不是我的测量有问题,或者画错了的话,一楼和二楼有些地方是……有问题的。”他不知道怎么说才更通俗,徒然的挥了挥手,“像是有夹层。”
“回去看一下就好了。”陆仁说,“现在,去找Ryan吧。”
“我们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吗?十秒钟有吗?”
“不要在意细节,我听到了‘他’的呼唤。”
“……= =”罪树觉得现在只有颜文字才能表达他的心情。
陆仁蹲在被电晕的诺布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脸。
“醒醒。”陆仁用力推了她几下,诺布皱了皱眉,仿佛很痛苦的睁开眼。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
“若松海玖空死的那天晚上,在树林偷听的是你吗。”陆仁问,诺布不言。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他继续说下去,“你操控本来情绪就不稳定的Ryan和我吵起来,第二天又如法炮制,让他给了我一爪子,是吗?”
“你晚上可以随意隐身现行,镜子怕也是你作祟吧。”
“你既然都知道,何必再问我。”诺布说。
“给自己找个理由咯。”陆仁说。
“理由……!”诺布忽然瞪大眼,瞳孔放大。
“杀你的理由。”陆仁收回刀,直身而起,目光向下俯视着血泊里的女孩,振开刀身上的血珠。
“你在干什么!”米勒也愣住了,随即冲过去用力摁住诺布的伤口。
“杀人,你怎么总问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陆仁寒声说,“不杀了她,怎么让真正的队友回来。”
米勒胸口剧烈的起伏,怒视着陆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濒死的人忽然咳嗽着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个无情的人啊!那个女孩想着利用你,但到底最后会是谁被利用呢。”诺布大口喘着气阴鸷的注视他,“任侠重义是你,言出必行是你,仁心助弱是你,当仁不让……还是你!太贪心是没有好结果的。我祝你……迷失在你自己的疯狂和演出里!”
佣兵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底寒霜越发浓重。
“只要有一天,我还握着刀。”他说,“我就不会死,也不会疯。”
“陆……”Ryan低声喊。
“在昏迷中杀死他们,还是比较仁慈的吧。”有人不忍的别过脸去,陆仁将长刀挨个送进壳中人的心口,“没人想当这个坏人,我便来当。本来也是要做阴影里的刺客,见不得太阳。”
“别……别杀我!”惊醒的Raincad大喊着,向后退去,“我什么也没干!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陆仁拎着刀,沉默了很久。
“我在来到这里前,曾经杀了一个人。”他忽然说,“他本来是要死的,却因为我最后一次任务,趁乱从囚笼里逃了出去。最后他和他的同伴,把我的队伍我的目标和整个研究所,一起埋葬在了剧烈的爆炸崩塌里。”
“我找到他时,十分愤怒,拿枪顶着他的头逼问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决绝惨烈的方式,把本不必死的人卷进来。”
“他说,斩尽杀绝,不留后患,他和他的同伴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陆仁深吸口气,愤怒的大吼。
“但是你们有没想过自己活下去的时候已经送另一个人去死了啊!!都是亡命之徒,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管他是谁是什么理由,想要害自己的有可能害自己全都要死!这就足够了!”
陆仁猛地提刀刺出,却有一道更猛烈的攢刺撞开了他的刀,乌金色的光芒继续向前,直到将Raincad钉死在地上。
“肖……你……”Ryan和Raincad同样不敢相信的看着肖重。
男人收回枪,无言的蹲下来合上Raincad的眼睛。
“很好。”陆仁轻轻说,“你终于找到你的心狼关在何方了。”
“罪树把伤口愈合一下,和另一组联系吧。问问他们有没有关于代替镜子的情报。”肖重忽然觉得很疲倦,他想一定是自己这几天熬夜太狠。
“石灰粉已经收集来了。”众人回到古堡门口,罪树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按照另一组说的,将图案画到肖重说有古怪的那堵墙上,染血再敲三十下就可以了吧。”
“和我搬尸……算了,我自己来吧。”陆仁借助OPG一肩两个轻松扛走四人,两趟就完成了搬运,他站在镜子面前,画好法阵,静静等着镜子对面出现Moriar一行。
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并且越来越剧烈,尘土簌簌落下,又在半空中重新归位复原,陆仁屈膝让自己重心下沉稳住身体,奔向窗口。
“怎么回事!”他问。
“不知道?地震了吗?!”楼下的人也摸不着头脑。
他猛地扭头看向镜子,Moriar疯狂的敲打镜面,咬破手指飞快的写下一行行字。
“女巫出去了!快!”
“女巫出去了!准备战斗!”陆仁吼完飞快地冲回镜子前,对照书本念起复杂的咒语。纸页上标注着汉语拼音,Ryan帮他搞得,他记不住这么拗口麻烦的发音和语法。
天是不是暗了,他抬头看了眼周围,惊讶的后退一步。
黑暗从四周蔓延过来,几乎要看不清纸上的标注、第一遍咒语念完,Moriar率先穿过镜子,他奔向窗口,扫了一眼,伸手接住了什么东西,又紧紧关上了门,将所有家具顶上去堵住。
“楼下也一样,”他说,“黑暗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怪物从墓地、古堡爬出来,到处都是,只有这个能照明。”
他手里握着一瓶油和油灯一角。
“点亮。”陆仁说,凭着记忆接连念下去。
“你到我的身体里去,叫Javier打一只人形怪送上来。”司柠茶不容置疑的对日本青年说,若松也不矫情。女孩子的尸体睁开眼,试探的活动一下,紧接着利落的跃出窗户加入战斗中。
“嘿!茶!”Ryan激动地抱住女孩,司柠茶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盯得他毛骨悚然,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踮脚亲了他一下。
Ryan呆住了。
“嘿!哪里面是若松先生。”Moriar笼起手来喊,又回头对着柠茶比口型,“他用你的身体亲了Ryan,嘴唇哦。”
司柠茶好像在尖叫着什么。
“叫他给我停下!!!!!!!!”镜子上留下一长串潦草的感叹号。
最后女孩子进入了一只半人高的猫人身体里,尾巴甩动,嘀咕着什么,赶紧扑出窗外阻止若松做出更加奇怪的事。
只剩下诺布还留在镜子那边,油灯忽闪一下,陆仁瞥了眼,发现只剩一点点底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黑暗里突然刺出一把匕首,陆仁猛地向一侧躲过,惕厉的戒备起来,影月嗡鸣着震动。
敌人重新没入黑暗。
“Moriar你先去Ryan那边!别留在这当靶子!”
“你自己小心。”Moriar也消失在了窗边。
女人尖利的笑声从每一个角落传来,那是陌生的声音。
“陪我一起留在地狱吧!”她说。
“你是她吗,”陆仁横刀挡在胸前,封住一次攻击,敌人再次逃入黑暗,“‘诺布’?”
“是啊。”壳中人一次次故技重施,一击不成立刻躲进黑暗里,陆仁也毫无办法,“果然是很棒的人嘛,无怪那个小女生想收拢你当刀使。”
“陆仁!!”诺布急切却依然镇定的声音传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依然被封在镜子里,却变回了人形,“看我手势!”
少女张开了双臂,又重新组合出一个个简短有力的姿势。
陆仁收刀归鞘,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尖锐的利刃从陆仁脸侧划过,他闪身躲开,猛击双掌,向着黑暗伸出双手。
炼金符号•完美的赤王!
“给我出来堂堂正正战一场!”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被强制拖出进入战斗,陆仁如同虎豹般蹬地扑击!影月脱鞘而出,弧光闪过,血花飞溅,陆仁划破了自己的左臂,以血气相召刀中魂灵。
五尺刀身尽数没入女人的胸膛,半透明的灵魂从伤口开始如灼烧后飞散的灰烬般消弥在空中。
“你很好。”女人笑着说,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伸手摸了摸陆仁的脸颊,终于完全消失,灰飞烟灭。
诺布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脚下忽然一轻。
油灯熄灭,陆仁单手将她抱在胸前,高举长刀,从黑暗中一跃而出。
“逃者不杀!”
Ryan抬头,看到陆仁从天而降,影月倒竖一刀贯穿了怪物的身体,如同武神。
“你和他们说这个他们听得懂吗?!!?”肖重问,他正在和一只巨大的金属怪物纠缠,虎牙枪划破它的表面,又接着复原。它真的很大,身高五米,人立时几乎高达九米。不停吞噬着其他怪物,直到只留下自己和女巫。
女巫叫他“死亡”。
“我们只有13瓶油了。”Ryan柠茶说,“半小时内解决战斗。”
“不管他们懂不懂,我会这么做。”陆仁收刀,双拳燃起火焰,狂吼着化为虚影冲向“死亡”,青铜之血爆发,金属巨怪被一拳击打出一个深深的凹陷,痛吼着向后退去。脊背上的倒刺暴涨,如同柔软的绸缎般弯曲着刺向陆仁。佣兵轻轻后跳,磅礴火焰从掌中倾泻而出,“死亡”体表的金属立时融化下一层来。
“真是威武啊。”Ryan低声说,“罪树!用你的波导探路去花园把砖粉拿来,我们需要一个提灯的人和安全的‘灯塔’!”
罪树应声而去,消失在黑暗里。
“我来。”吕鹤说,“把灯给我,我不信hoodoo,它们伤不到我。”
“你确定吗?你能保证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吗?坚定到在死亡面前也不动摇。”
“不能又怎么办呢?罪树去花园拿砖粉还没回来,在此之前你们只能寄希望于还可以说出‘不’的我,不是吗?”吕鹤说,“我什么都不信,只信这个。”
她摊开手,掌心里静静躺着那把杀了人的小折刀。
“相信我。”她说,眼神清亮如倒映着星辰的湖泊。
罪树奔行在黑暗里,波导如同蝙蝠的声波将周围一切反馈给他,甚至看得清草丛每一处的颜色和枝桠上的一片枯叶。
前方道路上横杀出一只瘦高的人怪,罪树握紧B心,手肘上突然暴涨出半臂长的肘刃。他旋身,青绿光华闪过,人头落地。
他一刻不停的向前奔去,将背后两只怪物甩下,直到看见微微闪烁的火光。
就快要到了。他想着,看见女巫对自己举起了手。
吕鹤提着灯站在所有人中央,她闭起眼,不去看周围的拼杀。
其实她还是害怕的,没人能不在最原始的恐惧下颤抖。她想起自己看过的小说,书里说人或多或少都在心底深埋着恐惧,你看不出来,因为每个人都会隐藏。
“所向披靡,四野宾服,就不恐惧吗?”书中的角色反问来客。
“所向披靡,四野宾服。”吕鹤咬着嘴唇,在心里低喃。“就不恐惧吗?”
恐惧是藏不住的,从幼小时它就在那,锁在你心中的某口井里。你不断往里面填土,一层又一层,却根本掩盖不住,那鬼魅不会消失,除非你杀了自己,否则它总会在夜里越过重重垒土,浮现在你眼前。无论是谁,概莫能外。
罪树的死是击溃她那脆弱自信的最后一击。
黑皮男人将手里的砖土递给Sparrow。
“你拿回来了吗。”Sparrow低低的说,恍惚看到男人的灵魂被抽离出去,“你是怎么撑过这五十米的。”
“我可也是……用超能的。”罪树嘴唇抖了下,仰面倒下去。
肖重回头看来,眼神难以言喻。
“不要悲伤!不要犹豫!”陆仁从狂血状态里退出,粗重的喘着气奔跑在死亡周围,躲避它一次次攻击,“来个人上去施法!把所有人的灵魂都锁定,顺便给罪树还魂。”
“顾西跟我来!”罗逸说。
“愚蠢。”女巫露出不屑的神色,在“死亡”身上镀上一层淡淡光泽,“以为是套着层人肉壳子,我便拿你们无奈何了吗?便连你们的肉体与灵魂一起湮灭而已!”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吕鹤一遍一遍的心里告诉自己。
不能信,不能信,不能信。
但她还是忍不住睁眼看向罪树的尸体,那双眼睛无神得望着天空,然后被顾西背起来。
死了。她想。被hoo……
“吕鹤!!”
她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个滚,灯火落在地上剧烈晃动,好歹是没有熄灭。她爬起来,惊恐的看着前方。
女警站在她原本所在的地方,数枝钢刺洞穿了她的身体,挂在空中失去了生机。
又死了。吕鹤想。只因为自己相信了,死亡便可以攻击她,米勒是代她死的。
她浑身抖起来,攥紧了口袋里的小折刀。
沾血的钢条抽出,这次分成两拨,再一次笼罩了她和叶祈,当头扎下。
吕鹤觉得同样笼罩自己还有米勒最后无法言说的眼神。
真是个笨蛋啊。吕鹤心想。到死也坚持着自己愚蠢的正义和善良。
只有法律才能审判和拯救罪人,再此之前你不能死,也无需绝望。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分明说着这样的话。
女孩如同虚影般在密集的刺击下晃过,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叶祈身边,一手握住叶祈的领子将她甩开,一个前滚翻躲开了所有钢刺。最后一条来不及刺出的钢刺在半空转向,后发先至击穿了她的左肩。
吕鹤用力投出自己的小刀,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道和准头命中了“死亡”的右眼,刀尖刺破怪兽铁质的眼皮,深深埋进柔软的眼球里。
怪物痛吼着将她甩出,所有钢刺都转向她。肖重狂吼着提枪冲上,虎牙拨开所有凶器,漏掉的钢条被他夹在腋下用力掰断,硬是将吕鹤抢了回来。
吕鹤紧紧抿着嘴角,倔犟的看着他。她不想说话,怕一开口血就会再也控制不住的涌出来,她一辈子都不甘心低人一头,不想在最后显得那么狼狈。但即使如此,她也无法抑制脸上渐渐显出灰败的神色,嘴角溢出血液。
肖重想起那个被送到到他鼻尖底下的大福,浮在表面的面粉簌簌落下去,吕鹤捏着团子的指尖纤瘦白皙,是和普通女孩一样养尊处优才能养出来皮肤。却也可以紧紧握住刀,哪怕上面流着黏腻的血也不松开。嘴角经常紧紧抿着,眼里有难言的倔犟,转瞬却又对他露出笑颜。
“开心点嘛。”她说着,嘿嘿的笑起来。
肖重留下泪,紧咬着牙,却怎么也停不住。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在,渴望友情,渴望朋友,对每个陌生人都抱有期待和善意。爱玩,爱笑,追番,看上去凶巴巴的,却比其他人更容易脸红,连叶祈一个亲密的接触都会脸红。
“……我还有个要求没和你提呐。”女孩望着他,眼里倒映星辰的湖泊黯淡下去,在无言中死去了。
“你说你刚才是不是解开了基因锁呢?”肖重小声问。
没有人回答他,不会有人知道了。她是否在最后解开了锁,她为什么杀人,她有着怎样的故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本来是个愤怒的能让地覆天翻的角色……”陆仁看着女孩合上的眼,话到一半忽然沉默。
没等让人喘口气,叶祈的呼声在远处响起来,她神色痛苦的皱着眉,仿佛和什么争斗。
“她灵魂锁定的时间过了!”Raincad说。
“卑鄙!”Ryan愤怒的如同狮子,“针对弱小者下手算什么……!”
他没法再说下去了,他意识到女巫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像一个好汉。
肖重忽然想起吕鹤挖苦他的那句话。
“那种妹子,要么死,要么最后你也得说,‘姑娘我敬你是条汉子!’”
“你也不是什么萌妹啊,怎么就死了呢。”肖重喃喃着,握紧了枪,又想起轮廓坚硬的如同少年的女孩子,认认真真的点头对他说。
“对,我们……我们,真是个不错的词啊”
深褐色的眼睛里露出不再是一个人后的欣喜。
“少瞧不起人!”Moriar摘下了眼镜,猛地捏碎,碎玻璃刺破手心,他在叶祈的脚下画出血色的炼金阵,眼神疯狂,卷着涛涛怒意,“以为能掌控灵魂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人体炼成!?”
“不是!不是!”罗逸从三楼探出身子大喊,“顾西再用锁定咒语配合他!那应该是……逆向炼成!”
“如果你也算是同一个范畴内的规则……那就,”Moriar咆哮起来,“听我号令!”
世界变白,巨大的门高耸在Moriar面前,画着繁复的花纹,古奥森严。
他伸手想要推开。
手也好脚也好,想拿去就拿去吧,只有同伴的性命……
“给我留下来啊!!!”他狂啸,“叶祈!”
“在!”
“叶祈!”他接着喊,世界一片黑暗。Moriar撕开衣袖遮住被真理夺走双目,鲜血染红布料。
“在!”她扯着嗓子用力回答,伸手握住了Moriar的掌心。男人稳稳的将砖土画成一个正方形,四个九十度,不偏不倚。
“提灯!”他说,“照明!”
