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乌赫尔走近窗户,看到雨已经停了。几个工人的半截身子淹没在一条沟里,捣鼓着黑色的下水道管子。流经这座城市的温特尔河下游处曾经是船业的繁华中心,可如今那些辉煌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当乌赫尔穿过瓦坪朝下望时,他只看到锈迹斑斑的库房和空空荡荡水泥路。
再远一点的街上有人的喧闹声,正高声谈笑,逐渐靠近。要不是这些响声,乌赫尔一定会认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生灵,可还没等他们的喧闹声传过来,他已经离开窗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
在这个清新的晚秋天气里,乌赫尔却在房间里点起了炉火,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当然他没有忘记那烧灼般的痛苦,至今也不敢直视这令他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只是他的工作常在夜幕降临后开始,此时除了拿起火钳拨弄炉火以外,他实在找不到可做的事情。
疼痛麻木了,可一直是存在的。他要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左脸上,专注于不要让这块已经烧焦腐烂的脸继续侵蚀他,平息疯狂的心跳,在深渊边缘把它拉住。至于别的痛苦,那些湿润粘稠的触感他早已学会习惯,也习惯压抑自己苦闷的心情,但是他始终想,要是没有那种不适和窒息的感觉,那这几乎就是幸福了。
他在这街区居住不过短短几周,却像是和它已经相处许久那样愉快。人人谦逊有礼、热情洋溢;而展开在圣•德伯雷教堂上的苍穹是多么晴朗,他是多么喜爱那些笑着的脸庞上闪烁的光啊!
他一直很喜欢大城市的夕阳和霜重的清晨,这总能让他有某种奇妙、令人吃惊的想法。当然,这是他仍然年轻,仍然有信仰的时候。乌赫尔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他那半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用手指描绘凹凸不平的纹路。
这是他付出的代价。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他需要付出这个,或者说,付出其中一部分代价。可他能就此心安理得吗?干干净净地从其中抽身而去?
刚开始,他并非没有出现过幻听。他听到了烙铁贴在自己脸上、皮肉烧焦的嗞声,听到了血滴落的粘腻声响,或许还夹杂有一星半点堵在喉咙深处的叫喊。这些声音偶尔会让乌赫尔错以为自己仍旧站在属于自己的命运交叉口,随时准备在不经意间跌落到更深的深渊里去。但那些都并非是如此具体的细节,他甚至对这样的交叉口一无所知。
在这个有壁炉的房间里,窗户同样是敞开的,只要他坐到窗台上,就可以看到一些互相紧挨着的小松树,它们后面是一株株的白桦,树干像纸一样雪白。透过被风吹得轻轻抖动的树叶,可以看到深邃的蓝天。
透过房间内浓重的枯木的烧焦味,可以感受到自然的勃勃生机……这可真是滑稽!从外表上看,乌赫尔没有健壮的体魄和漂亮的英武气派,也没有快活的性格,即使微笑,他的脸上也带有挥之不去的愁容。对待生活,他也毫无热情可言:他既不动人,也无生气,如同其他平庸和陈腐的东西一样。
没有谁会喜欢这样的人,他也不能给别人带来任何愉快的心情。可那些责备的、刺人的话语,那些充满同情和惧怕的眼睛,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怎么样,他都尽职尽责完成自己的工作,从不额外追求什么,也从不摆出一副牺牲者的模样。至于怜悯,他向来不需要这个,甚至对它嗤之以鼻。要是提起过往,认为它们还有挽回的机会,那就无异于不愿意正视现在这个残破的自己了。
平静下来的乌赫尔就这样想着。在带着沥青和树叶气味的下午,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炉子面前审视自己,审视火焰中挣扎的人,审视那半张见不得人的脸。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过去十几年里一直纠缠着他的东西好像随风而散了、或像是好像被利刃干净利落地切除了那样,他终于得到了解脱,正走向一个什么目标。
必须朝向它,朝这个方向前进。乌赫尔带着恢复过来的悠然自得的神态,做了个手势,一个想要切断一切的、冷酷无情的手势。
2.
藏在布雷汉姆巷子深处的酒馆是一间天花板很低,舒适宽敞的屋子,里面有几张高背椅和木桌,吧台的架子上挂满闪闪发光的酒杯,巨大的玻璃储存罐里装满浑浊的酒液。虽然有壁炉,但是没有生火。
乌赫尔是店里唯一的服务员。他站在柜台尾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玻璃酒杯,不时抬起眼皮看看没有被点燃的、黑漆漆的火炉,然后叹一口气。
他在这间酒吧做工纯属偶然,可能是店里的壁炉很符合他的心意,又可能是女店主做的牛排让他心生喜爱,总之,他就这样留下来了。无论如何,对于四处漂泊、无家可归的人来说,这无异于一个避风港。
擦了半天酒杯,乌赫尔点燃一支烟,吸入的烟雾刚进喉咙,他就看到酒馆里面来了客人。一个瘦削、满脸冷笑的男人走进来,对他说:“威士忌。”
乌赫尔掐掉烟头,给他倒了一杯酒。对方拿起酒杯,也没急着喝,只是问:“顾客都到哪里去了?”
“现在还不算喝酒的好时候,客人不多,主要是夜里谈生意的本地人。”
“看来你对此适应得很好啦,做个侍应生。”
“这样不好吗,拉布伦先生。在厨房里找个活干,甚至在图书馆,怎么样?我可不是在说笑。”
“妙,”拉布伦说,“不能再好啦。”他仰头把酒一饮而尽。“瑞恩,有人要见你,坐早班船来的。”
乌赫尔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一时有些愕然。他对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只要听到第一个音节就能认出来。可他已经多少年没能抓住这能说明自己身份的证明了?多少年来,他得到的只是一个冰冷的代号、一个普众的姓氏。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酒杯,身子前俯,问:“是谁?”
拉布伦看着纸条,“罗伊•埃斯波西托先生。Discepolo?什么意思?”他感到有些迷惑不解,但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我的朋友,你愿意去见他吗?”
“干嘛不呢。”乌赫尔答。
“好吧,”布拉伦说,“你好好准备一下,晚上说不定还要去招待另一具尸体。他们认为在旧仓库里的那个老家伙随时有可能死掉。”
“承蒙关照,您真是慈悲啊。”乌赫尔耸耸肩,一边拿起酒杯继续擦拭一边说:“这类事我干得妙极了,你绝对找不到另一个比我做得更好的人。况且,我还擅长把‘可能’变为必然。”
“绝对如此。所以老板才愿意把你派到这里来。”
“派来收拾烂摊子?你别再打趣我啦。你明知道我不想和任何东西打交道,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他收敛起笑容,把酒杯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放,做出一副冷淡的样子。
“是这样的,”拉布伦对他说,“现实使你不得不做好充分准备,要跨过无数尸体才能到达你的目的地。可它不值得吗?”
“让我说句心里话吧,先生。关于任何事业是不是值得牺牲,哪怕是一个人生命的问题,我早就开始就此感到惶恐了。突然间,我感觉到我已经老了,真的老了,你懂我的意思吗?我再也无法干其他工作了,更别说卷入什么愚蠢而毫无意义的游戏。”他显然意有所指。
“好。但无论如何,预付现金是我一贯严格推崇的规矩。”拉布伦笑笑,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叠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钞票。
“你知道,我一向很欣赏你。你一向非常慷慨,马上就能定下来,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乌赫尔说,然后开始按成交的数目数钞票。
3.
