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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回搞笑回,百合傾向,9034字】
一隻橘棕色的小毛球潛伏在黑暗裡,等待著一隊低年級的學生慢悠悠地從這條走廊中經過,它毛絨絨的頭顱悄悄伸出盆栽的陰影,就像個偵查情況的小哨兵。掛畫上的巨怪今天看起來格外兇狠,讓這個小生物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從建築的角落裡緩慢地行動,它機敏地抖動著耳朵,仔細地分辨是否還有其他人要經過這裡。
在這個格外空曠的地方,它聽到遠處的腳步隨著上課時間逐漸逼近而慢慢停歇下來。很好!它想,於是趁著這個機會竄進了走廊,繞過龐大如山峰的儲物櫃和盆栽,仔細地辨別去路的方向。再往右一點就是樓梯口了,只要從那兒下去,或許就能去醫務室。一想到這兒,這隻小動物忍不住又想象了更多——赫奇帕奇的火爐,烤得香噴噴的薄餅,還有奶茶。
只要去了醫務室就能吃到了!它如此鼓勵自己道。
小兔子挪動自己圓滾滾的屁股,向著樓梯的方向慢悠悠地爬了過去,顯然,它不怎麼習慣這個動作,當它磕磕絆絆地爬到樓梯口時,它愣住了。
多蠢啊,一隻試圖爬樓梯的兔子,而且每節樓梯和它自己差不多大。
而這隻兔子正是我們的七年級赫奇帕奇,卡玲·馬賽。
卡玲兔就像在試探一壺燒開的熱水似的試圖伸出一隻腳,但顯然沒夠樓梯,行吧,卡玲想,於是她試圖把自己縮成一團,想看看這樣能不能滾下去。啊,拜託,這樣滾下去她或許會沒了小命。
於是卡玲兔選擇窩在一旁靜觀其變——個鬼,要是拖太長時間她絕對會變成真的兔子,於是她鼓起勇氣,胡亂扒拉著前爪向下跳了起下去。
這個嘗試太過有勇無謀,幾乎是在跳下去的同時,她就開始後悔了。樓梯和引力果然不負所望,成功讓這隻小兔子在樓梯上滾了個運通轉向,她在一陣失重感中意識到自己的頭碰到了冰冷的石階和鐵欄杆。好啊,要是讓我的聰明腦袋變笨了,等我回來就把你給變成滑梯。她惡狠狠想,可惜的是樓梯似乎沒有聽到她的心聲,她還在持續往下滾。一切只好在樓梯沒像平時那樣在半空轉動。
她最後停在一個平台上,除了覺得前爪(或者應該說是手?)有點疼外,居然意外地沒什麼大礙,看可能是因為……
等等,她沒停在平台上——她意識到自己待的地方暖呼呼的,有那麼點軟,還帶著有點奶味的肥皂香。於是卡玲兔不可置信地用自己那雙難以聚焦的兔眼愣愣看了看她眼前的小山。
梅林的褲衩喲,她掉到女孩子的手掌上了。或者說,她被女孩子給撿起來啦!
這幅外貌卡玲很眼熟。對方淺藍色短髮,戴著副對三年級小女孩的臉來說有點大的眼鏡,在頭頂扎了個簡便的小髻。她的名字就在卡玲的舌尖上,連同那天下午的奶茶,對九月來說有點太熱的火爐,還有赫奇帕奇柔軟的沙發一同混雜在一起。
卡玲試圖搜尋她那點可憐的記性,她一定在那兒見過她……對,這個女孩一定曾經在哪兒和她說過話,又或者是卡玲看過她字跡工整的筆記本。艾薇……維爾……
對了,那個女孩的名字是艾維爾達。
卡玲急聲叫出那個名字。
——發出了兔子噗的聲音。
或許是因為這聲音太過奇怪,又或者兔子一般不那麼叫,艾維爾達低下頭來看了看卡玲兔。拜託了,快點發現我有點奇怪吧,卡玲想,這絕對會是個好機會,她或許能讓艾維爾達帶她去醫務室,可她該怎麼告訴艾維爾達這隻嗚嗚叫的小兔子是個七年級的學姐啊!卡玲兔苦惱地扒住了艾維爾達。不管怎麼說,這個機會絕對不能放過,如果能成功抓住,說不定她就能快點變回來啦。
正在卡玲這麼想的檔口,艾維爾達已經抱著她慢慢下了樓梯。或許失重能給人靈感,在卡玲兔精神開始恍惚時,她那小腦袋裡的灰色細胞又開始轉了。對啦,說話不行,手語總可以吧!卡玲想著,於是她直起那條有點受了傷的兔腿。
我是卡玲。
橘棕色的小兔子試圖在艾維爾達的手上站起來,但因為中心不穩,只起來了一半。
是赫奇帕奇的學生。
這隻小兔子竭盡全力抬起前爪,用那隻有點短的兔爪搭上了艾維爾達胸前的赫奇帕奇徽章。
救我!
