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3更新:全篇已补,请移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75542/
=====
。。。有点慌,感觉不太对劲我先发一部分出来(先变成已发生的事实
等完整版发布会删除这篇,就不响应了。我太慢了对不起((
=====
夕阳西沉,星星点点的灯火沿着海岸连成一线,扩音器里循环播放的民谣音乐混杂着蝉鸣在树影间流淌。早先抵达集合地点时,月雫大剌剌地抓了件宽松衣服就优哉游哉晃了过去,见到同行的友人们无不换上了浴衣精心打扮才顿觉不对,一来一回早已超过了约定的时间。好在月雫回去更衣时多在浴衣里面穿了一条运动裤,这会儿直接卷起下摆狂奔过去倒也不算太迟。
“抱歉来晚了——”
遥遥望见萨莉亚与蕾亚已经等在体育馆的入口,月雫连忙放下衣摆捋平褶皱。萨莉亚比她的动作更快一点,早就发现月雫奔放得甚至有些粗犷的举动,故意凑近随身携带的蘑菇,大声窃窃私语:
“哇啊~Ms箱嶋大摇大摆地靠近我们了,不会以为刚才那幕没人看见吧……”
“是哦是哦,她那个样子要是恰巧被可爱后辈撞见可怎么办?明明特意打扮了却适得其反是怎么回事!”
“不不不,不仅是后辈,可爱的前辈也很重要啦!”
月雫对萨莉亚自言自语的毛病早已见怪不怪。她向蕾亚打了声招呼,随即伸手掐了一把蘑菇玩偶的脑壳,忍不住被松软的手感诱惑,流连忘返。或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吉吉从月雫的肩上探出头。月雫忙着与萨莉亚插科打诨,一时也没顾上小家伙的举动。
顺着吉吉跳跃的方向,蕾亚伸手接住他。吉吉后脚才落入蕾亚的掌中,前脚已然冲着蕾亚的前襟扑去。他上蹿下跳地在蕾亚环抱着的手臂与肩膀之间来回奔腾,蕾亚却不慌不忙,稍加思索后蓦地伸手从吉吉的后颈向前握住,短暂地钳制了他的身形。随着一声“坐”的命令,吉吉安分下来。
萨莉亚一时忘了和蘑菇唱双簧,赞叹似的鼓起掌:
“好厉害!没想到蕾亚你还有驯兽的才能呢……”
“夫人谬赞,想必吉吉小姐是发觉妾身的身上有她熟悉的气味才那么激动吧,真能干呢。”蕾亚轻轻用手掌抚摸松鼠的耳根,随后转向月雫,眼里有几分不确信,“恕妾身冒昧了,这位难道是当时的吉娜小姐吗?”
红炎部门最初通过在箱包检查中投入缉毒鼠的提案时,月雫曾拜托蕾亚协助制定培训课程。此后蕾亚便作为松鼠们的特聘讲师参与培训,自然而然地和松鼠们打成一片。
然而松鼠的寿命远远不如人类长寿,身体也比人脆弱得多,更何况红炎的工作总是最危险的工作。蕾亚第一次授课时。被托付的还是十只松鼠,后来变成了六只,一度缩减到三只,然后又扩充到七只,再往后就只有专门负责饲养松鼠的记录员留意准确的数量了。
“这只吉吉——吉尔伯特他是吉娜·吉布森的孩子喔。吉娜她,嗯……已经不在我们那里工作了。”月雫从蕾亚的手里接过吉吉,两指按压吉吉的尾巴毛,让蕾亚看得更清楚些:“你看,这里的花纹和吉娜几乎完全一样吧。”
“原来如此,那就是吉尔伯特少爷了。”
“直接叫吉吉也可以喔,他现在对这个简称比较熟悉。”
月雫话音刚落,被点到名的吉吉就双足站立警觉地抬起了脑袋。月雫安抚他放松下来,正想喂他坚果,很快想起今天换了浴衣没法带多余的零食。萨莉亚的注意力早早被食物的香气与鳞次栉比的摊位吸引,背起蘑菇催促搞错重点的二人:
“我说——庙会早就开始了喔!大约十分钟前来叶就发过消息问你怎么还不来了,这样下去他会哭吧,就像遗弃在纸盒子里的小狗那样。”
“是、是。”
这场临时开设的庙会以各色吃食为主,只偶尔散布着贩卖面具等小物的摊位。月雫一行人走走停停,没出几步手上就都揣上了食物。正当月雫忙于抢夺吉吉盯上的冰激凌、以防它摄入过多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时,同样也是半个日裔的萨莉亚一字一句地读出半空中飘扬的大字彩旗:
“捞、金鱼?”