女巫被潮水般反噬而来的力量弹飞出去。她急退着,不得不退。肖重正持枪奔向自己,枪尖上乌金色的光芒像是刺破云层的太阳。
“Ryan!把契约切断!剑给我!我要最初的苍云古齿!最初也最狂暴的那个,能吞噬一切龙血骨结咒印!”
“断掉了!”
陆仁握住重剑的剑柄,左手迅速的干枯下去,像是被吸干了所有血肉,苍云古齿的剑身沸腾,像是火炉中铁水一般滚动,剑中不甘的怨魂想要突破咒印和秘铁的束缚。剑柄上长出的诡异物体包裹了陆仁的手臂,深深扎进他的筋骨和血管里,像是要融为一体,又像是要吞噬一切。
而他提剑急行,在“死亡”面前腾空跃起,如同鹞鹰般展翅,扑向巨兽头顶。
如同悬于苍穹的天罚之剑堕落,半个剑身毫无阻碍的倒插进金属身体里。陆仁原本枯细的左臂涨大,右手抵住剑身大喝,一股阴柔的力道将整个苍云古齿推入。
二阶基因锁!
切玉劲!
“纯粹的武器才知道自己去往的地方,你就是枪。要将小臂和枪身贯成一条直线,要将自己心里的愤怒和火焰都随着这一枪刺出去,你要知道自己为什么出枪。你的心里有闷烧的火,那是大地上燃烧的煤矿,它的火焰终有一天烧破地面去点燃天空。你会吼叫,因为若是不吐出那火焰,它会烧穿你的胸膛,它像是愤怒,又像是高亢的歌,龙虎的吼声让时间停止。”
肖重回忆着枪谱上的话,那上面的字仿佛是谁对谁的教学。说不定正是这武技出处的那本书所述。
“当你的枪极烈极快时,你会觉得时间都停顿下来,你的枪会突破世界上所有的圆,在一刺之内结束战斗。时间停止的时候,你的眼前没有圆,只有一条线,把一切都贯穿!”
他又听见陆仁和他返回Cube里时说的话。
“你现在知道死亡是怎样的恐怖了吗。”陆仁说,“你一直逃避的就是这样的东西。你逃避的越多,别人所要替你承担的就越多。没有人会怪你,但你会成为懦夫,有人会因你而死。”
“姬氏极烈之枪,每一个传人都是可堪生死的勇士,你……好自为之吧。”
他骗了我。肖重想。死亡根本不是生命里会经历的一件事。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主角,没有陆仁惊人的天赋,没有Ryan的领导力,没有诺布的头脑,没有Moriar的镇定。他只是一个配角。
然而配角也有自己的风华!
只有真正努力过的人才知道天赋的可恶,但是当凡人以千锤万炼的凡人法施展出被练习了无数次的凡人技时,他的光芒超越一切!
肖重凝视着枪尖,水珠稳稳的托在上面。乌金色的长枪忽然动了,烈烈风响,他和虎牙枪终于化为一体。
持枪者猛地煞住步伐,几乎是贴着女巫的面颊停住,她惊慌的倒退出去,肖重却在短短的一瞬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他的身体如同一张张满的弓,射出了唯一的一箭!无路可回,无头可转,连身带心都投入了这一记猛烈的直刺里。暴烈的直线从肖重掌心脱离,他第一次突破自己的极限。
必杀的直刺!
极烈之枪•心狼!
他狂吼着送出枪去,和猛虎破风时的啸声合为一体。
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动人?平凡人的愤怒,绝望者的渴望与将死之人的微笑。
龙吟和虎咆的声音同时响彻天地,肖重的枪贯穿了女巫身体。苍云古齿全部没入“死亡”之中,所有的金属都争先恐后涌入剑身,陆仁挥刀斩断自己无法放手的左臂,将重剑抛向Ryan。
青年凌空接住,身影在女巫视野里急速放大,然后突然消失。
血花喷涌而出,苍云古齿砍下了她的头颅。
灵魂从后颈抽离出来,陆仁仰头望着她。突然想起藏民的传说,他们说人的灵魂寄宿在后颈里。
“诺布!”陆仁下令。
“断臂狂魔少吼我!”诺布努力想要张开弓,她的右肩之前被刺伤,总也使不上力。
陆仁伸出没有被苍云古齿侵蚀的那只手,牢牢抓住了弓臂。他站在诺布身前,背对女孩,完全遮住了她的视野。
诺布心领神会,闭上眼将灵魂融入进陆仁的身体里。
四肢百骸,五官六感,对方所看到的一切她都能看到。从现在起,陆仁借给她力量,而她控制着这两具身体。
两人在同时进行了一次悠长的呼吸,气息和心跳节奏重合,直到精神的同步。诺布额上渗出汗,不停瞄准。
“开弓。”男人忽然沉声说。
她猛的睁眼,一张空弓被拉满,指尖微亮的光华由尾羽开始迅速凝成一枝箭矢,弓张满的那刻箭簇闪过铁青色的光泽。她松开手,箭矢破空而去,势如腾龙,发出裂风时急促而尖锐的哨声。
“死吧!!!”陆仁忽然纵声狂吼,声音里带着扭曲的快意,狰狞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诺布悚然的看着他,那时她的精神还没来得及撤离,她忽然感受到陆仁心底仿佛有枷锁打开,什么东西呼啸着卷过。
那是让人心寒如开闸之水般的疯狂与恶意。
女巫的灵魂消散,世界重归寂静,黑暗退去,露出灰黄色的天空。
陆仁抬起头来,耸了耸鼻尖。他将长刀上的残血荡开。
“要下雨了。”他说。
他笔直的立在莽莽苍穹下,鹰视虎顾,环看四周。
“别休息,别悲伤,别把膝盖弯下。”他提刀前行,向某一处走去。
“还有敌人,在远处窥视着我们所想护的小小一方 ‘天下’。”
汩汩水聲,隆隆雷聲。
黏稠的觸感在體表蔓延,一道人影從呈現金黃色澤的漿液中爬起,抹了一把臉后睜眼,暗紫色的閃電炫目,在偌大的空間自由地來回跳動。
Ryan攤開手,愣愣地看著液體流過指縫,緩緩滴落。
這是哪?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其他人呢……?
無數的問題在他的腦中閃過,而他卻只是沉默地環視著除了紫漿雷閃以外,空無一物的空間。這裡除了他自己,沒有Kevin,沒有其他人,他的聽覺這麼告訴Ryan。
接著,毫無征兆地,似酸又澀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蔓延,難以言喻的味道足以讓他畢生難忘。
「Oh god……這什麼怪味!」Ryan捂著嘴哀嚎,甚至朝著沒過膝蓋的紫水中吐了幾口口水,但這不顧形象的行為一點都沒有減輕震撼的味道,反而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愈來愈清晰。
找不到怪味的來源,就像是突兀地被硬塞了幾口過了保質期的奶酪,也無法阻止它的持續進攻,Ryan覺得自己有些反胃。
真懷念咖啡。
前幾天月下酌飲的餘韻似乎還殘留在味覺的記憶中,Ryan暫時壓下了惡心的感覺,同時他也憶起樹下的那名英氣幹練的女性。
弦月繁星將女警的清麗襯托得更為迷人,在那一刻,Ryan理解了同僚的心情,她的確能讓男人為其傾倒。
自從來到這個所謂的恐怖片世界也過了好幾天,對今後所要生活的世界也更為深入的了解,確認了真實性之後,女警卻陷入了迷茫。
何為正義?為了什麼才選擇警察這個職業?失去了所謂正義的屏障,自己還能做到些什麼?
從三年前起就在思考著的問題,至今都不曾得到答案,也許永遠都不會有正確答案。
帶著體溫的大衣落到了身上,驅散了秋夜的微寒,Miller出色的反應一如既往,然而擊出的手肘落在了空處,然後她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Hey, easy, easy Miller.」Ryan護著手裡的兩杯咖啡。
Miller接過了他遞來的咖啡,香醇的味道讓她一時以為回到了警局,那被咖啡和甜甜圈所環繞著的生活。
同樣也被犯罪和死亡包圍的、令人窒息的生活。
「雖然是速溶的,但也還能入口。」Ryan揚了揚已被喝了一半的咖啡,「等回去之後我再煮咖啡給你喝,這手藝我還是很自得的。」
呷了一口有些苦的咖啡,Miller瞟了一眼Ryan,「真沒看出來,你適應性這麼強。」
「當初我可是差點就拿不穩槍。」Ryan苦笑,他攤開手掌又握緊,當日在林中小屋的戰慄感至今還留存在體內。
見Miller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Ryan便將他經歷的第一部恐怖片娓娓道來。
「能夠接受這些事,我想我肯定是瘋了。」Miller聽著那一夜的驚險不由得感慨,到現在她都難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身處在恐怖片中,並且為了生存而奔波。
沒有實感,這種感覺也沒持續多久,從Ryan差點殺死陸仁再到需要進行屠殺的支線任務,Miller覺得她所相信的一切都被顛覆。
「你知道的,我是一名士兵,現在也是。」依舊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在晦暗的月光下顯得有些遙遠,「到現在我都還記得,第一次殺人的感覺。新兵蛋子在老兵的帶領下衝進了屋子,我甚至都沒看清他們的臉,只知道掃射,然後就結束了。」
Ryan將最後一口咖啡飲盡,仰頭看向逐漸被云遮去的月,緬懷著過去的時光。
「但我知道,那屋子里的人跟我一樣,都有著家人。他們為了保護家人而拿起武器,我也是如此,不僅僅如此,我想要保衛我的國家。為此,由不得我退縮。我的想法至今未變。」
將手臂橫在身前,還能隱約看見龍鱗的痕跡,Ryan早就掌握了超越世俗常理的力量,但他深知這些並不夠,「我不是英雄,救不了所有人,光是保護身邊的人、重要的人,就要竭盡全力、全力以赴,不管做法如何,我問心無愧。」
「我們曾經懲惡揚善。」Miller怔怔地低語。
「我們現在也是。」Ryan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胸膛,「善在我們心裡。」
「至少,這是我的答案。」警探露出了堅定的笑容。
「Ryan。」女警將白色大衣拋給了他的主人,「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因為啊我聽到了——」Ryan提著大衣,彎下腰輕點她的心口,「心的聲音。它在哭哦。」
Miller一把拍掉了Ryan的爪子。
「如果我們回去了,我是說回到了真正的我們的世界,給我那兄弟一個機會吧。」
「如果回得去的話。」
忘不了,金髮麗人那晚展露的笑顏。
然後發生了什麼?不願回想的記憶如潮水般衝擊著他。
是了,他們發現了墓碑,他也趁機一鼓作氣解決了隱患,最後女巫降臨了。
隨之而來的是蜂擁而出的怪物大雜燴,他甚至看到了一條眼熟到了極點的鱷魚,在看到它的瞬間唾液便加速了分泌,以至於他將身處司檸茶體內的若松的調戲都置之腦後。
「看來今天我能飽腹一頓了。」Ryan舔了舔嘴唇。
想必味道一定很好。
「雷。」單音節的詞彙一出口,閃電即至,落雷轟擊在巨大的鱷魚身上,瞬間將其烤熟,傳出了陣陣肉香。
「Sliver。」Ryan喚出了他的戰友,銀色戰甲與他的身體分離,「去幫Rain和Queen。」
「你還真會使喚人。」Sliver Chariot挽了一個劍花,抱怨著仍是加入了另一邊膠著的戰團。
「Shit!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剛回來沒多久又要打打打。」一手插著褲袋,一手平伸在身前,掌控著凌空的靈槍的大男孩碎碎唸,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一個方向,「嘖,那個白癡。」
「在戰鬥中走神可是大忌。」
一陣風從Raincad的身邊衝過,細劍挑飛了再生的吸血鬼丟來的武器。
「噢,Sliver多謝啦,你就這麼過來了那Ryan呢?」Raincad完全不吸取教訓地轉頭,尋找著Ryan的身影,很快他便發現了提著重劍向女巫劈去的男人,以及盤旋在他頭頂以怪人之姿出現的若松海玖空,「不愧是我們的隊長,這麼英勇,那你就去幫Queen吧,別在我身邊打轉。」
看不清紛繁的劍影,更別提配合,他的手臂沉了下去,這是第一次明確地嘗到了無力的滋味。
與主人靈魂相連的靈槍失去了方向。
Raincad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替身們與吸血鬼的戰鬥,重傷又再生一次又一次,如此循環往復。
與自己同時進入的工程師,如今正提著一桿長槍,與兇猛的巨獸周旋,也不見落得下風。
而他卻只能站著,旁觀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場不屬於他的戰鬥。
什麼都做不到,又談何並肩,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原來,這就是不甘心么。
Raincad仰起頭,慢慢收攏了拳頭,用力一揮。
刺耳的破空聲向吸血鬼掠去,那是靈槍的歡鳴。
「Queen!Sliver!」替身使者大喊起來。
Killer Queen和Sliver Chariot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男人忽然褪下了身著的銀鎧猛地加速,幻影般的劍幕籠罩了金髮吸血鬼。
西洋劍的目標只有一個,虛假地跳動著的心臟。
劍尖毫無阻礙地捅進了肉塊,在那一秒,細劍在Killer Queen的意志下轉變為了炸彈。
「去你媽的吸血鬼!」
Raincad的憤怒完美地傳遞給了靈槍。
尖嘯混雜著凌厲的風聲穿透了吸血鬼的脖頸。
以再生聞名的吸血鬼終究只剩一地的碎肉塊與滾落地面的頭顱完好。
若松海玖空沒想到在這地方他也要變身,明明開關掉在床底沒能一起帶來,這就是所謂的怪人命嗎,老實說身體里有硬幣的感覺並不是很舒服,雖然這並非他原本擁有的軀殼。
「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
回憶了下剛才身體主人偷偷告訴自己的方法,若松操控著組成這副軀體的Medals進行重組,至少從外貌上恢復了他原本的姿態。
那就試試看吧,這份力量。
至少,要足夠撐到他回去,不然那個傢伙,真的會氣到拆了賓館吧。
若松海玖空笑了起來。
巨大的龍翼在他的身後舒展開來。
這就是飛行的感覺,煽動著翅膀凌空而立,感受著吹拂在身上的風,若松有些明白了平家喜歡高處的原因了。
的確是不錯呢。
他居高臨下地向下望去,整個戰況盡收眼底。
雙腿覆上了金黃之色,如同獵豹般的獸爪有力地蹬在藉助優異彈跳力躥上半空的怪獸,快速迅捷的連環踢帶動淡淡薄霧,最後一腳早已斷氣的肉體踢向正凝聚著法術的女巫。
接著,他看到那名警探藉機揮動了手臂,掄起纏繞著一層紫紅厲芒的蒼云古齒砸向女巫的腰間。
隱藏在Ryan背後的長著貓耳的少女原地起跳,把他的肩膀當做跳板躍向高空,翻轉著身子,灰燼天堂朝著女巫傾瀉著彈雨。
佔據著貓人身體的司檸茶突然被甩了出去,Ryan知道那是女巫的念動力,但正與她角逐的他騰不出手,只能聽著重物落地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然後,他聆聽到了死的聲音。
罪樹,接著是……Miller。
又食言了。
他還記得,月下的笑容。
那雙蔚藍的眼中,有著什麼樣的神色,他都不願去想。
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只能讓無力嘲笑著自己。
「小傢伙,你現在還有空管其他人?」女巫的聲音在他的耳邊炸開,其中蘊含的滔天怒意幾乎將他淹沒,「不專心的下場,自己品嘗吧。」
雙眼傳來了劇痛,滴滴答答是血滴落的聲音。
在一片血紅之後,世界變得黑暗。
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敏銳的聽覺。
但這沒有任何作用,女巫的進攻宛若狂風暴雨,一次失了防,便要承受其後的愈演愈烈的攻勢。
秘術的能量將他的身體貫穿。
此後的記憶一片空白。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在這裡?