小兔子艱難地在半空中揮動起兩隻小圓麵包似的手,做出自以為與海灘遇難者別無二致的求助動作。
“……”
一人一兔間的氣氛變得凝重了起來,卡玲不知道對方明白了多少,但看起來或許有那麼些希望。過了會兒,對方開口了。
“安分點,會掉下去的。”
卡玲·馬賽,作為一隻兔子被抱得更緊了些。
她要把我抱到醫務室去了嗎?卡玲迷迷糊糊地想,但她猜錯了,他們穿過走廊(普普通通),經過魔藥教室(似乎又有人炸了鍋,就連走廊上都佈滿了難以消除的粉色泡沫),還看了一會兒在黑湖湖面上揚起一隻觸手的章魚(雖說當天的陽光很舒服),但就是沒有去醫務室。在逛完所有那些地方之後,艾維爾達抱著她進了那條永遠散發著食物香氣的隧道,一起擠進了柔軟地好像千層煎餅一樣的沙發(卡玲兔實際坐在艾維爾達的大腿上),研究起變形兔。
當然,只是艾維爾達一個人在研究。
赫奇帕奇三年生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戳了戳那隻雪白色的兔子,隨著一聲和小爆竹相差不大的聲響,這隻白兔子變成了一頂小禮帽,隨後又在主人的戳弄下變了回去。
艾維爾達確認了什麼一樣悄悄地移回目光,再度看向了卡玲兔,她戳了戳卡玲,理所當然地,卡玲兔並沒有爆炸也沒有變成帽子,只是充滿期待地試圖用她的前爪的抓住艾維爾達的手指,後者看到此舉之後露出了一副貓崽看到劣質貓糧的表情。
被嫌棄了!卡玲兔欲哭無淚地想。她被艾維爾達放在膝頭上,後者慢悠悠地抱著她,少女沒什麼老繭的手指穿過橘棕色的皮毛,貼上兔子最柔軟的腹部,這讓卡玲有點不大舒服,但她還是沒找到機會——如果艾維爾達不能明白她的意思,那就只好和別人說了。
“我在干什麼呢。”她戳了戳卡玲的肚子,如果兔子有笑穴,卡玲或許已經被撓得喘不過來氣了,“兔子也不會說話。”
你眼前的兔子會。卡玲兔想。
“為什麼世界上要有兔子呢?先有雞,先有蛋,先有兔子,後有小兔子,兔子生兔子生兔子生兔子生兔子……”
你的想法很危險呀,艾維爾達。
“兔子吃草,那誰又吃兔子呢……”艾維爾達停下那隻不停撫摸她的手,卡玲感覺到她的呼吸慢慢逼近了,淡青色的柔軟短髮滑了下來,掉到兔子束起的耳朵上。她一定在俯視變成兔子的我,卡玲想,不過又開始覺得被艾維爾達的頭髮碰到的地方有點過分癢了,“我不吃兔子,吃變形兔會吃到禮帽還是吃到兔子呢?神奇動物真奇妙?”