“真新奇呢,妾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品种的金鱼。”
“唔唔,这作为金鱼来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呢?……这是金鱼吗?”
金鱼存在很长的品种吗?月雫暂时中止了和吉吉的拉锯战,被好奇心的驱使着走近彩旗下的摊位,一时间被地狱绘图般的景象冲击到失语。贴着碧蓝瓷砖的水池里,乌泱泱挤满了触手似的生物。那些墨色的鱼有着流线型的身体,个头至少有十英寸长,腹部发白却没有鳍,如蛇一般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扭动。
“绝对不是。”月雫斩钉截铁,“这个,应该是河鳗吧……为什么会在捞金鱼的摊位上?”
解答月雫疑问的是一道击破水面的残影。维拉·冯·肖格兰特手持长柄抄网,专注地追逐水池里挣扎的鳗鱼,试图让目标钻入网囊。事实上水池原本的空间不大,捞鱼并非难事,只是鳗鱼又滑又长,难免在操作过程中被激起的水花或是鳗鱼本身误伤。而维拉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几次被鱼尾抽到也不作声。他将捞起的鳗鱼倒在提前放在水池边的塑料盆里,抄网则向月雫等人的方向一递:
“下一个是谁?”
“啊,我来好了。”
到底是海岛出身的孩子,月雫对捕鱼不算陌生。还在岛上生活的时候,月雫与来叶有时会在长周末陪同父亲出海钓鱼;上学和放学的途中,帮忙检查事先安置在海边的虾笼来挣零用钱也曾是她的每日功课。渔具的记忆之于月雫,像是一副蒙了尘的相框,擦一擦还能摆出来,但此时的月雫依旧感到迷茫。
她叫住已经抱着盆准备离开的维拉:
“那个,捞到鱼之后要怎么办呢?我……能把鱼带回房间吗?”这是可以的吗。
“……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维拉想了想,说,“不过,我准备吃掉它。”
一说到“吃鳗鱼”自然会联想到蒲烧鳗鱼。虽说看维拉的样子,他似乎对鳗鱼刺身同样跃跃欲试,考虑到食品安全问题,月雫还是在捞鱼之余极力劝说他放弃了。片刻后,几人在一家挂了“打靶”招牌实则飘着烤鳗香气的摊位停下。维拉徒手抓起装在盆中的鳗鱼,很快因为鳗鱼拼了命一般的挣扎,脱离手掌。幸运也是不幸的,那条鳗鱼在获得短暂的自由后直直落在了摊位的砧板上。
“总共有三次机会。”戴着厨师高帽的Mini-G型8号招呼道——看起来他就是负责这个摊位的员工。一盒装着三枚钉子的小碗被推到维拉面前,“只要戳中鱼头就可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必这就是‘子弹’和‘靶’了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尽管内容完全变了概念始终如一呢……想必这就是形式自由派捞金鱼和形式自由派打靶吧。”
那厢萨莉亚又抱着她的蘑菇朋友嘀嘀咕咕。维拉已经戳下第一个钉子,尖端擦着鳗鱼扭动的身子而过,只钉到一滩粘液。另一只Mini-G型8号接过月雫捞来的鳗鱼,为月雫准备“打靶”的空间。月雫稍稍用力捋了一把鳗鱼的身体,强制令其躺成一条支线,不得乱动。总感觉这情景似曾相识……月雫心虚似的瞥了眼吉吉,好在蕾亚心领神会,立刻把小家伙抱去了看不见的盲区。
没有什么理由让分拣员找不到包裹应转去的传输线路,钉子落下的位置也是如此。随着轻微的一声“噗”,尖锐的钉子贯穿鱼头。
作为游戏的部分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Mini-G型8号接过月雫钉好鳗鱼的砧板,手脚麻利地用刀刃剖开鱼腹,血液这时才晕染开了。
“看起来离能吃上鳗鱼还有点时间呢。晚点再回来吧?”萨莉亚踮起脚,朝着Mini-G型8号们忙碌的后厨张望了一会儿,遗憾宣布。维拉望着G8猫爪下的那一片血色出神,月雫决定不去打扰他了。
相关剧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60670/
=====
这趟前往多洛克地区的旅途源于一次作弊的小把戏。夏日将至,将吾家澡堂所在的商店街委员会办起抽奖活动。或许是为了吸引更多顾客,负责人偷偷做了手脚把特等奖的奖券藏了起来,直到活动将近尾声才投入了奖池。将吾把一切看在眼里,曾经从事灰色行业时掌握的技艺还未生疏,没过多久就将那张能够兑换多洛克旅行套票的奖券收入囊中。
别误会,若非有人率先破坏规则的公平性,将吾也不惜得再拾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本领。自从继承双亲运营的澡堂,大多时将吾都只是一名乐于助人的热心市民:碰见腿脚不便的老人家就载他一程,捡到走失的宝可梦就挨家挨户地打听,即便是炎炎夏日,在旅行途中目击中暑的小女孩晕倒在地当然也要施以援手。
“先在阴凉的地方休息会儿,等日头下去了再走吧。”将吾一边指挥泳圈鼬为小女孩补水一边把病患移动至树荫下。等女孩醒来,还不忘留下劲爽汽水与混合了文柚果粉末的好中药。“虽然是给宝可梦使用的药,但对人也有效,放在鼻子下闻、或者抹在太阳穴的地方就会好受一些。汽水是冰镇过的,可以当作冰袋敷在额头上。即便变温,只要拜托双倍多多冰就能重复使用吧。不过真奇怪啊,明明有冰系的宝可梦陪同居然也会中暑……要好好和他们交朋友喔?”