於是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臭小子,你還傻站著幹什麼!?」
巨大的聲音在這個空間里迴蕩著,Ryan看向了音源,卻看不見人影。
誰?這聲音並不是Kevin。
聽起來,還有些稚嫩。
「你在看哪裡!你這個瞎眼的傢伙!」
這回他聽清了,聲音是從下方傳來的,並且伴隨著腳跟處的疼痛。
大概是找到了元兇,他想。
高貴的金色眼瞳中寫滿倨傲,紫紅色的皮膚流竄著電光,龍首上有著一支長角,而本該與之對稱的地方,卻只有一根像是被咬斷的斷角,背後扇動著巨大的深色龍翼,甩動著足有一人長的尾巴。
不愧是氣勢十足的惡魔。
當然,不看它真實size的話,並不會破壞Ryan對美食惡魔的最初印象。
Ryan捏著惡魔的翅膀,將他提到自己的眼前。
「讓我出去。」
「好啊,出去送死吧。你還能做到什麼?」
Ryan沉默下來,而惡魔似乎並不想就這麼放過他,他伸著爪子用力地戳Ryan的鼻尖。
「連自己的力量都不會使用的蠢貨,出去了又能怎樣。讓你的同伴替你收尸嗎?」
警探攤開手掌,把惡魔放在其上,抬起手掌與其平視。
「告訴我你的名字。」
平靜的話語讓惡魔一時難以反應,他看著那藍色眼睛中的決意,突然掀起了嘴角。
「蘭薩。你知道的,代價。」
「我知道我很弱,但我想要保護他們,想要和他們一起……活下去。」Ryan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蘭薩看得懂他的決心與瘋狂,「所以……把力量借給我吧,蘭薩。」
「說不定會死哦。」
「外面還有一頭烤熟的加拉鱷。」
「這點哪夠填飽本大爺的肚子!」
惡魔咬破了男人的指尖。
從血液傳遞而來的,是爆發性的力量。
「睜開眼吧,然後你會看到嶄新的世界。」
「你還記得我眼瞎了嗎。」Ryan嘀咕著。
沒有回去,這回連雷聲水聲都離他遠去,就只剩下一道溫和的男聲,即使Ryan看不見,他也能想象得出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的表情是多麼的平和。
「恭喜你。」Ryan聽見科扎特這麼說著。
「你們就這麼喜歡把人扯來扯去的嗎。」Ryan忍不住抱怨,他剛從精神空間脫身,還沒來得及返回現實世界,就又被扯到另一片空間,饒是他好脾氣也覺得不爽。
「你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队长,恭喜你被授予了队长一职。」科扎特完全不在意Ryan的壞脾氣,自顧自地說下去,並且主動伸出手碰了下他的手。
環繞在科扎特手上的白光,在接觸到Ryan身體后便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
「之後,你可以回到主神空間迅速查詢物品,得知下一部恐怖片的名字。以及,獲得了足夠強大的,保護你的同伴的力量。」
這正是他渴求的。
他必須變得更為強大。
「但你要記得,最重要的事……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這份力量,將會為了夥伴而使用。
任何阻礙,都將被掃除。
「好好保護你的夥伴吧。」
I’ll take you back home.
沒電腦用了的潤潤的代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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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有这样一种说法,见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便昭示着自身的死亡;但现在对Raincad他们并不适用。硬要说的话,就是因为,他们全员都已经“死亡”。
“Javi! Javi! I’m here! ”
“Clam down, girl. I’m right here.”
似乎是在那一边的Javier他们成功地打开了“生死”的通道使得双方能顺利对话。在原原本本掌握了现状之后,进入恐怖片第一次聚齐的东美洲小队陷入了沉默之中。
“I’m waiting for you, always.”
小队实质的领导者对着他的恋慕对象这么写道,亦或是,对着他的队友。
不知怎的,Raincad很想笑。没错,Javier是一个很棒的leader,不仅如此,这个小队还有沉默却可靠的佣兵,也没有需要处处看护的老弱病残,每个人有自己的定位,有自己的性格,无可或缺。除了,他。
他是谁,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在进主神空间之前,甚至不把生命当回事,将人生视作儿戏。多么可笑,多么荒唐,他还记得那一次在生死之间徘徊时体会到的恐惧,还有Javier那一拳带给他的生命的实感。脆弱,不堪一击,却又如此坚韧,无法直视。活着真好,他在那一天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这句话的意义。
所以他想为队伍出力,想让更多人活下去,而不是沉浸在过去泥沼中停滞不前。因此他兑换了Chastiefol,以生命之树为原材料,寄托了他对“活下去”这句话的新的看法。
可是他错了。
他完完全全错了。
他又忘记自己不是漫画主人公了。并没有人拥护他,boss也不会与他一对一决战,他所能做的,或许只是在一边咬着手指,看着主角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一边痛恨着自己的无力。
眼前一晃而过那张傻傻的笑脸,是不知怎的总爱黏过来的工程师。“讨厌。讨厌。讨厌。”Raincad一反常态地开始焦躁起来,“我开始依赖他人了吗?我就如此……脆弱吗?”他想起在另一个位面那个聒噪的妹妹。“原本认为是她在依赖我,反而我是……在她那里得到慰藉吗?”
「没用的人,是我。」
七
再次见到Javier他们,是在几天之后。
“虽说和灵魂态没有什么区别,但还是不得不说,回复肉身的感觉真好!”Raincad操纵着灵枪晃来晃去,还叫出了KQ,似乎一副悠闲的样子。
“没时间给你贫了,Rain。”Moriar及时打破了Raincad的自我陶醉。的确,在四周均是各式各样的怪物包围着,他那副KY的样子实在格格不入。
“知道啦,真是。”悄悄擦掉额头的冷汗,Raincad起身,进入备战状态。
“Killer!”人型灵应声而出,不像Javier的Sliver Chariot那般多话,Killer Queen仅仅是沉默地冲向前方,忠实地执行主人的命令。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俩的替身性格应该换换。”Javier召唤Sliver Chariot前来助阵时适时地吐槽了一句。
“哈哈哈我就喜欢KQ这型的,要你管!”略逊于平时长篇大论的反击,暗示了主人此时的心不在焉。
「可恶,那个笨蛋在哪里!」
“在战斗中走神可是大忌。”那是仅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
“……噢,Sliver多谢!”
Sliver Chariot的协助的确帮了很大的忙,让Raincad得以缓一缓。也让他能够抽出时间正视,自己的无力。
银色的战士以肉眼无法清晰分辨的速度发动了攻击。一旁的Killer Queen虽没有Sliver Chariot那么惊人的敏捷,却以自己的方式确确实实地给予了金发的吸血鬼不可小觑的打击。
这不是人类能够介入的战斗。
Raincad所操纵的灵枪渐渐失去了准头。即使是生命之树的光辉也无法抹去此时它主人心中的阴霾。
“小心——!”吸血鬼投掷的小刀破风而来,堪堪划过Raincad的肩头。Javier虽能出声提醒却也抽不开身来支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黑发少年被巨大的力道打飞、空中溅起一道艳丽的血花。
剧痛袭来。恍惚中Raincad似乎看到那个工程师的身影手持长枪正与巨兽周旋,却也丝毫不见得落于下风。
“咚——”的一声,是黑发少年结束空中旅程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声音,理所当然地换来离他最近的工程师的关心;亏得开启基因锁的福,Raincad并没有就此昏厥过去,他挣扎着爬起来却反常地推开了工程师寄予好意的援手。
“你没事吧,那吸血鬼我也来帮——”
“不要你管!你滚!管好你自己吧蠢货!”
口是心非的一句话,却也让工程师的眼里蒙上一层担忧与伤心,然而这里并不是可以长时间对话的地方,几秒钟发愣便可以致命。“吼——”巨兽的呼喊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工程师又不得不挥舞枪柄与之战斗。
“灵枪!”勉力攀上Chastiefol,Raincad让灵枪飞行带着自己回到他的战场。
眼前仍是两名替身与吸血鬼令人目不暇接的战斗。西洋剑与拳头组成的暴雨倾泻在金发吸血鬼的身上,可他的重生速度也是不可思议地快,战斗陷入了僵局。
不甘心。Raincad看着这幅画面咬紧了下唇。冰凉的触感与咸腥的味道告诉他嘴唇的破裂。猛地,他举起手,灵枪仿佛有了生气一般化为无数的短剑。“Bun·Ble·Bee!!”那是一刹那之间的事。原本温和的气息蓦地转变成了杀气,千万柄短剑精准地刺向吸血鬼,一口气将形式转变。
“WRYYYY——!”吸血鬼发出怒吼,同时像是配合他一般,Raincad也爆出粗口:“去你妈的吸血鬼!”
Sliver Chariot的剑尖毫无阻碍地捅进了吸血鬼的胸口。未等他露出嘲讽的笑容,他就已经转变为肉末飞散在空中:是Killer Queen,细剑在他的意志下转变为炸弹目空一切的吸血鬼最终仅仅剩下了头部,脸上还未散去自傲的笑容。
“Holy shit.”Raincad轻声骂了一句,默默地加入其他战局。
「真的是,没用啊。我这个人。」
请戳BGM掩盖各种奇怪的错误【
http://music.baidu.com/song/18501402?fm=altg4
简单粗暴的杀杀杀,和海洋真是对比鲜明。
我太奔放了orz
顺带一说里面的极烈之枪的技能说明直接摘自九州,陆仁唱的词也是
一万五千字,从早上八九点一直写到凌晨三点呢!
三 - 生死之拥
酉时生人,背井离乡。
这是陆仁小时候不务正业学占卜时给自己推算的。
他靠着墙壁,想要就这么靠着坐下,缩起来,把头埋进臂弯不再抬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可是最终他只是深深吸一口气,笔直的站稳,举起手仔细的凝视着拇指上的扳指。
刀剑难破,水火不侵。
材料成谜的戒指被他正对着夕阳,边沿折射出明亮的光,戒面上的鹰像是要挣脱束缚,衔着星辰展翅欲飞。
他不得不眯起眼来注视小小的铭文。
“北辰之神,穹隆之帝,其熠其煌,无始无终。”
他低声念着,用力握紧了扳指。
西面传来了沉闷的炮火声,陆仁感受着脚下地面的轻微震动,回首看去。
那边是叶祈和Moriar的防线,枪炮师的工具箱被交给了叶祈。
当做射击游戏,说明书就在箱子里,不要犹豫。陆仁将工具箱交给叶祈时这么嘱咐她,Moriar辅助操作。
话说这和打游戏不太一样吧?叶祈到现在想起来还哭笑不得。但她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新人里只有这个电子竞技玩家手速跟得上繁复的操作,现在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偷闲,只要还能活动,就要发挥作用。
Moriar是资深者里对枪械操作了解最深的人,陆仁和Sparrow或许也可以,只是Moriar靠技术,他们靠本能,相比之下显然前者比较靠谱,况且他们的战力也不被诺布允许浪费。
“压榨剩余劳动力。”肖重是这么嘀咕诺布安排的,“真不愧是资本世界出来的人。”
诺布连剜这个贫嘴家伙一眼都欠奉。
这已经是第十五天了,时间过去一半,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战斗更加紧迫,死亡越来越逼近。一切都失控了,仿佛列车脱轨,朝着悬崖飞驰而去。
“我可没记得这两部片子还要打攻防……这他妈什么鬼剧情,可恶。”肖重的声音在脑海里想起来。
“没事少说话。”诺布依然用那副波澜不惊的声调开腔,“浪费我精力。”
二百米外是蠢蠢欲动的岛民,这些天来他们仿佛没脑子的白痴一样锲而不舍的要拿下这座古堡,就为了十几具身体。
陆仁不理解,按理说他们死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可以获得利益,为什么还不停下?难道就只是因为主神的干涉吗。
也不是没有进行过交涉,对方派来的使者神气傲慢,最后恼的陆仁一刀敲碎了他脑壳,就此宣告开战。
黑压压的人群再一次向着他靠近,陆仁挽了个刀花,刀尖直至前方,猛地突了出去!
枪响!人群之后的拉弓的箭手颓然倒了下去,箭矢歪歪扭扭射出,插在地上,被陆仁一刀削断。
Sparrow在屋顶开出了精准的一枪,瞄准镜里射手迸发出艳丽妖冶的血花,他迅速移开视线,寻找下一个目标。
同样的狙击落到了他身上,子弹被护罩挡下,啪的溅射出蓝色的火花和巨响。
Sparrow觉得耳朵发麻,却依然冷静迅速的填弹射击。
“撤!撤!撤!”领队的人扭头就跑,这不过是一次试探攻击。这几天陆仁杀神一般的狂血已经让他们丧胆,楼顶的射手更如同冷冷吐信的毒蛇蓄势待发。如今陆仁只要单刀单人的站在他的防线前就没人敢乱来,整个北面都由他一人巡视,现在他持刀直冲大阵,压力如海潮般铺开。领头人在这种疯狂的勇气下感受到了死亡威胁,阵势一下子崩溃了。帕苏尔家的青铜之血一旦开启就是一部战争机器,只会不停地杀,直到眼前没有任何活物,甚至能孤身一人覆灭一整支披坚执锐的军队。
Sparrow看着这滑稽的一幕,一个人撵着一群人狂奔出几百米,终于停在了狙击枪的最后射程之内。
Hoodoo的‘军队’也停了下来,转身虎视眈眈的盯着陆仁。
“不能再往前了。”Sparrow说,“再往前我就不能用狙击给你掩……”
“你的战术在‘罐头’里多少分。”陆仁忽然问。
“什么?”Sparrow愣了一下。
“啊,对,你已经不记得了。”陆仁说,“那我来告诉你,你的战术课程,是不及格!”
他狂吼一声向前一步,箭矢破空飞来,惨红色的光芒和步枪声几乎一同响过,阵后的弓手萎靡的扑倒在地。“凋零与潮红”在变形瞬间从几百米外精准命中了目标。他如龙如虎的扑过去,阵势就再次崩溃,没有人是刀下一合之将。
红蓝两色的带着灼灼光华降落,他张开双臂扑入迎面射来的火焰中。黑色的人影在焰火里扭曲闪烁,然后带着烈烈风火冲出,长刀挥平,一旋劈开数人腰身。血洒在他身前的地上画出一个半圆,仿佛一道屏障,一个人都不肯靠近这条线。
圆内除了陆仁,便只有死人。
“所以你,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做的!”
陆仁提刀前踏。
他每前进一步,人群就后退一步。陆仁步步逼上前,从胸腔里爆发出吼声,使用着名为雷息的技巧。不成样子的军队终于完全逃开,他没有追,只是轻轻倒退几步,然后踏血走向古堡。
他轻轻扭了一下脚腕,感到鞋底发粘。
“你只要击溃敌人就好了。”佣兵轻声说。
夜幕降临,猫头鹰和伴灵被放出去警戒,所有人都汇聚到大厅里。
“现在有两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诺布盘膝着,周围三三两两分散着小队成员。
“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肖重哀嚎着,手却紧紧握住虎牙枪,“来让我看看我们的情况还能再怎么更加糟糕!然后击碎他!”
“击碎他,回家。”Ryan点头,“每人都会回去。”
“然后迎接下一个片子和堕入恐怖的新人。”Raincad说,“而且已经有人……”
“少说两句能怎样啊你。”肖重捂住他的嘴,避开了那个不吉利的字。少年却甩开了他的手。
“你们想先听哪个?”诺布问。
“好消息。”
“好,那么我们先来说说坏消息。”
“……”
“第一,我今天又一次感觉到了女巫的灵魂波动,按照这个恢复速度推算,后天晚上她就能卷土重来。”
“真好……”Ryan一阵牙酸,“现在我们就坚守在她养伤的老巢,到时候可真是内外夹击了。”
“第二,这些村民已经渐渐像个军队了。从最开始的刀枪棍棒、简陋巫术和暴民组合,变得有编制、有法师、甚至火器。”诺布不为所动,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打在上护罩变形的子弹,丢给Moriar。
“5.56mm口径的狙击步枪弹。”Moriar给两名佣兵展示了下。
“已经有狙击手了。”Sparrow抱着枪沉声说。
“还记得原著里楚轩的猴子吗,现在这些人就好像当时的猴子。再这么拖下去,他们会变得越来越难对付。针对Sparrow出现了狙击手,如果针对叶祈呢?”诺布说,“依赖古堡的自我修复能力,在楼顶展开的重火力炮台是我们最大的仰仗,如果有一天……”
“开什么玩笑?”不知谁惊愕的打断,“难道最后他们会扛着什么激光炮来轰平我们吗?”
“按主神的脾性,也不是不可能。”少女冷笑,“不使用比村民更高的力量,就不能击败他们。而一旦使用,就会让我们的评估上升。然后有一天,我们无法压制敌人的反扑,大家就都玩完吧。你们觉得,这一天会在这三十天内来临吗?”
“所以这部片子从一部好歹还算解谜的智商片变成了血浆片了?”
“那这不是死局吗?”即使知道主神不可能给出给出无解之局,叶祈也忍不住不去问,“我们岂不是要等死?”
“不。”“不。”
诺布和陆仁同时开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陆仁拱拱手。
“只要在他们进化到不可收拾之前杀光就好了。”诺布说。
“你一定在逗我。”Ryan又一次感到了牙酸。
“或者,杀到他们丧胆,再也不敢攻过来。至少一段时间内,不要再来,这样多少能减缓他们减缓的速度。”
“要怎么做?”