霍特斯顿曾经是兰开海岸边上的胜地之一,它是一座安逸舒适、人口稀疏的城市,就是在假期旅游高峰的时候也是这样——去那里的游客不多。乌赫尔发现这地方很合他的胃口:海滨游人寥寥无几。他站在已经处于半荒废状态的码头的围栏前,看见地平线模模糊糊的山群,心里轻快极了。
他从来没有在霍特斯顿生活过,可在这里,任何东西都会使他想起往昔的岁月,特别是有一个下午……他在房里熬着日子,只有熊熊燃烧的壁炉陪伴他,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没有因此而感到焦虑,只是精疲力尽胜过了他的不安。
除非接到命令,他很少在白天踏出自己的暂住地,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黑洞洞的房间。乌赫尔数十年如一日服从主顾的安排,这于他而言无异于呼吸或眨眼,他服从这样的意志,就像是服从当年给他带来无边恐惧的意志那样。不管怎么样,他总是迫切地想要回到自己的庇护所,点起炉火,看火焰在自己眼前跳动的模样。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片刻独立思考的时间。
每到一个住处,房间的墙纸和窗户的位置就会不同,少有的几件家具上蒙着不同的布,但是从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投射过来的阴影总是和以前没有区别。时间能够使任何情感冷却,而要改变某些习惯却需要更长的日子,但毕竟也是有个尽头的。
风,鞭挞着海湾灰暗的睡眠,卷起层层白色的浪涛。北面,穿过雾霭,能看到仍然在持续发出光亮的灯塔。乌赫尔把手搭在栏杆上,给自己点燃一支香烟。一般情况下,要到十二月份才是旅游低潮,可是他发现越临近九月,这海滨城市就越发荒凉,甚至变得有些不堪入目,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
不一会儿,他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脚踏在木板上的哒哒声。一个人走了过来,靠在他左边的栏杆上。那人二十来岁,有一张充满活力的脸,穿着黑雨衣,戴鸭舌帽。乌赫尔抬起脸,对他笑笑说:“看起来你还不算太晚。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年轻人放下提着的黑色手提箱,从口袋掏出烟点上,并抱怨了一句。“先生,你需要的一切都在这里,可真够难搞的,但好歹是有惊无险。”
“哦,那这样就没有问题了,”乌赫尔说,“起码我们都能心中有数。让我再多说句话吧,盼望你能走好运,可别又制造流血事件。”
乌赫尔说完,弯腰提起箱子,毫不犹豫地沿着码头迈步向前走,木板在脚下传出咚咚的响声。那年轻人伏在栏杆前没有动弹,直到脚步声消失了,他才转过身来。
和负责交接的人分手二十分钟后,乌赫尔租了一辆汽车,开着它一直往北面的温特尔河下游地区疾驶。不久,他把车拐进一处较为隐蔽的街角,熄火,然后打开手提箱。他的东西性质特殊,很多时候不能通过正常的途径运输,因此总是需要委托别人转手。乌赫尔虽然对此感到不满,但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正如那个年轻人所说,这个手提箱里面放着他需要的一切——白色的医用防护服、几瓶混合试剂、手套、剪刀、抹布和一堆金色别针——所有他工作时需要的东西。更实际的是,里面还有一把装好消音器的手枪,好几个装得满满的备用弹夹。
“唉,这东西可就免了吧,我看到枪就害怕。”乌赫尔一只手掂了掂手枪,决定还是把它放回手提箱的底部。
4.
霍特斯顿的人口和其他城市比起来少得可怜,因此有人刻薄地形容说,一旦有人死了,霍特斯顿的风俗不是把人安葬,而是带着尸首在城里转悠,使得这个地方看上去人多一点、热闹一点。
旧仓库落在一个小石板广场的边缘。当乌赫尔走到那里时,仓库门边上正站着一个人,是换了一身装扮、穿着紧身衣的拉布伦。他一看到乌赫尔,立刻就被吓了一跳。“你非要穿成这样吗?”他问。
“没办法,”乌赫尔解释道,“我一点都不想沾点什么东西带回家,这是习惯,已经改不了了。”他身上穿着白色的医用防护服和黑色雨靴,脸部则被目镜盖得严严实实,这使得他说的话变得无法被听清,他不得不加大音量。
拉布伦把仓库的门打开,沿着一条半明半暗的走廊往前摸,乌赫尔跟在他的后边。空气里弥漫着焚香和蜡烛的气味,这味道很浓,让人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间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把椅子,上面好像坐了个人。拉布伦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真的在意?先生,”乌赫尔说,“当你死了,也不过是死了而已。”他在椅子前面停下来,打量了一下老人的尸体。这具尸体的衣裤都沾满了大片血迹,头发凌乱,脸上有几道血痕,嘴角还在往下滴血。“就是这幅模样。”他说。
拉布伦打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然后站到了旁边。他们进的这间房是准备间,要把尸体收拾干净然后装进裹尸袋里。至于清理现场,这对乌赫尔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他从手提箱里找出抹布和喷雾,开始把地上的血迹溶解、抹去。
“放心吧,就是把他弄成个畸形儿,他也会毫不在意……只要他的老母亲感到舒服。”乌赫尔一边擦着地板说:“红漆地板。我开始喜欢这里了。”
“没必要——一点都没必要。”拉布伦颤抖了一下,“毫不感谢,作为一个天主教徒,我会坚持火焚的。”
“火焚?火焚也不错,只是不知道你的一大部分该去哪,可能在泥沙地,又可能在海底。”乌赫尔撒完洗涤剂,又拿出几个瓶子对着原本有血迹的地方喷洒。他显然心情愉快,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拉布伦聊天。
很快,整个仓库内部,连带那张木椅子都像是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乌赫尔擦了擦手,环视了一周,确定没有被自己遗漏的细节,然后问:“满意吗,拉布伦先生?”