尽管没有女儿,经营澡堂的经验让将吾很习惯和不同年龄段的客人打交道,小孩子当然也包括在内。那时将吾心里想的,大概只是想给萍水相逢的孩子留下一个可靠又亲切的路人叔叔形象,谁知定义“萍水相逢”的权利却根本不在他的手上。
发船时间将近,将吾顾不得挑选,匆匆买下特产森之羊羹的礼盒便返回船上。好在登船的队伍排得很长,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船突然开走。将吾是在关都地区上的船,无需再次检票,便小声念叨着“借过”穿过提着行李箱的人群。
“小朋友,年龄不足十二周岁是不可以独自登船的喔,必须有一个成年监护人陪同才可以。”
“——可是可是,我之前参加比赛各地跑的时候也没有人拦我?”
“很遗憾,多洛克地区的规定就是这样……这样吧,我来帮你联系家长,你先在边上等一下如何?”
临近检票口,争执的声音逐渐清晰,看来导致队伍停滞不前的原因就在这里。很多地区的孩子大多在十岁前后就会踏上旅途,多半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地区差异”这回事。临时找来家长陪同想必不太可能,这样下去,这小孩恐怕也只能放弃这次旅途了吧,真是可怜。将吾心里念叨着同情,脚下的步伐一点也没慢下来。他苟着身子挤出人群,正要塔上登船的楼梯时,背后突然传来了激动的喊声:
“叔叔、叔叔叔叔!!是那个在路上给我奇怪药粉的叔叔!”
仿佛有锐利的视线如芒刺背,将吾默默祈祷着这声叔叔千万别是对着自己叫的转过身,尔后绝望地对上小女孩的视线。眼看导游握在手机上的手像是准备顺势改打报警电话,将吾连忙迎上笑脸:
“是小雫啊,原来你也要上这班船?要不要叔叔帮你拎箱子?看起来好重呢。”
如果假装是认识的人,不知情的人就会解除戒备了吧。将吾庆幸自己先前救助小女孩时,多看了一眼行李箱上的名牌。
“唔,是世良先生吧。”记忆力超群的导游准确叫出将吾的姓氏,“这个孩子是世良先生认识的人吗?事实上,因为白水小姐未满十二周岁,我们这边不太方便放她独自上船……”
嗯嗯,我知道哦。
“但如果白水小姐是和世良先生一起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这还真是……啊?”
预料外的展开让将吾一愣,显然没料到导游乔凡尼也只是一介忍不住会对小女孩心软的新社会人。那厢白水雫已经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
“咦?叔叔是我的监护人吗,那我可以上船了?”
“当然可以喔小乘客。”乔凡尼蹲下身,在将吾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前率先为白水雫的船票打了孔,“欢迎你来多洛克。”
“——也就是说你被缠上了啊。”
几天后的黄昏,游轮再次在港口停靠。将吾趁着离城市近收得到信号,给原本是自己妻子的女性打了电话。曾经为他改名成世良美来的女性如今已经换回原本的姓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将吾只剩下厌恶。
“不是挺好的吗,你也稍微体验一下带小孩的感觉如何?”