“斩首!”少女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手刀虚砍,“把首领杀掉,一个不成熟的军队就会慌乱……这是唯一的机会,早了死一个两个人对他们毫无影响,晚了死一个两个人还是毫无影响,总会有副手顶替上来,而我们不可能一次又一次斩首成功。好消息就是从今天上午你们抓回的俘虏的灵魂里我可以找到信息,他们的……长老,大概这么形容,在后天入夜会亲自督阵组织一次袭击,我们要做的,就是拿下他!”
“是说,看到自己被狩猎,他难道不会跑吗?你看今下午和陆仁打架的那些家伙,一个个跑的可是麻溜。”
“从记忆里来看,是个受人敬仰的长老。虽然自己是个巫师,却颇有几分勇武,身边跟着两名武士扈从,不像会临战脱逃的家伙。”诺布说,“而且中军大将自己跑了,这军势也就不攻自破了。”
“具体要怎么做。”Ryan问。
诺布迟疑起来。
“后天,若松、Ryan、诺布、肖重和我去冲阵。”陆仁站了起来,“这一切就交给我。”
“这就是帅才,”他指了指诺布,又指了指自己,“和将才的区别所在啊!”
沉闷的雷从远处滚滚而来。
“要下雨了……”猫人样子的司柠茶怂了怂鼻头。
“风雨一来,砖粉也要失效了。”诺布喃喃着,指尖轻轻摁住耳机,“这也是主神的干涉吗……”
“明明初衷是要救人类,却每次都把我们往死里赶,真不懂那个光球肚子里装的是不是全都是水。”Raincad嘀嘀咕咕
“不这么做估计没有人能突破自己最原始的极限来进步吧,按照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才不会来找这些麻烦,都想安稳的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肖重有点惊愕的说,少年正用憎怒的眼神瞪着他。
“想过安稳日子有什么不对!”Raincad喊,“平安庸碌稳稳当当过完一生才是大多数人渴求的理想吧!”
“咦?哎……?我没有说不对……”
“有天赋的人总是不能理解的是吧!总觉得这种梦想是懦弱可笑的……真是傲慢!”
“……”肖重撇着嘴无奈的看着男孩,森森感觉自己无辜。心想这种话要骂也该对着陆仁去骂才对。
“无能。”矮小的佣兵忽然开口,“自己无能,却怪罪别人的强大。这才是傲慢。”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白难听。”肖重一把拽住要负气离开的少年,紧紧握着他的手,眉头皱起,“他还是个孩子。”
“我和他一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铁火盛宴的的火之歌了。”
“你能和他比吗!”肖重毫不退让,“他只是个学生而已,而你是个佣兵!”
“这不是白来的!”陆仁低吼。
“没有人说你的一切是白来的!不幸让人痛苦,痛苦让人获得力量。但是难道就因为这样所有人就都要经历不幸吗!你不也一样吗!”
“我不觉得强大是种傲慢。”
“强大的确不是,但是拥有天赋和力量的人理所应当的要求平凡人强大,这就是傲慢!”肖重也怒吼。
“你什么时候能考虑下别人的感情。”诺布说。
“……”陆仁眨了下眼,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向后退开。
“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他忽然说,“PTSD。你觉得,大家有这个症状吗。”
“我已经替自己做过心理疏导了。”少女平静的回答,“其他人我不知道。”
“罗逸呢,你觉得呢?”
“多少会有吧,大概。都是第一次进行这种……屠杀。说不定,其实连我也……” 医生看着自己掌心苦苦笑起来,狠狠地摇了摇头,“你呢?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仁沉默了很久。
“什么都没有。”他说。
“太无情了吧?!”
陆仁抬头看着昏暗的吊灯。
“你知道我天赋总是很高的,在杀人之术这方面。”他说,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我14岁进入罐头,父亲是我第一个老师。格斗,白刃,射击,侦查,潜行,表演,战术……每一个科目我都学的很快,和在学校里永远是个问题差生的我对比鲜明。佣兵们看重这些纯粹又复杂的力量,我很受重视……当然也有人想杀了我,但那不重要,我享受那样的注目。对这些杀人的手段,我学的更加顺畅和深入了。”陆仁声音平静,像是讲一个故事一样讲着自己的少年时代,“所以,我第一次杀人时,父亲替我安排了个简单的狙击任务。这对我来说太容易了,只要像练习时一样扣下扳机就可以。枪响那一刻……我只听见了枪响,没有咒骂,没有反击,我十分轻松,收拾好东西就和父亲离开了。”
“他就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训练了我很多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罪孽时已经晚了,我再也挣脱不了这个泥潭,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开始憎恨他,他却慢慢已经走向死亡。罐头路数一数二的‘刀’得了肺癌,病情恶化十分迅速。我甚至不能和他打一架,只能愤怒的对着病床上的人吼叫。我说我想要的是能救人的力量,你却让我堕入地狱!”
他自嘲的笑了笑。
“沧海和岚山当时也在场,沧海是父亲的好友,是我之后的师傅。我的师傅给了我一拳,说,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你父亲真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啊。”
“父亲喝止了他。他说,在我死前,我的儿子,只有我能教训。”
“然后他就从病床上下来,把我教训了一顿。那个时候我才发现,狮子将死,也是狮子。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对我说,'你最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这世界上没有救人的英雄,你只能做自己的武士。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么?像上帝一样,站的那么高,离的那么远,听不见哀嚎,看不到憎恶,下手就不会犹豫,心里就不会有负担。神爱世人,却不爱一个人。英雄爱着世界,却会放弃少部分人,你不能打着救人的旗号去杀人啊!愚蠢的儿子啊,握紧你的刀吧!握紧你的刀!松开刀的那刻,就是你死去的那刻!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放弃这一切,去当个愚蠢的好人吧,至少你不会死'!”
“但是谁又可能回得了头?”他仿佛很疲惫的闭上眼,“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啊。对着病床上的至亲大吼大叫,还叫嚣什么救人……救人难道就不要杀人了么?不过是把敌人杀死而已,敌人也是人。你看外面那么多的人,对我们来说就是邪恶,杀了他们就是正义。但是对他们来说,这种邪恶就是他们的正义。每一种价值观都有他们形成的原因,对持有它的人来说就是合理就是正确。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英雄,也没有魔王,道德……是虚妄的。”
“不要在心底犹豫动摇,你的判断会影响到团战的阵营分配,你觉得自己错了,邪恶值就会+1,分配到你们所认为的邪恶阵营的可能性就+1。如果不想到时候造下更多的罪孽,就放弃那可笑的愧疚心吧。”
“父亲很快去世了,我的憎恶无处寄托,只能憎恶自己,憎恶自己无能,憎恶自己虚伪,憎恶自己明明扭曲着还想表演出一副好人模样……我时常会觉得自己恶心,自我厌恶是人类的劣根性,真正的强者不会厌恶自己。但是越是如此我就越是认识到自己的弱小……我是真的想和你们成为同伴啊,却无法不觉得自己可恶。我父亲是真的爱我,他想方设法留下我的天真,因为他憧憬着这如同我母亲一样的一腔热忱。他又教会我残忍,因为他只会这个,只有这个才能让他的儿子不死。”
没人说话,只有陆仁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这就是我让叶祈去当远程火力手的原因,这就是我让顾西去学秘术的原因!我唯一能替你们着想的就只有这些,因为我只懂这些!在这里你不能不杀人,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了你。不能逃避,不能怯懦,任何一个人都要发挥他的作用,苟且偷生者活在别人以血拼来的庇护下,难道强者甘心吗?难道弱者安心吗?”
“我只能考虑到这些啊,再多的事情,在死亡面前都是无从考虑的。”他说,“我有一个人格,却有两个'道德',它们互相冲突,但我觉得它们都是正确的。”
“今天我守夜。”他起身离开,一步步走向楼顶,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总有一天,我会死在这上面。”
第17日入夜
“他们来了!”Sparrow从楼顶喊。
陆仁用拇指抵着刀镡,推开又滑下,刀锋划过鞘口的声音格外刺耳。
“好了。”“司柠茶”点了点头,女孩子的身体里装着的是若松海玖空的灵魂,他钻进金杯的驾驶座,试了试发动机。Raincad也比了个OK的手势。
“务必斩下长老的头颅,封印女巫的方法在他脑袋里。”女孩子用食指敲了敲自己额头,眼里满是血腥气,“既然他不愿合作,那么就只有我们自己来做!”
“已经没有什么布局好说的了。”陆仁坐到副驾驶上,砰的关上车门,“凡阻挡我们的,就用力量踏平它!”
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面包缓缓行驶出去。
“去吧。”Moriar从楼上俯瞰,金杯越跑越快,直到急驰起来,突向中阵,他这几天没少在改造这破车上面费心。“去吧!”
“Ryan!把苍云古齿递出去!”陆仁双手握刀,用力将刀身捅出车门,黑色的影子缠绕在刀柄和手臂上,紧紧绑住长刀,“握紧了不要松手!”
耀眼的火花在挡风玻璃上炸开,若松海玖空猛打方向盘,长刀和巨剑画出一个铁弧,再一次咆哮着重出。
“1点方向有狙击手!”诺布紧紧握住把手在通讯频道大喊,融入Sparrow身体中的伴灵开始接管对方视力,“视力连接!资料共享!调整误差完毕!”
“了解。”青年冷静的扣下扳机。
“钉子拔除,5秒后脱离掩护范围。”
“前面!”肖重大喊,“也太不可思议了!这就是战争吧?这就是战争了吧!?”
两匹马拉着燃烧的战车向着金杯脱缰狂奔,陆仁收回刀,手掌贴上车窗,整个人化为黑影从透明的玻璃中穿了过去,他落地前冲,和金杯保持一个车身的距离,速度完全不落下风。
Ryan悚然:“我可不知道他还有这一手。”
“当然的吧。”肖重被震得牙关发麻,“那家伙藏了多少后手谁知道!”
佣兵突然加速,距离被急速拉开,他拉开双臂向着战车冲去,凋零与潮红出鞘!
“影龙的……”
如同绷带纠缠在刀和手掌上的影子扭曲,他调整姿势反握双刀,在奔驰中扑出!
“连雀闪!”
十二道黑色弧光划过,对冲而来的马车四分五裂,陆仁一个翻滚,金杯冲着他背后撞来。
“我我我……”肖重结结巴巴。“闭嘴你还想要舌头吗!”若松海玖空怒喝一声,飞速调档,急踩刹车,手刹拉起,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车身掀翻出去!
“罗逸!!!”诺布闭着眼大吼,“定位连接!填阖术!”
“给我起!!!!”远处高高楼台上的年轻的医生奋力虚抬双手,紧皱的眉间滑下汗水。千米外从大地里升起的土块凝成手掌,稳稳当当从下方接住金杯,紧接着化为斜坡。
若松一脚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怒吼,仿佛什么野兽醒来,在虚空中睁开双眼。破烂的金杯再一次咆哮着冲出,这一刻它如同猛虎!
“我了个大槽!!”肖重终于惊魂未定且锲而不舍的接上了上一句话。
“你和Lai就不能有一刻安静点!”Ryan也吓得不轻,破口大骂发泄着自己,“陆仁呢!”
“在后面!”若松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又来一辆!”
“肖重上!Ryan屏障准备!”陆仁从后方追上来。
“交给我!”肖重一枪给车顶开了个洞,爬了上去。
他双手张开,如同拉满的长弓,虎牙枪架在这张弓上。他凝视着枪尖,将视线顺向前方,一瞬不瞬看着炽烈火焰嘶鸣着向他奔来,在撞击的一瞬用全身的力气刺了出去,仿佛要摧毁一整座城!
马车的残骸撞上Ryan架起的屏障上四射出去,仅仅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就让防护能量无以为继。拳头大的碎块将肖重打下车去,火焰法术的光华划过长弧呼啸着击向他。陆仁冲上来接住肖重,在地上狼狈的翻滚,然后一头栽进火里。
士兵爆发出欢呼,武器被高举,但是很快有另一种吼声盖过了他们。火焰里扑出扭曲的黑影,火花如同什么特效一般缠绕在他身边,然后向四周爆散!
陆仁身负黑鳞黑甲,肖重已经被诺布转移回古堡,现在跟在他身边是一只白纹猛虎。正因为一出现就被火焰燎到皮毛而不爽。陆仁抓着它颈上的毛翻身而上,猛兽甩了下尾巴,向着金杯奔去。
“诺布!”陆仁向着打开车门的女孩伸出手,“跳过来!”
诺布突然恍惚一下,隐约记起在上一部片子里同样的人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跳下来!」男人张开双臂,眼里写满了急切担忧「房间开始移动了!」
这个世界上。诺布想。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地方,毫无恶意的期待着我到来呢?
她探出身子,紧紧握住陆仁的手跳了过去!
“向前!若松!冲冲冲!”Ryan爬到副驾驶,大吼着,“向前才能活着撤退!”
“用你来说!你当我是四驱兄弟吗!”若松勃然作色,他想自己这一辈这么贪心,又是个风流倜傥的优秀基佬,才不要在小女孩的身体里和一个异性恋男人死在一起。
但是不贪心的是没有活路的,向前、向前、向前,我的尸骨当立在天之尽头!
他用力将油门踩到底。
“我曾经想啊。”诺布说。
“嗯?”
“如果有一天不再孤单了,那么那个陪着我的那个人一定和我同样寂寞。”
男人轻笑起来,继而纵声狂啸,如龙如虎,刀剑长吟。
“握紧你的弓吧!”他说着,黑色影翼第一次展翅飞起。他雀落在白虎后背,刀光明灭,身前五尺鲜血泼洒,战士和刺客的鲜血一起落在地上。
“听我将血化为火,骨燃成灰。”
“留下这三魂七魄,奏响煌煌之歌!”
青铜之血爆发,十几天的以命相搏让他越来越熟悉对狂血的控制,毒素也越发猖狂的吞噬寿命,如若没有主神的修复,怕是这三十天后不久他就会因疾病而命丧黄泉。
“我不见,万古英雄曾拔剑!”他在厮杀中高唱,唱书中的词,是街头巷尾不入流的曲儿,那一刻诺布忽然从他的孤独与勇气里看到了不世的闲情烈血,终有一天要名动四方。
“铁笛高吹龙夜吟!”陆仁大喊,“且先陪我赴完这一场厮杀!活下来,不要死!”
风雷声滚滚而来,大雨瓢泼而下,金杯依向前方急驰。两个扈从武士手持重剑护在长老身前,Ryan一点不怀疑他们能像陆仁粉碎马车那样粉碎这辆金杯。他从车顶的洞里探出身来,向着天空张开双手。
白虎咆哮着着向前奔去,虎背上的女孩衣襟被风鼓起,被鲜血染红的衣角如同猎猎展开的旗。她开弓搭箭,再不回头。
“真像啊。”陆仁轻叹。
漫天阴云里闪烁起点点金光,长老抬头看了看,忽然直身而起,一名扈从不顾性命挡在他身前,漫天金光化为相互连接的电网,雷击从天而降。扈从的肉身剧烈燃烧起来,接着猛地爆炸,甚至连焦黑的尸身也没有留下,直接化为齑粉。另一名武士举剑格挡在胸前,踏步向着金杯冲来,突然跃起,跃过车顶时忽然对着架势座递出武器。
怎么看都颇有几分陆仁铁骑马反手逆身杀的架势。
Ryan也提剑跃出汽车,他在空中奋力扭转腰身,巨剑平砍着挥出,以转锋之势和对方硬碰在一起,电光金属窜到铁剑身上,武士古朴无华的武器应声而断,鲜血从腰间飞起,他重重摔落在地上。Ryan落在他身前一剑捅在后颈,苍云古齿尖笑着将灵魂吞噬湮灭。
“再怎么复制也不过是冒牌货而已。”Ryan眼神如同刀子,在黑暗下映出剑锋上的寒光。
陆仁觉得自己满嘴满眼都是血气,咽下的唾液也充斥着腥甜。Ryan也觉得自己的魔力几乎都耗在了那御座降临般的雷暴里,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凶恶的一击,那就暴君!
“你觉得雷之暴君这个称号送给你怎么样。”
Ryan惊讶的看向陆仁,对方提刀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满身血腥,嘴角却含着淡淡微笑。
这是在被同伴袭击后,十三天里他第一次对着Ryan露出笑颜,周身的声音是满心畅快。
他的背影向着长老奔去,渐渐追上金杯。
“Raincad Lai!”