“美极啦。你是真正的艺术家,我的朋友。现在该把那间房的玩意搬出去了。”
乌赫尔跟着拉布伦走进尽头的房间。透过朦胧的亮光,他发现尸体的脸血肉模糊,几乎难以辨认。于是他惊叹道:“看起来和我的脸差不多。人类的手法真是花样百出。”
乌赫尔摸了摸尸体的腿,发现它硬得和大理石一样。“不过,直言不讳地说,这种欺骗要是真的成了功,那也是只从外表判定的结果。”
拉布伦打断他:“还是先继续工作吧。”
他准备的裹尸袋有些小了,为了把尸体套进去,他不得不把尸体的腿弯曲成另一个姿势,这费了他一番力气。完了,乌赫尔还摸了摸裹尸袋,语气温柔得说:“这下我们就谁也不欠谁的啦。”
他们把尸体弄出大门,推着车走上弯曲陡峭的山路,来到一座杂草丛生的海边悬崖上。乌赫尔从车里拿出合适的铁链,在袋子上拴好。他们两个人推只车把走到悬崖边,谁也没有说话。
这是个晴朗的日子。乌赫尔眺望远方的地平线,看到太阳正喷薄欲出。他们同时把车一翻,将那具尸体抛了出去。下一刻,它栽进海涛里,伴随着一声浪花水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乌赫尔露出了笑容。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快活像是电流般传遍了全身。“天主保佑你,瑞恩。”他自言自语说,“可你又干上了,你这个混蛋。”他耸耸肩,推车转身就走。
在乍看朴实无华的表面背后,霍特斯顿的阴影和其他他所知道的城市一样残酷暴虐,对此,乌赫尔心中有数。他想起了那把被自己放在箱底的枪,又觉得这看起来不像是原来那么可怖了。
这篇文在我这已经放了一个月了!鸽子老师完全没有给我发修改意见的意思,我只能就这样放出来了还能咋地(。)
是和二二家孩子的互动,啥都不说了只想大家多找我玩(。)
没有了,下面请看我吹牛逼
————————————————————————————
由于大雾,埃莱塔乘坐的直升机在空中滞留了近一个小时。她靠在敞开的机门前,冷冷地望着自己脚下大片的绿色灌木丛林和更远处的芦苇田埂。她看到密林里似乎藏有什么东西。
她是个身材苗条、结实的女人,金色的头发被盘起,紧紧贴压在头上。她身穿伪装服,里边套了件军用衬衣,裤腿塞在伞兵靴里。她外表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在身后的一把狙击枪,和伪装服上皮质弹药袋里装得鼓鼓的弹药和瞄准镜头。
在离地面不到三十尺时,埃莱塔猛然意识到那两个藏在密林中的黑色的物块是什么——两挺高射机枪,在不足百码的距离面前,侥幸逃脱的机会根本不存在。
就在下一刻,立在地面的凶器从密林里喷出了火舌。站在门边的埃莱塔连转身都来不及,子弹撞击着她,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脚,这力量使她不得不跪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抓紧门沿。
一颗子弹飞进机舱,她听到驾驶员尖叫了一声。与此同时,飞机突然陡直上升,一下子就把躲在门后的埃莱塔甩出机门,掉进灌木丛里。
她所乘坐的直升机一直上爬了几十尺,然后突然急拐弯向左飞行,直直冲向前方的田埂。随后,这飞机就在埃莱塔的面前炸成了一团废铁。
埃莱塔把自己藏在树木里,用尽全力深呼吸几口,随后慢慢地爬起来,打量着这片暂时陷入寂静的战场。直升机的残骸,部分已经分不清原型的死尸。树枝把她外露的皮肤划出几道伤,她毫不在意地抹去那些血痕。
她前方的田埂由远及近响起了人声和枪声,埃莱塔冷得瑟瑟发抖,但心里却一直平静入水,直到她看到有个穿卡其军装的小个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正站在离她十五到二十尺的地方。
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孩子。那家伙慢吞吞抬起手中的枪,眯起一只眼睛,小心谨慎地瞄准。埃莱塔也像他那样,趴下架起狙击枪,一边调整瞄准镜,手指稳稳的搭在扳机上。死亡,她想,这真是个漂亮场面:一个举着枪的漂亮男孩。
他们头上,雨像瓢泼般倾洒而下。意外就在那一瞬间发生,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埃莱塔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形随着几声枪响不断颤抖,随后朝右侧直挺挺的倒下了。在这牺牲者的后背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十几个弹孔。
埃莱塔顺着子弹的方向望去,她看到一个穿伪装服的强壮男人像箭一样从灌木里冲出来,他手里的步枪喷出了火舌,打得田埂泥土蹦溅。那另外的几个士兵缩回了壕沟。
埃莱塔也立刻反应过来,她躲在茂密的丛林里调整姿势用狙击枪射击,但因为手臂受伤,她没能一枪毙命。她替对方射倒两个。像是感知到埃莱塔的视线,男人抬了抬枪杆向对方示意,然后转身换上新的弹夹,朝田埂对面狂扫。
后来,他的枪打空了,他就拔出自己的匕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从下往上刺进对方的下额,用刀锋切断敌人的骨头。
远处回馈他一长串回击的枪声。这个男人在密集的射击下一路往密林深处退去,在铺满水和烂泥的地面翻滚。他或许被击中了,又或许没有,但埃莱塔看到他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容,一抹奇异的笑容。
他咬牙爬起身,从腰侧扯下挂着的手榴弹,用牙咬开保险,用力扔向田埂的另一头。接着,震耳欲聋的一声爆炸从不远处的空中传来,被点燃的植被顿时烧成一团火球,火花和残屑像弹片一样四散飞溅。
那声音真叫人毛骨悚然。埃莱塔用另一手捂着泊泊流血的手臂,仰面望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背影。
“快走。”他说。
男人转身一把将埃莱塔从地上拽起来,她立刻就从对方的手中感到了力量,一种她从来没感受过的力量。他几乎是半扶半扯,护着她一路后退。
他们退进芦苇丛里。他用匕首把埃莱塔的衣袖割开,开始检查她的伤口。“运气不坏,”他一边撕下急救纱布为埃莱塔包扎一边说,“直接穿过去了。要是再偏一点,您这漂亮的小手的骨头可要碎喽。”他用匕首敲开一针吗啡塞到她手里,又说:“您需要这。撒止血粉会有点疼,虽然您现在感受不到:第一次,被吓懵了。”
“亲身体验过?”埃莱塔问。
男人自嘲似地笑笑。“可以这么说。您有打火机吗?我想点支烟。”
“我有。”埃莱塔把火机递给他。与此同时,她也认真地打量起她的救命恩人来。在她面前的男人肩宽体壮,杂乱的红发被束到脑后,使他看起来像一个中世纪的亡命之徒。
光看他的侧脸和垂下的眼睑,埃莱塔会以为这是个不过二十岁的少年,但他坚实的下巴和脖颈上一道很深的皱纹表示他已不再年轻。最有特色的是这个男人的眼睛,它们呈现出极为罕见的蓝绿色。
男人用嘴从烟盒里叼出烟,点上以后猛吸一口,随后用两个鼻孔把烟雾喷出来。两人很久都没有开口。
过了半晌他又补充道:“您的手上可能会留疤——希望对您未来的职业生涯不会有影响。”
埃莱塔笑了笑。“你知道我是谁?”
“或许吧。任何一个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女性来到这战场,我都会大吃一惊的。”
“你是做什么的?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又问。
“驻地军,凯利斯。我们遭到了恶毒的欺诈,现在我们十几人里活着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了。”他故作轻松。他的话里带着奥克语口音,有些词的发音显得突兀。
“绿色的眼睛,”她说,“这可并不常见。”
凯利斯说:“我以为您看出来了。凯尔特人,确切地说,来自中天 。”
埃莱塔笑笑说:“你对我说敬语,还像个老派的绅士。”
“绅士?我?”凯利斯耸耸肩,“绅士可不会像我这样在泥地里滚爬、用手枪打爆别人的头。您可以去都柏林的学院里见识那里的先生们,那才是真正的绅士。”
“再说吧,”她说,“谁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增援部队很快就能赶到……我得让他们知道这里还有活人。”他从弹药袋里掏出一支信号枪,朝天空射出两发绿色的信号弹。
埃莱塔的手又开始疼起来。她问:“有用吗?”
“有用。这是约定好的。”
“他们会知道我们在哪里吗?我说的是那些敌人。”
“他们已经知道了。”
“会来吗?”
“我想会的。只是时间问题。”他轻声说,猛地把枪放在地上,趴下。同时一梭子弹朝他飞来,堪堪略过他的头顶。
凯利斯脸上又挂上了那种奇异的笑容,他冲过去一脚把对方踢翻在地,把人踩在脚下,然后对准脑袋干脆利落地开了一枪。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瞬间。
凯利斯转过头对明显还没回过神来的埃莱塔说:“现在您可知道战争和你心目中的有何不同了吧。”他神情轻松,“您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一位货真价实的女士、养尊处优的淑女?”