“这种事情平时上班的时候体验就可以了!我本来想着就算让那孩子上了船,要是完全碰不到那问题应该也不大。没想到她就跟我住同一间房,难怪会被人当成一起来的。”
“啊……对哦,你现在是正经人了诶。哇好搞笑,会把小孩子吓哭的人现在竟然在做这种事,你前同事看到应该会想哭吧。”
“被你说中了,他们之前组团光顾来我家生意的时候已经哭过了喔。”
如果将学生时代的将吾与美来描述为恋人、三十岁前则是家人,那么现在的二人只不过是拥有许多共同回忆的故友罢了。听着电话那头的明朗笑声,将吾想起美来在离开前憔悴地碎碎念 “已经无法再忍受了”,由衷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将吾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和美来汇报,美来也是。他们的通话在无关痛痒的插科打诨中结束。略带腥味的海风擦着将吾的脸颊,他背过身去,用手掌和身体挡了风,熟练地咬上一支薄荷烟。鞋跟敲击木板的声响从身后响起,打火机的火光亮了又灭。
“真巧。”将吾看清来人说道。同住椰蛋树房间的海尔维蒂没有回应将吾的招呼,只是用冷淡又像是审视的目光打量将吾。在成年人面前就不用避讳了吧,将吾这么想着又一次拧开打火机的盖子。这时海尔维蒂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啊,我有问过船员。这一块是允许吸烟的……你要吗?”
姑且还是给接下来几天都要共处的室友留个好印象吧。话虽如此,不清楚海尔维蒂究竟在想什么的将吾,只能像学生蒙题似的把他认为可能正确的答案都填了上去。很显然海尔维蒂并不吃他这一套,刚刚从阶梯上踏下来的脚又落回阶梯:
“不用。我不打扰了,换个地方吹风也是一样。你请便。”
“我的脸皮还没有厚到把女士赶走还能坦然处之。”将吾调侃道。他把两次点火都没有点燃的烟草装回盒子,几步赶上海尔维蒂。“我改主意了,留小雫一个人在房间里我也不太放心,还是先回去好了。”
“哦?是么。”
“她好像很期待晚上的舞会呢。你也会来吧?”
不知是不是已经隔得距离太远了,将吾没有听见海尔维蒂的回答。他从已经下到最底部的阶梯又往回登上几级:“甲板上还是挺冷的,不要因为风很舒服就吹太久喔,晚上会头痛。”
“……可以请你把多余的操心放对位置吗。”
“当然没问题。那么回见。”
确认到海尔维蒂并不是为了做什么需要避人耳目的事情才特意躲到甲板的角落来,将吾安心踏上了回程。
日常和非日常都有涉及,不过反正队友早就把言弹都发完了就投日常了(……
官方的非日常不知为何特别凑巧,又临时改了剧本(……)。借用了两位好说话的学长聊聊天,擅自决定了发言希望没有太ooc……!若有冲突请以中人的版本为准()萨莉亚酱只出现一两句不过姑且也响应了(强行
字数3816
=====
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此处是位于实验栋B的医务室。从天花板垂下的乳白色帐子不规律地摇曳着,始作俑者却不是风,而是月雫悬在床边晃悠的双腿。在她的不远处,元 · 超高校级的义肢修理师卢卡 · 德尤利斯埋首于堆满器械的作业台中,用月雫说不上名称的工具捣鼓她的手臂假体。
自登岛以来,月雫最放心不下的就属右手的肘上义肢了——不同于人体会借由疼痛释放警告的信号,等损坏再发现假体的故障就太迟了。然而彼时的她还不确定当下局势,仍然抱着一线“也许很快就会得救”的希望。随着薇诺娜 · 布朗遇害、锡尔 · 布莱克葬身火海、黑幕的替身无故消失,她明白自己必须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维修随即提上了日程。
不幸中的万幸是所属义肢修复中心的卢卡也在岛上。月雫是在一次神社的派遣任务中失去右臂,用通俗点的话来说算是工伤,理所当然地成了荧惑的常客。原本她此次回本部,也有到了定期检查的时间的缘故。
“可以哦,小月雫用的型号我还挺熟悉的——毕竟是荧惑研发的产品嘛。”审院裁判结束的隔天,月雫趁着探索新区域的空隙找到卢卡。这位亲切的意大利男士欣然应下月雫的请求, “不过真遗憾,难得是在这种像是电影里一样的场景,我还期望更浪漫的展开呢……喔,要是我也有才能教室能用就好了。”
所谓“电影一样的场景”指的是海边的灯塔。月雫的家乡也有类似的灯塔,塔前煽情地摆放着心型的装饰品,以供有情人在那里留下象征爱情的锁。这天天空难得放晴,纯白无暇的塔身迎合着天光,像是披着流光溢彩的霓裳。他们不知道的是短短几天后这里就会彻底被血污侵蚀;如今的平静与安宁也不过是白日昏睡时到的梦中一隅——这些就是后话了。
于是他们占用了医务室的一张桌子和一张病床构建出临时的检查室。维修临近尾声时,虚掩的推拉门簌簌一声被移至最左侧。元 · 超高校级的护林员泽维尔 · 阿特拉斯怀揣厨房纸叠成的纸包,“卢卡”二字已然喊出口来,见到月雫才硬生生收住了声。
“我听说卢卡在……”满脸歉意的泽维尔为自己的贸然闯入解释道。他很快领悟月雫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时间踌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月雫先一步察觉他意图原路后退的轨迹,赶忙叫住对方:
“没事的,我这边也快结束了。话说,那个是点心?我闻到香味了喔。”