“爆炸就是艺术!!”在古堡待命的少年打响响指,面包车在长老身前轰然爆炸!若松海玖空从展开装甲,振翅飞出。火龙绵延,诺布借着青年的一瞬视野,眯起眼一箭射出,附加“灼热”命令的铝热剂箭矢贯穿长老身体爆发出巨大的热量。陆仁义无返顾的扑入炽盛如阳的烈焰中,便如一尾苍龙入海,横刀斩下长老的灵魂。
诺布通过陆仁身里的伴灵飞速解析着灵魂中的信息。
“你先回去!”Ryan对诺布说,“先和古堡里的同伴把女巫解决掉,她也快要回来了吧?真是一刻都没法放松啊!”
少女也不拖沓,很快和古堡中的伴灵交换位置了。陆仁深深吸气吞噬着火焰,百米内除了队友再无活物,他在滂沱大雨也不能熄灭的火中振刀,高举起来直至苍天,如罪孽业火,要焚尽一切。
再也没有人能鼓起勇气进攻了,攻势如海潮般撤去。
陆仁缓缓放下刀,眼睑一点一点就要合上。Ryan惊的就要冲上去扶住他,却看见佣兵忽然握住心口衣襟,不可置信的昂首看向古堡,又一次直起了脊梁。
他的极限到底在哪啊?Ryan在心底自问。
“……岚山?”
他听见佣兵低低自言自语,眼里闪过从未有过的震惊与慌乱。
“岚山呢!!”陆仁冲进大厅,一路狂奔向主卧。
他提着刀杀气腾腾的站在镜子面前,浑身颤抖。
白衣的女子站在对面,眉眼含笑轻轻敲着已经画上繁复阵法的镜面,手指向身后。然后咬破手指,在另一面画着同样的圆阵。
“别挡住我!”诺布正在和镜子里的女巫角力,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打湿,“那边的阵法的不画完这老女人关不住!”
陆仁不想问岚山还能不能回来这种话,那太愚蠢了。他把手掌贴在镜子上,终于弯下脊背,一点一点蹲下去。
“是她自己要去的么?”
“不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魂‘推’她进去的。”
“那个家伙呢?”
“也在镜子里。”
“她还能回来么?”陆仁终于低声问。
“不能。”诺布说,“那边的镜子也要粉碎。”
陆仁嘴唇动了下,仿佛含着某种痛苦的抽搐。
Ryan伸手想去拍拍他,却被滚烫的温度惊得收回手。
“……”陆仁肩头发热,低低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以Ryan的能力也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最后一笔花纹滑下去,诺布举刀对着镜面砸了下去。
刀尖落在镜子上,玻璃块块碎裂。
“我说!”他忽然暴起,一把抓住了短刀,用力掰断,“不要死啊!!”
佣兵将双手贴在已经往下剥落的镜子上,像孩子一样流下泪来,全身化为黑影,投入了另一个世界。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如果说母亲教会陆仁做一个善人,父亲教他做一个忠于自己的武士,沧海教他做一个斩断一切的恶人。
那么让他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的,就是岚山。
「你需要被人安慰吗?安慰这种话你需要吗?」
不,不需要。我不想承认自己的软弱。
「是的,输了就是输了,没做好就是没做好,不成功就是不成功,找那么多理由干什么?不能坦率的说一句“是我的错”、“我还需要努力”吗。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你太弱了。太弱了。」
「你觉得自己不幸吗?」
「伤疤值得炫耀吗?向别人说着你以前多难多苦多累有多少不幸。这样复述着难道不是因为你享受在这份不幸里的感觉吗?」
「安慰这种话说不了一辈子,哄来哄去的话,没有什么能长久吧,人不会总在十七八岁,战友这种相互扶持的关系能更长久一点 。就算在抱怨的时候,对方说“这是你的不对”、“我不认同你”,当头棒喝不也更让人清醒?不觉得这种相处方式更有帮助吗?一直给予无用的安慰不会厌烦吗?不论是谁以后会走的很远,哪怕不能一直到最后,至少能给自己更多实用的东西,路标总比无用的过客好。」
肖重说他说话难听,可是他实在不知道怎样婉转的传达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短暂生命的后半时间都是在岚山直白刻薄却简单有用的指导下度过的。任何时候他想去寻求安慰的时候,只会被泼冷水,然后给出模糊的解决方案。
方案只有一个,变强,变强,变强。
可是这条路上岚山一直陪着他。
他从不曾是孤身一身,也从未真正的绝望过。他的运气总是很好,每一次要从悬崖滑落的时候总有人伸手紧紧拉住他。
「我曾经想要你更加坚强一点。」可是后来她又在山巅这么说,眺望着夜幕下的城市,山道上人声鼎沸,可在陆仁耳里那些和风声一样不过是背景乐而已,世界依旧很安静,只有他和岚山两个人,「因为我想让你更加成为你自己,三千世界,你要做最自由的那个。要自由啊,要自由……要自由就要力量,要足够强。可你小时候那么愚蠢软弱又幼稚。」
「但是现在你太强了。」
「以前的你不够坚强,而现在的你过于坚强了。」岚山回身抚摸他的脸颊,「还有谁能走进你的内心吗?你的心还有缝隙吗?」
她转过身,灯火辉煌而起。
「看,夜深了喔。」
“岚山必须要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总要有人去死。”陆仁说,长刀深深埋在女巫心口,“因为我来晚了,因为我定下了错误的战术,我不该把持有魂印兵器的队员都派出去,我疏忽了。既然如此,你也要死。一命偿一命,就算搭上我,我也不能允许你以任何形式活着。”
“我要的不是你被封印,我要你这个存在完完全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抽刀旋身,一记平砍砍在了偷袭的魂身上,对方的匕首没入一半便失去了力道。
陆仁看着那张和他面对面的脸,那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那个隐藏在诺布身体里的壳中人。
“是你啊,原来你没有死绝么?”他说,“怪不得,怪不得。”
“你会崩溃吗?你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女人再一次露出笑容、
“看啊。”最后她说,“夜深了。”
陆仁捂着伤口坐下去,岚山走到他面前,蹲下来。
“笨蛋。”她说。
陆仁轻轻摇头。
“我的父亲总是叫我愚蠢的儿子,他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英雄,所谓的英雄就是将少数人推入毁灭的刽子手。”他说,“但是我曾经想,为了一个人杀掉一群人,和为了一群人杀掉一个人是同样不对的。如果非要选的话,我宁愿那一个人。”
“现在这个‘一群人’是你的同伴,这‘一个人’是我。”岚山在他身边坐下,问,“你要怎么做呢。”
“我想……当你的英雄。”
女子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差劲透了啊,真像老师说的,这么多年你都没有长进。这次是我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么?”
“这是懦夫的回答。”她说,“通过自我牺牲来逃避责任,心里装不下沉重的事,是活不长久的啊。”
“人的忍耐力永远都是越锻炼越强的。”陆仁说,“所以没关系。”
他想说什么,却没有再说下去,岚山静静看着他,侧过身去身轻轻的深深的拥抱住他。
“比起接吻我更喜欢拥抱。”她说,“这时候人与人的距离最近,刎颈相交。”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陆仁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颈窝,“我很想你啊。”
“那些没说完的故事就算了吧,反正都已经在岁月里真假难辨。”她放开他,拍拍他的背,“不要再说了,你该回去了。”
陆仁看着女孩子的眼睛,想起描述落雪的句子,“最冷的冬天,最长的海岸线”。那双眼底便如同挪威海岸的雪原,长长的延伸到不知名的地方,铁灰色的阴云层层叠叠铺满天空,海潮静静拍打沙滩,画面荒芜寂静。
难道听不到浪花撞在岩壁上的声音吗?难道没人曾在雪原上留下脚印吗?
他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留下悲伤的眼泪。
岚山闭上眼,又硬着头皮睁开。她最害怕那双眼里的安静,这眼睛只要无声的看着某个人就可以了,悲伤会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把人淹没,仿佛你做了什么极伤人的事。愧疚在心底悄然而生,没有人会不在这样的眼神下溃逃。那仿佛是冰流穿过大海,里面无声的重量要把人压垮。
“求你了,别这么看着我。”她低声说,“好像我欠了什么似的。”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管你是不是难过,是不是委屈的想找个人寻求安慰。”她拉起陆仁,“真是个过早老去的孩子啊,别再撒娇了。最后一段路,你找不到路,那就由我送你回去。如果没人能让你甘心安心,那你还是……要更坚强啊。”
“我送你回去,自己就过不去了,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我是从你心底化生出来的,你支付的依然你自己的代价。所以不要再背上包袱了,反正你来不来我都是要死的嘛,你还帮我拉了个垫背呢。”
“这次不要回头啦,夜景很美,但你不能总是生活在夜里。每次都出现那座山上,我爬上去也很累的啊。”岚山在他背上轻轻一推。
“看,天要亮啦。”
“人的忍耐力永远都是越锻炼越强的。所以没关系。”
陆仁听到自己未说完话被自己接着说下去
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崩溃,永远也不会疯狂,再也不会因为孤独而说出我很难过,再也不会说希望有人关心我。”
我……很强。并也因此,看到了自己痛苦悲伤的人生。
其实我一点不想当那种角色,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和希望什么的……其实我是个软弱的人啊!不要用那副表情看着我啊!不要找我来寄托你们理想啊!不要让我代你们找到方向啊!我是给不了所有人希望的,我……没法让你们全都满意啊!
你也好师傅也好父亲也好铁火盛宴也好,不要把那么美好又沉重的事物交到我手上啊!
我办不到!不要怪罪我,不要责骂我,不要鄙夷我!
我很害怕啊!
绝望着渴望着希望着,冷酷又难免多情。
道路在哪里?所谓归路到底存不存在。时间已经过了多久了呢?要多少痛苦才能摆脱这里呢?有多少愿望得以实现呢?
“有多少思念能传达到未曾目睹的明天呢?”女子轻轻唱着,“你是生命的作者,不要写那么难言的书。”
戒指掉落在地面的声音惊醒了陆仁,质地坚硬的它被岚山投掷出去击碎镜子,并随着他重新出现镜子的另一端。
他俯身把它捡起来,紧紧握在掌心里。本应留不下任何痕迹的戒指在内圈被女孩刻下了歪歪扭扭的蹩脚诗。
“狭路相逢未幸免,铁火一战歌从前。
万语千言做无言,生死一拥不相见。”
这一次再也没有眼泪流下。
这之后hoodoo的进攻变得十分稀疏,直到最后一天再一次表现出一战的意图。
“是时候去把那两个C级支线拿到手了。”诺布说,“这里的进攻就按照原定计划由我和陆仁叶祈来结果。背水一战,放手一搏!”
“你们确定要这么做?”Ryan仍然不放心。
“工具会由陆仁负责回收的。”诺布说。
“我要他们百倍偿还。”陆仁低声说,“这一票干完后,怎样都好。”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Ryan很是服气,这俩人的重点和自己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我是担心你们。如果主神对古堡施加的规则和你们猜想的不一样,就是万分险恶的境地。”
“不会有事的。”陆仁说,“你们小心点突围就好了,别惹出太大动静。陷阱做好了,猎物却全去追你们,岂不是很扫兴。”
“那边的攻击开始了。”
半小时后,Sparrow在远处的山头调整着他的狙击枪时,Ryan念话给他。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又一轮降雨要来了。”Sparrow说,“狙击会变得有点困难。”
念话忽然变得嘈杂起来,紧接着陆仁的声音插入进来。
“一切顺利。”他说,谁都能听出他声音里努力压抑的激动与颤栗,“地脉震荡器也回收成功。”
“真好啊。”Ryan叹息,“你们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色呢?地狱么?”
“不。是奇景。”诺布说。“你听说过归墟吗?”
那是传说里最深的海沟,人掉下去甚至不能摔死。
《列子•汤问》记:“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陆仁看着脚下。如今大地塌陷,湖水如瀑布般沿着峭壁奔腾而去,呼啸湍急着扑向地底,连回声都没有。崩裂的灵魂如同万千星辰碎屑,天地倒悬,人仿若身处海中归墟,精神伴着流萤下坠,在深渊中看完自己一生的回忆。古堡由下段开始损毁,一点一点裂成碎石下坠,又不停重复主神“归位还原”的命令。
他抬头往去,月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落下来。最后的短暂平静降临,风雷声在远处阵阵响起。
这世上本不应存在的奇景将随着随着暴雨狂岚一起展现在世界面前,雨下起来时,水便再也不会断绝。
陆仁浑身战栗。想要咆哮,又无从呐喊。心底像是空白,灵魂在世界之外看着一切,他们站在穹窿星野之上,俯瞰天地倒悬!
陆仁觉得心里有股火焰直烧天空空,想要振臂呐喊!这星辰绘卷只有疯子才能看见!
“这是只有你我看到过的奇迹。”诺布轻声说。
陆仁抱着她和叶祈飞离这个危险的奇境。风从耳边略过仿佛带来整个世界的声音,她听见自己畅快的笑出声,又呼喊起来,仿佛要唤来整个天地,心想自己真是不亏是个精神病,只有这种极限和疯狂的经历才能让她感到开怀。而炸军火库也好,让天崩地裂也好,这个男人总是陪在她身边
“喂!和我联手,和我在一起,我能带给你更多这样的景色!”诺布张开双臂,“而我们在一起,是带给世界如今的壮丽!我们可以带来更多,一个两个三个,十个、百个、千个万个十万十数万!有朝一日,我们会成为世界之主!””
“中二病吗你!不要乱动!”陆仁被她的动作吓出一身冷汗,收紧手臂用力搂住她,“神经。掉下去你就个肉饼!还什么世界之主。”
诺布额头在他的肩上,无声的笑起来。
“在这部片子之前你有在并非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杀过人吗?”降落到村子边缘和大部队回合时,陆仁把影月交给诺布问,“不是阴谋诡计,而是亲手把刀送进一个人的身体里。”
诺布转身看他。
“我很久之前就想和你说,‘你可要想好,动手了,就再也出不来了。‘”陆仁说,“现在倒也不用说了,路走到这一步,早就退无可退。刀捅进去,拔出来,血流光,人就死了。杀人其实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看你如何去想了。想太多的人容易死,所以我把影月给你。带着它,如果你觉得犹豫了就让它出鞘,握住它,能让你在杀戮的时候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道理。”
诺布的嘴唇动了下,她想说废话她都知道,但又说不出来。她看着陆仁眼底那有些愚蠢的善意,忽然分不清了究竟这个才是真的他,还是那个在杀戮中疯狂大笑的人才是他。
“我去找Sparrow了。”他把长刀递到诺布手里,“今天天气太差,他需要一个副射手。”
“来了?”Sparrow朝他点点头。
“嗯。”他在观测器旁边半蹲下,拾起望远镜向着远处打量。
“你还有几颗高爆子弹?”
“就剩一颗了。”
“足够了。”他说,“向你认为合适的地方,开枪吧!”
合适的地方?那是什么形容?每一个地方下去都是数不清的人命,哪里有什么合适?
你就是这么给人当副射手的?Sparrow看着瞄准镜里炸开的灿烂火光,满腹狐疑。
陆仁忽然趔趄几步,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冲力一把推了出去,仰面栽倒。
“陆仁!”他直起身来。
“趴下!”陆仁疼的额头冒出冷汗,摁住胸口,“是反器材步枪,但是我怀疑已经超越主神空间外的科技了。靠……肋骨差点断了!日主神,干孟森!”
“前辈。”Sparrow伏在地面上,低声喊。
“什么?”陆仁回头。
“你来给我当副射手,到底是真的担心天气,还是想要偷懒啊。”
“这不废话吗!”陆仁气的脸都涨红了。
“那后方五点、六点、八点,有三个不明身份的人靠近。”Sparrow说,“你解决他们,我解决那个狙击手,只有狙击手才能打败狙击手!”
“况且,你给我当副射手,就只会添乱而已!”
主神公布歼灭任务完成的时候,肖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长枪,觉得手臂都已经开始酸麻了。他看了看腕表,第三十一天凌晨两点,再过六个小时就是早上八点,他们就可以返回主神空间了。
“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了吧?”他想,朝着小镇的方向飞奔而去。
团子店的店主是被锲而不舍的砸门声吵醒的,他想用无视赶走这个无礼的顾客,但对方却完全没有罢手的势头。
这几天老板都是早早睡下,接连几天的战斗让他心惊胆战,精神一直萎靡不振。虽然士兵的身份还没落到他头上,但都是早晚的事。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卖了多少年团子了,换了太多躯壳,仿佛自己打一生下来就是干这个的,连童年都没有。
这无趣的生命很快就要终结在这一场战争里了吧。他想。
“老板,还有团子吗?”黑发黑眼的青年问,手持长枪,一身衣服溅满血点。
老板差点吓晕过去,他认得这个人,那凶神般以13人阻挡一只军队的组合里就有这个耍枪的男人,一杆乌金色的长枪,所到之处无人不退避。
“我就是想买一袋团子。”肖重诚恳的说,“别做多余的事,我不会找你麻烦的。”
“你、你等一会。”老板觉得这个人也不像是传闻里那么凶,便声音发颤的答应了,“我得现去做。”
于是肖重就坐在树下等了两个小时,直到老板将团子送来,他接过纸袋,冲着老板点头。
“谢谢。”
“……你不怕我下毒?”