他给的吗啡起了效,埃莱塔不禁暂时忘记了从手上传来的灼人的痛苦,她的精神也得到了缓解。“那你又为什么来这里呢?”埃莱塔反问。
凯利斯又点上一支烟,递给埃莱塔,他说:“我常问自己这个问题。我是个一有所感就立刻付诸行动的人,但我的家族常使我感到无地自容。”
“那你是怎么适应它的?”
“不去理会它,顺其自然。”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敢肯定,你确实有杀戮的天赋。”埃莱塔说。
凯利斯收敛起笑容,绿眼睛闪了一下。“在这里,不得不这样:当面对的人拿枪指着你,而您又想回去过圣母升天瞻礼 的话。唉,这里死过太多人啦,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埃莱塔能看出凯利斯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但他现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为的就是让她放松一直绷紧的神经。她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温柔地说:“因此你选择了这条路,一条为了和平和安宁而战的道路。”
他耸耸肩,笑了笑说:“我先是在战场服役,后来又把这作为自己的职业。我见过无数女人和小孩在炮弹声中尖叫哭泣。这样乱七八糟的场面看多了,我根本就不相信这类东西,诸如‘和平’啊、‘自由’啊。”
“我明白。”埃莱塔说。
“不,我想您没有明白。女士,没有什么事比一堆正统的白痴更糟糕了。我现在的事业是制造混乱,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凯利斯手上拿着刚才用来夺人性命的手枪,一边说一边在埃莱塔身边蹲下,用枪管在她眉间轻轻敲打着,拨动手枪再次上了膛。
突然,两架直升机呼啸着从他们头顶飞过,五、六架战斗机冲破云幕跟在后边飞翔,贴近直升机的左翼。骤雨即将降临。灰色的云块垂压着远处,地平线上雷声滚滚。
——————————————————————————————
法国南部俗称为le Midi,源自mi(中)和古法语di(天),传统语言是奥克语。
凯利斯·波尔塔·德·弗兰泽(Khalis Porta de Franz)
186/64
凯利斯·弗兰泽,独来独往、执着于搞事并承接一切相关事务的男性
父母是为了挽救没落颓势的家族联姻,因此从未给过他半点爱意。在母亲得急病死去后,父亲娶了身份更高贵的续弦,后母一直不待见他这个长子,甚至在生下次子后想要为凯利斯制造意外。凯利斯的童年时代活得相当凄惨,作为富家子,他从未得到过庇护、关照和抚爱,他曾从楼梯上滚落,被压在杂物下两天,被开水烫伤双手,得过霍乱,出过麻疹,但他总是很坚强地活了下来。
为了巩固次子的继承地位,凯利斯一到成年即被作为弃子打发去战场,在此期间他接触并迷恋上热武器,也培养出了生死度外的残忍,对于夺人性命的事情不感到害怕或是愧疚。他在战场上找到了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为世界造成危害尽可能大的混乱和骚动,每次行动都以造成最大性质的灾难为目标。他对个体的死亡本身无动于衷,但对成千上万个陌生人集体死亡感到心神澎湃。
以父亲的死亡为契机,凯利斯用相当残忍的手段争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然后又把这些家产统统变卖,建立起独属于自己的军火王国。他是黑帮在暗处的首领,有庞大的军械网络和私兵拥趸,所有和他打交道的人都要忌惮他的势力和财力。
其他设定:
凯利斯继承了祖辈的沉着稳重和傲慢自持,总是一副冷酷强硬的模样,他似乎不懂得温柔,也从不会示弱,然而熟悉他性格的人都觉得他‘易怒且冲动’、‘像只长期处于亢奋状态的狮子’。他享受混乱带来的快感,为此愿意放弃自己原本优越的生活,重新投身到被风暴席卷的战场中。
不知道是不是受童年生活的影响,凯利斯对所有正向情感都不抱有期待,也自认不需要这些东西就能活得很好,对它们既不妒忌也不羡慕。但当它们朝他冲来的时候,凯利斯就会变得慌乱,在任何情况下都尽力避免和这些情感接触,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怕它们。他总是会感到孤独,而这却不是喧闹场景能够缓解的病症。他渴望长久的陪伴,也知道自己终会在某日狼狈地独自死去。
补充设定:
凯利斯相当厌恶把厨房弄得一团糟的人。他会做包括翻糖蛋糕在内的各种甜点,但称“人要把精力放在真正值得放在的地方”。
他能够熟练使用各种热武器,反而和大部分冷兵器都不对头,总是被自己惯用的那把匕首切到手指。
除猫以外,凯利斯不受任何生物的欢迎,养花花草草也养不活的那种。关于猫,凯利斯只对黑猫有好感,其他免谈。
他喜爱且唯一的消遣是赌博,是拍卖场的大金主,习惯在销金库消磨时光,不过好像赌运不怎么好,因为不屑于玩弄手段和把戏,赌钱时总是输得最惨的那一个。
传闻家族中有世代相传的诅咒,但他不相信女巫的预言,不相信救赎和神明,抨击所有神和与他们有关的信仰,同时也否定地狱和深渊的存在。
“给热心肠的人们带来动荡不安和恐惧是我的职责。”
——————————————————————————
这是我的大儿子凯哥,目前我投入最多感情和精力的角色之一
「罗伊•埃斯波西托(Roich Esposito)」
父亲和女儿乱伦生下的孩子,患有先天性构音障碍,经过多年治疗能流畅说出简单的句子。
本家是在意大利颇有势力的玛菲亚家族,身份摆不上台面的他仍然是嫡系顺位第二继承人,有一个鸽血红宝石吊坠作为身份证明。
生母患有产后抑郁,一次发病时将他扔进水里企图将他淹死,这导致了他对一切大型水域生理性恐惧。后来他被生母托付给姨母照顾,同时也在异国他乡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会说多国语言。
在姨母死后,他也继承了对方的大型生物制药公司Yx。这间有本家作为后盾的国际企业由他一手发扬光大,很快就垄断了各国的药物市场。现在他暂居于Yx总部所在地英国。
他在科研方面没有多少天赋,但他作为一个极具野心的商人能把科研院作为自己的一言堂,可不只是靠运气。
奉行「想要得到回报必须付出,某些牺牲不必放在心上」。用死刑犯试药,自称拥有人文主义关怀,开出了‘只要撑过相应的疗程就能够恢复无罪之身’的条件。
在地下研究所里开设的项目有「合成兽」和「改造人」,取得的最杰出的成就是培育出了一位混入多段不同动物基因的改造人。
性格稳重,沉默寡言,常以一副严肃得有些阴沉的表情示人。习惯身处高位发号施令,有些傲慢和势利眼。内心深处藏有毁灭一切的破坏欲,但不会表现出来。
伦理观念意识单薄,坚信‘生命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不怎么惜命,也不抗拒折磨人取乐。在自家生意做大后,他伸手干涉本家的势力,在据说无能懦弱的同父异母的叔伯手中分得一杯羹。
枪法不怎么好,只擅长杀人的体术。粽发蓝眼,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咄咄逼人还会戴眼镜。体型不算纤细瘦弱,但因为反应很快,身体意外的灵活。
他对金发碧眼有偏好,常对有这样长相的人青睐有加,但同时,他的杀意也常施加于这种人身上。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从硬盘里翻出了这个,于是来补档
是去年七月写的,不是很满意
——————————————————————————
雨从厚实的云层里劈头盖脸地洒下来,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手上握着枪隐藏在暗处,他绷紧肌肉,浑身上下却忍不住发冷。我被他骗了,正如当初我欺骗他那样。凯利斯想,他又加重握枪的力度,双手都在颤抖。
新教的两个首脑已经被逮捕,各地的战事境况都不容乐观,大批教徒连夜离开国境,去到更南边的地方隐居,现在这片土地上只剩下一堆疯子。莱茵派了一堆人过来,他们几乎封锁了整个街区,并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只为了抓住他。凯利斯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他们以三人为一队,只有两个带枪,还有个四处张望的盾兵。