倒不是月雫眼尖。在红炎如果恰好被分到和泽维尔一起行动,总是有机会蹭吃蹭喝的。连吉吉都知道泽维尔是除月雫之外最有可能讨到零食的百宝箱,每次见到泽维尔,都热情友好得到近乎谄媚。显然泽维尔也很习惯吉吉的路数。
“是的,我烤了幸运饼干。”泽维尔说。卢卡两手都占着,他便索性把两人份的饼干放在床头柜上,尔后下意识环顾四周,“那个,吉吉……”
“在来叶那喔,来之前我托给他照顾了。”
月雫说着从病床上一跃而下,空落落的左臂袖子也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泽维尔烤制的饼干仍然残留着烤箱的温度,她用右手抓起,先是咬了一个小口,然后将饼干翻转轻轻咬住,这才腾出手抽出了纸条,顺势用指腹把饼干推入口中。
归功于科技的发达,对月雫来说,缺少一臂的不便也仅仅只在维修时体现,哪想得到旁观者看得兀自内疚起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泽维尔。
身为星影三期生,月雫与第一批入学的学长学姐们相处只有短暂的一年。那时她唯有偶尔去三年级教室找萨莉亚吃午饭、还有上选修的烘焙课时才会见到这位沉默寡言的学长,按理说是不太容易留下印象的,事实也确实如此。毕业之后月雫顺利入职神社,没多久被派去墨西哥出差,结果就发生了意外。
与其他常年奋战一线的红炎成员不同,分拣员并不需要独自直面武装势力,主要负责通过探测排查潜在的危险,预防出现无可挽回的损失。大多数情况下,月雫都是在同僚或是当地警员官员的陪同下工作的。尚未从星影毕业的时候,月雫就报名参加了神社的实习项目,早早熟悉流程,迅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才能者。错就错在她太过习以为常了,以至于任务一结束,她搭乘警员的顺风车回酒店时提前放松了警惕,竟听着加勒比海拍击海岸的浪潮声沉沉睡去。
幸而绑架月雫的黑警并不完全清楚月雫的身份。那人看月雫还没成年,当她是某个神社成员的家属,便把她关押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月雫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只能遥遥听着从开门关门的间隙中潺潺流淌的生活音,猜测自己或许是被藏在某处民居板楼,直到天崩地裂的那一刻来临。
——是的,天崩地裂。
那场事后被报导为“墨西哥南部7.7级强震”的天灾来得突然。当时月雫刚进过食,忽地发现桌上剩下的水碗漾起波纹。紧接着楼房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更为明显的震感,然后一瞬间兵荒马乱。
关押月雫的看守夺门而出,自然是连人质都顾不上了,可月雫却并未重获自由。先前为限制她的活动,月雫的左手腕被牢牢铐在了墙边的水管上。随身的工具早在进入这个房间前就被收走了,眼下只能另寻他法。电光石火间,月雫费力地把吃饭用的桌子尽可能拉到墙边,随即钻进桌子底下等待生机。
从结果来看,这张桌子替月雫挡下大部分砖石的冲击,切切实实地救了她的命,但被水管扯出庇护范围的左手臂就没那么幸运了。神社派来增援的救助队找到月雫的时候,月雫的左臂完全被废墟压住了。陷在余震不断的灾区中,月雫平静又决绝地做出了即将影响她一生的决定。
“既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犹豫也失去了意义,当机立断至少还能在时间上赚取优势。再说现在人工植体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搞不好还能给我配一支能轻松举起双开门冰箱的新手臂,未必全是坏事……啊不过,不知道医疗保险能覆盖多少。要是最后神社不能报销,那我就伤脑筋了。”
一如现在的泽维尔无法妥善处理自己的无心之失,六年前的泽维尔是更加笨拙不善言辞的。在临时驻扎的医疗站里遇见作为志愿者参与救援的泽维尔时,月雫高高兴兴地打了招呼,满心满眼都是他乡遇旧识的欣喜,找不见一丝阴霾。这让局外人无处抒发的同情与惋惜愈发飘摇了,不知是该宽慰她“不要硬撑”,还是附和她“能这样想就好”。纠结半天,泽维尔最终只得老实打下不太确定的包票:
“我朋友在这方面有些门路,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事实证明月雫术后的明朗神情并非是一时的应激表现。六年前的事故之于月雫,仿佛只是一段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即便是转瞬即逝的懊悔,六年间也不曾在月雫的身上流露半分。从学生时代起就与月雫交好的萨莉亚曾敲着她的脑袋打趣她:“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而月雫则轻轻笑起来:“这就要等观测到的时候才能知晓了。”
如果称赞用意志挺过劫难的人为顽强,月雫是不衬这个形容词的:若劫难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被认同,又有什么是需要坚持的呢?于是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或关切或好奇的视线,随着时光流转日渐稀释。只有少数人依旧放心不下,切身经历过丧友之痛的泽维尔且算一个,来叶当然也是。
“月雫——!!”