這孩子想太多啦!哪個同年級的女生帶她出去玩玩啦。卡玲兔氣鼓鼓地想,隨即她又想起艾維爾達一個人坐在火爐旁喝茶的模樣——那時候艾維爾達身旁也沒有女伴,只是一個人坐在那裡。這個年齡的孩子一旦成為朋友,總是形影不離,就像連體雙胞胎一樣做什麼事情都要在一起。但她待在艾維爾達快一個小下午,身旁卻還沒出現過一個同齡的女孩子呢。
明明在茶壺旁好好地放上了兩個茶杯。
卡玲兔用她那糟糕的兔記性回憶著,不知不覺軟化了下來,她抬起脖子,艾維爾達的手停頓了片刻,接著輕輕撥弄起卡玲兔的脖圈。後者在學妹輕柔的手指攻擊下乖乖就範。卡玲兔躺在艾維爾達的膝蓋上,緩緩閉上了眼。
再見了,我身為人類的尊嚴。
“你在哭嗎——?”
卡玲兔搖了搖頭,隨後,她意識到艾維爾達緩緩地用橘紅色的雙眼盯著她看,並且前路不知是喜是憂。顯然,卡玲·馬賽作為一隻兔子太過聰明,不知這個現象會讓艾維爾達把她扔到醫務室,還是把她關在籠子裡頭。她希望是前者。
“你好像比AS要聰明一些呢。”
那可不是聰明得一點半點啊。卡玲兔猛地點頭,決定為自己的智商正名,她試圖把自己給撐起來,好好向艾維爾達解釋一下前情後果,隨後,她在那種四腳朝天的姿勢中不停地蹬動四肢,開始思考人類和兔子關節的決定性的不同。別說,人類和兔子可能真的是近親呢。
證據就是人類似乎也沒聰明到哪裡去,連如何利用兔爪爬起來都不知道。
“嗯,果然是錯覺啊。”艾維爾達用手撓了撓卡玲兔地小圍脖,“有點餓了呢,想吃丹麥酥,兔子想吃丹麥酥嗎?沒人會拒絕丹麥酥的。走吧,丹麥酥?”她說著戳了戳卡玲兔的肚子,像是捧起一個小布娃娃那樣把卡玲捧上肩頭,然後是那隻白色的變形兔。艾維爾達用圍巾將他們裹住,一人二兔仿佛神秘旅途的行者般悄悄摸出了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
好吧也沒那麼神秘,他們只是進了廚房。艾維爾達在那裡做了些糕點(卡玲似乎被欽定了丹麥酥這個名字),等到上課時間到了時,她才戀戀不捨地放下烘焙,在那之後,艾維爾達又悄悄帶著這兩隻小兔子去上草藥課(大概是因為AS會不會咬斷曼德拉草的頭髮並不是那麼要緊),還有另外那麼幾節課,到了魔法史課上,小姑娘似乎累了,剛剛沾上桌沿便睡了過去。
於是這就成為卡玲·馬賽大施拳腳的好機會。
這一天,艾維爾達魔法史上的后桌約蘭達·加爾文恰好看到了這麼神奇的一幕:
在前座艾維爾達寬大的袍子裡,一個形狀奇怪的小球在她的袖中蠕動著。這隻小球幾度想要衝出艾維爾達的袍子,卻在每一次就要爬出邊緣時又緩緩地退回來,似乎是在躊躇於是否應該就這樣暴露自己。過了一會兒,這個鼓起來的小包似乎終於有了勇氣,它循序漸進,一點點地爬了出來,最後警惕地束起兩隻耳朵,像是偵查敵情那樣來回看了眼四周。
在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之後,這隻小毛球像一隻標準的兔子那樣站了起來,它還像一隻標準的兔子那樣來回張望,但最後,它用它的前爪勉勉強強從艾維爾達的文具袋裡拿起來一隻羽毛筆,這就沒那麼像隻標準的兔子了。
這隻兔子居然在用羽毛筆寫字,無論哪個人來看,這肯定都不是什麼正常的事情。
但它畢竟是一隻巫師的兔子,於是約蘭達在一陣震驚中選擇了緘默。
說不定哪家寵物店繼變形兔之後又推出了一款會寫字的兔子呢?