凯利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浮起了狠意,等到他听到朝着这边过来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他猛地冲了出去,抽出藏在袖口的匕首把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带枪士兵割喉。对方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盾兵的反应很快,他立刻反击,用大盾去撞击凯利斯的头部。凯利斯被撞得两眼发黑,他感觉到血划过自己的鼻梁和嘴角,他一边躲开对方的攻击,一边找准机会用尽全身力气踹了对方一脚。弹出的靴刀狠狠地插入那人的小腿里,趁着对方在挣扎的瞬间用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并用匕首猛戳他的腹部,直到对方失去力气,半人高的大盾掉到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声。
旁边的士兵吓得举起枪对他射击,凯利斯躲在盾兵身后,借他的身体挡了一发子弹,随后一把推开那人的尸体,拔枪对准对方,随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兵被他一枪爆头,脑浆甚至溅到了凯利斯满是血的脸上。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只在这短短的一刻战局就已经定下胜负。凯利斯甩了一把脸上的液体,给自己的燧发枪重新装好子弹,继续兜着小路前行。
刚才的枪声很快就引来了更多的追兵,凯利斯无心和他们纠缠,现在他被打的脑袋虽然已经止了血,但是他昏昏沉沉的状态仍然没有得到改善。凯利斯挑着阴暗的地方去,他在这个街区生活了几年,对它的熟悉度不比任何一个原住民低。
实际上,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凯利斯总能够很好地保持冷静,特别是在杀人和躲避敌人方面,他做得尤为出色。凯利斯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穿过搜捕的队伍,冲上一栋楼房的屋顶——这座废城的楼房高耸但密集,这也是凯利斯选择逃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并纵身一跃跳到对面楼的阳台里。
此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和血腥味,这股味道让他感到不适。看样子莱茵已经包围了这里。凯利斯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心里只有活下来的念头。但他又想到自己可能难逃一劫,以狼狈的姿态死在这个地方,未免感到有些恐惧和不甘。
突然嗖的一声,有一个飞速的子弹擦着凯利斯的头发打到墙上,他的发梢因为受热而微微卷起,他猛地抬头往弹道的方向望去,看到就在不远处的天台边上,有个带着面具遮住眼的男人举着枪对他微笑,是莱茵。
凯利斯知道这面具下面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莱茵的半张脸已经被烧烂了,他失去了左边的眼睛、昔日的家园和光明的未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凯利斯,因为他那些肮脏的计谋和卑劣的手段。
莱茵的视力自从左眼瞎了以后就变得时好时坏,他没有办法瞄准凯利斯,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着凯利斯开枪。凯利斯见识过他的疯劲,急忙转弯躲到莱茵射击范围的死角,但还是快不过对方开枪的速度。莱茵对着他的方向乱射,他的腰部突然挨了一下,凯利斯突然一个激灵,低头看见被子弹打中的地方正泊泊地往外冒血。
莱茵把他的行动限制在那个阳台上,而他的部队则趁机上楼去围攻他。凯利斯手上只有枪和匕首,根本招架不住来势汹汹的敌人。最后凯利斯被逮住带到了莱茵面前,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藏在靴子里的武器全部被搜剿。他们在一个空旷的楼顶平台上,四周的建筑物寂静无声,像是一个天然的坟场。
莱茵扔下枪朝着凯利斯转头,凯利斯感觉到对方像是朝自己露出了令他不寒而栗的微笑,他嘴角上扬的角度很小,或许是凯利斯的错觉。
莱茵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对着他的右脸打了一击重拳。在那个瞬间凯利斯的脑袋像是爆炸般发出轰鸣,他原本就浑噩的意识突然坠入了黑色的深海,随后又被剧痛拉回现实,他弓着身,维持了被打的姿势,瞪大的眼睛轱辘转动望向地面,他看到那些积聚在自己脸上的血不停地滴落到地上,开出红色的花。
随后莱茵命人把他绑在椅子上,并使凯利斯的右边手臂脱了臼。莱茵的手下特意留了个心眼,在凯利斯的嘴里塞了布条,并在他已经被血浸湿的后脑上打了个结。而莱茵自己则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成年人手掌大小的铁锤,对准凯利斯的右手手掌,把它砸了个稀烂。
凯利斯因为疼痛而无法呼吸,他咬着牙硬是没有大叫,只是发出了压抑的呻吟声,他瞳孔骤缩,但仍然死死地盯着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凯利斯右手的骨头被砸成了碎片,肉块夹杂着血沫飞溅,在场的怯弱者不由得避开了目光。
最后当莱茵停下挥动铁锤的时候,凯利斯已经因为剧痛而失去了意识。“真是新鲜的场景,”莱茵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块碎骨,他朝旁边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就有人用水浇醒了凯利斯,“那我们继续?”他问。
“要杀快杀。”凯利斯的麻木地说,他想要给对方一个‘随便你’的表情,但是他的思绪开始变得混乱,眼睛也无法聚焦,只能无力地把脑袋固定在原地。莱茵冲着他笑了笑,然后一手抓住他的脸,另一只手的手指直直插进凯利斯的眼眶里,干脆利落地把他的眼球挖了出来,最后还贴心地割断了连在眼球上的神经。
大量的液体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是凯利斯的眼泪、血液,又或者是别的其他什么东西。凯利斯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惨叫,束缚他的绳子因为他的挣扎而深深嵌入他的皮肤,他再次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莱茵突然感到很无趣,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指甲缝隙里都是黏稠的血肉,凯利斯的一只眼珠躺在他的手掌里,有个地方已经破了,透明的液体正慢慢地往外流。莱茵又走到阳台的边缘,向下俯瞰这个废城,混乱的街区像是被炸坏的战场般展现在他的面前,各式各样的杂物被翻得乱七八糟,除了肮脏的虫子以外再无其他活物——尸体的臭味可怕极了——这里是死神的垃圾堆。
莱茵抬起全是血的手点了点自己的嘴角,然后转过身来,对垂着头陷入昏迷的凯利斯抽出匕首,朝着他的关节刺去。他下手很准,看起来十分轻松就把刀刃插到骨缝里,并像是折磨对方那样慢慢地切开对方的肌肉。
很快,他就把凯利斯的左手手臂和小腿切掉了。凯利斯在这期间模模糊糊地因为剧痛醒过来一次,但是很快又因为剧痛再次昏迷。等莱茵完成这些的时候,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拿过身边士兵手上的枪,对着凯利斯开了几枪,可是他的准头实在是不太好,这几枪都没能打到对方的要害部位。凯利斯短促而痛苦地呼吸着,他努力地打起精神,试图不让自己的意识消散,可他的意志如今已经过于薄弱,像即将离开躯壳的最后一丝游魂。最后他还是一头栽进了黑暗里。
等凯利斯再次回复部分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从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紧紧地扼住了喉咙,提醒他现在的处境。现在我在哪里?那些人呢?凯利斯这么思考着,可是他太疲倦了,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能轻微地翕动嘴唇。
“反正已经没用了,你换一个吧……”在朦胧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样对他说话。那是赛特,他的至交好友。凯利斯在心里问:什么东西没用了,赛特?我要换什么?