“这种话我比较希望美女杀手来对我说。”肖重笑着晃了下高效解毒剂。
“你就……为了吃一袋团子?”老板忍不住和他聊下去,他已经很久没和这个镇子外的人交流过了。
“嗯。”肖重口齿不清的说,“要吃一个吗,你手艺还挺不错的。”
“哦……”老板接过来,犹豫着咬了一口。
“哦……”这次他好像有些惊讶的呼了声,“没想到过这么多年,已经这么好吃了……可惜想做给她吃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谁?”肖重姑且和他聊了起来。
“我的妻子,她喜欢这种食物,身体又不好,我们生活的很拮据。点心很难买,我就自己学着去做。她总嫌我做的难吃,后来她要死了,又绝不肯重新找一个身体。”老板长叹着,“作孽啊,作孽啊!这么多年来我总想着干脆就这么死去吧,很多人都和我一样这么想,可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时,却又忍不住恐惧的去找躯壳。这么多人,却还不如一个卧病在床的女人有勇气。”
肖重沉默的看着天边泛出一丝亮光。
“我曾经也是个懦夫啊。”他咬下半个团子,咀嚼着,就不用再费力伪装表情,“直到有个其实很屡弱的女孩子教会我什么叫勇气。”
老板和肖重无言相对,他沉默的看着肖重怀里的纸袋渐渐变空,直到他抬手看了看腕表。
“时间到了。”肖重说,他将最后一个白色团子放在身边的空位上,站起身来,和手中的枪顶天立地。
“人在恐惧下才能勇敢,面对邪恶才能彰显正义,因为死亡生命才有意义。离开这个镇子去看看真正的世界吧!人不踏出第一步是永远不会进步的。”
“这个给你,你最喜欢的花生味。嘿,我偷偷咬了一口。”
太阳终于完全升起,日光照在乌金色的枪尖上,如同流淌的炽热铁水。
“看啊,天亮了。”
老板不懂他在对谁说话,抬起头想问清楚,却再也看不到男人的身影。他惊讶的四下张望,只发现了一个留有缺口的团子被放在树下,一点一点映射出一轮光芒炽烈的小小太阳。
沒頭沒尾。
剛剛知道原來已經7號了後天早上就要回學校,不愛。
逸逸蘇蘇噠。
又沒法跟哈哈並肩作戰,伐開心。日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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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到某种视线。
「……?」回过头,司柠茶疑惑地四下张望,回望她的是数十双无生机的眼,架子上的洋娃娃正维持着原本的坐姿坐在落灰的木板上,没有丝毫要突然移动或是流血、发出鬼叫的倾向——当然,她们原本的坐姿究竟是不是这样她也记不得。
面对这种几乎只能在鬼片里看到的场面,她难得地觉得背后有点发毛,只想尽快退出这间整个是粉色但一点都不温馨可爱的卧室。
「司,怎么了?」注意到她目光游移的Moriar问了一句,扬扬手上的书,对着封皮读出古旧沾灰的文字,「找到一本这个……《神秘语言入门》……呃,还有那个叫孟森的家伙的签名。」
像是对封二的狗爬字迹感到不满,他啪地一下合上封皮,然后皱起眉扬去了飞舞的灰尘。
Raincad还在好奇地四处张望,时而捏捏一两个人偶的脸或手,而一脸跟这个放满玩偶的房间八字不合的罗逸远远地在门口望着他们,身后是名叫顾西的新人,正拨弄着自己的刘海试图让它们遮住眼睛。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再加上一只在外头吊灯上蹲着的,五个人一只鸟,就是现在他们的全部阵容。
进入新的一场恐怖片,原本应该是已经轻车熟路了,但主神永远会给他们些不一样的「惊喜」——在意识恍惚间听见的连续两个恐怖片名字就算了,在满是大雾的废弃古堡前醒来时他们的队伍严重缩水,消失不见的人到处都找不见踪迹,能力无法使用,身上全部物品被收缴,只有怎样都走不出去的雾,跟在心里无尽地蔓延开来的不安……
哦,还有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感觉好像哪里有人……大概是我的错觉。」
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司柠茶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后就退出让她实在不太舒服的房间,走到通往一楼的阶梯前往下望,从进屋起就一直在她头上的吊灯顶上挂着的黑色大鸟勾着玻璃发出一个声响,晃了晃,梳理着羽毛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样子。
那只此刻已经完全适应鸟类外形的「渡鸦」,正是原本名为诺布的女性人类。
在发现到他们的所有强化属性连带眼镜、头绳这样的小物都一并不见的时候,原本以为和其他队友一样诺布也是消失的人之一时,动作反常的鸟类受到他们的注意,在Moriar解读摩斯电码敲打的讯息后,众人惊愕地得知这只左看右看都只是一只鸟的渡鸦真实身份。
然后,偷笑的人被异样不爽的大鸟扑着追打一番,每个都挨到尖喙跟利爪攻击。
「……噗。」回忆的时候忍不住就迸出笑声,她被吊在灯上的黑鸟狠瞪一眼后讪笑着移开了视线,但唇角还是不禁上扬。
这是现在唯一能让她感到些许开心的事情了。
尽管经历过更多之后她已经不至于像在Cube中一样过分紧绷、强迫自己,但比那时更糟糕的现状还是很难让司柠茶有什么好心情。
唯一能像施展魔法般,每回都精准地安抚她躁动情绪的那名男性也不在。
「没准又是像上回一样,是那些『NPC』的人为操作……所以总会相遇的,跟Javi他们。」
绕着自己鬓边的头发,司柠茶试图这样安慰自己,跟着她想起一件事。
「这次的片子是《万能钥匙》跟《小岛惊魂》两部……《万能钥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场景,有镜子的印子……那么,《小岛惊魂》又是怎么回事?」
她感觉自己脑海里隐约出现一个模糊的推测,但又讲不清具体。
会是什么呢……?
「司!」
突然有人从身后叫她,少女回过神,转头看见Moriar和Raincad并肩向她走过来。
「找到一个东西。」抛着手上的小瓶子,Moriar这样说。
「是油。」
从拇指大小的透明玻璃瓶里倒出一滴液体,设计师仔细地观察着聚成一小团的液滴,又凑近去闻闻,跟着露出嫌恶的表情,「一股奇怪的味道,感觉像过期了。」
「在这里不知道放了百八十年了能不过期吗?」原本像是手贱想去蘸一点来尝尝的Raincad闻言一秒收回手,义正言辞地吐槽,「我在某个娃娃肚子里翻出来的,看起来这房子的主人喜欢玩FHG。」
「……哪个娃娃?」转头看了一眼里面少说有百八十个洋娃娃的房间,司柠茶对这人的无聊程度达到一个新的认知。
对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也不想去真的追究到底是从哪个娃娃里挖出来这种东西的女性咳了声,重新看向还在研究那瓶浅黄色液体的Moriar:「如果说像这种玩偶里面有东西,说不定其他的也会有,我们或许要再重新找一下之前的房间……」
「然后在奇怪的地方找到保险箱,钥匙,密码跟密码锁,FHG都是这样的。」Raincad很顺地接口,四下看了陈旧的厅堂跟走道,「对了,说不定还会有老头乐……这种时候怎么召唤不出来Killer啊,我家Killer,有他的话就可以帮忙找下东西了……」
「节哀噢。」罗逸同情地拍了拍又开始自体打出阴影的男生,摘下一朵小花递给他。
离他们四个人的小圈子有点远的顾西似乎不太能融入他们这种讨论的气氛,只是有点焦躁地一直拨弄着自己头发,长刘海后面的视线似乎一直落在头绳被收掉而披着头发的医生身上。
「对了,说到这个。」
一提起Raincad消失的替身,司柠茶猛地想起刚刚自己的那些思索,大致向其他人解释了一下,「我在想,我们现在的状况会不会跟《小岛惊魂》这个片子有关?没有装备、用不了强化能力,然后诺诺变成那个样子……」
被提到名字的大鸟不悦地嘎了一声,展开翅膀飞下来站在她肩上,被少女顺手抓下来挠挠下巴,跟着Moriar很快地接口。
「还有饥饿感。」金发青年大概是想推眼镜,手指触到鼻梁才想起来眼镜已经不在身上,皱着眉揩了下眉心,「就像罗逸在外面的时候提到的,那时我们进来之前已经有七八个小时没有进食过,按理说早该感觉到饥饿,但是直到现在……」
他环视了一下其他人,脸色有点沉重,「我们身上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而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我们会不会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连心不在焉的渡鸦都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提出猜想的Moriar,后者没有笑着说我只是活跃下气氛之类的话,而是表情严肃地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小岛惊魂》讲的是女主角一家人已经死了但以为自己还活着,跟常人一样生活的故事,在片子里面也是像这样的大雾走不出去,还有、死人看不见活人……」
「所以,我们可能是变成了像女主角她们一样的鬼魂,才会看不见Javi他们?」很快地跟上对方的思路,司柠茶绞着自己散下来的鬓角,「走不出去是因为我们死了没法离开这间房子,没有能力跟装备是因为没有身体,然后没有饥饿感……死人不需要进食。」
她感觉背后一阵发凉,没有再说下去;渡鸦金黄色的眼睛看着她,然后变成鸟类外形的诺布啄了司柠茶的手,让她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诺诺的兑换,伴灵……」她有点艰难地吐出字句,觉得每个词都在舌尖凝结成沉重的硬块,「伴灵的使用者,灵魂原型是动物的形态……」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嘛,至少这下我们不用怕鬼了。」
好一会儿,Moriar才耸耸肩。
挠着头,罗逸扯出一个毫无心机的笑:「这里也没有谁怕鬼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好吧,我比较在意我们是怎么死的,情杀?仇杀?」Raincad突发奇想,「难道是主神看我们不顺眼所以就杀了?」
「……不会吧。」
不由得笑出声,司柠茶挠了挠脸颊,突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那颗大光球应该没有这么无理取闹吧,我看孟森他们几个还比较可能……」
啊,该不会真的是因为哪边招到NPC三人组的不爽,然后他们几个就被无声无息地暗杀掉吧?还无痛无知觉无伤口,从传送到恐怖片里的记忆基本没有中断,乘着刚到片子里短短的那段晕眩时间就能完成谋杀吗?
那主神还真是物尽其用,连他们死了都要做任务,简直压榨民众。
看了眼手腕上仍在显示生存任务的黑表,她开始思考这个「存活三十天」的「存活」定义何在。
「别闹了,大概是任务的一环吧。」摇摇头,Moriar的脸色也缓和很多,抛了抛手上的小瓶子,「就像这瓶油一样,或许我们『死亡』的这个状态也是有什么特别意义的,有可能要找到还魂的方法,或者是在这个状态下跟其他的鬼魂打交道……」
「油有什么意义,拿来烧吗?」Raincad插了一句。
「不一定是拿来烧,可能是某种仪式的使用道具,类似《万能钥匙》里的Hoodoo。」
「也不一定,刚刚阿润的话给我个启发……」司柠茶看了看四周,这种环境总给她某种即视感,像是什么洋馆推理或者逃生游戏里面会出现的场景,「没准是放油灯里的呢,然后我们就可以照亮某个黑得看不见路的房间,FHG都是这样的。」
「游戏玩多了吧,你跟Lai都是。」金发青年打断她跑偏到不知哪边去的思路,轻咳了下,「但不可否定也是个可能性,总之我们还要更详细地探索一下,下面跟这层楼都有不少上锁的房间,或许可以在某些地方找到钥匙。」
「比如马桶?」像是无心之言,黑发的大学生随口说了一句。
接下来过了没多久,所有人都生出痛揍他一顿的欲望。
「……Lai,我建议你接下来不要说话比较好。」额角青筋一跳,Moriar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眼里闪过冷光,「真是立得一手好旗。」
「……对不起我错了。」Raincad掩面。
他们站在一间厕所里。
整个探索过一遍以后,第二层能够打开的房门比想象中的要少许多,除去一个满是盖着白布的镜子的房间跟那个粉红色的卧室,剩下的则是正对着楼梯却不知为何一开始被他们略过掉的大卧室,按照房间尺寸跟家具的规模来看多半是主卧。
在散发着强烈异味的自带卫浴里,他们随便四下看了看,就看到一截很明显的金色插在马桶里,正好就在马桶坑带屎带尿还有虫卵的不明恶臭液体正中央。
是一把钥匙。
所有人都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谁立的Flag谁去拿。」凉凉地笑了声,Moriar直接往后退开,摆明了是不想碰那个光看都令人作呕的马桶。
诺布一早就飞回去她的吊灯上面,中间还因为摇晃太厉害掉下去过一次,在巨大灯具摔碎在地面、所有人被响声吓出来时还就那样若无其事地飞起来,蹲回像被一键复位般在天花板重组的灯上,活像真把自己当成准备在脏兮兮带着灰尘的吊灯筑巢孵卵的母鸟似的。
新人的顾西脸色有点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异味还是整个僵硬掉的气氛。
「要不,我来吧……」看着Raincad的苦脸,司柠茶有点尴尬地笑笑,「反正我大学的时候也接触很多化肥、人粪尿啥的,就当是回去农场实习了……」
然后,一只手拍上她肩膀。
「怎么说也不能让小孩儿跟女孩子干这种事情啊,Leander先生。」微笑着走上来,罗逸相当自然地一手一个揽住司柠茶跟Raincad的肩膀,将两人转到后方、在背上各推了一把,跟着开始卷自己的袖子,「还是我来吧。」
向其他人笑了笑,白发青年的背景里像是有小花一齐开放。
「为各位而死,是我的荣幸。」
「……话说,其实你已经死了不是吗。」
「……」
企划的剧情会怎么发展不知道,不敢埋伏笔怕BUG。
有种施展不开手脚的感觉。
等第三部结束了剧情通顺了,我再全部修一遍,现在看好多地方很突兀
……其实就是想说我不是故意想写流水账的不要打我!!【顶锅盖逃
为了掩盖不足请务必戳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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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感觉Ryan杀陆仁那段基基的……
不要问我死没死我也不造!看第二章主神给的剧情吧。
一、狭路之逢
陆仁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这张脸。
不,不如说只有在梦中他才会见到她,而那时女孩的脸总模糊在太阳的光晕里,或者隐藏在天光时明时灭的黑暗中。只看得清那双漆黑的眼里有大雪无声飘落。
他躺在地上,呆呆的伸出手去触碰白皙的皮肤。
手指像是穿过空气那样穿了过去,他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本人,不是本人就好,不是本人就说明她还安稳的活在这个杀戮空间之外。也是,那种傻瓜问题她也只会一笑而过吧,“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她的生命需要别人来释义吗?她的一切只有她自己才能解答。
他安慰自己,心里又惊喜又担忧,又有点暗自失落。不用陪自己出生入死是很好,但谁不希望这种时候身边有自己希望的人来陪伴?
“这般女子。”陆仁想,“纵使真有书写一切的‘他’,怕也是不敢造次书写,心里满怀敬畏吧。”
“你是想碰到我的脸吗?”女子突然说话。
放下一半的手腕被人握住,陆仁瞪大眼,看着自己掌心被牵引着贴上对方脸颊。
温暖的,有热度的。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艰难的挤出声音:“为……为什……”
“因为你想。”女子垂下眼看他,轻轻微笑,“所以你碰到了。”
“嘿,嘿!这就和新人勾搭上了?”Ryan的声音传来:“看起来素质不错啊?醒的比我还早。”
“不。”陆仁坐起来抽回手,犹豫着摇头,“似乎不是新人。”
“我可不记得剧情里有中国角色?”Ryan怀疑的指着女性。
“嗨。”白衣的女性抬手招了下,“你好。”
“你、你好。”Ryan一愣一愣的,“还挺友善的哈?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你是问我这个存在的代称,问他。”女子指了指陆仁,“和他心里想的一样。”
“你是岚山?”陆仁眉皱的要飞起。
“这么说也没错,我就是你认识的她。”
“但是……”
“嘘——”岚山晃了晃食指,“我不会向你解释所有你想问的,除非我想说。这是‘规则’。”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陆仁焦躁的低吼。
“我还想问呢。”不着调的男声由远及近,孟三拿着一沓钱走来,“这是什么玩意?”
她像是觉得很好笑:“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不管你是什么,不要违反规则。”他说完又指着岚山问科扎特,“主神给的安排里有这个剧情?”