這隻小兔子拿起那隻羽毛筆,以對一隻兔子來說相當快的速度開始戳動羊皮紙。過了會兒,它開始為羽毛筆不受控制地漏墨氣急敗壞,如果你是一隻兔子,你大概也會發現羽毛筆其實沒有那麼好用,而且會把墨水佔得到處都是。
但這隻兔子可不會輕易言敗,它用沾了點墨水的爪子摸了摸前額,然後繼續了下去。它再度拿起那隻羽毛筆,儘管羊皮紙已經四處沾上墨水,可它還是頑強地試圖用那支筆繼續書寫了下去。一隻兔子的手顯然不適合寫字,但當一個有點歪的I出現在羊皮紙上時,艾維爾達後座的學生看到這隻兔子高興地跳了起來。
接下來是“’”。它小心翼翼地丈量著紙張的長度,然而事與願違,這個符號在慣性的指引下畫的太長了些,直接腰斬了I。
這可怎麼辦,但已經到了緊要關頭,就算有那麼一兩個字母看起來不太正確,也只能繼續下去了。如果兔子有眉頭,人們就能看出它在皺眉了。然後是“M”。
這顯然是個太過寬大的M。但兔子相當滿意,它決定提起來筆往旁邊走走,隨後它意識到自己給自己留下來的位置真的不怎麼多。如果繼續用之前那種大小寫下去,HUMAN這個詞沒寫完就會出了羊皮紙。看來只能委曲求全,將HUMAN寫得小一點。
結果就是這個歪七歪八的HUMAN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已經變成了個指甲蓋大小的字,還有那麼點要被藏在墨水裡的意思。不過,這大概不妨礙閱讀,正當兔子這麼得意地想著的時候,羽毛筆又一次調皮地漏墨了。
一大團墨水掉到了AN兩個字母上。
“……”
一個人類變成的兔子當然不會因生氣而有失風度地大叫,不是嗎?
這隻因受到打擊而變得疲軟的兔子一屁股坐了下來,思考著寫著“I’m Hum”的羊皮紙該如何收場。說實話,她有點放棄找個方法變回人類了,或許她應該在變形學課上好好聽講,這樣她就能想起來這個變形咒的解法,又或許她不需要人解咒也能隨著變形時間結束變回來呢?當然,這是個癡心妄想。
而且她的魔杖不知道落在哪兒了——她回憶起自己剛剛變成兔子時的景象,那時候她處在八樓的走廊上,面前是個醜陋的掛畫,卻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在那兒。她一定是因為某種原因在那兒的,在那之前她上的是什麼課?是魔藥?草藥……哦對了,是黑魔法防禦。
儘管她已經忘了自己在那節課下課後做了些什麼,但如果她從那節課的教室上出來,而下一節課還有那麼一點時間才開始,她會把書放在櫃子裡頭再出來走走……一定是在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決定去幾乎和自己沒什麼關係的八樓。可那會是什麼事?
突然間卡玲·馬賽兔子的身體僵直了。
等等,她為什麼會覺得那是個變形咒呢?
變成兔子的方法並不只是那麼一種,她想,這個結論肯定是來源於某種直覺,或者是遺忘的記憶。她並不是那麼感性的人,但直覺在萬不得已時是個好工具,因為那實際上並不是什麼由著性子來的東西,而是人在一瞬間用以往的知識快速得到的判斷。
偵探要學會分析自己的直覺。
真見鬼了,她會覺得自己變成兔子的原因是變形咒,是不是因為那和魔藥無關,也不是她自願的結果?她不記得自己是個阿尼馬格斯,對自己施咒還丟掉魔杖的蠢事就像踏入櫃子後完全關上櫃門——人總是要給自己留一線的,那不可能是她自己搞的吧?
可她在霍格沃茨絕對沒有什麼仇家,是了,人們總是閒言碎語說她的羅曼史,但她真招人討厭的時候是一次都沒有的;以往的戀人就算意見再大,也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甚至不會在這個前女友面前施個惡咒。
她可能是在那時候和什麼人說了些什麼,結果被對方給變成了兔子。而且她還給全忘了——那總不會也是來源於她的健忘吧?