“嗯嗯……总之,我们有缘再见啦……”
随后突如其来的下坠感主宰了凯利斯的感觉,他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直到冰冷的水花打在他的脸上,水浪的声音响彻耳际,他才闷哼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此时正浸在水中。凯利斯睁大了仅剩的那只眼睛,像是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海里。
他提不出半点力气挣扎,甚至不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仿佛他的灵魂正漂浮在他的肉体上方,静默地望着它缓缓下沉。凯利斯感到很冷,这股寒意仿佛不是海水给予他的,而是他自身由内向外散发的,属于死亡的冰冷。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间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那特立独行的朱丽埃塔,她的未来又会是怎样的呢?但这已经不是凯利斯需要担心的问题了。凯利斯的眼睛愣愣地望着上方,在弥留之际打在他视网膜上的除了碧蓝的水纹外,仅剩下阴沉的灰色天空。他的目光越来越呆滞,并在最后失去了神采,伴随着他的躯体坠下海底,这次他没有再醒来。
被尊称为‘世界中心’的「Siah」,拥有掌控中庭的钥匙,同时也作为联系本世界和其他小世界的桥梁而存在。
它阻断一切影响本世界发展的因素,是中庭世界对外唯一的安检程序,试图破坏中庭世界的异世界外来者会被它立即抹杀。
它可以说是中庭大陆的化身,与这个世界共生死,却没有像其他传说中‘至高神’那样强大的能力。Siah对于中庭大陆的生灵,无论强弱善恶都一视同仁地爱着他们,当然,它也分不清世界上的任何物种,在它眼中万物只有生死的区别。
Siah只是一道安检程序,它存在的意义不是延续世界的寿命,而是侦察和消灭对中庭不利的外来入侵者,因此它不会管本世界里的家伙怎么作妖,也不关心除自己职责以外的任何事。
有趣的是,它对于本世界的生物体来说,并非高高在上的存在。所有生灵都能够通过特殊的手段接触它,但安检程序就只是安检程序,它给出的回应少得可怜。
在精灵一族的传说中,Siah被塑造成一个手持预示之书的睿智老人的形象;而在人类和兽族的传说中,它则是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传闻世界中心神殿有幸亲眼目睹过它真实的模样:一个隐匿于浓雾中的白袍人。
终有一日,生灵膨胀的欲望使世界格局发生改变。从误入神殿禁地的学者开始,记载未来的器物在生灵手中几经流转,到最后导致灭世的武器熔炉诞生,中庭大陆的生灵数量骤减,许多拥有强大力量的英雄在战争中陨落,这变相削弱了他自身的力量。
四处飘荡、寻找落脚小世界的贝利亚伺机而动,并在与守门人的相互试探中占据上风,破开他为阻挡外来者而设立的封印。
为了驱逐以清除地表文明为目的的贝利亚,守门人将中庭大陆的一部分分割出去,并将贝利亚束缚在那个独立的空间中。作为回礼,贝利亚碾碎了守门人的实体,打散他的力量,导致中庭大陆有更多的土地被作为岛屿分离。
当时世界中心神殿的领导者,慈悲圣女阿纳斯塔西娅,施秘法试图以肉身为媒介保全守门人。但她的身体不足以承受象征整个世界的力量,在接触到守门人本体的瞬间,她的身体即被炸成了肉泥。
守门人寄宿于这些在大地上始终未彻底腐烂的肉块里,养精蓄锐等待中庭大陆恢复生机之日的到来。令他感到绝望的是,贝利亚很快就挣脱了束缚,开始对这个世界的生灵进行无差别屠杀。
由于长时间笼罩于无数横死者的怨气中,他被塞入亡灵残存的复仇本能,产生了灭世的倾向。这不知由来也不知去向的恨意,他终将如数归还给罪魁祸首贝利亚。
他被称为「N'Diaye」。
另外的情报:
守门人存在的意义不是延续世界的寿命,而是抵御外来入侵者,因此他不会管本世界里的家伙怎么作妖。
他不关心除自己职责以外的任何事,也不排斥接触它们。虽然普通生命体可以通过特殊的途径和他沟通,但跟他聊天真的很无聊。
其实还是有化形的,不过不常用:长相普通、白发红眼的人类青年;或是白毛红眼的老鼠。特征是外露的皮肤上布满黑色纹样。
在大陆东边的森林的深处,曾经居住过一位心灵手巧的匠人。传闻他擅长打造和加工各式武器,只要提供相应的[原料],就能够满足主顾任何看似异想天开的要求。
他是曾经冠以王族姓氏、在王庭享受荣光、如今却因为不可饶恕之罪而被放逐至远方的不思悔过者,他的名字叫做赛特·萨尔瓦多(Seth El Salvador)。
这位匠人过着隐居避世的生活,本该作为一簇浪花被卷入命理的海洋中:以伟大的精灵女王的意外去世为起点,精灵各部族间进行的内战被正式拉开了序幕。
被他爱着和爱着他的亲人、朋友尽数如梦似幻的死在战争中,而他则因为被放逐至国家边境从而阴差阳错远离了风暴中心。当匠人知道这一切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无法被挽回的地步。
终于有一日,暗杀女王、发动战争,用残忍手段统一整个国家的野心家前来拜访他,希望能招安这位能力出众的前朝旧臣,或是将王族的血脉赶尽杀绝。
工匠说:[但凡一个有正义之心的生物,都不会对将他亲族尽数手刃的仇敌友善,先生。]
新王说:[曾经你们为了排除异己,杀戮我族之人时,也不见得对我们友善。这不过是悲剧的天平再一次倾向你们而已。]
工匠说:[那么这仇恨的循环就由我来结束。伊诺尔啊,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在那之后我也会离开,让所有杀戮和毁灭彻底结束。]
另外的情报:
在东边森林的精灵王国,曾经有过这样一位王子。
他拥有出色的元素魔法天赋,又出身于王族,生来就受尽万千宠爱和期盼。
王子天性自恃清高又多疑,比谁都要倔强,比谁都要傲慢,不容许有任何反抗他的存在。
有一日,从世界中心神殿远道而来的使者告诉王子,栖息在森林里的意识是灾祸的代名词,它将会给整个王国、乃至整个世界带来不幸。
[你这家伙,是在说我妹妹的另一半是不祥之物吗!]
