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羽利树缓缓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部肌肉松弛些许,沉淀在胸口深处的不适感也稍稍化解开。下个瞬间,他自嘲地笑了笑,片手摁在玻璃门上用力推开。
随着清脆的铃铛响声,醇厚的咖啡香气灌进他的肺中,以黑胡桃木为主建材的装潢风格使气氛平添几分庄重和沉稳。真不愧是他挑的店,利树心说。
在询问过店员小姐后,利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见一个他并不熟悉的背影。
利树眉毛微蹙,朝着背影慢慢靠近。利树记不得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只记得他过去还是一头瀑布般的黝黑长发,而不是被红色发绳束成一捆服服帖帖的模样。
有什么正在改变。
……不,是已经改变了。
即便如此,依然有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东西。
比如说——
“哟!好久不见啦,子夜。”
利树坐到那人对面的沙发上,掏出干洗液往手心一挤,开始搓弄。黑泽子夜有些讶异,他下意识地护住右手,随后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淡漠神情:“嗯,好久不见。”
这样的小动作没逃过利树的眼睛,包括对方手腕处露出的半截绷带。但利树只是重新戴上手套,端起置于他那侧的咖啡杯,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啊,是摩卡!”他朝对面人绽开笑容:“多谢啦子夜!”
“没事。”子夜调整坐姿,身子后倾倚在沙发上,“糖已经帮你加好了。”
“不愧是子夜,超体贴的!”
利树吮下一口过甜的摩卡,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接着他抬起头,深蓝色的海中映出面前男人的身影。
“近况如何呀,子夜?”
他笑眯眯地询问道。
“……还好。”
“唔?”他歪过头,视线落在黑泽子夜的右手上,“那你的手怎么了?”
放松警惕的黑发男人一怔,他抿抿唇,目光四下躲闪。
“呃、前两天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
“唔嗯,这样啊……”
利树沉下双眼,他拿起盘中的小勺浸入咖啡杯,开始缓慢搅动。
“那,弥成呢?”
在小勺与杯壁的清脆碰撞声中,利树再次发问。
“……他要加班,现在还在公司干活。”
子夜停顿几秒,一字一句地回答。
“公休日也加班吗……弥成真是大忙人。”“你也彼此彼此。”
利树停下搅拌,对上子夜毫不躲闪的认真眼神。
“利树……你还是想留在天门?”
“是。”
利树放下勺子,适才的笑容转为凝重又坚定的神情。他危襟正坐,用力地点点头。
“我有必须留在那里的理由。”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甚至震住了这个小空间里的一切,连空气都有点凝固。
“……我明白了。”
半晌,子夜先一步打破沉默。他微微倾身,左手提起脚边的一个纸袋,把它推向利树。
这次换成利树有些吃惊,他扒开纸袋,取出两个纸盒:“子夜?这是……”
“收下吧,利树。”
利树依次解开蝴蝶结,拔开纸盒的盖子,仔细打量一番内含物。
“这是我和弥成一起做的,”
坐在浅羽利树对面,不苟言笑的幼驯染,嘴角难得地扬起弧度。
“一定很适合你——”
*
*
“喔!小利(とっちゃん)你来啦!”
浅羽利树刚踏进天门聚会大厅的大门便被某个少年喊住,同时附带着极有歧义的昵称。他转头朝走来的白鬼栖加打招呼:“嗨栖加君,我——”
利树话音未落,自尊心极强的少年急不可耐地打断他:“小利,不要叫我名字!”他这才想起少年不愿被喊名字的事实,赶忙改口道:“啊,抱歉哦少爷。”
栖加双臂抱在胸前,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届时他瞄见利树胸前的领带,有些好奇地上前:“小利换新领带了?还挺帅的嘛。”
“谢谢你的夸奖。”利树也绽开笑容,指指胸前的领带,“这可是重要的人送的哦。”
“是小利很珍惜的人吧?”栖加用手肘顶了顶利树的手臂,“这么久了还没被灾难拆散,真令人羡慕呀。”
“所以我才那么拼命呢。”利树脸上的笑意愈深。
——只为了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
一旁的栖加似乎还打算说点什么,但他突然一锤手掌:“等等,马上到迎接新人的时间了!”栖加扭头朝利树挥挥手,“待会再聊吧小利!一会见!”
“喔,加油啊少爷!”