第二次的尸体广播结束后,月雫照例如前次四王天嘱托的那样,陪同还是学生的目隐等人搜查可疑地点。在踏进实验栋的玄关时,月雫脚步一滞,留下一句“我一会儿来找你们”便留在原地目送少男少女们离去。浓重的夜色中,一团窜动的影子剥离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息,逐渐在实验栋外泄的灯光下褪回原本的模样。
“那个、就……我、我听说……陈学姐……就……你也在……所、所以……我……”
元 · 超高校级的攀岩运动员上气不接下气,怎么想都不是因为跑了几步路就变成这副惨样。他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连带口中构成的句子也失去章法。好在支离破碎的语言给月雫留足了线索,更是因为她从来都知道来叶在那场意外后落入了苛责自己的深渊。
于是月雫也没有犹豫。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扑也似的将来叶圈进怀中。来叶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起初是她在踮起脚拼命往上够,后来就变成来叶托住了她的重量。月雫这时才注意到来叶的衣襟湿透了,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而他本身的热度却隔着这层凉意传达过来,直直奔向她平缓跳动的心。
“镇定下来,慢慢呼吸。”月雫说,“我没问题的。”
“小月雫没事的,别被她外表骗了。”从作业器械间抬起头,卢卡举起戴着手套的手。他大概原本想拍拍泽维尔的肩,考虑到手套上可能沾了机油,便退而求其次隔空比了个手势, “太会照顾人有时候是你的坏毛病,别太在意了。这家伙才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性格。要说的话,这种情况可能有点像交配的雌螳螂。”
月雫看不懂卢卡在比划什么,也没有听懂他的比喻,遂求助另一位可靠前辈。谁知前一秒还皱着眉思忖措辞的泽维尔霎时变了表情。他下意识避开月雫探寻的视线,默默红了耳根。
“噢噢!阿特居然知道。”
月雫有些怀疑:“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
卢卡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手上工作暂且停滞了,索性提前进入休息时间。“我也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好像说是螳螂会袭击一切活的东西,因此雄螳螂在交配时往往是从雌螳螂身后骑上去……啊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雌螳螂会在交配中伺机吃掉雄螳螂,尤其是会先吃掉脑袋。”
“咦?在交配中就开始吃了吗?”
“是的,很反常理吧。应用在人类的场景,起码得归类成猎奇作品了。放在一般的文艺作品里,恐怕也会被浪漫地处理成‘受无法拜托的本能驱使而杀害恋人’的悲剧吧。不过对螳螂来说,吃掉脑袋不仅不会停止雄螳螂的身体其他部分的动作,甚至对雌螳螂的性体验也有所改善。而本身雌螳螂的口腹之欲也得到了满足。当然,我并不是说小月雫可能有类似自残的癖好,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呢?说道这里,卢卡忽然截住了话头。月雫没有看漏他眼神飘闪的瞬间,紧接着又恢复如常。
“抱歉。仔细一想我刚才好像说错了,应该是像壁虎才对。”
“……像哪个都无所谓。你能帮我把尾巴修好的吧?”