盛怒之下的王子用五指挖出冒犯者的眼珠,并驱使自己所能驱使的耀眼的橙黄色的火焰把对方活生生烧成灰烬。
他的残暴行为受到诟病,但王子仍然不以为意,即使被森林之神维达尔问责,他也只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虫豸。」
于是维达尔决意要将他放逐,直至他诚心悔过为止。
王子大笑。
他再也没有回到他的国家,也再未踏入故乡一步。
……
它的生母,一位目盲的女神,为了医治自己的双眼,依照先知的指示用乱葬岗的泥土捏作杯状,作为自己炼化眼珠的容器。
百年过后,坟土里寄宿的怨气和女神的眼珠逐渐融合,竟然诞生了一个全新的意识体。
仁慈的女神祝福这意外之喜,在她心目中新的生命比自己的眼睛要高贵得多。她许以这个奇迹光明和幸福。
明明是污秽的造物,却因为被祝福竟然能够拥有几乎迫近神明的力量。诸神嫉妒它,将它定罪并放逐下界,并诅咒它将在大地上逐渐腐烂。它的生母使它陷入沉睡,并安慰说当它再度醒来之时,重生之日就会到来。
时过境迁,荒芜的土地变得满布植被,生灵开始在陆地上繁衍生息。它被喧闹所吵醒,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将自己包裹的茂密森林。
诸神恐惧它的苏醒,于是给予陆地上的生灵启示:栖息在森林里的意识是灾祸的代名词。
与此同时,因为某些奇妙的因缘,它和当时的森林精灵公主,未来一统东部的光精灵女王情投意合,但对方很快就被卷入精灵族的权力斗争,作为牺牲品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随后,精灵族很快走向没落。
以精灵族的没落为由,听取和执行神明启示的组织[世界神殿]开始了对它进行的长达百年的讨伐,并设法得到了它的本体:用土石做成的泥杯子。
他们借助神明的力量把杯子打碎,将碎片研磨成粉末,它就像伤及自身一样痛苦。当它与那位精灵公主与它阴阳相隔时,它也没有产生出别的什么情绪,但如今它却在这番受难中萌生了恨意。
[也应该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如此强烈的心愿得到了回应,它使用从生母处得到的力量,吞食并消化所有生物个体和意识,得到对方的能力、外形和记忆,但这个过程是持续进行且不可控的。
它的力量持续膨胀,与此同时,它所拥有的记忆也仿佛十分无关紧要一般变得错乱了。因为它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遵循冲动的召唤在那里创造新的关于杀戮的记忆,让已经变得浑浊的记忆更加不可被分辨。
最终,它的外表呈现出一个怪异扭曲的怪物形态,彻底堕落成了魔物。它忘记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只剩下吞食所见到的生物的本能。
...
「由(Shur Gral)」
外型为一条长达三米的角蝰,居住在沙漠深处。身上的纹理多为棕黄色,身上有深色花斑,褐眼,眼部周边有尖刺,眼睛上有一对角。
常常把身体埋在沙子里发呆,只露出头部观察周边,眼睛大大的。
在温暖的地方出没,不太喜欢水。独居,巢穴靠近地面,天天出来晒日光浴,为了躲避流沙蛇行,遇到危险就快速把头抬起来,盘成扁扁的一坨。
侵略性很强,会主动攻击活物,不只是为了觅食,更像是一种本能。攻击前没有任何预警,也不会做出恐吓的动作。对被冒犯这件事非常敏感,有东西路过它身边就会被它摆来摆去的尾巴推开。
与其说是变异的巨型蛇类,不如说是被封印在沙漠蛇身里的怪物。它的本体被封印在世界中心的神殿里,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传闻它在无风夜晚的月光的照耀下就能够挣脱开蛇身的束缚,以意识的形态出现直至黎明,但是迄今仍然没有谁见过它原本的模样。
只要离开沙漠就能变成一个人类青年的模样。外貌普通,不引人注目,且长保持缄默。
眼睛非常漂亮,好看得与他的脸完全不相配。不如说,那是两颗被雕刻成眼球形状的[宝石]。脖子上戴着骨头做的吊坠,似乎是谁唯一赠送给它的离别礼物。
虽然严格意义上并不是蛇,但还是不自觉的表现出蛇的本能,在低温下会陷入睡眠,人形状态下还会不时吐吐舌头。
特性是[吞噬],它能够吞食并消化所有生物个体和意识,得到对方的能力、诅咒和记忆,且这个过程是不可控的。
它的力量持续膨胀,与此同时关于自身的记忆也逐渐变得混乱模糊。它曾用过的假名是‘阿卡林那’和‘应’。
另外的情报:
将它封印的它的朋友[白骑士]说:“如此一来谁也不能分辨你的真身了。如果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的话,就朝着世界神殿前进吧,为了回归你原来的躯壳,也为了将你所遭受的这份痛苦尽数归还。”
「Ryan(Asusonide Urgel)」
出自贝利亚的拟态,时之钟摆寄生者。
真正的名字是阿索奈德乌赫尔,本体像一个黑色巨型水母,在高温高压下会分散成尘埃,低温下无明显变化。它和普通的拟态一样,没有生死观和同理心,甚至难以理解情绪本身的存在。
它唯一的一次好奇心给了被关押在贝利亚数据库里的灵魂[信使],把对方施放的同时也被对方所拥有的病毒寄生:名为时之钟摆的金色细针插入它的意识体内,并呈现出环状意图将它吞噬。
以牺牲视力为代价,它把病毒控制在它人形的左眼球里,并为阻止其寄生蔓延而烧烂整个左脸。相对的,时之钟摆为它的宿主提供了特殊的能力:触碰规则的钥匙,即操控时间的权限。
它虽然是贝利亚的造物,但是在和时之钟摆的斗争中切断了与贝利亚联系,因此也失去了‘更换躯壳’的能力。现在它正在使用的躯壳属于一次性用品,为了保持躯壳的耐用度,它会耗费自己的力量修复身体受到的所有损伤。
它的眼珠已经被病毒侵染,且不能通过拟态的力量修复,看东西只有模糊的重影,只能通过声音获取外界信息,平时会像蝙蝠一样用超声波进行回声定位,并且用拟态的眼睛分辨生死和能量,但不能识别出细节。
它的人类形态和同样出自贝利亚的观察者非常相似,并且用长刘海遮住了已经毁容的左脸。传闻它将观察者被埋入地底的眼珠(残存的意识)挖出,作为盛装病毒的容器放入自己的眼眶里,最终和对方的本能融为一体。
与此一同被它继承的,似乎还有些虚无缥缈的情感。能够吸引观察者的善良、无私和温柔让它感到不适。它将从意识深处萌生的悸动认定为杀意。
它执意认为是[信使]用卑劣的手段使得无妄之灾降临到它的身上,这炽热的恨意直到对方彻底消陨后仍然不能停止。一般情况下,它并不热衷于杀戮,甚至认为杀戮是最不能达成目的的手段之一。它摆出高傲的姿态鄙夷加害者,不会对受害者产生半分怜悯。
但是奇怪的是,它总是不受控制地作出某些「心软」的行为。
想要写出不同的思想和主张相互碰撞的感觉,但是感觉效果好像不太好
我果然是不太擅长写这种(挠头)
————————————————————————
一季一度的圣塔卡花会议在王都举行。这是独属于贵族的聚会,同时也是利斐利各公国和独立城邦之间最正式、最严肃的政治会谈。
圣塔卡花会议尤为看中参与者的出身,而作为宫廷的代表,君王向来是不在受邀行列的。但自从迦亚登上王座、以‘娜尔思女王’自称后,这个传统就渐渐被打破了,因为迦亚的出身也足够高贵。圣塔卡花会议由此也得以在宫廷的监控之下进行。
在这次会议中,贵族们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已经被邪教占据的邻国希姆顿上。近来祈母教的军队多次对利斐利的边境城市塞门进行骚扰,态度傲慢、出言不逊。负责管理边防工作的领主爱德蒙兹二话不说,派了一对暗杀者直接把对方的驻地军队屠了个干净。领主的突然发难,是以有各方家族支持为前提的,他们希望借此机会,给祈母教一个警告,或是向他们示威、作为宣战的信号。