“你对女士注意点好不好。”科扎特无奈的把孟森的手按下,“我不知道,谁的心魔被这个空间具现化了吧。”
“嗯哼。”女子发出一声鼻音,不置可否。
“她又不是我女朋友,注意个什么劲。”孟森嘟嘟囔囔的走了。
“活该你没有女朋友。”陆陆续续醒来的资深者里有某位男性大学生对着孟森的背影竖起中指,然后看向头先醒来的三人,吃了一惊,“现在这是怎么了?新人比我醒的还早?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别问我。”如同上一部片子的Raincad一样,Ryan举起了双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重新介……”
“自我介绍,我是岚山。”女子打断了陆仁的话,不急不缓,仿佛一开始就是她先开口,却成功的把主动权抓回了自己手里。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你不是她……”
岚山充耳不闻:“‘岚山’是我的代号,和‘火之歌’隶属一个公司不同小队,他在‘铁火盛宴’,我在‘沧海岚山’。”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沧海’是他的师傅。”
诺布意有所指的打量着岚山,对方的视线也在她身上划过,没有过多的停顿就挪向下一个人。
“啧。”女学生莫名有点不爽的咂了下舌。
“你不介绍一下三围吗?”Raincad小声说,“上次诺布都介绍了。”
岚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Raincad被盯得心里发毛,又一次缩回了Ryan身后。
“你就不能不嘴贱。”Ryan没辙的抽了他一下。
Raincad哼哼唧唧。
新人也一个个醒来,例行的情况说明后,Ryan伸伸手,示意新人自我介绍。
青年男子将沾土的外套脱下,首先开口:“若松 海玖空,职业是开宠物店的,特长是跟动物打交道。”他苦笑了下,“这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況,出来旅游一趟会发生这种事。我过来的时候是晚上,刚在旅馆安顿好,澡还没来得及洗呢。”
基本上所有人都对没来得及洗澡这句话表达出了极大的同情。
“吕鹤,中国人,大三生,家庭圆满,亲人和睦。”头发乱乱的女孩子低声开口,她的左臂打着石膏,穿着短袖格子衫,嘴角微微肿起,衣服上沾着大片血迹,显然刚刚经过什么搏斗。天空不见太阳,周围都是雾气,吕鹤有点冷的抖一下,她看了看周围人,拉平衣服示意是别人的血,又从裤口袋里掏出小折刀,“进入这里一分钟前刚犯下过激杀人罪,没有特长。”
Ryan无语的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我看你胆子特长。”
吕鹤看了看Ryan,露出有点僵硬但诚恳的笑容:“谢谢。”
“怎么看也不像是杀人犯啊。”Ryan自言自语,奇怪的看了看司柠茶,“girl,你这次怎么没有……呃,你、你怎么了?”
司柠茶没有像在cube坚持不懈搭讪诺布那样安抚新人,而是低头一直沉默着,忽然抱住了Ryan的胳膊紧紧贴在他身边。
“春天哦。”Raincad比拇指。
“Hey……”Ryan无语的瞥了眼幸灾乐祸的众人,试着抽了抽手,却被抱的更紧。
“可能你家baby girl怕鬼。”Raincad继续吐槽。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Ryan笑骂一句,“早晚有一天说错话倒霉。新人继续介绍,别搭理他。”
“Ryan你在搞什么鬼?”还穿着警服的女性忍无可忍的开口:“穿越到恐怖片?我无法接受你们的说法,简直不可理喻。你们是有妄想症吗?”
……出现了,小说里中不讨喜的炮灰角色。所有人都在心里想。
可惜了,是个养眼的女警大姐姐呢。Raincad的心里比别人多出一行弹幕。
Ryan抬手,人类柔和的手指浮现出鳞甲,并快速的爬满整条手臂。
“……特效化妆?”女警犹疑,“你失踪后去当演员了?”
“你给自己立了好大一个旗啊。”Raincad忍不住吐槽,“知不知道这种小说里不信邪的人都是最先死的?”
“你闭嘴。”Ryan瞪了男孩一眼,他多少了解这位和自己没有太多交际的同行,心里满是正义公平,宁折不弯。他掏出手枪,抵在自己手上口来了一发。
“嘿!”女警惊叫出声,拉开Ryan持枪的手,“你疯啦?!”
“没关系。”Ryan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一颗子弹,鳞片完好无损
“……雅辛托斯•米勒,职业是警察。”女警表情扭曲的放下手,“算是这位Ryan的同事。出去后我会逮捕你的,吕鹤。“
“随你便。”吕鹤无所谓的说,“如果你觉得我们还能出去。”
女警依旧不太信服的摇摇头。
“下一位。”Ryan制止了争吵。
“我是一个打游戏的,职业选手。那什么……”一直没有出声的年轻女性从领口拽出一枚玉坠,对着陆仁晃了晃,“仁哥?”
陆仁呆滞的表情渐渐活络起来,露出惊喜的表情:“叶……”
“叶修!”Raincad惊讶的大叫出来。
“修你妹!”Ryan忍无可忍。
“妹儿!”陆仁大喊一声。
“What the fuck?!”Ryan不可置信的看着陆仁:“你身边都些什么人?一个两个都往轮回世界跑,还能好好生活吗?”
“你最没资格说别人。”Raincad百折不挠。
“给我禁他言!”Ryan对诺布说。
“叶祈,是陆仁的初……初中同学。义妹。”似乎觉得有点可笑,叶祈挠了挠脸颊,“一个学校,不同级,后来他突然辍学了无音讯,我没过多久也移民了,就再也没有联系,没想到会再见。”
“人生真是奇妙。”Raincad说,这次Ryan没有吼他。
剩下的那个叫顾西男学生也规规矩矩的介绍了自己。
“好了,回到最开始。”Ryan转向岚山,“你是什么人?”
“黄种人。”岚山说。
Ryan虎着脸瞪着她。
“你瞪我也没用。”岚山不以为意,“我是由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某人的心投影出来的。”
“也就是说我可以操控你了?”陆仁开口。
“妄想。”岚山嗤笑,“就凭你?笨小鬼!”
陆仁无奈的笑了笑。
“我是独立存在的个体,不是人也不是鬼,有思考能力有独立意识,谁也不能左右我。”
“是啊。”陆仁说,“你一直是这样,谁也不能改变你的决定。”
“心魔?”Moriar突然问,“主神想让陆仁提前、体验过第四阶吗?”
“谁告诉你我是心魔的?”岚山呛回去,“简单来说……”
“你是我心里的‘鬼’。”陆仁低声接口。
岚山沉默的看着他,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我知道你们不知道的,看到你们看不到的。”女子看着古堡门口,“但是我不能说。”
诺布挑了挑眉:“我们看不到的?”
“比如你们中间某些被人顶替了灵魂的人,他们本来的灵魂刚刚进了那座屋子。”岚山说,“比如最大的镜子是突破口,说不定能带你们去另一个世界呢。”
“谨言慎行。”陆仁皱眉。
“或许干脆是挑拨。”诺布摩挲着弓背, “来历不明,你才是我们要戒备的人。”
“请便。”岚山懒得辩解。
诺布张弓搭箭!岚山欺身而上,凭空出现的短刀带着刀鞘点向女孩咽喉。
“给我住手!”陆仁抢在护短的Ryan之前一刀敲在女佣兵手上,将武器击飞出去。收刀从诺布手里接过复合弓,肌肉绷紧,一点一点缓慢小心的收回弓弦。
“开弓太满,不射出去会震得你内伤,射出去又浪费箭矢。”待弓弦平复,他取下箭交回女孩手里,“下次别那么冲动了。”
诺布哼了声。
“哎呦,武技见长嘛。”地上的短刀渐渐淡化消失,岚山拍了几下巴掌。
“现在,在这里,这才是我的队伍。”陆仁不去看她,“纵使你是我……你不要太放肆。”
“嗯?放肆会怎样。”女性没有纠结陆仁说了一半就吞掉的话,反而兴致盎然的追问下一句。
陆仁头疼的摁住眉心,他明白这个人根本不是要得到答案,一切她都明白,她只是觉得好玩单纯想问而已。
“放肆就揍你。”Ryan恶声说。
“哈哈哈!”她反而笑起来,“好,我小心我小心。”
“钱给我一张。”陆仁向Ryan勾勾手。
“干什么?”Ryan不解的交出去。佣兵接过来径直走向古堡的大门,塞进门口雕像的手里。
“买路财。”陆仁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Ryan笑笑,将一张英镑塞给另一个雕像。
“祝我们平安。”他说。
“这地还挺大的。”Ryan站在大厅中央,四处打量一下。
“也够脏的。”若松嫌弃的挥了挥手,想要挥开空气里无所不在的灰尘。
“分开探索打扫一下吧。”Ryan说:“一楼我,罪树,柠茶,若松海,顾西。二楼陆仁,肖重,叶祈,吕鹤,诺布。屋外和附近Moriar,Sparrow,米勒,罗逸,Riancad。岚山……你就爱去哪去哪吧。“
“去你心里喔。”女子比起一只眼露出kira的表情,伸出双手食指拇指指着Ryan向上一挑。
“你不是我喜欢的那型。”Ryan翻了个白眼,他有点明白陆仁为什么屡屡在这个女人面前吃瘪了。
“你喜欢小鸟依人类型的?”岚山朝一反常态的司柠茶努了努嘴。
“Hilda平时不这样……停停停。”Ryan对还要再说的女人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你赢了,我闭嘴。”
岚山撇了下嘴,摊手表示无奈。
“这鬼地方阴森森的……”罪树小声嘟囔,“也不见太阳。”
“怎么,你这么大个人怕鬼啊。”Raincad揶揄他。
“诺布,给Lai上个沉默魔法。”Ryan面无表情。
诺布一打响指。
“别别别。”Raincad忙不迭的开口阻止,“我少说还不行吗。”
“我觉得你就算少说也只是恢复到平时的话唠水平。”
Raincad苦着脸。
走过扶梯,陆仁一路把能拉开的帘子都拉开了,微尘弥散在昏暗的光线里,又轻飘飘消失进黑暗。
“只有三个门能开。”小虫说,“主卧,杂物室,和另一件卧室。走廊尽头的小电梯没法运行。”
“让Ryan给它充下电?”
“也不行,试过了。”
“干!这是什么恶心的厕所啊!”楼下传来Raincad的咒骂,“放出来的水都是脏的!”
二楼的五人面面相觑,诺布嫌恶的皱了皱眉,岚山跟在队尾百无聊赖。
“嘿,那边。”叶祈指了指吊灯,“吊灯上,有什么东西。”
陆仁将自己变成影子,闪身晃上吊灯:“一张纸,上面是鬼画符。”
“主神不会给没用的东西,留着吧。”诺布说,“去杂物室和小卧室看看。”
“好恶心……”叶祈看着副卧里满屋的娃娃抽动眼角。
小卧室里静悄悄的,每一个娃娃的眼睛都空洞无神,却齐齐对着门口,吕鹤忍不住后退一步。
“小姑娘很不错啦,挺冷静的嘛。”肖重摸了摸吕鹤的头:“但是比诺布还差点,说来你们俩一样大吧?”
吕鹤偏了偏脑袋躲开肖重的手:“嗯,我21。”
“别拿精神病和别人相提并论。”
“她不是说你有病啊!”肖重赶忙解释。
“没事。”吕鹤笑了笑。
“……姑娘你真的杀了人喔?不是逗我们的?”叶祈忍不住问。
“不逗你。”吕鹤坦然的说。
“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杀人者就一定是坏人吗?”陆仁问,“你看我像是坏人吗?”
“但不论如何,”岚山说,“你所杀的人都有九族。对他们来说,你罪无可恕。”
“不论如何,这都是违法的。”米勒说。
“是是,我知道。”Ryan无奈的说,“但这些在这里都不重要……”
“Ryan!”女警倒竖起眉。
“在这里大家都是同伴,不管是平民,警察,还是犯罪者,我们需要互相依靠着活下去,组成一个团队,我们甚至需要犯罪者的手段。你要接受,而不是因为一个人的价值观排斥,这只会让团队分裂……”
“你指望一个草菅人命杀人犯会珍惜同伴吗!”米勒愤怒的说。
“你也知道这些人里有很多是无奈的!”Ryan也低吼,“陆仁小时候主持正义的母亲因为辩护一场刑事案件被枪杀,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尸无骨!他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有冤无处诉跟着父亲当了佣兵,15岁就开始杀人。但他是队伍的核心,我们依赖他,他也尽心尽力的保护弱者,上一场为了此前从未谋面的诺布他差点把命丢了,你说他是不是会珍惜?!”
“我们是警察!”米勒大声喊,“你为的是公众不是你自己不是某个人!他们所杀的人的家庭和朋友呢?!他们的愤怒和悲伤就被你视而不见了吗!”
“我早就不干了!”Ryan也提高声音,倏尔又低落下去,“从……我丢下Kevin那时起,我现在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
两个人红着眼互相瞪视,像是两头牛。
“我没想着让谁宽恕我,用不着。”陆仁面无表情的说。
“可逞强吧。”岚山指了指他的背,“你后心上纹的是什么字。”
陆仁嘴唇动了下。
“‘仁’。”岚山提高声调,“可笑吗?”
陆仁闭起了眼。
“不可笑。”叶祈忽然说,转身直视着岚山,“不管你是谁都没有资格指摘别人的理念。”
“你现在所做的就是指摘我的理念。”岚山眼底有骤雨无声狂落,她用很轻的声音说着,似乎自言自语,完全不在乎自己被人反驳,“我所说的就是我所想的,我所想的就是我坚持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吗?你知道陆仁为什么不反驳吗?打着替别人说话的旗子,事实上到底是他不满还是你自己不满?什么都不知道就跳出来当‘正义的一方’代表‘弱者’,自不量力吗?一个人的经历决定了他的性格,以及应对问题和处理问题的太方法,你了解别人潜意识里的东西吗?”
“你不了解。”没有等对方回答,岚山突然逼视着她,“就别来插话。”
这个女人一向这样,永远不需要别人来回答什么。一切问题在问之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叶祈被逼得后退一步,撞上门框。与其说是被噎的无话,不如说是被对方的气势震到说不出话。
屋内的木马晃动了一下。
“你不是也一样。”吕鹤挡在叶祈身前,冷剔的直视岚山,毫无畏惧,“别用指责别人来肯定自己。”
“我没有让你们接受我的观点,只是陈述。要不要被我影响,看你们自己。”岚山突然笑了笑,“越是紧逼越是坚强的类型,小姑娘不错嘛。”
吕鹤极不悦的皱起眉。陆仁叹了口气。
“吵完了?”诺布兴趣缺缺的抬了抬眼,“吵完了来讨论,这个房间有问题,依据是灵魂直觉•危险感知,刚才这个木马自己晃动了一下,我暂时不建议进去。还有。”她抬手指着岚山,“我不喜欢你。”
女孩扭头走了。
“你打的什么心思,怎么这么咄咄逼人?”陆仁头疼的看着岚山,“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她笑,用胳膊肘拐了下陆仁,“你不是也没插嘴,挺懂我的嘛,默契默契。哎,对了,这是你们军师吗,一个小姑娘?”