送走栖加后利树开始独自闲逛。除去冠冕堂皇的大厅装潢不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天的天门成员,还有顶级厨师所作的佳肴美酒——确实是聚会标配没错,更不用说这是天门成立五周年特设的宴会。
而在餐桌边围着的稀稀落落的人中,利树瞥见某个熟悉的身影。
“嗨礼森前辈,好久不见。”
“唔?”礼森苹果一手拿着三明治,一手握着盛着葡萄酒的高脚酒杯。她转过身时尚在咀嚼食物:“欧,迁雨均泥号阿!”
利树挠了挠脸颊,多年过去这位学姐仍会让他感到莫名的脱力感:“学姐,先把食物咽下去吧。没关系的。”
待苹果咽下食物,她举起手中的三明治:“浅羽君你好呀!要来一块三明治吗,比便利店卖的好吃多了!”
“我就不用啦,谢谢学姐。”利树摆摆手,“学姐最好不要吃得太多哦,万一之后要工作呢?”
“有句俗语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说着苹果又啃了一口三明治,“迁雨均补摇克其噢,持旧兑乐!”
利树禁不住扶额:“所以说,把食物咽下以后,我才能听懂学姐在说什么呀……”
利树暂时告别苹果后,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加上利树对这个建筑具备的其他设施饶有兴致,便离开大厅。利树来到走廊时,一位身材娇小,抱着蛞蝓玩偶的少女正在彼端四处张望。
……?是迷路进来的小孩子么?
利树抓了抓头发,随后微笑着挥手招呼少女:“嘿,那边的小妹妹。你迷路了吗?要不要大哥哥带你去出口?”
少女也注意到了来者,转身面向利树:“抱歉,我是成年人哦。”
……呃?利树的大脑宕机几秒,赶忙朝少女鞠躬致歉:“刚刚我失礼了,非常抱歉……”
“元超高校级的神女,柊淳子。”淳子提起裙摆,向利树弯腰行礼,“前辈看上去有些眼熟,请问您的称呼...?”
利树直起身,自我介绍道:“我是元超高校级的黑客,浅羽利树。喊浅羽就好了,不必加敬称。”
“好的,浅羽前辈。”淳子露出浅浅的微笑,“现在离宴会开始时间还早,方便的话我能和浅羽前辈走一段吗?”
“可以哦,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利树没多想便答应了她的请求。二人比肩而行,漫步在宽敞的走廊中。
“那个事件过去这么多年,残党也清除得差不多了。”淳子稍稍侧头看向利树,“浅羽前辈最近也轻松不少吧。”
原本利树还在思考话题,没想到淳子先开了头。利树稍加思索,轻叹一口气:“……算是吧,但……”
他话锋一转,眼神有点黯淡:“世间还是有作恶的人,尤其是刻意伤害别人的家伙……”
“就算是和平时代也会有这样的人,所以天门组织仍然存在……”淳子回过头,眨了眨双眼。她搂紧怀中的蛞蝓玩偶,又轻轻发问道:“浅羽前辈加入天门,是有什么缘由吗?”
“诶?啊,”对于淳子的提问,利树突然反应过来,大脑极速思考后他的视线四处游走,“因、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呢——”最后利树看见了一旁的游戏室,伸手指了指:“柊酱你看,这里竟然还有娱乐设施呢!”
淳子沉默片刻,她看着试图糊弄过去的利树,轻声回答着:“……算了,彼此彼此。”
说起来,柊酱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与柊淳子在游戏室前分开没多久,利树思忖着自己曾经与少女有过什么交集,一边朝大厅走去。这时,他在走廊上意外地遇见一个大人物。
“真巧啊,浅羽君。”黑长发男人也注意到他,露出一丝浅笑,“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一起过去吧?”
——身为天门的创始人之一,却没什么架子、很好说话的大前辈;拥有“元超高校级的百科全书”的称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诺瓦尔先生。
利树对这个男人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五年前,尚在学校中庭里逃课敲代码的时候。男人一眼就解读出那个程序的用途和他的用意,然后直视他深蓝色的双眼。
『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不。』
『我必须保护他们。』
“唔,浅羽君?怎么了?”