“堇青做事干净利落,就是玩心太重了。”拉姆齐夫人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堇青是爱德蒙兹派出的奥雷的首领,他尤其喜欢尸体被吊起、排成一列的模样。
“还是个孩子,随他去吧,况且他还带来了新的情报。”路德维希女大公说。收到露娜蒙恩沦陷的消息后,贵族们对祈母教的印象从‘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到‘可以一战的对手’,谁都想在战争中分一杯羹。他们用杀手的战绩和伤亡情况估计敌人的实力,并开始研究下一步的进攻策略。
利斐利把信仰死神的威斯汀作为国教,国民多无惧死亡、骁勇善战,就连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贵族们也没有非常强烈的生欲,他们都敢于把自己的性命作为平衡天平的筹码,进行一场成王败寇的豪赌。
这个国家的人们看淡生死,自然也不会对敌人的生命多加怜惜。军队愿意做一些赶尽杀绝的勾当,贵族们也期望得到大量的劳动力和土地资源。女王迦亚注视着贵族们谈论,她知道这个国家已经遍布城市,到处是复杂的等级结构和华丽的建筑,可从地表露出的黄金矿脉和黑色金子仍然没能令她感到满足,大批的奴隶搬动山石为她建造弥散着浓郁腥气的角斗场,也从未让她感到喜悦。
于是她心想:除了让利斐利向内生长以外,我还应该让它壮大增长。她开始梦想使边界线容纳进更多领地,这一需求迫使利斐利变得凶勇好斗。如今天赐良机,也是利斐利对外扩张的时候了。
“说起来,我已经收到了各位的军队啦,但是关于同盟方面的问题,我还没有收到确切的信息。”边境城市的领主爱德蒙兹露出了不友善的笑容,“以玛尔洛斯为首的联盟在南方被确立,和他们合作意味着利斐利能够最大程度的降低损失,但同时资源的分配又将是一个新的问题。”
来自西部的路德维希女大公看到其他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她说:“我认为完全没有结盟的必要。利斐利有周边各国都没有的地利条件,想要在希姆顿打开一个缺口可以说是轻而易举。我们无需仰仗其他的军队,和别人分享胜利的果实。”
“难道说,以利斐利的实力,连一个正在出征的国家也无法攻下吗?这未免太过惹人发笑。诸君以擅长骑射和剑术自夸,手持利刃和燧发枪,到头来却害怕那些一击即碎的铁皮?”
似乎是被她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姿态所冒犯,南部的贵族们纷纷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您总是鼓吹个人战争,是因为您的领土从来没有遭受过战火的洗礼,您所得到的总是大于您所失去的。我们渴求的是土地上的资源,而不是一片光秃的废土。”
“那是因为战场只在利斐利的西南部,作为公爵,我自然要选择最符合我的国家的利益的道路。正如爱德蒙兹所说,即使所谓联盟将希姆顿完全贡献,土地和资源的分配反而会更令人烦心。诸君摇摆不定,或许正是怯弱的表现。”女大公回答。
西部的格哈德公爵突然站起来,用手指着她说:“你们看,从利斐利的公爵口中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令人羞耻!贱民的孩子永远是贱民,杂种即使披上锦衣,可还是流着下等人的血,永远学不会有教养地活,并且谁也别想听到那张嘴里吐出符合心意的人话来。”
迦亚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两人对彼此的冷嘲热讽,她先是沉默着欣赏完两位大公压抑愤怒的模样,然后再展开一抹游刃有余的微笑,说:“两方的观点我已经充分了解,实际上,是我主动向玛尔洛斯伸出橄榄枝,并和对方结盟的。”
讨伐祈母教似乎已经成了世界的主流趋势,迦亚认为这种局面对她‘有利’。她不在乎祈母教或是联盟的正义与否,甚至也没有仔细地去研究他们,她只是发现在这次冒险事业中,利大于弊,于是她就这样做了。
后来,西南部的贵族们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们接受了以国家利益为重的理由,并且出于各式各样的原因宽慰格哈德公爵,期望他能够凭借对慷慨真诚的女王所抱有的敬意而忘却这些‘琐事’。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格纳达向这位公爵写信说:“人们应该爱护他们的朋友,包括接纳对方的缺点。女王受到臣民的拥戴,她是所有完人中的出类拨萃者。”而对方则回信说:“我同意您的观点,但路德维希和她的走狗们仍然使我厌恶,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图卡南伯爵在套房里陪侄女索菲亚玩双陆棋,他的运气不太好,两个棋子在分界线上呆了两个回合。
“你的父亲是个被敬仰的人物,可是过于保守固执。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和我的至交吵起来。”科勒一边投骰子一边抱怨说,“说些带刺的话,于是连带着我也被对方讨厌,这对我来说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那个漂亮的大姐姐、东边路德维希的女大公?我听过有关她的传闻,她是一个传奇人物。爸爸为什么会讨厌她?”索菲亚问。
“因为她父母的身份并不匹配——她的母亲是来自奇美拉的平民,甚至是个女奴——按照我们的话说,她是一个杂种。”
格哈德公国的小公主双手托着腮,盯着自己仍然处于下风的棋盘,闷闷开口:“很多人说她的母亲‘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吗?我母亲也说这话,她是因为一个原本身份地位和自己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人突然间和她平起平坐而感到愤愤不平,其他人也是这样吗?铃向来和路德维希的女大公交好,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她一下子抛出许多问题,并且十分自然的称呼长辈的昵称。
“按照我所接受的教育来说,我该是对这类人嗤之以鼻的。但是一看到路德维希的出色之处,我这想法就会动摇。我甚至觉得,无关血缘和身份,她就应该被所有人爱戴,她就应该站在高处享受荣光。因为她足够优雅,也足够残酷。”科勒答。
“没错,在这个飘忽不定的利斐利,弱者只会被碾碎。”索菲亚毫不在意的说。这话从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口中被说出是令人震惊的。听了她的话,科勒脸上明显露出了惊愣的神色,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异常,于是他开始保持缄默,低头投骰子。这次是两个二。
“或许今天命运之神没有眷顾你,这样和你玩没意思。”这个红发红眼的小公主不满的嘟着嘴向他的叔叔撒娇:“铃,我们来比拼掷刀吧。我知道铃是这方面的好手,但我也不是那种泛泛之辈。”
科勒说:“我知道,我们的公主天资过人,将来一定会成为像瓦尔基里那样的女骑士。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去校场玩一会儿,或许我还可以带你去骑马。”小女孩喜出望外,张开手臂往科勒身上扑,而对方则顺势把她抱了起来。
——————————————————————
双陆棋肥肠好玩,希望大家能去玩玩看!
这次我终于抓住了迦亚的人设,总算没有ooc了(即是说我以前写得都是ooc(
一贯的菜鸡互啄节目从互啄变成了互怼……两个公国由于利益冲突而常年处于水火不容的敌对状态,要不是隔得远怕是要天天打架(。)