她想象不出來有什麼事情能讓她被變成兔子還被施個遺忘咒,除非這件事觸及了對方什麼問題的核心。正當她眺望遠方的黑板,思考起關於這次意外變形的事兒的時候,她感受到了身後一束視線。
隨著下課時間接近,艾維爾達醒來了。
“嗯……丹麥酥上沾了墨水,看起來不能吃了,如果澱粉裡也有墨水,那也不會變成芝麻粉,就像丹麥酥黑了,也只是變成烤焦的……”艾維爾達睡眼惺忪,小聲嘟囔著看向桌面上那張幾經風霜的羊皮紙。
這幅由墨水構成的亂七八糟的後現代抽象畫大概具有將人完全喚醒的效果,不過一瞬間便讓艾維爾達那雙橘紅色的雙眼刷地睜了開來。
“我是火腿(I’m ham)……?”艾維爾達眨了眨眼,將那張紙拿了起來,“……嗯?這是你做的嗎,丹麥酥?我沒想到你是只如此迫切地期待自己做成兔肉火腿的兔子。”她瞇起那雙有那麼點疲倦的眼睛,毫無疑問是在扣問一隻兔子。而卡玲兔呢,一半懊悔,一半決絕,在艾維爾達的質疑聲中點了點頭。她真沒想到會因為自己寫的字太爛而被對方讀成火腿。
“丹麥酥,你雖然是隻有志氣的兔子,但兔子是做不了火腿的,豬才可以。”
卡玲兔在顫顫巍巍中再度拿起那根可憐的羽毛筆,想要為自己進行一番辯護。
“哎,難道說你想告訴我你不叫丹麥酥,而是叫火腿嗎?”
這個誤會可大了。
卡玲兔猛地搖了搖頭,比起來丹麥酥,她更不想被叫成火腿。但艾維爾達似乎決定把她的搖頭作為問題的終結,她提起兩隻兔子的後頸,將他們放進背包裡,留出兩只兔腦袋在外頭看風景。
兩隻兔子無疑是惹眼的書包掛飾,在其他學生驚異火竊喜的眼神裡,卡玲兔難過地抬起頭,在兔子難以聚焦的雙眼深處,她看到走廊上的時鐘早已指向晚上六點。卡玲已經錯過了一頓人類的午飯,難道連晚飯也要失去嗎?
哦不……等等,如果艾維爾達要帶他們一起去吃午飯,那麼她或許有機會跑到老師們的桌子那兒。變形學教授絕對能解決這個麻煩,看在她在變形課上成績不錯的面子上,教授應當不介意幫她這個小忙。
可她該怎麼向教授說明這些呢?卡玲想。艾維爾達不能明白她的兔子手語,在餐桌上寫字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何況就算她寫了,教授們也不一定能看懂那張註定會滿是墨滴和寫壞的比劃的紙張。
但教授們或許能看出什麼端倪,他們經驗豐富,或許過去也曾遇到過哪個學生被變成商店裡常見的寵物,一隻過分活躍的兔子或許就像一隻帶懷錶的兔子能吸引麻瓜小女孩的注意力那樣吸引他們。
抱著這麼最後一點希望,卡玲·馬賽在艾維爾達放下書包的那剎那竄了出去。她向著教授們坐著的那張小長桌疾馳而去,竄過低年級學生們被襪套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腳踝。也是同時,她聽到身後的艾維爾達唸起一道熟悉的咒語:
“丹麥酥飛來!”