待利树反应过来,男人微微皱眉。他赶紧摆摆手:“不,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了。”他顿了顿,然后接上一句,“诺瓦尔先生,多谢您当时答应了我那有点无理的请求……”
“——为了天门,为了他们,我会尽我的全力。”
他贴在裤间的手攥成拳,微微笑着。
*
*
在会场馆内有“能把一整个会场都炸飞”的炸弹传闻传开后,浅羽利树倍感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所谓“树大招风”,身在如今的“英雄”们之中,在前进的道路上遭到反对者反对,甚至袭击似乎并不奇怪。
——当然,对“与天门成员有关系的人”造成伤害的事件不在范畴内。
利树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虽然想找诺瓦尔先生了解情况,但在这种非常情况下他一定很忙……
利树转身进入电梯间,吃惊地遇见今天刚认识的“神女”柊淳子。还没等他打招呼,对方便凑了上来,拉住他的大衣下摆。
“为何特瑞山姆救了蒙特伊格,为信仰献身有何不可?忠诚的盖伊已经被抓,等待他的是严刑拷打。浅羽前辈知道吗,究竟谁是反叛者?”
利树没头没脑地听完她的一通长篇大论,脑内的CPU处理速度完全没跟上。不如说他根本不明白对方突然提起的外文名、信仰、反叛之类都指什么。
“呃?柊酱……?”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这是‘神女’的预言,浅羽前辈。”淳子说着松开手,抱紧怀中的面蛸玩偶,“浅羽前辈现在是十分重要的钥匙哦。”语毕,她转身离开。
柊酱不是来坐电梯的?……总之她是电波系女子?利树一头雾水地抓抓头发,进入停靠在本楼层的电梯中。
待利树来到顶层会议室附近,他一眼瞄见他的寻找对象,只不过对方眉头深锁,看起来满面愁容。
兴许是因为炸弹危机和反叛者吧……利树走到诺瓦尔跟前,打了个招呼:“一会不见了,诺瓦尔先生。现在状况如何?”
诺瓦尔抬起头,挤出干巴巴的笑容:“浅羽君,你来得正好。”他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能拜托你拆除炸弹吗?现在判明了设置在这里的炸弹都是电子炸弹。”他顿了顿,“然后,水天宫君在会议室主电脑上发现了不明的文件对外发送记录,能不能请你同时破解一下发送目标地址?”
利树捏着下巴,一边听着会长的话,一边不住地点头。思忖片刻后,利树一锤手掌:“我明白了,总之现在需要身为黑客的我出马对吧?”他拍拍胸脯,“我办事包您放心!诺瓦尔先生去忙其他的事务就好!”
“那真是帮大忙了,详细情况你问水天宫君就好。他还在会议室里。”
“明白了!那么长官,我去去就——”
“等一下。”诺瓦尔打断利树的话,脸上的笑容不再。他神色凝重地询问道:“浅羽君,你有看到栖加么?”
利树放下敬礼的右手,微微歪头:“不,我没看到……少爷他怎么了?”
诺瓦尔抿了抿下唇,轻叹一声:“浅羽君,你也知道的。栖加他极度推崇他所信仰的‘英雄主义’,也就是以他一己之力保护所有人,揽下所有的责任。”
“……但我认为,”诺瓦尔话锋一转,“那是对同伴的不信任、不尊重,是一种傲慢。”
此时利树一言不发地倾听会长的话语,双臂不自觉地抱在胸前。
“结果,栖加他说什么,‘会长不要对属下的信念说三道四’、‘就因为你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才要大家替你善后’,之类的话。”
——『我只是能解读‘已经’存在的事物,却没办法创造新事物啊。』
彼时诺瓦尔在那个校园说出的言语,兀自蹦出利树的记忆深处。兴许就是因为承认自己,承认需要大家的力量,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显得平易近人。他是那个能让成员凝聚在一起的领导者,甚至成为凝聚普通人的英雄。
但栖加……少爷他又何尝不是承认了自己呢。正是因为他有能力、有意识才会主动选择担当责任,甚至当成是自己的义务,乃至使命。他极强的正义感和责任感正是他努力至今的源动力,是天门不可或缺之物吧?
——“所以,浅羽君。”
诺瓦尔双手交握,微微垂头。
“我的理念真的有传达到吗?”