“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陆仁也笑。
岚山静静看着他的笑容,脸上的一切表情都渐渐退去,又仿佛混合了所有心情。
“其实我也觉得不可笑。”她触碰陆仁的脸颊,轻轻抚摸,“如果说心软是你的缺陷,那么这个缺陷大概就是还作为一个人类的证据吧。”
陆仁无声的翘起嘴角。
“等我一下。”她说着,踏入了满是娃娃的房间。
“喂!”诺布惊。
靴子下的尘土被踏起,缓慢的散开。
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仁松了口气,虽然他知道自己完全不必担心。
岚山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其他人站在门外,女性从床上拿起一本书。又将几个娃娃用短刀剥开,从其中一个里取出一个小瓶子。
“给。”她把两样东西交给陆仁。
“你能不能不自作主张。”诺布有点火大。
“结果不是很好吗?”她指了指书的封面,“《神秘语言入门》,你们可以解读吊灯纸条上的字了。”
“‘请敲三十下’什么意思?还有油?”陆仁掏出纸条来迷惑。
“接着探索下去吧,说不定有人在和你们玩RPG。”岚山说。
“你到底都知道什么?”肖重忍不住问。
“佛曰,不可说。”女子晃晃食指,“去主卧看看吧。”
“……”
六个人挤在卧室的卫生间门口。
“想来这就是衣橱里那扇门的钥匙。”肖重严肃的说,“谁来下手。”
马桶里满是恶心的排泄物,一截金色的钥匙把漏了出来,浮在水面的白卵里有虫子进进出出。
叶祈捂着嘴跑了出去,吕鹤紧随追上阻止她。
“别离开大部队。”她说,“实在受不了就背过身去不要看了。”
陆仁看着肖重,肖重看着陆仁。
“出息。”岚山鄙视了一下两个男人,用短刀准准的将钥匙挑飞出来,金属落在地板上嘡啷一声。她割下裤脚的布将钥匙捡起来出门打开了衣橱中的门。
“好大……”肖重惊叹的看着这间新发现的办公室,“别有洞天啊。”
诺布推开办公室洗手间的门,里面干净整洁,她拧开水龙头,里面流出了清水。
“很好。”诺布说,“那个日本人有地方洗澡了。”
“哎——我们发现干净的浴室啦!那个宠物店老板!开不开心惊不惊喜高不高兴!”肖重大喊一声。
“你妹!!灰都被你震落了!”Raincad的怒吼传来。
“事多。”肖重呲牙,接着问吕鹤:“你要不要先在这把血洗一下。”
“嗯,也行。”女孩打开水龙头,“你们先去杂物室吧。”
“我陪你。”叶祈说,“你说的,别离开大部队。”
“没关系……谢谢。”见叶祈没有要走的打算,吕鹤硬生生把劝说改成了道谢。
杂物间里的东西倒是很单纯,镜子镜子和镜子,互相映射着照出了无数个世界。
“这房子里的东西怎么都那么诡异。”肖重头皮发麻的将白布盖回去,“连个镜子都……”
“我操!!!!!”隔壁主卧传来吕鹤的惨叫,陆仁扭头狂奔。
“怎么了?!”陆仁一脚踹开门,眉眼里露出些许焦急。
“刚才,”吕鹤坐在地上,右手捂着左臂,似乎是摔倒时撞着没好的伤,额头上流下冷汗,“这个画里的女仆眼睛动了。”
诺布站在镜子前仔细的盯着画像,突然用指甲用力刮了下。
光是想象都让人刺耳牙酸的响声响起来,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刚才你看到的是你自己的眼睛。”诺布拍拍手,“这幅画是画在镜子上的,眼睛处留了空,擦掉它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颜料很快被清理干净,镜子里渐渐倒映出了一个小房间。
肖重犹疑的回头看了看,“有这个地方吗?”
“敲三十下?”陆仁念叨着,伸手敲了敲玻璃,又看了看对面的墙壁,“还是……这里?”
肖重撸起袖子说干就干:“一、二、三、四……二九、三十……哎呦,透明了!”他把手穿过墙壁晃了晃,“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
诺布沉吟一会,“有谁从杂物室带了镜子出来。”
“喏。”岚山伸手递出个不算太小的镜子,“未卜先知喔,我。”
女学生举着镜子在地板上一格一格仔细寻找,直到镜中出现一把钥匙,她在空无一物的地上摸索着,捡起了什么。
“钥匙。”她说,“透明的,我猜这就是那个万能钥匙。”
有了钥匙后对房间的探索陆续完成,除了找到几瓶油几本书和黑漆漆只能靠找到的油点亮油灯才能照明的古怪走廊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我觉得这个古堡本身就很特殊了。”罪树在总结的最后诉苦,“你们不觉得毛骨悚然吗?”
“没觉得。”肖重说,“就是脏乎乎怪恶心的。”
“干,你们没有修精神力,都感觉不到。”一向板着脸的罪树表情都哭丧起来,“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看。还有,就像岚山说的,我们中有谁的感觉怪怪的,但是每次想具体感应就消失了,像是原本配件之外的东西被硬按……”
“罪树。”Ryan低声喝止。
“到底是什么情况?”陆仁问岚山。
“嗯哼,谁知道呢。”对方耸耸肩。
“差不多快入夜了,为了安全我们还是清扫一下大厅一起合宿,安排人轮班守夜。”Ryan提议。
“挺好的。”陆仁赞成,其他人也都默认或是附议。
“抽签来守夜吧,女性、新人和小孩不用守,罗逸是医生不用守,剩下的人,陆仁,麻雀,肖重,Moriar,罪树和我,来抽签。”Ryan做了六个简单的纸团,“两人一组,分别是上半夜,午夜和下半夜。”
“喔,我是1,上半夜。”Moriar说,陆仁沉默着向他展示了下手里的1号。
“我和肖重是2,午夜。”Ryan说。
“那我和Sparrow守下半夜啦?”罪树说,“感觉还挺不错的,辛苦Ryan和肖重了。”
“你们……有谁看见岚山了?”陆仁问。
“不知道?”罪树说,“说来,她什么时候走的?”
“凭空消失了。”诺布说,“就说这个存在不太对劲。”
“大晚上去哪了。”陆仁站起身,“我去外面找找她。”
“我去洗个澡。”若松 海玖空也起身。
“各自有什么事就都解决一下吧。”Ryan说,“肖重和我铺一下床。”
陆仁靠在树上一点一点蹲下来,仰头呼了口气。
“你出来吧。”他说。
女性的轮廓在雾里清晰起来,她蹲下身,陆仁歪头看着她。
“我做梦的时候,总是看不到你的脸”他说,“我想说不定其实是我已经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结果发现我不过是不愿去想而已。我见到你的时候觉得好可笑啊,竟然自己幻想出一个你来安慰自己,什么时候我这么软弱了?”
“人的软弱也是他可爱的地方不是吗。”岚山眯着眼微笑,伸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我不只是你的幻想而已。”她说,“其他人也看见了,我是真实存在的。”
“我能抱一下你吗?”
“嗯哼,”女子挑了挑眉,“等我高兴的时候。”
陆仁笑,如果Ryan看到肯定会说你今天笑的次数真多,总裁魂觉醒了吗?
“白天的时候你对叶祈咄咄逼人到底想干些什么,现在能说了吗。”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显露的是最本性。”岚山说,“我是不是敌人你自有判断,我没有骗你,你们中有人的灵魂已经被换了,但肉体却是本人的。”
“谁?”陆仁不过脑的问出来。
“你自己有推断,不要问我,我不能给你定心丸。”岚山说,“这是‘规则’,像你们那些NPC说的一样,我所传递的都是你们早晚、肯定会知道、并且被‘规则’允许的事。相信自己吧,陆仁。生死不过一盘棋,你可以赢的。”
“……”陆仁静静地凝视她,又仿佛透过她的眼底看到另一个世界。
岚山揉了揉他的头,转身走回古堡,“我去洗个澡。”
“有生之年。”青年低声说,合上眼不再去看一袭白色的背影低声,“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陆仁。”没有计算过了多久,将他唤回神的是Ryan从未发出过的沉重声音,“若松 海玖空死在浴室里,岚山被人重击头部晕过去。我们……第一次死人了。”
“哈,能打晕她,很厉害吗。”陆仁突然失笑,仿佛角色崩坏一般不以为意的开口:“在这个世界死人不正常吗?Ryan你清醒清醒。”
“我没和你逗乐!”Ryan焦躁的解释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陆仁站起来,“Ryan,我有话对你说。”
“我们当中有人的灵魂被顶替了,为了方便我们叫他们壳中人。”陆仁说“根据原作有理由推测被顶替的人,以灵魂的形式存在于另一个空间。”
“灵魂换了?你怎么知道的?”
“岚山说的……看看柠茶的反常,你也不是毫无察觉吧?”
Ryan紧皱着眉。
“但是他们的肉体还是原本的肉体,就是说,杀了他们不知道对本人有什么后果。但是你太心软,有必要提醒你,当断则断,如果壳中人有恶意,就格杀勿论。”
“你也知道杀掉他们对本人的影响我们还不确定……”Ryan犹豫。
“就算死了我们也可以复活他们。”陆仁打断他。
“我会想更稳妥的办法。”Ryan沉默半晌,“我不想丢下任何人了。”
“Ryan,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会,”陆仁眼里冒出股狠劲来,“损失更多同伴。”
“或许是你怕死?”Ryan突然说。
“哈?你说什……”陆仁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男人,仿佛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可笑,中途又换一句,“你再说一遍?”
“我说。”Ryan提高声音“或许是你自己怕死了?你害怕自己被干掉吗?”
“你脑子进水了?”陆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一念生死,在这里和战场一样,是不能退让的。”陆仁说,“Ryan你今天怎么那么暴躁?”
“暴躁的是你吧!”Ryan对着他吼,“万一错杀了呢?你付得起责任吗!我付的起吗!”
“你付不起我来付!你不敢动手我来动!”陆仁也被吼得心头火起。
“少自大了!一个人的命就值一个人命,你付,说的倒轻巧!”Ryan揪住他胸前衣襟,“我不想再丢下任何一个人了!你敢动手就试试!”
“一个好人是不能成为一个好的皇帝的!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成为这个队伍的皇帝!”陆仁咆哮,表情扭曲,“当初因为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我才失去了所有人!什么都不想放弃,就做好放弃一切的准备吧!”
“我……谁!”Ryan忽然扭头,对着某棵树后惕厉,“谁在那里!”
树叶发出簌簌声响,看不见的人影踩断枯木枝桠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别再和我说这个。”Ryan松手,火气似乎迅速消了下去,转身离开。
“……你刚才还暴跳如雷。”陆仁狐疑的看着他,“什么时候你的情绪也能这么收放自如了。”
Ryan愣了愣,背影僵住。
“是不太对劲。”他嘟囔。
回到大厅的时候,岚山已经清醒过来,低头盘膝坐着,白色衣领上沾着点点血迹。
“你们怎么回来这慢。”诺布问。
“解决了下私人问题。”陆仁整了整衣领,蹲到岚山身边,“你还好吗。”
“还行,死不了。”她专心致志的打着手上psp的游戏,“若松 海玖空身上的遗物,啊……”她看着暗下去的屏幕遗憾颇感遗憾,“没电了。”
“我就说不用提她担心。”陆仁对Ryan说,“看到是谁袭击你了吗?”
“没看到。”干脆利落。
“说实话。”
“反正看到了也不能告诉你,我说没看到的话你会比较好受一点吧。”岚山说,“为什么一定要听实话呢?”
“你别老问我这些有的没的问题好吗,我脑子不够用。”陆仁呻吟,从口袋里摸出个铁扳指来给她,“这个给你,天驱指环。”
“哦。”她没有问为什么,干脆的收了下来。
“该睡都睡吧,等雾散了看看能不能出门。”Ryan招呼。罪树在床铺四周打量几个鬼火保持照明。
“我真没想到你会去做佣兵,明明小时候看着那么瘦弱。”叶祈在陆仁身边坐下,“终于有空闲和你聊聊天了。”
“你不睡吗?”陆仁盯着地板。
“我又不用守夜,打游戏也习惯通宵了。反正明天也不用早起,对吧。”
陆仁点点头。
“现在怎么这么闷了?”
“人总是会变的嘛。”陆仁无奈,“你别在我眼前晃了,看着你我就百感交集。”
“伤心哦。”叶祈垮下了肩膀。
时间平稳的流逝,Ryan醒来时天色已经开始发亮,Moriar早就睡下了,却没人叫醒他守夜。陆仁一个人坐了一夜,似乎连姿势都没怎么变。
他有点惊讶的看着那个人影,陆仁在主神空间时换了一身猎装皮草,此刻他把小半脸都缩进毛绒里,膝盖屈起,小臂交叠搭在上面,下巴枕在胳膊上。Ryan恍惚间甚至错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少年人。
说来,陆仁比自己还小两岁。
Ryan穿起外套:“你没睡?”
“不想睡,想想别的事。”
“别想太多。”Ryan说。
“你想太少。”陆仁说,“你不能因为害怕就逃避思考。”
“别让我大早上就和你吵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控制了?”陆仁问,“或者说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情绪?”
“我……”Ryan犹豫了一下,“我看到了Kevin,但是只有我才能听到他讲话。又不像是背后灵,只是好像做梦似的见到。不像岚山我们都能看见。”
“他和你说话?”
“嗯。”
“说了些什么?”
Ryan苦笑:“无可奉告,让我留点脸吧。”
“Ryan,已经死人了,岚山也被人重伤。你别看她好像一点事没有,除非到死,否则她总是那副样子。能伤到她的人不多,资深者里有鬼,你不能再当鸵鸟了。”陆仁几乎是苦口婆心,“为什么她会被袭击?你不觉得是因为她告诉我们的正是事实,所以才被盯上了吗。”
“我懂,我已经知道有人被顶替了,但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你为什么相信我?我一直拒绝对壳中人下杀手。我为什么相信你?你一直怂恿我对队友下手。”
陆仁被一通抢白,紧紧抿起唇,“所以其实是你不信我?”
“是啊,就当做是这样吧。”Ryan疲惫地说,“所以,别再说了。”
……可是我信你啊。
陆仁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无话可讲。
对古堡的探索又进行了一天,再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很快又是入夜,陆仁百无聊赖的在心里回忆揣摩肖重那本极烈之枪的枪术。拥有能将立于顶端的术士击毙的武者之枪和它配套的武技,他十分期待肖重的发展。
“心狼,龙毁……其实都是心术啊。”陆仁在心里想,“终其毕役的一枪,几乎是在屠神了吧?”
“喂。”有人小声喊他,他望向声源,诺布正冲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
“……”诺布似乎很不情愿,用一种难以启齿的语气说:“陪我去趟厕所。”
陆仁觉得自己幻听了:“你叫一个男人陪你上厕所???”
“那不然呢!”女孩涨红脸恶狠狠的压低声音,“你看司柠茶那个状态,摆明了不对劲吧。其它女性都是新人,我还能找谁?这种鬼地方大晚上一个人离队,我找死呢?”
……她说的好有道理,陆仁竟无言以对。
“这么信任我,真是感谢你抬举。”陆仁站在女厕门口说,“是说,你晚上不是自动隐身吗?怕什么啊?”
“少说几句会死是吗?你知道鬼能不能看见我?”
“嘘,这字可不能乱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厕所里没再传来反驳。
陆仁抱臂靠在门板上,盯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从他注意到这里以来,似乎总有声音在耳边窃窃私语,怂恿他去触碰这方物体。
最大的镜子,另一个世界……他在心里默念。
佣兵不由自主直起身,伸出手臂,指尖点在镜面上,屈起指骨来,轻轻叩下——
Ryan听到了声音。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碎片哗的洒落在地上。
他从噩梦中惊醒,猛地跳起来奔向女厕所。
那里悬挂着最大的一面镜子。
“陆仁!!”门板哐的一声撞在墙上,Ryan眼里浮现出淡淡红色。
“这个镜子我只是敲了一下而已!”陆仁举起双手大声道,“它自己碎了!”
“你最好找个靠谱点的理由!”Ryan说。
“我真没有!”陆仁百口莫辩,焦躁的啧了一声推开他向大厅走去,“我去找Moriar来修一下。”
干掉他,杀了他。一直纠缠着Ryan的声音再次响起。
打碎镜子,怂恿你杀掉同伴,一直以来做着分裂团队的事,相信身份不明的女人,空口无凭的在你心里种下不安与猜疑。
这个人才是鬼啊,这才是壳中人啊!
陆仁的脚步突然停住。
“不对?”他回过头来,“你有什么能力会让眼睛变……红……”
龙爪带着明灭的电光呼啸而来。
声音像是被刀切断,剧痛从后心口传来让完整的句子变成零碎无力的惨叫,所有力气在一瞬间消失,顺着血液涌出体外。
Ryan在掌中握住了一颗心脏,虽然小了点,但尚还确切有力跳动着,热乎乎的温度透过鳞片传递到身体里。
“Javier……Ryan。”陆仁努力向后扭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的猩红双眼,气息弱的几乎听不到声音,“你在干什么?”
“承您教诲。”陆仁看到他嘴角露出扭曲的笑容。Ryan缓缓收紧手掌,他疼的双腿发抖,向后倚在发疯的人身上,嘴唇开合想要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腥咸的血流下。
“当断则断。”Ryan说。
诺布破门而出,满弓一箭射来!
Ryan反手握住箭身丢开,肌肉猛然紧绷,一把捏碎了那颗心脏,龙爪前端的锐利角质从胸前破处,微微冒出尖来。
“格杀勿论!!”
“Ryan!!”被惊醒的罪树在不远处呆住。
“……”陆仁动了动嘴唇,明明心脏被毁,却不知道什么东西仍催使着他拼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罪树,神秘空间。”
驱逐所有负面干扰和精神影响的念场打开,诺布再次摸出一根箭矢,火焰符文的红光微微闪烁,Ryan眼中不正常的鲜红却渐渐褪去,他仿佛很茫然的动了一下,抽出手来。
“你杀我……倒是一点没心软。”陆仁晃了晃,眼睛一点的一点合上,膝盖弯曲下去。
Ryan的眼里闪过惊慌,他接住仰面倒下,在自己怀里滑落的佣兵,
“我杀的?”他声音发颤问,觉得自己在激烈地发抖,“陆仁……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