卡玲·馬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地面上托了起來,直直甩向艾維爾達的方向。一同被那道咒語拋向半空中的,還有當晚赫奇帕奇長桌上作為點心的二十多個丹麥酥,從黃桃味到菠蘿味應有盡有。這些糕點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優美的弧線,其線性的優美可與數學圖表上的弧線一較高下,當這些糕點和卡玲一同飛到還離艾維爾達有一英呎左右的地方時,他們全都在又一聲落地的咒語中掉下了地面。
卡玲兔被掩埋在丹麥酥形成的小山下,她艱難地伸出一隻兔爪,撥開那些覆蓋著果醬和新鮮果肉的酥皮甜點。好吧,她沒想到還有這招,而且艾維爾達才三年級居然就已經會了這樣的咒語,這讓她這個赫奇帕奇的七年生有點羞愧。
卡玲抬起來自己的兔眼,希望艾維爾達沒有太過生氣。她開始由衷地後悔了,其實她應該挑艾維爾達不在的時候再去。逃跑的機會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要挑在現在呢?在艾維爾達剛撿起來她的時候,她可以逃跑,在艾維爾達做糕點的時候,她也可以逃跑,在艾維爾達睡著的時候,她跑了甚至不會被發現。
為什麼自己傻到非要現在做這事情呢?這一點也不聰明,一點也不富有邏輯,更不像是個偵探該做的事。如果要是老爸看到她這幅樣子,一定會揉著她的腦袋說她傻。
變成兔子並不代表她就應該變成傻瓜呀。
“旋風掃盡。”艾維爾達用魔杖指了指地板,地上摞起的丹麥酥就這樣消失得一乾二淨。卡玲兔被艾維爾達拎了起來,後者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的手指沾上果醬和烘焙品上的油脂。又是一個清掃咒,卡玲感到自己就像被好幾台吹風機包圍了,皮毛下的每個毛孔都被旋風所擊敗,她瑟縮著捲成一團,但這也不能阻止旋風掃盡將她的兔毛吹得全都豎起來。
當卡玲變成一隻完全蓬鬆的毛球時,艾維爾達放下了魔杖沉默地看著她。卡玲猜她的情緒介於生氣和疲倦之間,但艾維爾達什麼也沒說,只是從桌子中央舀了一勺代替土豆泥的紅薯羹,重重地扣在盤子上。
“還好只是一瞬間,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她說著戳了戳卡玲的圍脖,“丹麥酥,你是因為那裡有什麼好吃的才跑過去嗎?還是因為我們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呢?沒想到如果是個特有名詞,與之共享名字的東西也會跟著一起飛過來,如果只有你飛過來的話或許也不會那麼奇怪了。兔子飛來,兔子飛來,兔子飛來的話AS會不會也跟著一起飛過來呢?”艾維爾達偷偷瞄向她放在書包裡的另一隻兔子,噤聲吃起那盤紅薯,并往上灑了一點肉汁。
AS在書包中發出一聲應景的叫聲作為回答。
好吧,或許卡玲·馬賽永遠沒機會變回人類了。卡玲兔擠在那兩盤紅薯之間,不得不做出這樣悲觀的假設,她思索著自己今後的去路。如果她沒法變回人類,她父親可能會傷心,這不代表她作為一個兔子沒法跟他報個平安。另一方面,一隻兔子顯然不能再做偵探了,偵探社或許會後繼無人吧。
也就是說她那兩個案子估計要告吹,但一隻兔子也不用交違約金。她有那麼一點良心不安,但願那兩個主顧能另找到合適的人選,畢竟,額,她就算不是兔子也是個初出茅廬的偵探。卡玲洩氣地想,這個盤子間的小毛球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
或許這樣就好了,做個兔子也不錯,除了三餐只有草和胡蘿蔔之外。
艾維爾達將兩隻兔子塞回書包時,已經快八點了。當天最後一節天文課在閒適的氛圍裡度過,等她回去洗了澡並給兩隻兔子洗了毛,向它們說了最後一句晚安時,天色已經早早暗了下去。卡玲兔趴在艾維爾達為她搭建的小窩裡,思索著自己毛絨絨的問題和今後一切睡著了。
卡玲做了那麼一個很長的夢,在這個夢裡,她看到了她的母親正值清楚年華,身著帶有淺藍色兜帽的長袍,在她身旁,是比現在年輕快樂得多的父親,他身上穿著赫奇帕奇的校服,臉上總是帶有快活的色彩。
他們兩個穿過一片蔥鬱的森林,這地方很眼熟,直到過了一會兒之後她才意識到那就是霍格沃茨的禁林。他們在幹什麼?她有些狐疑地想,有那麼一刻,她忘了自己是他們倆的女兒,僅僅覺得對這對年輕的愛侶有些心煩,但她馬上意識到了自己應該採取的態度。
他們一棵樹前停了下來。
兩個人的笑容消失了,他們繞著那棵樹轉動,面如死灰,直到有一個巨大的影子從那棵樹的背後緩緩冒了出來……一切發生的很快,卡玲看到她母親的面容突然在半空中消散成無數的碎片。
你母親死於一個可怕的咒語,她幾乎被炸成了碎片。她無數次聽她父親提起那個故事,但不對,絕不是現在這樣……
卡玲·馬賽從噩夢中醒來,眼角噙著夢中的淚光,隨後她意識到事情有那麼點大條了。這情況分為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不管先說哪個都沒有區別,為了讓事情開心點,先說好消息為佳。
好消息,她變回人類了。
壞消息,她現在是裸體。
附加,她沒有魔杖。
附加的附加,好在現在艾維爾達的室友都不在,艾維爾達也沒有醒。
嗯,沒有醒?