“让大家,让组织成员的各位先从相信自己开始。再经由大家,将这种信任扩散到一般民众身上。”说着,诺瓦尔摇摇头,“但现在看起来,却适得其反。”
语毕,诺瓦尔陷入沉默。利树转而单手撑脸,思索半晌。
“……我想,诺瓦尔先生您的这种理念本没有错,而且理应能提起大家的士气。”
“而我也能理解少爷他的信念,他正是身怀这样的信条,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利树停顿一下,张开双手。两手又各自伸出食指,开始不断碰撞。
“但是,从本质来说。诺瓦尔先生和少爷,你们二位的信念是冲突的。所以最好能找个机会,你们二位好好聊一聊。”
利树说着分开食指,举了举左手:“诺瓦尔先生对大家的信赖,和……”利树又举了举右手,“少爷极强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对天门而言,二者都不可或缺,最好能调和一下哦。”
听着利树的见解,诺瓦尔似乎松了口气:“……谢谢你,浅羽君。我会再考虑一下的。”见诺瓦尔恢复了一点精神,利树也有了笑容:“不客气,诺瓦尔先生。能帮上同伴的忙是我的荣幸。”
届时他想起方才神女所说的话,开始向“百科全书”求教:“说起来,诺瓦尔先生知道什么……呃,什么特瑞?信仰?忠诚的盖伊?反叛者?之类的故事吗……”
诺瓦尔稍加思索,回答道:“……啊,是1605年发生在英国的火药阴谋吧。有一些人想通过火药阴谋引发叛乱,但该计划在执行前就迅速地流产了。其中一个叫特瑞山姆的家伙,通过告密救了天主教上议员的蒙特伊格。而另一位名叫盖伊的人留下执行原定计划,并率先被捕……”诺瓦尔就此打住,瞄了眼手表,“抱歉,时间紧迫,浅羽君。就凭这些信息,你有什么想法吗?”
利树捏着下巴听了个大概,闭眼思索一小会,才半问半答地说:“所以,是说‘反叛者不止一人’吗……”他睁开眼,向诺瓦尔挥挥手,“算了,之后我再和您详细讨论吧。谢谢您,诺瓦尔先生。”
利树转身推开会议室大门,便听见哪位小职工突然喊“水天宫先生!拥有黑客才能的浅羽前辈到了!”。一瞬间会议室里数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利树。
面对这样的阵仗,利树只是抬手挥舞两下:“各位辛苦啦,我来解决炸弹和文件发送地址了。”他一路小跑到主计算机旁,同水天宫时世打了个招呼。随后利树打开自己的电脑,与天门主计算机进行连接后,手指熟练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很快,解析程序开始运行。
“浅羽前辈……真的没问题吧?”水天宫时世看起来有些紧张,“离正午十二点只剩下最后一小时了。”
“别说一小时,二十分钟就好了。”利树拍拍对方的肩膀,俏皮地眨了眨眼。
“毕竟,我可是元超高校级的黑客呀。”
没啥营养,虽然ddl过了但写都写了就干脆发了叭.jpg
————————————————————————
哗啦啦——
听见金属滚落台面的散碎声响,西屋造也将手上的铁块浸入冷水中,伴着水受热的滋滋声转过身看向前台。
“造也君,这次也麻烦啦!”
被堆放在桌上的那堆废铜烂铁,或者说曾经是武器的废铜烂铁的主人对西屋露出笑脸,他衣服湿了大半,头发跟外套甚至正在往下滴水。
“太糟糕了,怎么突然就下起了暴雨啊,外套都变重了。”
落汤鸡两下脱下外套跟上衣,一边抱怨着一边拧着衣服。
正在翻看武器的惨状的西屋造也眉头一跳:“离目鸰小朋友,能不能不要把雨水拧到我的店里。”
“啊,抱歉抱歉。”鸰挪到门口,远远地又朝造也喊,“可是有什么关系嘛,你店里这么热,地上的水肯定很快也会干的啊。”
没有理会对方找的借口,造也一把将台上的废铜烂铁扫进下面的回收格:“一周前才给你做的新武器,你怎么做到这么快又给弄成废铁了?”
“我也没注意。”鸰像动物抖毛一样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或许是这周的任务有点多吧?”
虽然西屋造也并不在意顾客都会怎样使用他所打造的东西,但从他认识离目以来,对方弄坏武器的频率实在夸张到有些离谱,也怪不得离目从不定制价格过于昂贵的武器,大约是觉得便宜的坏了也不心疼吧。
“你还是早点学会控制自己的力气比较好吧,虽然从钱的角度来说,你总是来光顾我的生意让我挺开心的。” 西屋走回工作台前,“这次武器的要求也跟之前一样吗?”