卢卡眨了眨眼,愈发让人无法猜出他的真意:“为了不辜负可爱后辈的厚望,我这边才更急迫地想要帮上小月雫的忙啊。”
第一章非日常,言弹内容如下:
【电子通行证】属于个人的电子通行需要指纹解锁。电子通行证也可以当作通讯设备使用,能与岛内的所有人通过内网沟通。基本与外界的通讯设备别无二致。
=====
抓了红炎的大家玩…擅自定了一些关于红炎的设定,希望没有和其他人冲突()有一些好像很理论的东西基本是我瞎掰的不用太较真ry 临时改了大纲快把凯的互动砍完了对不起……希望之后有机会再动动(跪下)具体唠了什么请看凯的投稿!锵锵!(提前
字数3088
=====
糟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听说薇诺娜 · 布朗失踪的时候,月雫正在厨房请迷你G型8号烹制吉吉专用的零食。负责排查一层的四王天行色匆匆,言简意赅地向同僚传达了消息,就转向下一个地点。陪伴月雫的来叶与姐姐对视一眼,自觉加入寻人的队伍,留月雫一人在食堂前留守,防止其他人走岔。可惜就结果而言,这份贴心的考量是无用的。没过多久,G型8号宣告发现尸体的低沉嗓音通过电波传遍了整个校园。
赶到案发现场的人里,月雫几乎排在了最后。狭小的空间入口挤满了人,此时元超高校级的消防员陈沅兰正在指挥疏散。在人来人往的间隙之中,月雫隐隐看见才能教室的门板歪歪扭扭地横倒在地,显然不是按正常程序打开的。她大致猜得到是谁留下的手笔,很快在人群中锁定了高出周围一头的四王天。
“芝芝前辈!”月雫向同属红炎的高个女性打了声招呼,后者不善的脸色在看清来人后微微缓和。这缓和仅仅在四王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顷刻间又被怒气与懊恼吞噬了。月雫当然知道四王天为何而怒。身为以“维护日常安全”为使命的红炎成员,却让命案在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地方发生……尽管月雫不想用“失职”二字苛责任何人,无辜之人枉死的不甘仍旧刺痛着她、四王天、还有其他想要守护平稳日常的超高校级。
——是啊,“超高校级”。这本应是为了延续百年和平、为了社会和谐安定、为了人类生活幸福而设立的人才培育制度。正因为认同这样的理念,世界各地的少男少女才会拿着邀请函踏入星影的门扉,通过三年间的学习与考察之后投入到世界中。那么,如今命案发生,究竟又是从哪一环开始出了错?
然而眼下还有更加紧迫的问题需要解决。月雫向四王天报上来意,询问案情。四王天略微思索,简要解释了她所了解的事件过程。
“也就是说——原定被害人要参加演唱会的夜场,但却没有如期出现。在集体搜寻半小时后,芝芝前辈和平等院小姐注意到裁判的才能教室门打不开,强行突破后发现尸体。”
“是的,紧接着广播就响了。”
“但当时只有芝芝前辈和平等院小姐吧。”月雫确认道,“根据临时校规第十二条,‘三人及以上发现尸体时,就会播放尸体发现广播’。假设那个人是在你们之前来到现场,要如何绕过打不开的门呢?”
四王天认同了月雫的推测。正当她想顺着月雫的话头列举猜想时,不远处传来了呼喊四王天名字的声音。不知不觉中,疏散工作已经完成。人群褪去之后,月雫也终于窥见悬挂在才能教室正中的被害人尸体。眼下两位高大的男士与消防员正将尸体从麻绳上解下。是时候开始行动了。临别之前,四王天压低声音提醒: “我会在这附近周围找找。不过小月雫~不管剩下的那个目击者怎样,犯人也还在这里。老规矩,警戒一下可疑人员?”