她有點想為這個幻想留下感動的淚水,但現實是,當她起來的那刻,她聽到身後那張四柱床的床板也發出來一聲呻吟。她緩緩地回過頭去,希望不會出現自己想象的景象。
艾維爾達·溫瑟穿著睡衣,睡眼朦朧的臉逐漸變為了震驚的模樣。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
卡玲的大腦與此同時飛速運作了起來。擅闖別人的宿舍,同時又是裸體,對方還是比自己小四五歲的女孩,如果這是外面的世界,她卡玲怕是要被麻瓜警察抓起來以猥褻罪所拘捕。哦,最糟糕的還是她現在沒有魔杖,連穿上衣服的機會也沒有。
“……”
“……”
艾維爾達從床上直起身來,她沉默地走向櫃子,挑選起自己的長袍,但這舉措顯然只是為了掩蓋內心的慌亂,因為她把袍子套在睡衣外頭了。
“……”
“……”
艾維爾達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她走向一旁的落地鏡,開始研究起自己今天的髮型,但因為她的雙手抖得過於厲害,往常已成為標誌性的小髮髻也在半途失敗。
“……”
“……那個,能不能借我一下床單?”
“……床單飛來。”
卡玲·馬賽裹緊赫奇帕奇黃色的床單,灰溜溜地跑向了位於赫奇帕奇宿舍另一頭的房間。她快速進行了一次洗漱,隨後換上衣服,祈禱自己還能趕上今天的第一節課。但卡玲又想起來魔杖已經丟了,於是走向教室的速度就這麼慢了下來。
為什麼會這樣呢。卡玲有些崩潰地想。她應該在上課前去一次八樓看看,如果那時不幸碰上了管理人小姐,她就把實情說出來,畢竟沒有魔杖也上不了課,她確實不是在狡辯,那就是實際情況。
卡玲到了八樓的掛畫那兒,一遍又一遍地來回踱步,試圖從地板上找到那根消失不見的魔杖。可她看過了所有的盆栽底下也沒能找到她親愛的夥伴。拜託了,我得找回我的魔杖。她在心裡頭默唸著,從走廊深處傳來了某個教室上課時發出的聲音,她有些分辨不出來那是哪節課。
正當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她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布萊茲……!”她抬起頭來,看到對方的臉,不忍感到有些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來人似乎同樣沒有料到她會出現在這裡,他停頓了一會兒,回答了卡玲的問題:“我只是恰巧在這兒……對了,既然你在這裡,我想問問,你是不是在找一根魔杖?”
“你撿到了?”卡玲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後者點了點頭,他從懷裡摸索著拿出一根十一英吋、略有些彎的魔杖,杖間因為主人不大小心而略有些磨損,但仍然能從其塗漆上看出主人對其的愛。
布萊茲將其雙手遞交給了卡玲,然後退了兩步:“我在這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撿到的,我覺得這似乎是你的東西,所以就把他收起來了。”
“太棒了布萊茲!幫大忙了!如果沒有魔杖我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去上課”她笑著說道,決定將自己先前的推理丟到腦後。布萊茲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招著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