“对,和之前一样就好哦。”离目轻车熟路地探过身把钱码进收银的抽屉。
“那你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下,我先忙完手头的活。”
“虽然按大家说的那样控制我自己的力量可以省下不少的钱,但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控制’的感觉,一点都不轻松舒适。”鸰把上衣搭在门口,拖了把椅子坐到台前,“我平时已经够不自由了,实在不想再多费别的力气了——”
“不自由?你是天门的吧,天门规矩很多吗。”
“还行?虽然规矩也有不少,不过加入天门之前我更不舒服,现在已经好多啦!毕竟从人出生到这个世上开始就已经是不自由的了,之后尽管再怎么去努力寻找生存之道,也只是在不自由的前提下试图相对轻松的活着而已。”
西屋造也瞥了一眼鸰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他趴在前台看着自己,还是一副笑眯眯的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真没想到能从小朋友嘴里听到这种话,最近不看少儿频道改看哲学频道了?”
“造也君……你在我家电视周围装了摄像头吗?!”
“是句很有你风格的笑话。”造也敲着被烧红的铁片,很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
“咦,我还以为这句话可能挺好笑的呢。”
咚咚——
敞开的店门被敲响的声音打断了没营养的笑话,两人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信使。
“西屋造也先生在吗,有您的信件。”
“在的哦!”离目鸰举起手,从椅子上弹起冲到门口接过信件签收一气呵成,西屋造也本人忍不住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然地成为另一个我。”
“反正造也君也要签收的吧?”鸰拿着信封正反看了看,正当造也准备阻止他拆阅个人信件时,他却将信件递还给了造也。
“信封里有炸弹吗,怎么这次不说‘反正造也君也要拆阅的吧’然后擅自拆开了?”造也狐疑地接过信件。
“只是因为没有拆开就知道里面的内容了。”
鸰指指信封背面的火漆,凹凸的纹路简单而清晰地勾勒出中央都立天门高校的章标。
“从几率上来说比信封里有炸弹还稀罕呢!不过也不是很意外,毕竟造也君做的武器是我用过的最耐用的!”
“耐一周的用?”
“哈哈哈,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是造也君的学长了呢,不如现在开始喊我离目前辈如何?”
西屋造也一目十行地阅读完信件,犹豫片刻后又将信纸塞回了封袋中:“我不会去天门高校的,准确来说是我不打算升学。”
“真是奢侈呀,轻易放弃进入那么多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这种机会可是很难出现第二次的哦?”
“世人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渴望拥有的也不是天门能给我的啊。”
信封被放在一旁,短暂停顿的叮叮打铁声再度响了起来,“用你的话来说,读完国中后经营少泽叔叔的这家武器店就已经是对我来说‘在不自由的前提下最轻松’的道路了。更别说我根本不想喊你前辈。”
“好可惜!不过我能明白哦,因为我当初选择进入天门也是因为差不多的理由。”
“你想喊别人前辈?”
“前半句啦,前半句。天门为了抑制绝望性大破坏出了很多力,还为灾后重建做出了很多贡献,对世人来说无疑是‘正派’一样的存在吧?而引发绝望性大破坏,在世界各地造成了各种灾难的绝望暴徒大约就是他人眼中的‘反派’了呢。”
“你是想说你有英雄情结?”
离目摇摇头,跟着又点点头,“情结谈不上,但或许只有成为了前者才能让我变得轻松一些。”
“虽然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东西,不过既然已经进了天门了,你现在有感觉到轻松吗?”
“有吧,但是人总是贪婪的啊!”
离目鸰蹬了下台侧支起椅子,将重心集中在一条椅子腿上。
“就是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不稳定,也永远没法真的腾空。”
“拿开你的腿,店里的椅子万一被坐坏了是要赔的。” 西屋造也走到台前,一把把罗出鸰所需要的武器,“你看看是不是这些。”
“哇!造也君这次怎么速度像飞一样,我还以为要在这里坐很久呢。”
“之前估计着你总会需要的,就提前准备了一套。”
离目兴奋地握住武器挥试两下,随后逐把将武器装进匣中,拿上门口的外套准备离开。
“造也君万岁!雨也停了,下周再见啦!”
“欢迎下次光临。”看着随着鸰站起的姿势自然倒回原地的椅子,造也罕见地没有嘲讽这个“下周”。
聒噪的元素离开了,店中顿时变得空荡起来,只剩下铸造师以及被封闭在室内的熔炉闷鸣地回响着。
“与常理相悖的东西是无法和现实长久融合的,更何况想要轻松地活下去这一点本身就很不轻松。”
西屋造也看着椅旁地面上的一小滩水迹,不知是说给空气还是某人地喃喃道。
“开始准备下一套武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