月雫点点头:“我会留意的。”
调查的时间仅有一个小时。根据临时校规第二和第三条,这一个小时无疑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时间。话虽如此,月雫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她倚靠在社会科室的墙边,注视着在案发现场来来往往的人们。
早先协助放下尸体的目隐觉,他身上一贯的悠闲氛围自触及尸体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不见。跟在他身侧的是国标舞者巴斯蒂安娜,尽管神情如常,少女走路时鞋跟敲击地板的节奏却乱了拍子。才能教室的中间,搞笑艺人冷嘲热讽,全然不顾死者就在身边。几步外地方,平日总是维护秩序的间量尺平方丈此刻一言不发。护林员泽维尔在历经最初的哑然后,连连四处张望,直到看见熟悉的人,隐藏在眉宇间的焦虑之色才褪去一点、再褪去一点……
月雫没有错过泽维尔望过来的时机。四目相对之时,月雫忽地抬起左臂,将五指并拢的手掌微微弯曲,掌心面向相隔大半个房间的泽维尔。泽维尔随即同样打起手势回应,表示自己在听。红炎的成员在接受入职培训时就必须掌握内部联络用的手语。月雫将四王天的嘱咐转述过去。对方飞快地比划几个词语:“明白”,“我”、“这里”、 “周围”,划明了自己负责的搜查区域。
同样的提醒月雫也告知了陈沅兰。虽是后辈,见惯生死的陈在应对这次突发事件显得驾轻就熟,疏散、安抚、尸体检查,一系列行动有条不紊。月雫赶在她转换场地的时候交流了信息。她知道陈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并非代表无动于衷的漠然。而有序的调度与随时待命的支援在这个场合才是最好的安慰剂。
如果说薇诺娜 · 布朗的死是一枚激起信任危机的石子,搅碎了和谐共处等待救援的镜花水月,月雫很庆幸自己身边还有许多可以依靠的伙伴。或许是红炎的成员常年在最前线奔波的缘故,不说卖命的交情,相互之间的信赖绝不会因为偶然一次的变故龟裂崩坏——至少现阶段是如此。
危险品之所以能混入包裹中,一定是在之前的某个环节中出了差错。倘若不将真正招致祸事的漏洞补上,原本正常运作的运输线也会受到干扰。只是月雫是负责在最后关口验收结果的分拣员,理论上并不具备追本溯源的才能。即便这回能平安度过难关,恐怕也无法阻止第二次危机的到来。打碎过一次的镜子,已经无论如何也没法拼回原状了。
然而人类的烦恼终究只有人类才会为其困扰。所剩无几的时间与精神上的压力轮番碾压着神经,紧绷的气氛中,吉吉仍是不知忧虑地玩闹着。毛茸茸的尾巴扫过月雫的脸颊,四爪在肩与手臂上落下几个轻柔的触点。一声提示音响起,月雫低头确认电子设备。再一抬头,小家伙已然找到了新的玩具。
“吉吉——!”
三步并作两步,月雫赶在松鼠开始袭击人类之前一把将吉吉捞到怀里。逃过一劫的海钓师依旧蔫头耷脑,消沉地想着心事,显然没有注意到刚才差点发生什么。尽管吉吉受过专业训练,未必会对人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但月雫知道,这家伙盯上凯帽子上的扶桑花好像很久了。
或许是感知到身旁有人的气息,凯回过神。“啊,是箱嶋家的姐姐。”他困惑地打量着面前的一人一鼠,猜不透月雫凑过来的意图,只好尽自己所能地猜测:“对了,来叶的话,我记得他在才能教室里……”
“没关系,我不是在找来叶。我是来找你的。”月雫说。她在说完这句话的三秒内想好了借口,于是注视着凯,向着凯伸去摊开的掌心作索要状。“可以的话,能请你借我看一下电子通行证吗?”
初日统一分发的电子通行证兼作通讯设备使用。无论哪个国家的法律,都未赋予任何人无故侵犯他人通信秘密的权利——除非征得当事人的同意。而凯确实没有拒绝。他毫无怨言地上交了自己的通行证,就连月雫让他解开屏幕锁都老实做了,半晌才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要问?……你在调查吗?调查我?”
怎么会有人为了怀疑一个比起手机更依赖纸笔的人,而去调查他的电子设备呢。不过月雫并不打算澄清误会,将错就错地承认了凯的结论。凯因为她的默认更受伤了。才刚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是同伴,紧接着就遭到无端的怀疑,任谁遇到了类似程度的接连打击都会颓丧的。月雫对此心知肚明,并且有些放心了。
无论冠以怎样的头衔,这座岛上现存的30多人,有一半还是未成年的现役高中生。剩下的一半里有几人才毕业不久,在部分国家的法规里,也未到成年的年龄。若是发生在没有与世隔绝的通常情况下,恐怕包括月雫在内的很多人都不会认同让他们直面人类尸体、而不提供任何引导的做法吧。饶是月雫不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也猜得到这项决策可能会在未来造成怎样可怕的影响。
悲伤也好、痛苦也好,只要感知的力量没有衰退,理智与伦理就会牢牢把人拴住,就算一度设想跨越过生死一线,也会留有瞬间的犹豫。仅仅只是一个瞬间的长度,或许某个人的命运就会因此发生改变。
所以给口渴的人喂水吧,为饥饿的人提供食物吧。若是感到孤独,就给予陪伴;若是为前路惴惴不安,就分给他安全感。冷静地观察每个人的需求,将期望的“纸箱”分拣到通往收件人的运输线上,如此一来,就算是被困在这座阴云笼罩的荒岛上,也能有余力去搜寻隐藏在迷雾之中的生机了吧。
默默倾听着黑肤青年嗫嚅般的控诉,月雫在心底谨慎地斟酌措辞。毫无疑问,她将会找出最适合凯的纸箱,一如她先前做过的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